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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来一世,顾一舟在白月光回家的必经之路等着,策划相遇,捷足先登!   内容标签:重生女配穿书年代文轻松日常   主角:程织,顾一舟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小可怜的富豪人生   立意: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 第1章   “一大妈,您帮着守了一天,挺累人的,剩下的事情我来就行。”   迷迷糊糊中,程织听到一个耳熟的男声,随后自己干燥起皮的嘴唇,传来清凉的感觉,程织再次陷入了睡梦中。   再次醒来,是个半下午,清明时节,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   程织翻身的动静,让坐在一旁正在纳鞋底的妇人看了过来。   “终于醒了!怎么样?头晕不晕?我炖了鸡汤,再等等就能喝了。”   “一大妈,您怎么在这里了?”程织只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爸妈还在自己身边。   她从高中下学回来,她爸爸已经熬好了老鸭汤等着她,说她学业辛苦,专门炖汤给她补身体。   她妈则在旁边看着她,一脸笑意,一个劲说她变瘦了。   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程织沉浸在梦中一直不愿意醒来。   自从一年前父母去世,整个家里就程织一个人,空荡荡的,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热闹的场景了。   所以程织明知道自己是在做梦,但依旧想要将梦境延续下去,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她能每天见到自己爸妈,一直和爸妈生活在一起,哪怕知道是个梦,她也愿意。   但是很快,梦境就换了,换成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程织经常梦到的场景。   房间成了灵堂,挂着白布,爸妈的黑白照片放在八仙桌上,房间里除了程织,一点动静都没有,即便电灯亮着,整个房间还显得压抑又窒息。   即便是这样的场景,程织依旧不愿意清醒,她总觉得只要自己再等等,总能看到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场景。   或许是在梦境中滞留时间太久了,程织再次如愿看到了爸妈。   但这次爸爸拿着大勺,妈妈拿着锅铲,在知道她死活不愿意离开的时候,两人狠狠敲了程织的头。   “说什么胡话,你要是再不走,我们这辈子都不让你见!”   “你好好过日子,我看小杨人不错,脾气好心又细,你们俩抓紧把婚事办了,到时候有小杨照顾你,我们在天上也能踏踏实实的。”   爸妈叮嘱完,当机立断将程织从梦里轰了出去。   程织醒来后,整个人都迷迷瞪瞪的,只以为自己睡了半下午。   她记得今天是清明节,她一早准备好东西,趁着早上天还没亮,去公墓那里给爸妈烧纸。   现在是1972年,革委会每天的口号都是打倒牛鬼蛇神,反对封建迷信。   给去世的人烧纸,也是封建迷信的一种,如果被人看到举报,少不得要被教育,严重的可能还要被关起来。   但清明节不给长辈烧纸是不可能的,所以基本上都是早起或者半夜的时候,起来忙活。   程织选择了早上,凌晨四点就拿着东西到了墓地,坐在墓碑前和爸妈说话。   前一天晚上没睡好觉,早上起来饿着肚子来烧纸,阴沉沉的天下起雨,眼看着雨越下越大,程织就准备先回去。   结果起身的时候,身子一软,栽倒在地,没了意识。   “一大妈,麻烦你了,我这是睡到下午了?还不知道是谁把我搬回来的,我总得去谢谢人家。”程织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座钟,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你这睡得何止一下午啊!你都睡了一天了。”清明节都过完了!一大妈一边说着一边将鸡汤端给程织。   程织在墓地昏倒之后,是被朋友搬回来的。   “就你那个关系很好的同学,猜着你清明肯定要去扫墓,就去墓地找你,借了个板车把你推回来的。”   “你这淋了雨,发烧还说胡话,小杨守了你一夜,本来今天也打算请假,但厂里那个新机器,只有小杨会修,领导没给批假。”一大妈看着程织小口喝汤的样子,又忍不住絮叨了两句。   “织织,你爸妈已经走了一年多了,你也该自己好好过日子,省的你爸妈一直记挂着你。”   “你爸妈你走的时候,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所以你更应该振作起来。”   “这一年要不是有小杨一直在身边陪着你,都不知道你自己得把日子过成什么样子。”一大妈说着目光在房间扫视一圈,各个角落已经落灰,唯有桌子上放着的两张遗照,锃光瓦亮,一看就知道经常有人擦拭。   父母突然去世,程织接受不了,精气神一下子没了,这一年多连上班都是能混一天是一天,大部分时间好像都在游神。   幸好身边有对象小杨陪着,洗衣做饭,方方面面照顾,才不至于让程织的日子过得很糟糕。   但小杨到底是个男同志,不如女同志细心,而且俩人虽然见了家长,但没结婚,小杨也不好在程织家里久留,因此家里的卫生条件自然也马马虎虎。   “我说句不该说的话,你和小杨的事情也该往前动动了,你爸妈肯定也希望你们能结婚。”   “我知道的,麻烦您了。”程织的脑子钝痛,还伴有耳鸣,对于一大妈那些话,只是下意识应着。   “叮,弹幕系统绑定成功,欢迎大家畅所欲言。”机械刻板的声音响起,程织下意识打了个哆嗦。   “怎么了?是不是又烧起来了?你快躺下!”   “一大妈,您刚刚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程织不想躺下,方才的声音突如其来,程织想要搞清楚缘由。   “外头起风了,估计是谁家挂在墙上的东西掉了。”   程织抿唇,知道一大妈肯定没听到那句话,说不定是自己幻听。   索性准备继续休息,突然间眼前亮起一片光幕,密密麻麻的小字不断跳出来,程织以为自己眼花了。   闭眼重新睁开之后,那些密密麻麻的字依旧没有消失,光晕散去,程织看清了那些字体的内容。   【这就是女配程织?长得真好,就是命不太好。】   【这个弹幕咱们发出去,女配真的能看见?】   【那我先说,快和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他不是个好人!】   程织盯着所谓的弹幕看了好长时间,终于摸索出了重点内容。   弹幕说她是一本书里命不好的女配,年纪轻轻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爸妈,又遇到渣男骗钱骗色,被卖给山沟里的家暴老男人,不到三十岁,就丧失荒野,尸骨都被山里的狼吃掉了,什么都没留下。   而类似程织这种书里的可怜女配还有很多,这些女配死后怨气经久不散,连带着书中世界都被冲击。   为了维持万千世界的正常运转,弹幕系统应用而生,随机绑定书中女配。   而程织就是被选中的其中一个。   弹幕上的内容眼花缭乱,但程织看了却觉得牛鬼蛇神这种东西果然是无孔不入。   只是不知道这次的鬼神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可以平白出现文字。   可惜也没什么用,都是一些胡言乱语罢了,也不知道这个弹幕系统想要得到什么。   程织没睡觉,而是坐起身陪着一大妈纳鞋底,一直到下午五点,房门再次被推开。   “小织怎么样?退烧了吗?”杨青衡来不及放下饭盒,直奔程织的床边。   “那你们两个说说话,我也该回家做饭了。”一大妈适时提出离开,房间中只剩下程织和杨青衡两人。   “今天食堂有你爱吃的蘑菇,我还买了小米粥和鸡蛋,趁热赶紧吃。”杨青衡是跑回来的,打开饭盒时还冒着热气。   “等吃完饭,再把药吃了,保管身体健健康康。”   “昨天我应该和你一起去的,都怪我忙昏了头,竟然睡过了,你出门的时候应该叫我一声。”   程织和杨青衡同住在一个三进的大杂院里,程织住在二进院的东厢房,杨青衡住在一进院的倒坐房里。   程织出门确实要路过杨青衡的房间,但程织没想过让杨青衡一起去。   虽说他们已经见过家长,甚至开始挑选结婚的良辰吉日,如果不是程织爸妈突然出事,这个时候两人应该已经结婚了。   但不管怎么说,没结婚,就不是一家人。   程织给自己的父母上坟,想要和父母单独相处,不想有外人的打扰。   杨青衡递过来筷子,又重新将中药坐在炉子上,程织看着对方忙碌的背影,想起自己的梦境。   爸妈希望她和杨青衡结婚,好好过日子,杨青衡人也确实不错。   长得好,工作也好,性子不错还心细,这一年多程织的饭菜都是杨青衡准备的,有时候是从是食堂买,有时候是杨青衡自己做。   饭菜花样很多,就是为了让程织多吃几口。   程织随意扒拉了一下饭菜,觉得自己和杨青衡结婚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毕竟是爸妈一直期盼的事情。   程织抬眸,准备和杨青衡说起这件事,无意间却又看到飘在上方的弹幕。   【这就是渣男杨青衡?长得到时人模狗样的,可惜心是黑的!】   【这是个渣男,不仅骗你的工作,骗你的钱,最后还把你卖进了大山里,把你骨头缝都榨干了!!】   【快跑!快跑,渣男的亲儿子都会喊爸爸了,找上你就是为了吃绝户!】   【杨青衡那个带着孩子在乡下改造的表妹,就是他的妻子,儿子也是亲儿子!】   【两人合起伙来算计你的!】   程织目光顿住,原本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好长时间没见表妹了,这会儿春耕刚过去,不如请表妹来家里坐坐吧。” 第2章   杨青衡夹菜的动作一顿,如果不是程织一直观察,甚至根本看不出区别。   “清明多雨,表妹的孩子还爱生病,估计抽不出空。”杨青衡若无其事地问道:“怎么突然想起表妹了,我记得你们俩也就见过一面。”   “你不是本地人,这里就表妹一个亲戚,我们也该走动走动。”   “乡下的医术到底差了点,表妹带着孩子过来,也正好去医院好好检查,小孩子的病拖不得。”   程织夹了一筷子蘑菇放进嘴里,却觉得没什么味道,爸爸走后,连食堂的饭菜水平都下降了。   垂眸遮住自己眼中的情绪,看了眼沉默的杨青衡,程织再次开口,“你不想我见你表妹?”   “没有,没有,小织你怎么会这么想,明天正好是周日,要是不下雨我明天一早就去乡下接她们。”   杨青衡没了吃饭的心思,催着程织喝药后,就用工作忙的借口离开了。   程织一个人靠坐在床头的箱柜上,没有睡意,眼前依旧时不时有弹幕飘过。   【分手!分手!一定要分手,还要把渣男送进局子!】   【渣男为了接济自己名义上的表妹,实际上的妻子,调到食品厂之后,就开始用技术员的身份收受贿赂,证据都在渣男房间的柜子里。】   【他这一年多都是骗你的!故意的!甚至当初在路上帮你妈,也是他故意设计好的!】   弹幕上那些话,让程织想起了旧事。   前两年食品厂从国外进口的机器,三天两头出问题,京市的机械厂不会修理,只能重新从别的机械厂重新借调。   杨青衡就是从沪市借调过来的。   杨青衡单身,带着眼镜,一副高知识分子的打扮,在食品厂里很受欢迎,有不少人都积极给他介绍对象。   为了躲避那些下班摸到他宿舍介绍相亲的大妈们,杨青衡下班之后,干脆就在食品厂厂区附近转悠。   有时候是公园,有时候是供销社,美曰其名熟悉周围环境。   当时程织的妈妈去供销社买菜,还顺带给程织买了个暖壶,结果一转身撞上了胡闹的小孩子。   程织妈妈为了护着刚到手的暖壶,自己摔了个屁股蹲,把尾巴骨摔到了,坐在那里不能动。   正巧杨青衡就在附近,将程织妈妈送到医院,又找了做错事的孩子过来道歉赔偿。   程织妈妈养病的日子,杨青衡也常常上门探望,不知不觉同程织一家越来越熟悉。   杨青衡长得好,工作好,又是适婚年龄。   程织也顺理成章开始同对方谈起恋爱。   确定关系第三个月,杨青衡给远在沪市的父母写了封信,父母知道杨青衡恋爱,专门来到京市,和程织的父母见面。   两人的恋爱关系正式过了明路,两家人开始商量着结婚的事情。   结果程织爸妈两人为了挽救厂子的火灾,两人一同牺牲。   父母双亡,程织被抽走了一半的精气神,同杨青衡的婚事自然也没有再提起过。   杨青衡理解程织的悲伤,也没有再提过两人的事情,倒是杨青衡的父母,偶尔会写信寄过来,问一问两人什么时候结婚。   这些信都是写给杨青衡,但程织也无意间看到过。   可是现在弹幕却说,这些都是杨青衡特意安排的,连当初撞到自己妈妈的那个小孩,也提前收了杨青衡的好处。   程织接受不了,胃里抽搐,泛起恶心,又是一晚上睁眼到天亮。   第二天,天还没亮透,程织就起床了,她要去找那个孩子,问一问当初的事情。   “小织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杨青衡正在房间门口擦拭自己的自行车,看到程织出门,下意识看了眼手表。   “要和我一起去乡下吗?”   杨青衡依旧是熟悉的模样,但程织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恶心感。   她摆摆手,“我出去转悠转悠,顺带去供销社买点东西,省的表妹过来,什么都没有,对客人失礼。”   程织的目光在自行车上停留了片刻,再次开口,“从城里到下乡骑车最少也要一个多小时,不如坐车去。”   “不了,玉茹她晕车,坐不习惯,还是骑车更方便。”   程织没再说什么,而是目送杨青衡离开后,自己才出门。   程织住的大杂院是京市食品厂的家属院,附近几条胡同的居民都是食品厂的工人,程织去过那个小孩的家里,道路记得一清二楚。   “小程同志啊!你怎么来了?咱们居委会是有什么新的指示吗?”程织刚踏进这户大杂院,大院管事的一大妈就热情迎了上来。   “咱们大院一向都是积极分子,前两天居委会开会还说起,今年的五好大院评选肯定有咱们大院。”   “都是您领导有方!前两天领导还说,等颁奖的时候,希望您能上台做个总结发言。”身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这种寒暄的话语,程织手到擒来。   程织一边同一大妈寒暄,一边用眼神搜寻自己要找   的小子。   程织看到对方的时候,对方也看到了她。   看到程织走过来,小孩下意识打个哆嗦,抬腿就要往自己家里跑,被程织抓住了脖颈。   “程织姐姐,你怎么来了?”十岁的小孩,瘦的像根竹竿,对程织挂起讨好的笑。   “没忘记我就好。”大杂院里人多眼杂,程织不愿多说,将小孩带去了附近的公园。   “当初杨青衡指示你把我妈撞倒,给了你多少好处?”程织没有拐弯抹角,而是选择直接发问。   看小孩吞吞吐吐不开口,程织再次亮起拳头,在对方的眼前晃了晃。   当初程织因为妈妈住院的事情,将小孩狠狠揍了一顿,两年过去,小孩依旧刻骨铭心。   很快将事情说了出来。   小孩家里穷,在同龄人都能买鞭炮和糖果的时候,小孩只能眼巴巴望着供销社的柜台解愁,或者跟着别人屁股后,捡别人用过的鞭炮。   杨青衡路过的时候,看小孩太可怜,主动给小孩买了鞭炮和糖果。   从那之后,两人就熟悉起来。   因此在杨青衡发愁怎么讨好未来丈母娘的时候,小孩主动说他可以帮忙。   在杨青衡的指挥下,小孩故意撞了手上满是东西的程织妈妈。   小孩当恶人,杨青衡当好人,事情果然如预想的那样,杨青衡成功赢得程母的欣赏,和程织处上对象。   唯一一点意外的是,程织找到了小孩家里,把小孩痛揍一顿,三天没能下床。   但后来杨青衡拿了很多好吃的糕点,水果罐头还有鞭炮来看他,在小孩心里算是因祸得福。   程织挥挥手让小孩离开自己的视线,自己呆呆坐在椅子上,心里一片冰凉。   竟然是真的,杨青衡真的是一早就盯上了自家,连妈妈住院都是他一手设计的。   程织打起精神去供销社买了糖果和瓜子招待客人,一个人坐在房间里,想法在相互打架。   一个小人说不可能的,杨青衡怎么能是这种人呢。   另一个小人说,他就是故意的,一早盯上你,对你的好都是假的。   思绪如一头乱麻,没有出口,房间里的座钟响了一下,已经是上午九点半了。   休息日的大杂院已经热闹起来,锅碗瓢盆的声音响个不停。   程织也将自己的房间门打开,正好看见杨青衡推着车子,表妹抱着孩子,说说笑笑,像极了一家三口。   消失的弹幕突然热闹起来,连续不断——   【就是这个小孩,都会喊爸爸了!】   【渣男不想让你见表妹,就是害怕孩子露馅。】   【知道渣男为啥非要骑自行车去吗?因为不用计算等车时间,还能来一发滚床单。】   【你看表妹那个嘴是不是娇艳欲滴?你以为是吹风吹得?那是被渣男亲的,他们俩刚刚还在胡同口亲嘴呢!】   【你手里不是个还有个工作吗?渣男就是等着和你结婚,好让你把工作白给他表妹的!】   【到时候这对狗男女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恩恩爱爱,你还等什么啊!快分手啊!】   程织移开目光,她已经有了分手的想法,但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这个孩子就是现成的理由。   “吹了一大早的风,冻着了吧?快进来暖和暖和,我冲了糖水,先给孩子喝一点。”程织语气不算热络,但让几人进了门。   杨青衡的表妹秦玉茹,今年二十四岁,抱着孩子,看起来弱不禁风。   程织索性顺手想要去抱孩子,但被秦玉茹躲开了。   “孩子有点感冒,当心别传染给表嫂。”秦玉茹开口说话,整个人温温柔柔的,像水一般。   但程织清楚感受到秦玉茹眼中的恶意,还有故意加重表嫂二字时,杨青衡僵住的身体。   “秦姐,你可别这样喊我,我还是个云英未嫁的姑娘呢,秦姐这不是故意打趣我嘛!”   不用证据,程织都能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不同寻常,也只能怪自己以前眼瞎,竟然看上了这种人。   忍着恶心将人迎进自己的房间,程织做足了待客的样子,还塞了一把花生到小孩手里。   “我记得这孩子快有两周岁了吧,是不是会喊人了?”   “来宝宝,喊阿姨!”程织逗弄着孩子,试图想要让小孩开口说话。   但小孩子刚刚到一个陌生地方,死死抓着妈妈的衣袖,即便有吃的在跟前,也不愿意张口。   程织也没强求,反正还有时间,不用急。   “青衡在京市就你这么一个亲戚,按理说我们应该多走动走动的,也都怪我这一年多什么都不管不顾的。”   “不过现在我想清楚了,是该把日子好好过起来,以后和表妹见面的机会多了,还希望表妹不要介意。”   程织心中仿若有一团火,只有通过不断说话,才能压制住这团火气,让自己的理智在线。   也不等秦玉茹回话,程织就像是话篓子一样说个不停。   “表妹来这边下乡已经三年了,表妹夫在华侨农场那边有来信吗?孩子越来越大了,总该知道自己亲爸是谁。”   程织说着瞥了一眼杨青衡,抓了一把瓜子递给对方,“要我说,表妹在乡下打听消息不容易,青衡你身为表哥要多费点心,好好打听一下表妹夫被下放到了哪个华侨农场,至少也要一家三口通通信才行。”   程织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秦玉茹和杨青衡两人,这才发现两人的演技堪称拙劣,眼中的慌张根本掩饰不住。   秦玉茹的丈夫没在华侨农场,就在对面坐着,至于华侨农场,只不过是两人用来欺骗程织的借口罢了。   程织担心两人多想,点到为止,催着杨青衡去做饭。   程织的爸爸是食品厂的大厨,杨青衡为了讨好程家,天天跟在程织爸爸身后学做饭,还承诺要给程织做一辈子饭。   “我买了鸡和猪肉,青衡照烧鸡腿和红烧肉做的都是一绝,表妹到时候好好尝尝。”   程织催着杨青衡做饭,自己则和秦玉茹说起了家常,丝毫没有去帮忙的意思。   任凭秦玉茹多次暗示杨青衡一个人做饭很累,程织都不动。   “你表哥能干着呢,这一年多洗衣做饭样样精通,我们过去才是给你表哥添乱呢。”   “起太早,孩子都困了,放炕上让孩子睡吧,我去给孩子找被子盖。”   程织一边说着,一边在炕柜那里找了找,最后一脸无奈地喊了杨青衡,“我记得你屋里有个新的小被子,不如拿来给孩子盖吧,我这边没被子了。”   “你钥匙在哪里?我自己去拿。”   程织伸手拿钥匙,杨青衡和秦玉茹对视一眼,到底是将钥匙给了出去。   程织打开杨青衡的家门,没有去找被子,而是依靠弹幕的提醒找到了隐藏在书架后面的小柜子。   柜子不大,但有很多资料挡着,还挂了一把锁。   程织也不准备打开,她只要确定有这个东西就好了。   拿了被子回自己家里,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夹杂着女人低声哄诱的声音。   而后是杨青衡那句“不哭,不哭,爸爸来了。”   程织假装什么都没听见,拿着被子走进房间。   等吃过饭后,就催着杨青衡带秦玉茹和孩子去医院看看。   程织自然也跟着去了,看着杨青衡在医院忙来忙去,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这么清晰。   原来装出来的照顾和假意的照顾,竟然有这么大的差别,可恨自己竟然一直没有看出来。   好不容易来了一次医院,不仅小孩检查身体,连秦玉茹也在杨青衡的催促下,进行了全面检查。   等检查报告的过程中,程织将杨青衡拉到了楼梯转角处。   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   “杨青衡,我们分手。” 第3章   程织说完之后扭头就走,一直到出了医院才缓下脚步。   本想着直接回家,但想起另一桩事情,脚步一转,走向另外一个方向。   “程织你怎么来了?我还说收拾好家里就去看你呢。”另一个大杂院里,苏晴看到程织到来,忙不迭将人拉进房间。   又用手背试探程织额头的温度,“你刚淋了雨,就应该在家里好好休息,别乱跑。”   苏晴将热水递给程织,盯着程织喝下去。   程织抱住苏晴,见识到假意之后,才更   明白真情有多难得。   “我昨天听大院的人说,是你用排子车将我推回来的,我怎么也该来看看你。”   苏晴:“这算什么事儿,我也是赶巧了,想着你估计要大一早去扫墓,就说给你做个伴。”   “也是运气好,正好附近有推车,我就给你推回去了。”   “你说你这一年多把自己糟蹋成这个样子,叔叔阿姨看了肯定也不好受,你总得振作起来。”   一年多的时间,程织瘦了二十多斤,本来就不胖的人,更显得瘦骨嶙峋。   苏晴憋了很多话想说,但看着程织这样子,又说不出来。   程织笑了笑,“你说得对,我想清楚了,就剩自己也该好好过。”   “我和杨青衡分手了。”不等苏晴继续说什么,程织先抛下了这个炸弹。   “怎么回事儿?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了?我找他算账去!”苏晴气势汹汹,抬脚就准备出门。   “我接受不了,还没结婚就有小孩喊他爸爸,还有些别的事情,等我有时间和你细说,你先让我用用纸笔。”   程织不准备同苏晴多说,总之先举报才是正经事。   贪污受贿,足够让杨青衡进去了。   程织用左手写了三份举报信,趁着夜色,将信分别放到了街道的革委会,厂区的革委会,还有附近的公安局。   程织不清楚杨青衡贪污的具体金额,但杨青衡既然敢做这种事情,在厂子里肯定有同伙,说不定会被包庇,将举报信放到三个地方,总归会有一个地方管的。   程织在苏晴家睡了一晚,第二天直接去居委会上班。   一直到下班时间,程织觉得杨青衡贪污受贿的事情应该已经暴露,才回了自己家里。   但还没走到自己家门口,程织就被一大妈拦住了。   “小织,你和小杨这是咋了?我知道你们年轻人脾气冲,但就算吵架也不应该把分手挂在嘴边。”   “这一年多的时间,小杨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做邻居的都看在眼里,要是有什么误会,也该找机会说开,动不动分手可不行。”   一大妈这边话头还没落,另一边的黄大妈就插嘴进来,“是啊,要我说程织你就是脾气太大了。”   “你看看现在的小姑娘哪有你这样的,别人家媳妇都是照顾对象,让对象吃好喝好,安安心心去上班。”   “你倒好,人家小杨尽心尽力照顾你,你一有不顺心就发脾气。”   “不就是上医院忙着照顾表妹孩子,没顾得上你吗?你有手有脚,也不是小孩子,至于分手吗?”   “要我说你就应该和小杨早点结婚,婚后就好好照顾小杨,男主外女主内,小杨工资高养得起你,也能收收你的脾气。”   黄大妈说起来没完没了,吐沫星子乱喷,还想上来抓住程织的手,让程织给杨青衡道歉。   程织甩开黄大妈的手,因为力度过大,黄大妈差点摔倒。   程织没管,而是将目光落在了跪在地上的杨青衡身上,那股好不容易被压制的火气重新爆发。   她之所以将秦玉茹找来才说分手,一方面是自己不愿意相信杨青衡真的是个坏人。   毕竟这一年多的所作所为,说一句十佳好男人也不为过。   因此程织总想着见到真实情况后,彻底掐灭自己心中最后一丝动摇。   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将事情闹得太难看。   大杂院的消息传得快,程织本来就因为父母意外去世,备受关注。   如果将杨青衡的事情闹出来,程织敢确定接下来半年,她都会是大家关注的重点。   程织不想过这样的生活,所以她只想和杨青衡默默说分手,默默举报杨青衡。   虽然这样自己依旧会被议论,但别人的重点会放在杨青衡身上。   可是现在杨青衡故意作秀,当着大院的这么多人向自己下跪。   程织完全成了搭台唱戏的猴,免费供人围观。   “小织,我知道错了,以后不管做什么我肯定都以你为主,绝对不会因为别人把你忘在身后。”   “我这次也是听到医生说孩子再咳嗽下去就可能变成肺炎,所以着急了一点。”   杨青衡头发凌乱,眼镜歪歪扭扭挂在耳朵上,眼眶通红,声音嘶哑,让人心疼不已。   而程织心中只有恶心。   “小织,我找了你一夜,你去哪里了?我做的不对的事情,我会改。”   “你是不是介意表妹和她孩子?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让她们过来了,以后我们俩就好好过日子。”杨青衡一边说着,一边用双腿摩擦前进,想要抓住程织的手。   程织索性一巴掌打在了杨青衡的脸上,也算是为自己出口恶气。   杨青衡的皮肤很白,一巴掌下去立马红肿起来。   杨青衡还没说什么,旁边的黄大妈却像是一巴掌打到了自己脸上,急急冲向程织。   “我就说你这小妮子怎么自己做错了事情还打人啊!”   “快给小杨道歉!”   程织没有理会黄大妈的嚎叫,一把将人推开,盯着杨青衡。   “别以为你装腔作势,搭台唱戏,你就是个好人了。”   “秦玉茹不是你表妹,是你前妻,那个孩子也是你亲生的。”   “你真以为自己的事情天衣无缝,没人知道?”   程织说话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高。   但话音落地之后,整个大院为之一静。   原本抱着孩子躲在房间里的秦玉茹,听到的程织的话后,冲了出来,泪意盈盈。   “你自己心狠说分手,还诬陷我和表哥的关系,我不活了!”   “程织,你记住,是你逼死了我们娘俩!”秦玉茹抱着孩子就要往一旁的廊檐柱子上撞,及时被程织抓住了手腕。   “我敢把事情大庭广众说出来,就是因为我有证据,不是你们这对狗男女胡搅蛮缠就能过去的。”   “要我提醒吗?杨青衡房间的柜子里可放着好东西呢!”   程织说完懒得和两人继续纠缠,多说一句话都是脏了她的舌头。   她站起身,眼神环视一圈,拿起一旁廊檐下放着的斧头,走向杨青衡的房间。   事情发展的方向猝不及防,众人自然而然跟上了程织的脚步。   看着程织用斧头劈开杨青衡在夹缝中藏着的柜子,里面的纸张飞舞。   程织没管上面的内容,只是随意抓起来几张,递给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大妈和二大妈。   “大家看看,这里面可是什么证据都有。”   “他杨青衡不仅准备吃绝户,还利用技术员的身份贪污,这账面上可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已经写了举报信,杨青衡你就等着进去吃牢饭吧!”程织将手中剩下的纸张信件甩出去,跟过来的邻居们都拿到了一张。   有的是杨青衡和秦玉茹的通信,上面通篇都是一些肉麻的话。   “我亲爱的宝贝,我的亲亲妻子,让秦玉茹再等等,等他和程织结婚之后,就将程织手上的工作要过来,让秦玉茹回城工作。”   而剩下的则是账本,某年某月,杨青衡利用销售员的手,将机器零件以次充好,谋取利益。   将机器上好好的零件,专门卸下来,上报财务科零件损毁,将拆下来的零件自己进行倒卖,以此来谋取福利。   “这……”大杂院的人都在食品厂做了许多年的工人,对食品厂都有感情,看着杨青衡账本上记录,怒火攻心。   杨青衡从调来食品厂的第二个月,就开始利用职务之便,以次充好。   两年下来,累积了一笔不小的财富。   “将人送到警局。”一大爷身为大院的管事,在看到累计的金额后,当机立断。   大院里年轻力壮的小伙子瞬间将杨青衡架起来,还专门找了根绳子,将杨青衡绑的严严实实。   正准备浩浩荡荡去公安局的时候,大门口三波人同时到了。   公安局,两边的革委会,同时点名要找杨青衡。   公安文明办案,向大家确认杨青衡的身份,革委会的人风格却更加强势,直接闯进了杨青衡家里。   不仅将账本拿到手,还将杨青衡藏在家里的存款全都翻了出来。   证据摆在明面上,杨青衡即便是想要抵赖都做不到。   只能束手就擒,跟着公安局的人走。   至于秦玉茹,也因为身份问题,被革委会带走。   程织目送杨青衡被押走,原本一直提着的心彻底放松下来,总算是结束了。   大院里站了很多人,但谁都没说话。   杨青衡这两年,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个好人,有不少人都说程织碰上杨青衡,是捡到宝了。   甚至食品厂厂区都流传着一句话——嫁人就嫁杨青衡。   结果这样的好男人竟然是装出来的。   一时间众人看向程织的眼中充满同情。 第4章   【进去了进去了!渣男这辈子都出不来!】   【改变命运一小步,世界暴走一大步!】   杨青衡被抓走后,弹幕重新焕发新生,一条接一条,程织也从弹幕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杨青衡和秦玉茹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高中毕业后,两人就结婚了,但很快秦玉茹家就因为有家里是地主且有海外关系被判定为黑五类,一家子都去了华侨农场。   秦玉茹成分不好,影响到了丈夫杨青衡,为了不拖累丈夫的前途,秦玉茹主动提出离婚,但同时也向杨家提出条件,华侨农场环境恶劣,很有可能一去不回,她希望杨家给她找条件相对好一点的农村下乡插队。   杨家人不希望秦玉茹留在沪市周边,所以将人安排到了京市的乡下。   到乡下的第三个月,秦玉茹发现自己怀孕了,悄悄联系了杨青衡。杨青衡好不容易得到爱人的消息,马不停蹄以工作为借口奔赴京市。   小情侣逃脱父母的魔掌,重新陷入爱河,秦玉茹肚子里又有两人的亲骨肉,杨青衡恨不得立即就和秦玉茹复婚,但秦玉茹却不同意,她不想拖累杨青衡。   直到杨青衡在食品厂食堂打饭的时候,听到有人讨论程织一家,有了新的想法。   程织长得好,人又聪明,在居委会工作很容易就能转成干部编制,程父是厂里的大厨,程母是厂妇联的干事,一家三口关系简单,还人人都有工作,自程织高中毕业后,媒人都快把程家的门槛踏破了。   杨青衡经过观察,从程母身上入手,曲线救国接近程织,成功和程织处上对象,成了程父程母眼中的好女婿。   后来程父程母因为挽救厂子财产牺牲,杨青衡表面上悲痛欲绝,心里乐开了花。   厂子里为了安慰程织,不仅给了相应的赔偿金,还将其中一个空缺岗位给了程织,让程织自己做决定,算是卖个人情。   知晓消息的杨青衡更是小心翼翼伺候着程织,只等着程织松口,自己就能帮表妹筹谋到动作。   谁知道,最终功亏一篑,不仅被程织发现了两人的真实关系,还被程织知道了贪污的证据。   杨青衡的案子证据确凿,毫无辩驳之地,很快被判了枪毙,秦玉茹也被送去相应的华侨农场。   程织专门去看了杨青衡。   “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明明做的天衣无缝!”   杨青衡状若疯癫,不停质问程织。   程织眼神平静,没有回应。   在原本的故事中,程织自然是不知道的,她怀着期待同杨青衡结婚,婚后因为是自己人,将工作免费送给了秦玉茹。   几年之后,风气松动,秦玉茹回沪市一家团聚。   杨青衡也将工作重新调动回沪,身为妻子的程织自然也随之变动,卖了工作和房子,跟着杨青衡回到沪市。   可是回到沪市后不久,杨青衡就拿走了程织身上所有的钱,将程织卖进了深山,卖给一个家暴打死过三个老婆的人,让程织死无全尸。   好在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   回到大杂院的时候,一大妈正在院子里等程织。   “你一大爷买了肉,咱们今晚吃蒜苗炒肉,快洗手吃饭了。”   一大妈拉着程织不松手,程织也没逞强,她正好有事情和一大妈说。   一大妈和一大爷这辈子一共两儿一女,大儿子已经娶妻,小儿子和小女儿是龙凤胎,今年六月就要高中毕业了。   一家子外加程织,一共七个人,饭桌上满满当当,大家都尽可能提起一些让人高兴的事情,没人说起杨青衡。   程织知道这肯定是一大妈提前叮嘱过,心中发暖。   “一大爷,一大妈,我这一年多过得懒懒散散的,家里很多事情都顾不上,我想着明天把家里好好收拾一下,估计会有点吵,您帮我和大伙说一下?”程织准备去供销社买点瓜子,和大家分一分。   如今她是孤身一人,只有让大家都记着她的好,以后自己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一大妈:“这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明天我帮你一起收拾,还有黄大妈陈大妈她们,都在家里,咱们一起收拾。”   程织:“不用,不用,我想自己慢慢收拾,也顺带和我爸妈说说话,您放心等我收拾好了,以后肯定会好好过日子。”   “那行,你要是需要帮忙,就说一声,我们都在呢。”一大妈没有强求。   程织从一大妈家里出来,没两步就走到了自己家里。   食品厂的大杂院都是明清时候留下来的老房子,而且因为食品厂是个有钱的综合大厂,所以这些大杂院的格局并没有怎么动过,依旧是按照以前的规矩,东厨西厕。   一大爷身为食品厂的车间主任,分了三间正房,程家因为程父是厨子,分了东厢房的一间半,差不多就是以前厨房的面积。   程织回到自己家里,绕着灶台走了半圈,抬眼看了下弹幕。   【对对对就是这里,灶台口前方的第三块砖,从这里挖!】   【你信我!这里就是有金条。】   【你为了跟渣男走,将这个房子卖给女主了,女主装修的时候把你这边的灶台砸了,挖出了好多金条。】   【你快捷足先登把金条挖出来!】   关于金条,弹幕并不是第一次说起。   从最初看到弹幕起,弹幕基本上就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人一直催她快点和渣男分手,拯救自己的性命,另一部分则一直说自己房间里藏着金条。   渣男进去之后,说金条的人达到顶峰。   程织目光从弹幕上移开,去角落里找自家的铁锹,但找了一圈,却什么都没有。   不仅铁锹没了,斧头和改锥也没了,可以说但凡是带着钢铁又不常用的东西,全都丢了,也幸好锅碗瓢盆每天都用,家里的存款存折放在爸妈遗像的相框里,平常人不会动,否则估计家里就要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程织气笑了,看来这一年,自己家里没少被小贼光顾,不过从今天之后不会了。   病猫已经是过去式,接下来是发威的老虎。   程织向居委会请了假,又向一大妈借了工具,将自己锁在房间里开始收拾。   程织这一年虽说瘦了很多,但力气还在,铁锹挖地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很快就将地砖撬开,没挖几下,碰到了硬硬的东西。   程织弯腰去看,发现是个木匣子,小心翼翼将东西从里面拿出来。   深吸一口气,将匣子上的小锁拽断,金条就这么大刺咧咧地呈现到自己跟前。   程织抱着匣子,坐在了炕沿上,目光在房间的各个角落打转。   她是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金条,足足有二十根,数量超出程织的想象。   程织的心跳越来越快,视线时不时停留在门口,总担心下一刻就有人破门而入,将她手中的金条抢走。   【不是,别走啊!下面还有呢!】   【我好担心她就这么不挖了!很多钱的!】   程织瞪大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这已经有二十根金条了,竟然还有!   她躺在金条上睡了二十一年,竟然就这么一无所知,最后白白送人?   这么一想真觉得心痛。   程织抱着这一匣子金条,坐到了八仙桌跟前,开始絮絮叨叨同爸妈说话。   说够了,又将金条重新埋进了坑里,将坑填平,又专门多踩了两脚,继续收拾别的地方。   金条这种东西固然让人激动,但她也不能靠着金条过一辈子,还是埋起来只当不存在就好。   程织拿起扫帚,开始打扫房梁。   木质结构的房梁,将近两年没有打扫,上面布满了蜘蛛网和灰尘,程织一点点清扫。   又从房梁上发现了一个小匣子。   匣子有些年头,但是并未上锁,程织轻而易举打开,匣子里面的东西很多。   放   在最上面的是一张断绝关系的声明,是程父的东西。   程父原本不姓程,而是在战乱年代被过继给程家的,等程父大了,程父原本的亲生父母又找来,想要程父养老,程父烦不胜烦,最后给了对方一笔钱,让对方出了这么一个声明,辞了当时的工作,又搬了家,日子才算是安稳下来。   声明下面是程父的传承菜谱,程织没有翻看。   她虽然遗传了程父的力气,但并没有遗传到程父在厨艺上天赋,这些菜谱对她来说并没有用,以后找个机会给程父的徒弟们倒是不错。   将菜谱拿开,匣子里最后一样东西显现出来,是一张婚书。   婚书已经撕成了两半,女方那里写着程织的名字,但男方的名字却已经被涂抹了。   她订过娃娃亲?但是后来吹了?这人是谁?为什么自己从来都不知道?   程织抬头看了眼弹幕,但依旧没能解答自己的疑惑。   看来原书中并没有说起这么一个人,弹幕也有局限性,不是万能的。   程织没再想这桩事情,将婚书重新放进匣子,总归是她自己过日子。   婚书不重要,已经被撕毁的婚书更不重要。 第5章   程织忙碌了一整日,一直到太阳下山,才算是终于结束。   最后一步,程织将父母的遗像挂在了墙上,重新打开房门。   一大妈几人正凑在院中水龙头那里洗菜择菜,看到程织的房门重新打开,忙不迭探头去看。   “好好好,这样才像个过日子的人。”   “咱们一个人也得好好过,不能让别人看轻了咱们。”一大妈握着程织的手,神情激动。   一大妈和程家是多少年的老邻居,又同程母性情相投,一直将程织看做自己的女儿,这一年多没少为程织着急上火。   尤其是杨青衡又闹出这样的事情来,一大妈一直担心程织想不开。   如今看来程织反倒是好起来了,总算能松一口气。   黄大妈的眼睛在程织的房子里转了转,撇了撇嘴角,没说什么。   程织想着自己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到黄大妈的地方,也只当自己什么都没看见。   “你给我滚出去,我看见你就烦,你说你一天天的,干啥啥不行,你还好意思提条件?你有这个脸,我都没办法张这个口!”   “你怎么说话呢!你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强在哪里了?整天就知道攀东比西,将婆家的东西往娘家捣鼓,你这种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吃我家的,喝我家的,你还好意思挑我的理?”   争吵发生的突然,还伴随着锅碗瓢盆被扔到地上的声音,叮呤咣啷。   一大妈瞬间咽下自己方才想说的话,脚步匆匆朝西边的正房走过去。   二进院的正房一共有五大间,一大妈一家占了三间外。   剩下东边的一间正房还有耳房分给了分给了黄大妈一家。   西边的一间正房和耳房原本的住户工作调动之后,住进了一对新婚的小夫妻,是厂里工会主席的小儿子和儿媳妇。   小夫妻从半年前搬进来,没有一天不吵架,院里的大爷大妈劝过,厂里的妇联干事来过,程织也带着居委会和街道办的人来协调过,全都不管用。   小夫妻脾气都大,很容易战火升级,从动口演变成动手,基本上每天都有碗盘碎掉,每个月发了工资,别人先买米面粮油,她家先买碗。   小夫妻俩早上起床上班的时候,经常这个人手上有擦伤,另一个人顶着青眼圈,看起来惨不忍睹。   按理说日子都过成这样了,大家也不是非要劝和,劝分的也不少。   但夫妻俩打架归打架,对于不离婚这件事情,倒是站在了同一高度上。   一大妈去敲门,房间里的声音安静下来,一张清丽的脸从门后漏出来。   “不好意思啊,一大妈,我们就是交流问题有点着急,您放心,这次我们绝不动手。”   说完后,也不等一大妈张口,动作利索地将房门关上,从里面反锁。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各自去干自己的事情。   程织也出门买菜,心里琢磨杨家人会不会来找自己。   杨青衡上面有三个姐姐,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一个儿子,一家子都护着像眼珠子一样,如今自己将杨青衡送进监狱,杨家人按理说不会毫无所动。   但也不一定,毕竟沪市和京市相隔那么远,杨家人就算是有心,估计也没有办法。   想法在程织脑海中盘旋一圈,放置脑后。总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京市是她的大本营,她才不怕。   况且她现在要做的事情还多着。   她准备找时间请她爸的徒弟们吃饭,和这些人联络联络感情。   他爸的徒弟分成了两拨,一拨是跟在他爸身边学厨艺的,另一波是学拳脚功夫的。   两拨人加起来差不多有七个,四个学拳脚的,三个学厨艺的,只是这一年多没正经联系过,也不知道这些人过得怎么样。   程织觉得自己还是要走动起来,这些人都是程父留给她的人脉,她不能就这么拱手让人。   程织拿着蔬菜进门,正巧碰到后院的祁连生拿着包裹出门。   “师兄。”程织率先打了声招呼。   祁连生是食品厂的货车司机,跟在他爸身边学了几年拳脚,和程织的关系不错。   原本大杂院的邻居们都说,程父收下祁连生这个徒弟,是提前给自己闺女招婿。   是师徒,又是邻居,以后祁连生不敢对程织不好。   程父确实问过程织,要不要以后选祁连生当丈夫,但程织拒绝了。   祁连生人高马大,在众人营养不良的年代,他身高直逼一米九,不是程织欣赏的类型。   再之后祁连生结婚,程织也认识了杨青衡,之前的玩笑话倒是没人再提起。   “师兄,我想请几个师兄吃饭,要是有时间不如您帮我联系一下大家?咱们就在国营饭店吃。”程织长话短说,但眼睛瞟到弹幕之后,声音不自觉开始磕绊,“师兄们带上嫂子一起,热闹热闹。”   弹幕里说祁连生竟然是原书男主!   弹幕不是第一次提起书中的男女主,但没有说过具体名字,程织也从不在意。   她对于弹幕有自己的理解,程织最开始觉得弹幕是封建迷信,怪力乱神,不可信。   但随着找到杨青衡贪污的证据,将人送进监狱,又真的从自己家里找到金条,程织的态度也逐渐发生改变。   她觉得弹幕是爸妈搞出来保护自己的东西,爸妈利用弹幕,揭穿杨青衡的所作所为,告诉她家里有足够安身立命的资本,不必担心害怕,让她一个人好好生活。   至于时不时提到的原书,那不过是一种托词,是爸妈不能露面的一种借口,程织一直觉得所谓的男女主是不存在的。   毕竟凭什么别人是主角,自己就是配角?   结果男女主是真实存在的?这个认知让程织晃神了一瞬。   “身体好些了吗?前些日子大师兄送过来的枸杞和红枣,你吃着怎么样?”   “二师兄早前说要跑一趟西北,估计羊肉不会少,我让小念把羊肉分好送到你那里?”   祁连生上上下下打量着程织,看程织最近脸色还行,也放心了很多。   师兄竟然还给自己送过枸杞和红枣?程织毫无印象。   自家确实有枸杞红枣,还有不少山药干零嘴,但她记得这些都是杨青衡买回来的,所以杨青衡只是转了回手,就盖上了自己的名义?   方才程织还想着自己的师兄弟们不来应该是各自有事情忙,没想到是杨青衡在当中作梗。   “麻烦师兄了,这一年多亏了你们,师兄要是有空的话,要不帮我再问问,这两年大家都送了我什么,好让我心里有个数。”这些都是人情,总不能一直让师兄们一直白白付出。   祁连生脸上浮现出不赞同的神色,学武学艺的大家都信奉一句话——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大家几个人都是原本家里条件不算好,被程父收为徒弟,没少被帮衬。   如今师父走了,大家身为师兄,自然要好好照顾师父唯一的孩子。   但话到嘴边,祁连生转了个弯,“那行,到时候我问问,咱们一起吃个饭。”   程织回家将家里   的干货清点了一遍,乱七八糟有不少。   这些东西原本都是杨青衡在管,程织也以为是杨青衡托人买的,现在看来估计差不多都是师兄送来的。   吃晚饭的时候,那对年轻的小夫妻再次吵起来,程织没再去管,总归不过是床头吵架床尾和,没必要再多关注。   吃了饭在院子里洗碗,那对小夫妻的争吵也接近尾声,以男方摔门离开作为结束。   “行行行,陈杰豪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回来!都被人赶出家门了,你还有连豪气?我看你离了这里,你还能去哪里!”尖锐的女声透过门窗在大院回荡,没有泛起丝毫波澜。   房间里座钟响了一声,大概是夜里十二点半,程织迷迷糊糊醒了过来。   窗户那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在外面。   程织想起家里丢的那些东西,发出一声冷哼,她这次必然要小贼好看。   听着声音越来越近,程织将窗户开了条缝,把早就准备好的鞭炮扔出去。   窗户外传来一声压抑的惊呼,最后是对方离开的脚步声。   确认鞭炮扔到了对方身上,程织再次睡去,能每次精准偷她家东西的,肯定会是熟客,到明天就知道是谁了。   因为要上班,程织没有赖床,而是起了早,和大院的人一同聚在水龙头跟前刷牙洗脸。   “小陈你这是咋腿还瘸了?啥时候摔的?”   一大妈的声音,吸引了程织的注意,眼中划过一丝不解。   昨天在自己窗户下面的不是偷东西的小贼,而是经常吵架的那对小夫妻里的男人陈杰豪?   陈杰豪身为工会主席的儿子,自己又有工作,按理说是不会缺钱偷东西的。   程织盯着陈杰豪一瘸一拐的腿,双眼喷出火来。   不是偷东西的,却又在她房间外面,鬼鬼祟祟。   只能有另外一个猜测——他想耍流氓!   程织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只是她的猜测,还要从长计议。 第6章   “昨晚回家找我爸妈,下楼的时候没注意,不小心磕到了腿。”陈杰豪说话的时候,龇牙咧嘴,看起来摔得不轻。   程织收回自己的目光,再看下去,她怕自己克制不去,上去给陈杰豪两耳光。   “瘸成这样了,还不快过来上药。”西边耳房的门被打开,陈杰豪妻子赵雅玉的声音传出来。   陈杰豪冲大家笑笑,加快速度向房间走去。   大家相互对视一眼,只觉得这是一对别人分不开的怨偶。   程织在水龙头处磨蹭,听着夫妻两人的动静,二大妈端着一盆子衣服走了出来,一大早开始洗洗刷刷。   “这过日子还是得有两个人,老话以前不是说你挑水来我织布吗?咱们现在虽然不用挑水织布了,但理儿总归是没错的。”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也不想,但找对象这事儿不能停,身边总归要有个知冷知热的,大家一起热热闹闹把日子过好,一个人就不行,太凑活。”   “程织你相中啥样的男同志,二大妈帮你介绍介绍。”看程织始终不搭话,二大妈索性直接发问。   “一个人过日子,总比伺候别人过日子强,万一再遇到个白眼狼,一辈子都完了。”程织语调平平,听起来像是说杨青衡,其实余光一直落在二大妈手上那盆脏衣服上。   二大爷和二大妈都是食品厂的职工,二大爷是饼干车间的副主任,二大妈则是仓库的管理人员,两人一同上下班。   但是家里洗衣做饭,所有的家务活都是二大妈一个人承包,二大爷从来没有搭过手。   二大爷每天下班之后就两件事情,一件是在大院里溜达一圈,展现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另外一件事就是拿着自己的大茶缸子去附近公园溜达,一天两圈。   早上一圈,不到吃早饭不回家;晚上一圈,吃了饭就出门当甩手掌柜。   二大妈的儿子早些年高烧,烧坏了脑子,如今只有五六岁的智商,照顾自己都成问题,根本不可能帮二大妈减轻负担。   倒是二大妈已经结婚十年的女儿,知道心疼母亲,每周日休息的时候都会特意回来洗洗涮涮。   二大妈每周都对女儿大倒苦水,说自己的辛苦,现在催婚催到程织头上,反而成了好日子。   “文语姐周日休息的时候没来啊?”程织看了盆里的衣服,估计是堆了好几天了。   十年的时间,足够二大妈形成习惯,换下来的衣服专门等着女儿回来洗。   结果女儿这周日竟然没回娘家,估计是再等下去一家子就没衣服穿了,所以才会这一大早就开始洗衣服。   听到程织的问话,二大妈的脸色僵住,嘴里却不住说:“都结婚的人了,哪能经常回娘家呢。”   “她每次回来的时候我都劝她,这闺女从小主意大,这次是终于听劝了。”   程织笑笑,没拆穿二大妈的嘴硬,朝陈杰豪夫妻的房间看了一眼。   听动静两人应该又在吵架,只是具体在吵什么,程织听不清楚,她心里在琢磨着摸黑将人套麻袋的可能性,总该让陈杰豪吃到教训。   居委会办公室距离大杂院不到十分钟的路程,程织到的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已经来了一半。   精气神充足和游神的状态不一样,再加上杨青衡被程织举报进局子这件事情,经过时间的发酵,已经成了一件大新闻。   如今程织这个当事人到来,有不少人都感兴趣,有好事者直接发问,程织也没故意逃避这个话题,大家问她就说,趁机会和大家增加了解。   居委会除了正副主任,下面四个年轻人算上程织,都是两年前进居委会的。   其余三人已经打成一片,只有程织这一年多工作马马虎虎,人际关系更是毫无进展,当下自然要改变。   有八卦作为切入口,程织最近自带同情光环,几个人越说越热闹。   居委会的史主任进屋咳嗽一声,几个年轻人瞬间安静下来。   “街道办最新的工作安排下来了,咱们居委会这边要重点清查户籍,我准备挑一个人跟着我负责这件事。”史主任雷厉风行发布任务,视线在四个年轻人身上逡巡,最终定在了程织身上。   “你跟我做吧,她们手上还有别的事情。”   程织自然乖乖点头,认真向史主任保证,她已经洗心革面,以后将精力都放在工作上。   史主任四十来岁,听了程织的话,缓下了说话的语气,“伟人说过一切新的东西都是从艰苦斗争中锻炼出来的。事情过去就是过去了,以后多把心思放在工作上。”   “现在跟我走一趟,咱们居委会负责食品厂的两个胡同和机械厂的两个胡同,尽早解决。”这四个胡同都是居委会正常工作涵盖的范围。   程织拿上自己的挎包立即跟上。   统计户籍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而是要一户户上门登记,还要让对方家里人按上手印。   如果家里有不是京市人的,还需要拿出来介绍信来证明自己的身份。   这四个胡同,一个胡同差不多有八百米,分布着二十来个大杂院,一个大杂院少则住十几户,多则二三十户。   一户一户走访下来,是个耗费时间的大工程。   今天是工作日,大杂院这个时间段比较安静,史主任和程织先找大杂院的管事一大妈二大妈们谈话,了解大杂院里的情况,再一户户登记,等休息日的时候再过来一趟查漏补缺。   走访了半条胡同下来,确实添了不少新人口,有些是刚刚新婚的小夫妻,有些则是新生儿,还有一些是从下乡回来的人。   这些人回来的原因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生病,另一个则是城里有工作接收,当然也有拿着探亲的介绍信,时间到了却不想回去的知青,这些都归居委会管,要求他们返回。   一上午下来,走访了五个大杂院,本子上的人口记录却不少。   “你觉得陈家这个小子怎么样?今年二十五岁,是机械厂的电工,家里爹娘也都能干。”   “还有这个,吴家的小子,保卫科的,工资也不低,就是他爹没得早,娘身体也不太好。”   “要不这个呢,二十七年龄是大了点,但是当兵转干回来的,以后厂里肯定优先提拔。”   几个人选说下来,程织也明白史主任   的意思了,史主任像借着户籍清查的机会,给她介绍相亲对象,但程织却没兴趣。   “主任,我自己能好好过。”经过杨青衡的事情,程织没了结婚的想法。   男人没有好东西,况且她就算没有男人也能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真要结婚,不说碰见杨青衡那种人面兽心,骗钱骗色的,就是碰上她们院里二大爷那种人,都够让她难受了。   人生苦短,何必给自己找罪受。   “小程,咱们人要向前看,不能因噎废食,世上好男人还多的是,我刚和你说得那三个就不错。”   “都是打小咱们看着一起长大的,知根知底,不是那种胡来的人。”   史主任这会儿说话不像是雷厉风行的领导,倒像个知心阿姨,苦口婆心。   “你爸妈当时在医院里,最不放心的就是你,你爸妈最遗憾的是没能看到你嫁人的样子,你总得让他们有个圆满。”   听到史主任说起自己爸妈,程织沉默下来,史主任拍了拍程织的手,“我也不是催你,但你总得记着这个事情,让你爸妈看看,你有人照顾。”   催婚的话到此为止,两人继续开展忙碌的工作。   “主任,这里住了人?”程织从上一户大杂院出来,看着下一户大门开着,有些惊讶。   她们正走到胡同中间这家,明清时候这里曾经是座寺庙,据说当时香火很鼎盛,但到了民国时候,寺庙里已经空空荡荡,香火早已不见。   和平年代到来,这块成了机械厂的地盘,分了不少住户进去。   但没过多久,家家户户都找借口搬走了,没人想要住在寺庙里,慢慢地这间就专门空了下来,终日锁着大门。   程织推门进去,院中有个脸色苍白的小孩,正坐在小板凳上看蚂蚁搬家,听到开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你们来找我哥哥吗?他在房间里。”   小孩话音落下,西厢房走出来一个男人。   身长玉立,穿着不显眼的工装蓝,踩着一双布鞋,但一张脸足够显眼。   “顾一舟?你回城了?”程织眯起眼睛打量,从记忆中找到了这个人。   程织同顾一舟是初中同学,两人在上学的时候并不熟,但顾一舟在学校却很出名。   不仅有一张招摇的脸,更因为他打起架来六亲不认,初中毕业的时候,和家里的继弟打架,打到对方头破血流都不肯松手。   这件事之后,顾一舟没再读书,据说是被带去了乡下。   程织自然也没再见过对方。   “程织,好久不见。”顾一舟站在阳光里,隔着两辈子的时光,再一次看向程织。 第7章   “什么时候回城的?这是你弟弟?叫什么?”这孩子看起来大概有个七八岁的样子,总不至于是顾一舟的儿子。   “半个月前回城的,在附近中医院工作,这是我弟弟一盛。”顾一舟说着,回房间将自己的工作证明拿出来递给程织。   程织接过之后,重新核对姓名资料,和工作岗位,重点询问顾一舟的住房情况。   这几年顾一舟虽然一直在乡下没回来,但是顾一舟的父亲是机械厂的钳工,家里分了房子,按理说顾一舟现在不应该有单独的住房。   “我家那边不太方便,街道的人就暂时把我和弟弟安排到这里了。”顾一舟没有多说,视线一直落在程织飞舞记录的右手上。   程织将顾一舟的基本信息记录清楚,跟着史主任离开。   “这是从乡下带来的红皮花生,当零嘴很不错,两位拿回去尝尝。”顾一舟将东西递出去之后,动作利索地关了门,两人想将花生还回去都来不及,只好自己带回去。   顾一舟靠在门框上,一直到外面的脚步声逐渐远离,才慢慢悠悠走向院子里,在弟弟的头上摸了一把,最后手顺势搭在了弟弟的脉搏上。   顾一盛有心脏病,这些年一直靠吃药调养,但还是时不时会处于危险的状态中。   “我今天挺好的。”顾一盛看了眼哥哥,他总觉得哥哥和以前不一样,眼珠子一转,又想到方才进来的姐姐。   “哥哥,你是喜欢那个姐姐吧?”要不然他哥才不会专门把花生给对方。   “小孩子家家,你懂什么叫喜欢吗?”顾一舟牵起弟弟的手,让弟弟进房间喝水。   “我知道的,村里的晓霞姐姐就喜欢你,但你不喜欢对方,每次晓霞姐姐见到你,就笑的很开心,但你对晓霞姐姐就横眉冷对,每次都走得远远的。”   顾一盛说起来没完没了,顾一舟却没有说话。   重来一遭,他早已不记得晓霞是谁,对于顾一盛来说不过是昨天的事情,对顾一舟而言已经是经年隔世,时光久远。   就连亲弟弟顾一盛,在他的记忆中,也只有十岁之后,越来越消瘦的模样。   盯着顾一盛喝水后闭眼小憩,顾一舟才重新拿起扫帚,打扫房间,顺带整理自己的思绪。   毕竟过去多年,重来第一天就见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顾一舟表面上看起来毫无波动,但实际上已经惊涛拍浪,用最后一根弦紧绷着自己的理智。   而准备回办公室的程织,也在从史主任这里听了顾一舟的故事。   顾一舟在附近街道,算是一个知名人物,不过并不是什么好名声。   顾一舟的母亲生顾一盛的时候,伤了身子,只两年的时间人就没了,而一个月后,顾一舟就有了后娘。   后娘带着一个比顾一舟小两岁的男孩,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句话在顾一舟兄弟两人身上一点都不假。   后娘一心偏袒自己的亲生儿子,亲爹当睁眼瞎,顾一舟两人的生活水深火热。   顾一舟和他那个继弟八字不合,经常动手打架,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顾一舟上完初中。   当时已经开始鼓励知识青年上山下乡,顾一舟再次将继弟打到住院后,顾父就准备让顾一舟下乡,最好分到那种山旮旯角的乡下,一辈子回不来。   只是顾父还没来得及行动,顾一舟的爷爷就从乡下过来了,将顾父骂的狗血淋头,将顾一舟兄弟俩带回了乡下。   一直到前段时间,京市的中医院响应国家号召,大力发展扶持赤脚大夫,将下面村里的赤脚大夫整合起来到市里培训,顺带解决中医院人手不足的情况。   顾一舟继承了爷爷的衣钵,当上了赤脚大夫,在培训的人手中脱颖而出,被中医院选中,调来了市里,顾一盛也跟着回了市里。   中医院本想将顾一盛送回顾家,结果孩子都到家门口了,顾家人将家门堵得死死的,不管怎么说都不肯让顾一舟兄弟进门。   妇联和街道的人去调解,顾家终于把房门打开。   可是房门打开之后,顾一舟的继母就拿着绳子准备上吊,说厂里和街道不给人留活路,故意欺负她这个没工作的人。   如果厂里和街道的人再不离开,再把野种送回顾家,让自己替别人养儿子,她就拿绳子吊死在厂门口,还让儿子写大字报说机械厂草芥人命。   继母胡搅蛮缠,顾家兄弟有家不能回,机械厂领导想起了空闲多年的废旧寺庙。   寺庙里面的佛像早已不见踪影,根本看不出曾经是个寺庙,只是大家心里忌讳,觉得不自在,不愿意选择这里。   正好让顾一舟捡了便宜,暂时住在里面,每个月五块钱的房租,算是有了安身立命的地方。   程织跟着史主任跑了一天,临下班之前,再次被主任叫住,让她好好考虑相亲的事情,“如果你有相中的,可以提前和我透个气,我帮你牵线,让你们见一面。”   程织根本没有这种心思,她才不要相亲匆匆忙忙认识一个人,稀里糊涂和人结婚。   史主任看程织根本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只好说得更加明白。   “咱们居委会一共就你们四个年轻人,其余三个都有结婚了。”   “你来咱们居委会时间也不短了,你也该明白,咱们居委会需要有干劲的年轻人,更需要大家家庭稳固。”   “你自己想想吧,别把自己走进死胡同。”   史主任看着程织离开的背影,眉头一直没有松开,真心希望程织能想明白。   程织回家路上一直   都在想史主任的话。   现在妇联积极进行联谊活动,给厂子里的各大男女青年介绍对象,就是因为在大众的想法里,一个人只有结婚了,才能够真正懂事,安稳下来。   一直单身的大龄剩男剩女,不仅要在生活中忍受别人对自己的催婚攻击,还要在工作上接受别人的质疑。   但为了工作,勉强自己和人结婚,程织做不到。   一个人的晚饭简单,大院里各种声音交杂在一起,程织为了图清净,将门窗都关上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程织起身过去,但房门口已经看不见人了,只有一个袋子放在门口。   程织向院子里抱着孩子玩的葛成妹看了一眼,葛成妹朝前院努嘴,露出玩笑的表情。   “咱们程织同志不愧是远近闻名的美人,这边刚收拾了一个,另一个就眼巴巴凑上来了。”   “是不是要好事将近了?你悄悄和嫂子说,嫂子嘴最严了。”   程织翻了个白眼,如果每个人都将秘密说给葛成妹,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秘密了。   “嫂子,我听说张主任想要将孩子培养成知识分子。”   “这孩子长大都是言传身教的,听说要是当妈的好打听,孩子长大后估计也是个胡说八道的。”   “这胡说八道的性质和文化分子不太相配吧?别到时候让张主任再着急上火。”   程织的话可以说丝毫不给葛成妹留面子。   葛成妹下意识眼睛一瞪,想要拿出自己最擅长的手段,撒泼打滚。   但哭嚎的声音还没发出来,就发现自己男人正透过窗户看着自己,声音瞬间被吓了回去,朝程织尴尬笑笑。   “你这女娃说什么呢!我就是和你开个玩笑,怎么还扯上孩子教育了?我家老张是知识分子,老张的娃自然也是知识分子,要我说你这张嘴应该改改……”   葛成妹絮絮叨叨说个没完,程织回了房间。   袋子里放着一个饭盒,里面有半只鸡,程织叹了口气将饭盒腾出来,拿上钱向前院走去。   “陈大妈在吗?”程织敲了敲门,扬声喊道。   “在呢在呢,程织啊,有什么事?”陈大妈正在吃饭,端着碗看了程织一眼。   程织将饭盒放在桌子上,钱递到陈大妈手里,“我听说今天食堂有鸡肉,就让陈东升帮我买了点,这是钱您点点。”   陈大妈表情有些僵硬,手里的钱仿佛也烫手起来,看程织离开后,专门在门口等着儿子回来。   “下了班不回来,你干什么去了?”陈大妈伸手拧儿子的耳朵,“人对你一点意思都没有,偏偏你像狗一样看见人家就黏上去,你妈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再让我知道你背着我做事,我就拿绳子吊死在程家门口!”陈大妈脸红脖子粗。   而整个大杂院里,因为程织而起的争吵不止这一处。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没事儿别去招她!你也不用指望和程织打好关系,你别拖后腿,让马上到手的房子没了就行!”西厢房里,张主任同样将自己的媳妇骂的抬不起头。   而一旁正房里的黄家也不消停,黄大妈的儿子黄华善正在闹绝食。   “妈你到底啥时候去和程织说?你一天不说,我就一天不吃饭!”   “要脸还是要儿子,您看着办吧!”   因自己而起的热闹,程织丝毫不知,她正琢磨着请师兄们吃饭的事情。 第8章   程织起初想要七个师兄一起请客,就定在国营饭店里,但学武的二师兄刚出车不久,三师兄也出差去了,短时间回不来。   程织索性分开宴请,准备先请另外三个学厨艺的。   程父一直在食品厂的食堂工作,大徒弟就是在食品厂收的,程父去世之后,大徒弟就成了食品厂的大师傅,兼任食堂主任。   程织的二师兄,跟着程父学成之后,调动到了机械厂当厨子,如今也是食堂的二把手。   三师兄则是因为对味道足够敏感,中途改行,成了食品厂的车间质检员。   吃饭这天,三个师兄都是带着嫂子一起来的,程织一年多没见过几人,包厢里的气氛热络。   “我和你嫂子还说,一起去看看你,结果你倒是请起我们来了。”大师兄是当中最年长的,比程织大十岁。   他十二岁跟着程父学厨艺,可以说是看着程织长大的,程父死后,大师兄也曾上门祭拜,只是当时的程织无心招待。 竒 書 網 ω ω w . q i δ h μ 9 ㈨ . c ó M   “这事儿也怪我们,没看出来杨青衡竟然是这种人面兽心的东西,师妹你放心,之后师兄让你嫂子给你介绍个好的。”三个师兄说起杨青衡,都十分痛恨。   程织没再说自己不想结婚的事情,而是以茶代酒敬了三个师兄一杯。   一顿饭到了尾声,程织将自己包里的东西拿出来,是之前在房梁上找到的那本菜谱。   “我厨艺一窍不通,这菜谱放在我那里,也是浪费,不如由三位师兄存着。”   如果是之前还没想通的程织,肯定会将菜谱当宝贝一样放起来,毕竟这是她爸的东西,谁也无权处置。   但现在程织的想法已经不一样了,程父活着的时候但凡是别人来请教,他从不藏私,倾囊相教。   现在程父没了,但程父的菜谱还在,程织也想替父亲尽一份心力。   “这菜谱我们师兄弟三个都知道,这是师父的东西,师妹自己处理就好。”   三个师兄轮流翻了翻菜谱,最终又将菜谱还给程织。   程家祖上是御厨,有家传的秘方,后来程家人因为灾乱断代,经人介绍收养程父,将程家的手艺也传给了程父。   程父并不执着将手艺传给有血缘关系的后代,只要在合适的时间遇到有天分的人,总会收徒。   程家祖上是做宫廷菜系的,发展到如今有些已经不适用了,程父便一边改良祖传菜谱,一边认真教导徒弟们。   程织拿出来的这份菜谱,是程父在教徒弟过程中重新整合的,对三人来说并不是秘密。   程织将菜谱重新拿了回去,琢磨着自己苦练一下厨艺,不过很快就决定再次放弃。   程织五岁那年开始扎马步,跟着程父学拳脚,九岁那年开始练刀工,十一岁程父终于开始教她做菜,只一个月程父就彻底放弃了程织这个苗子。   明明是一样的菜谱,一样的步骤,别人做出来色香味俱全,程织做出来偏偏就是虚有图表,看起来好看,吃起来一言难尽。   如今程织一个人再次掌厨,自然是再次放弃了,只求自己一个人吃的简单,实在不行就吃食堂。   程织在蔬菜供应商店买了三个苹果,两个放在爸妈的遗像下放,另一个程织自己吃。   吃苹果的时候,前院的小女孩出现在程织房间门口,怯懦的站在那里,脸上没有多少肉,一双眼睛显得更大了,看着就惹人怜惜,程织招手让人进屋,分了一块苹果给她。   女孩乖乖对程织说谢谢,最后又噔噔噔跑回家,拿了一兜东西过来。   “姐姐,这是谢礼,是我妈前两天在山脚挖的野菜,很好吃。”   程织接下野菜,又看了一圈自己厨房里的东西,拿了把山药干去了小女孩家里。 奇_ 书_ 网_w_w _w_._q_ i_ s_ h_u_9 _9_ ._ c_ o _m   “嫂子,这是新晒出来的地瓜干,给孩子当零嘴正合适。”   小女孩的家在一进院,距离大门最近的地方,面积和程织家里差不多,住一家三口,倒是正合适。   “这孩子又跑到你那里白吃白喝,下回可不许给她东西吃了。”小女孩的妈妈名叫秋月,是个寡妇,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   家里家外只靠着她一个人,丈夫去世之后,秋月姣好的面容已经蒙上了一层风霜,不过笑起来的时候,依旧女人味十足。   “小孩子饿的快,再说孩子经常去我那里,还能给我屋里添点人气,就别怪她了。”   “嫂子,我今天还有个事想问问,最近这段时间,晚上睡觉的时候,外面有没有什么声响?”   秋月:“什么声响?我倒是没注意过。”   程织:“最近居委会严查治安,防偷防盗,我想着您这边距离大门最近,晚上有什么动静,肯定也最清楚。”   “我白天上班,晚上照顾孩子,累得挨床就睡,你等我问问耀宗。”   秋月的儿子周耀宗今年十五岁,上初一,正在胡同口和同龄的孩子们玩弹弓,听到秋月的声音,立马跑了回来。   “你程织姐姐问你,最近晚上有没有听见小贼的动静,居委会要严查呢。”   “有我在门口守着,咱们大院没有小贼敢来。”周耀宗年龄小,口气却不小,“程织姐姐你放心,要是有小贼来了,我第一个饶不了他。”周耀宗说着晃了晃自己的拳头。   程织看得直发笑,又在秋月家略微坐了一会儿才回去。   程织一离开,秋月的笑容立马寡淡下来,看着周耀宗皱起眉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你小心一点,程织可不是好欺负的,多少男人都打不过她。”秋月语气愤恨,丝毫不见招待程织时候的热络。   “我小心着呢,我一没偷二没抢,就是不知道大杂院晚上招了贼,家里丢东西还能怪到我头上?再说了要是没我,说不定她家里早就被偷光了,这附近的贼谁不知道她这个香饽饽?”   周耀宗语气不耐,“她就是个女的,能厉害到哪里去,以前别人是看在她爸的面子上,不敢真动手,她现在可是没爸了,谁还给她面子?”   而回到家的程织,还在琢磨着,等哪天送点吃的给秋月一家。   秋月的丈夫周实诚是厂里的装卸工,为了提高家里的生活环境,每天都主动申请加班,每次装车卸车的时候,都十分卖力,最后却因为劳累过度,卸车的时候摔了一跤,直接将腰椎摔断了,瘫痪在床。   秋月顶了丈夫的名额进厂工作,但工资不如以前,每个月还多了一笔医药费,一家四口过得捉襟见肘。   周实诚一个壮汉,接受不了吃喝拉撒全要媳妇伺候,自己什么成了家庭负担这件事,最后趁家里没人喝老鼠药自杀,只留下秋月母子三人。   程母在世的时候,总会时不时帮衬秋月一家,如今程织也学起了母亲的样子,准备对秋月三人施以援手,并不清楚秋月三人对自己已经饱含恶意。   程织回房间休息,突然发现原本冷淡的弹幕再次热络起来,大家都在讨论秋月的儿子周耀宗。   【我记得原文里,周耀宗好像是进监狱了,秋月为了儿子求爷爷告奶奶,下场好像也挺惨的。】   【秋月的那个女儿周小花年纪轻轻,就因为她哥哥周耀宗,被人卖了,一辈子都没找回来,一家子没一个好结果。】   程织盯着弹幕看了一会儿,从弹幕中分析出了原因。   秋月一个月二十七块的工资,周小花娘胎里身体没养好,白米白面这些东西不能缺,时不时还要吃药。   周耀宗十几岁,正是饭量大的年纪,三个人月月闹饥荒,后来周耀宗为了赚钱就加入了一个偷盗团伙,结果时运不济,团伙被抓,他被人塞进去顶罪。   没了周耀宗,秋月和周小花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再加上周小花小小年纪,美貌已经凸显,很快就被周耀宗的狐朋狗友盯上。   市里严厉打击偷盗犯罪,这伙人一直没能盗窃,正是缺钱的时候,搭上了人贩子的线,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周小花高价卖给了人贩子。   周耀宗从牢里出来得知真相后,当天就拿着刀将这伙人砍了。   出狱仅三天,周耀宗被判为死刑,秋月丢了女儿,没了儿子,自己也服毒自杀。   程织盯着那几行弹幕沉思,如果一年之后,周耀宗会加入偷盗团伙,那么现在周耀宗和这些人认识吗?自家丢的那些东西,是和周耀宗有关吗?   程织心思百转千回,房门口再次传来声响,抬头去看发现是二大妈。   “这是供销社新上的红糖,我尝着确实比以前要好喝,想着你爱吃甜的,送过来让你尝尝。”二大妈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往程织手中递,   程织讶异,在一个大院里住了这么些年,她从来不知道二大妈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   “这是文语拿过来的,红糖水凉了就不好喝了。”   二大妈一个劲催促,程织更觉得不对。   【别喝!二大妈往红糖水里下药了!】 第9章   程织面色冷淡地将红糖水放到桌子上。   “文语姐回来了?二大妈少有这么大方的时候,不如将红糖水拿回去给文承喝吧。”程织一边说话,一边瞟弹幕上的内容。   【千万别喝,十有八九下了药,按照原文的推断,这碗加了药的红糖水会送到秋寡妇那里去,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竟然送到你这里了。】   【喝了就完了!二大妈想要给她儿子找个媳妇!千万别喝!】   弹幕一条一条飘过,程织的眼睛喷火,咬紧牙关,保留仅剩的理智。   “好长时间没见文语姐了,我去找她说说话。”程织起身就走。   二大妈只好端着红糖水跟上。   程织和二大妈同住在东厢房,程织家是一间半,二大妈家是两间,出了门就到。   二大爷照例不在家,只有王文语自己,正在帮自己的弟弟王文承洗头。   看着亲妈刚出门就回来,还带着程织一起,王文语有些诧异,很快又投去赞赏的目光。   毕竟程织在自己家里才好行动。   二大妈受到女儿的鼓励,又忙将手中的红糖水递过去,催着程织快点喝。   “二大妈着什么急呢,我刚在自家喝了水,这会儿一点都不渴,我还想和文语姐说说话呢。”   程织说着,又看了二大妈一眼,“二大妈这么着急催我喝,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下了药呢。”   程织状似无意,二大妈却已经全身僵硬,眼珠子乱转,手里的红糖水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最后还是王文语接话:“小织这玩笑开得就有点大了,我们都是多少年的老邻居了,我妈还能害你不成。”   “张口就是下药这种事情,我妈可受不起。”   “我就是随口一说,二大妈那么紧张做什么。”   “红糖水太烫了,我晾一会儿再喝。”   程织说着靠近王文语那边,“文语姐之前怎么没回来?”   “这个家离不了文语姐,文语姐上周没回来,家里都不成样子了。”   王文承的心性本来是五六岁的小孩子,听到房间里有人说话,连忙抬头去看,对上程织的脸后,吓得一个激灵,不自觉跳起来。   王文语正在给他头上打肥皂,肥皂水顺着王文承的动作,流进眼睛里,开始哇哇大哭,口中还含糊不清地喊着“出去!出去!”   程织勾起唇,看来王文承对自己的的拳头印象深刻。   王文承傻了,行为方式跟别人不一样,看到什么东西,总会上去抓挠。   当时程织年纪也不小,梳着两条不长不短的麻花辫,王文承每次见到,总会手贱去拽程织的头发。   王文承是男孩,又比程织大几岁,程织每次都要挣扎很久才能让自己的头发逃脱王文承的魔掌,再回家向父母告状。   程父程母即便是再心疼女儿,也不可能把别人家孩子揍一顿,只能让二大妈好好管教,最好让王文承就待在自己房间不出门。   那之后,程织在学武上更加上心,王文承只长年纪,不长脑子,逐渐开始被程织按着揍。   程织揍得多了,王文承每次看到她都很害怕,二大妈也逐渐将王文承关在房间里,不让他外出走动。   王文承虽然已经很久没见过程织了,但被程织拳头锤爆的记忆还在,下意识就想将程织驱赶出自己的地盘。   程织不会轻易出去,王家人也不会轻易放过机会。   王文语将王文承交给二大妈处理,自己则拉着程织的手在一旁坐下。   又当着程织的面倒了碗红糖水,“热的好喝。”   程织接过,但依旧放在一旁,今天的红糖水,她是不会喝的。   “文语姐最近看起来不错,比上次见的时候,脸色好多了。”程织没话找话,心中思索着应该将两碗红糖水怎么处置。   “我怀孕了。”王文语脸上显现出一抹娇羞,“半个月前查出来的。”   “恭喜文语姐了,这一胎生下来,正好随文语姐姓王。”   这是当初王文语嫁人的时候就商量好的,王文承这种情况,想要讨媳妇传宗接代太难。   因此王文语结婚时专门找一些家里条件不好的男方相看,不算让对方入赘,只是要让对方同意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都姓王,以后给王文承养老。   “姓什么都一样,都是自家孩子,就是两个孩子姓不一样,以后   上学说不定要被人笑话。“王文语摸着自己尚未显怀的肚子,又笑着看了眼程织,“当初你家里给你挑对象,不也没要求孩子以后跟谁姓吗?”   “你这老程家的独苗苗还不在意,我这里还有个弟弟,更不用在意了。”   王文语这么说着,脑海中却想起自己回娘家之前,丈夫的话,“我也是为了儿子好,明明亲爸是工程师,亲妈是劳模,结果要对一个傻子喊爸爸,要给你弟弟养老我肯定是同意的,但这毕竟是咱们第一个儿子,你也要好好考虑。”   程织挑眉,察觉出不同寻常,琢磨了一下王文语的话,应该是婆家那边不愿意?   王文语结婚的时候,丈夫只是临时工,结婚一年,就转成了正式工,后来更是月月拿劳模进步奖。   再之后被领导提拔看中,推荐去了中专学校进修,有学历有贵人,现在王文语的丈夫已经是机械厂的工程师了。   原本娘家强婆家弱的局面,在婚后十年间彻底颠倒,再加上王文语第一胎是女儿,估计是在婆家的处境大不如前。   程织的视线从王文语身上移开,又在那两碗红糖水上看了一眼,最后看向弹幕。   【原书里,二大妈将下了药的红糖水送给秋寡妇,想让秋月和自己傻儿子睡一起,结果没想到那碗红糖水被周小花喝了,当天晚上就起了高热】   事情简单明了,程织更觉得二大妈一家心思恶毒,令人不耻。   按照原文的逻辑,自己身边一直有杨青衡在,二大妈无法下手,反倒是秋月那边形单影只,容易得手。   但现在自己一个人独居,和二大妈又是邻居,二大妈将下手对象从秋月换成了自己。   “文语姐刚怀孕,正是需要补补的时候,这碗红糖水还是文语姐喝吧。”程织将碗递给王文语。   王文语连忙推拒,随后站起身往厕所走,“我这刚怀孕,吃什么吐什么,还爱上厕所,红糖水你自己喝就行。”   程织没看到王文语在这碗新的红糖水里下药,但既然跑的这么快,肯定是动了手脚。   程织索性端着碗去找了二大妈。   二大妈正在隔间里给王文承擦头发,而王文承则拿着几个黄豆在嘎嘣嘎嘣吃,看到程织过来,下意识将手里的黄豆藏起来,一脸警惕地看着程织。   “文语姐担心文承不好哄,专门倒了红糖水给他喝,我帮着端过来。”程织说着就要往王文承手里递,二大妈赶紧阻拦。   屋子一共就这么大,二大妈虽然没看到,但也知道这碗水是给程织准备的,必然加过药,肯定不能给自己儿子喝。   只可惜王文承不懂他妈的好意,看着红糖水马上到自己手上,突然转了弯,也顾不上害怕程织了,一把将碗夺过来,大口喝下去。   喝完之后还朝二大妈晃了晃空碗,当做炫耀。二大妈只觉得头晕脑胀,喘不过气,手忙脚乱地拍着王文承的背,想要王文承吐出来。   王文承不愿意,下意识反击二大妈。   很快程织又将第二碗红糖水端过来,“这儿还有一碗,一起喝了吧。”   二大妈伸手阻拦,程织有意躲避,王文承更是急不可耐,一时间三双手像是在打群架,最终程织凭借自己的身高优势,红糖水从二大妈的头顶过去,王文承赶紧去接,但二大妈垫脚,让一半的红糖水都撒在了王文承的衣服上。   不过另一半却再次进了王文承的肚子。   “吐出来!你快吐出来!!”二大妈看儿子连喝两碗,当下也顾不得程织在旁边看着,手忙脚乱去拍打王文承的背,王文承被打的满屋跑。   “二大妈你紧张什么呢?就是两碗红糖水而已,总不会真有药吧?”   听到程织的声音,二大妈的背影陡然僵硬起来,“你瞎说什么呢,这不是红糖水喝多了上火吗?”   “别跑了,别跑了,你怎么样啊!”二大妈顾不上程织,一个劲追在王文承身后。   而王文承这会儿的药性已经显现出来,一边跑一边脱衣服,“热热热!”   王文承跑出房门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光了,但还是热得脸色通红,好在他还拥有本能,跑着将院子里的水龙头打开。   一边用凉水给自己降温,一边三下五除二将裤子也脱了,光溜溜一条站在院子里,嘴里还不停喊热。   王文语慢吞吞从厕所出来,正好看到自家弟弟光溜溜一条站在院子里大喊大叫,又看到程织在房门口看好戏的神色,立马知道事情不好。   眼珠子一转瞬间晕倒在地,大院里的人也纷纷从房间里探出头来。 第10章   “啊——”刺耳的尖叫声从西边的正房传来,大院众人纷纷赶来。   “什么情况?王文承竟然大白天的在院子里裸奔,把他姐都吓晕了。”混乱中,不知道谁先下了结论。   一大妈晚一步赶到,招呼着大家先将王文语扶进房间,随后又让自己儿子将家里的绳子找来,让院子里的几个小伙子合伙将王文承先捆起来。   王文承脑子不正常,现在这样的状态看着更不正常,需要提前控制住,省的之后惹出更大的麻烦来。   “你们干什么!你们干什么!”二大妈看见绳子,整个人就往王文承身上扑。   “二大妈,文语都晕倒了,你先看看文语,文承这边有我们呢。”   “你放心我们有分寸的,不会把文承怎么样的。”   但二大妈完全听不进去别人的解释,只觉得大家手中的绳子会伤害王文承。   二大妈眼里众人手中的绳子是杀猪的刀,而王文承则是弱小无助,待宰的小猪,只要绳子碰到王文承,那么就会给王文承带来百分百伤害。   二大妈完全听不见旁人的话,只一个劲儿往王文承身上扑。   最后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二大妈,您儿子可没穿衣服,您这一个劲儿往他身上扑,到底是想干啥呢!”   话音落地,众人扑哧笑出声,二大妈下意识回头反驳方才发声那人,结果正好对上二大爷吃人的目光。   “闹腾什么,还不给文承穿上衣服!”二大爷狠狠瞪了一眼二大妈,“去找三轮车,把文语送医院。”   二大妈张口想说文承这种情况也需要上医院,但对上二大爷的目光,二大妈愣是一个字没敢说,匆匆去推三轮车。   “文承又闹笑话,给大家添麻烦了。”打发走二大妈,二大爷又对着大院的众人道谢。   “文承这样子看着不对劲吧?要不把文承也送医院看看?”   “文语怀孕了,还是先紧着文语,文承估计是又背着他妈偷吃红糖了,他以前吃了红糖就变成这样,等一两个小时就好了,这么点小毛病不用上医院。”二大爷摆摆手,轻描淡写将王文承的状态下了定论。   众人虽然觉得王文承这样子是实在不正常,一直哼哼唧唧喊热,还说难受。   这样子更像是中了药吧?   不过二大爷这么说,旁人也没反驳,只好心将王文承送回了房间,又分出一拨人跟着王文语上医院。   程织也跟随大溜去医院。   王文语本来就是装晕,因此刚到医院,自己就醒了,“我这是咋了?怎么来医院了?”   “我没啥事,是不是就能回家了?我闺女还在家等着我呢。”   今天事情没成,家里少不得要吵吵闹闹,王文语下意识想要避开,她可不想成为替罪羊。   可惜亲妈注定不能让她如愿,“我托人给你婆婆带了话,这两天你就先住娘家,我给你养养身体,女婿和外孙女那里,有你婆婆看着。”   二大妈的脸色阴沉如墨,不放女儿离开。   闹出这么一通事情,总要有人承担后果,丈夫是家里的大老爷惹不起,儿子如今是受害者,事情没成,二大妈不会怪自己,女儿自然成了出气筒。   况且这件事情本来就是女儿挑的头,要不是女儿临时反悔,自己也不会倒那碗红糖水。   王文语回家找丈夫不成,只能跟着二大妈回了家。   程织一直在盯着二大妈一家,就连晚上睡觉时间都没放过。   甚至将自己的小床特意动了位置,放到了和二大妈共用的墙面跟前,快要睡着的时候,一直安静的二大妈一家,果然   传来了低低的争吵声。   “哭什么哭,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你还有脸哭!”这是二大爷的声音。   “我儿子命苦,我怎么就不能哭了,两份药全进他肚子里了,我知道你嫌弃儿子,被灌了药你都不管!你心里就有你那个闺女,觉得她给你长面子,但你也不想想,要不是她,今天能有这么一遭吗?”   “瞎说什么!你明天再问问闺女,看还有没有药。”二大爷的声音大了一点,仍旧不想放弃下药这回事儿。   “文语也是为我们好,小李这几年的态度你也看见了,要是搁以前他哪敢这么长时候不登咱们家门?这就是傲气了,以后更指望不上。”   “再说了,咱们文承又不是一开始脑子就有问题,找人生个亲生孩子养老,完全没问题,咱们还年轻,足够养孙子长大了。”   “小程那边不行,不是还有寡妇吗?寡妇保管是能生的!实在不行,我看正房那个和后院的都不错。”二大爷向挑猪肉一样,将大院里的年轻女性一一点评。   一墙之隔,程织差点被恶心得吐出来,她从来不知道二大爷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咱想抱孙子,也不是非要下药吧?城里媳妇找不到,咱们去乡下也行,咱们两个都有工资,肯定有不少乡下姑娘愿意。”二大妈想起儿子身上被绳子勒出来的痕迹,对下药一事有了阴影。   对程织下手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寡妇那边看着也不太靠谱,大家都说秋寡妇不检点,和厂里好几个人都有来往,谁知道最终怀上的会不会是自己孙子?   剩下的几个年轻小媳妇和年轻姑娘都有丈夫有亲爸的,哪个都招惹不起,还不如找个乡下的,一劳永逸。   “说你蠢你还真蠢,一点教训你都吃不到,文语结婚的时候,咱们不也是这么想的?可是现在呢?”   “咱们现在年轻,找个农村儿媳妇确实没事儿,那等咱们老了呢?到时候是不是要给儿媳妇安排工作?一旦有了工作,谁知道会变成啥样?”   二大妈和二大爷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程织渐渐听不到了,但那种恶心感挥之不去。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人,不止杨青衡,还有二大爷这种,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心肝都已经黑透了,自己做了坏事,还要旁人担责任。   户籍核查到了尾声,这两天做最后的确认工作,程织将名单对照之前的档案重新整理,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蔡花。   这个名字平平无奇,但却是王文语的婆婆,对照之后程织才发现蔡花是居委会重点关注的名单之一。   蔡花解放前是八大胡同的人,后来政府查封八大胡同,蔡花经过教化洗心革面,变成良家女子嫁人生子,没人再说起以前的生活。   但其实这些人一直都被特殊观察着,居委会有一份特殊的名单记录,每隔几年就会让这些人去医院做体检。   当初解放的时候,八大胡同一共查封了一千多人,其中有九百人都身体不太好,政府帮她们治病后,安排出路后,也一直重点关照。   程织觉得她好像知道红糖水里的迷药哪里来的了。   程织没有直接去找蔡花,而是找了之前被自己痛揍过的小男孩,让小孩帮自己盯着蔡花一家。   王文语能将迷药拿回娘家,还说动亲爹亲妈那么快动作,婆家肯定也一清二楚,说不定那迷药就是从蔡花那里拿来的。   八大胡同解放二十多年,蔡花还能拿出迷药,不得不让人多想。   从小孩家出来,程织又去找苏晴,苏晴之前去津市面试文工团,这两天刚到家,程织准备去问问情况。   “我刚想去你家找你,这是当地的特产麻花,你尝尝。”苏晴看到程织过来赶紧将自己准备好的礼物拿出来。   “去津市之前,我信心满满,以为我这样能唱能跳,长得好的选上文艺兵十拿九稳,到现场我才发现,原来这个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有那么多!”   “而且现在文艺兵人数越来越少了,不仅对身高体态有要求,对腿长和胳膊长度都有要求,我估计是没什么戏了。”苏晴语气中有些遗憾,但又很快解开。   选不上文艺兵她也还有工作,不至于太当回事儿。   “你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苏晴盯着程织看了会儿,“是不是没少被催婚?”   程织点头,她确实一直在被催,上班的时候被史主任催,她感觉自己每天不像是核查户籍,像是被迫相亲。   下了班被一大妈催,希望她能结婚,安稳下来。   程织被这些催婚方式搞得头大,现在看见一大妈都恨不得绕路走。   “我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情,想要你帮忙。”两人一致吐槽了一下催婚后,程织将二大妈一家的所作所为一一告诉苏晴。   “我记得你能模仿别人说话的声音,而且还很像,你能不能帮我……”程织凑近苏晴的耳朵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没问题,这件事情就交给我!这两天我睡你家里,肯定不会让那一家好过的!”   当天晚上,半夜一点,大部分人都已经陷入熟睡。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二大妈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朱招娣,你狼心狗肺!我死的时候就应该把你也一起带走!。” 第11章   还没睡踏实的二大妈,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朱招娣!我要你偿命!”   “我活着的时候对你不薄,我这才走了多久啊!你就这么欺负我孩子!”   睁开眼后,方才的声音更明显了。   二大妈哆哆嗦嗦地去叫正在熟睡的二大爷,“醒醒,醒醒,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半夜被喊醒,二大爷脾气很大,啪一下就打在二大妈身上,“大半夜不睡觉做什么!”   “季琴音来找我了!她来找我了!”二大妈哆哆嗦嗦,双腿软的像面条。   二大爷的脑子还没上线,:“瞎说什么呢,谁家大半夜串门。”   随后又觉得不对,想起季琴音已经死了,补上一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快睡吧,还上班呢。”   二大妈更睡不着了,不做亏心事,确实不用怕鬼敲门,但她做了啊!   她给季音琴的女儿下药了!虽然那药程织没喝,全都让自己儿子喝了,但她也确实做了这件事情。   二大妈抱着被子疑神疑鬼,总觉得季音琴就在某个角落盯着自己。   睡在一旁的二大爷被闹得不能睡,但他丝毫没有安慰二大妈的打算,而是抱起自己的被褥去了王文承的房间。   二大妈也想跟过去,但二大爷不同意,二大妈只好又将女儿折腾起来,让王文语陪着自己。   王文语刚刚怀孕,正是嗜睡的时候,被亲妈捣鼓着换了睡觉地方,依然是躺下就睡着了。   二大妈死死扒着王文语的衣服,觉得这样能给自己安全感。   但说话的声音依旧源源不断,耳朵边全都是季音琴要让她偿命的声音。   二大妈完全不敢睡觉,爬起来就要去开灯。   灯光发出暗黄的光影,正好照应在窗户上,隐隐约约先出一个人的轮廓。   “朱招娣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最护短不过了,我不会放过你的!”窗外的人影说着,周边开始有火苗晃动。   二大妈终于受不了,大喊大叫起来。   “有鬼!有鬼!季音琴变成鬼来找我了!”二大妈双手抱头,冲着窗户声嘶力竭,“季音琴想要杀了我!”   “妈,大晚上你瞎说什么呢!”王文语突然被吵醒,还听到季音琴的名字,当下也觉得心惊胆战。   但是环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发现,王文语的语气也变得不好起来,“妈,大晚上你喊啥呢!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今天干了啥吗?”   今天王文承的状态大家都看到了,本来邻居们就对他们一家议论纷纷,现在又半夜闹这么一通,这不是敞开门告诉大家,自己做了亏心事吗?   “季音琴来找我索命了,季音琴想杀了我!”二大妈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真的我看见她了!她还想放火烧了咱们家!”   一大妈披着衣服过来,语气中全都是恨铁不成钢,“大晚上的,你瞎说什么呢,真想上革委会改造?”公然说这些事情,二大妈脑子都没了!   “我没瞎说!她都准备烧我房子了!她就那么在窗户外面盯着我!   火差点就把家里点了!“二大妈此时理智全无,发现所有人都不信他之后,更急于证明。   她指向窗户,但那里什么都没有,她索性拿起门后的擀面杖,准备和窗外的鬼拼命。   程织刚走到二大妈的窗户外,正想问问发生了什么,二大妈一个擀面杖打过来,程织下意识还手。   将擀面杖夺过来之后,一脚将二大妈踹倒在地。   “鬼啊!鬼啊!”二大妈的声音更尖锐了,程织拿着擀面杖和众人面面相觑。   可能是担心二大妈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说出不该说的话,二大爷当机立断将二大妈的嘴堵上了,“大晚上胡说什么呢?拿着棍子就往小程身上招呼,万一真打到人了怎么办?”   二大妈被二大爷堵住嘴巴,甚至还暗暗挨了两巴掌,此时已经冷静下来。   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季音琴,而是季音琴的女儿程织。   程织一脸茫然:“这是怎么了?刚刚我好像听到二大妈喊我妈的名字了。”   说着紧握住二大妈的手,“二大妈你是不是也梦到我妈了?我妈跟你说什么了?我刚刚好像也看见我妈了,但等我睁眼发现什么都没有。”   程织说着眼眶又红了,二大妈被程织一刺激,直接晕倒在地。   晕倒不是小事,大家自然又重新找来三轮车,送二大妈上医院,大院里乱糟糟,没人注意到程织家里多了个人。   “多亏了你见多识广。”那鬼火是苏晴之前去津市面试的时候,认识的一个在杂戏团的人说的,程织没想到效果竟然这么好。   而且这次她彻底看清了二大爷的为人。   她以前只觉得二大爷在家里太懒,什么都让二大妈一个人做,但身为食品厂车间的副主任,为人还算正派,平常见到她们这些小辈,也不像一大爷那么严肃。   但这次的事情,程织才意识到,二大妈做的那些事情,全都是二大爷在后面操纵的,只不过让二大妈担上恶名,自己却看起来清清白白。   二大妈被吓到,高烧不退。   作为邻居,程织上门探望,已经烧糊涂的二大妈,对着程织一直喊程织妈妈的名字。   程织没再刺激二大妈,而是开始关注王文语婆婆蔡花那边的消息。   她利用工作的借口,去了蔡花家里一趟,根据户籍登记,蔡花从八大胡同解放之后,先是进了政府安排的棉纺厂,工作了一年后,有不少人都开始准备结婚。   蔡花也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蔡花没听从厂里的相亲安排,而是自己找了个死了老婆,一个人带两个娃的男人。   婚后蔡花很快怀孕,三年抱俩,生二胎的时候,上班路上滑了一跤,伤到了身子骨,之前车间的活儿干不了,就转到了仓库。   前几年蔡花的儿子到了下乡的年纪,蔡花就让儿子接班,自己在家里洗洗刷刷,收拾家务。   程织还问了蔡花一句,和以前的人还有没有联系,蔡花摇了摇头。   解放后大家没人愿意提起八大胡同,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因此大家也都绝口不提,即便碰见,也尽可能装作不认识。   程织没从蔡花这里问出什么,只好让小孩继续盯着。   回家路上程织去了趟中医院后面的半截胡同,这是去年出现的黑市聚集地,连接着中医院的后门,革委会的人过来时,能偷偷溜进中医院,程织裹住脸,买了一袋麦糠。   “程织,程织等等,我骑车带着你。”听到身后的声音,程织走得更快了。   陈东升绝对是她最不想看见的人。   但两条腿,到底比不过两个轮子,陈东升很快追了上来。   “我骑车带你能更快到家。”陈东升又强调了一遍,拍拍车座,但程织走得更快了。   陈东升不依不饶,将车子横在程织面前,挡住程织的去路。   “你觉得我哪里不合你意,你说出来,我全能改。”陈东升和程织从小学开始就是同班同学。   两人同龄,还住在一个大院,高中之前两人的关系很好。   但高一之后,陈东升突然对程织表明了心意,程织拒绝,从那两人的关系就奇怪起来。   陈东升是家里的小儿子,自小被宠着长大,程织一直觉得对方像是没长大的人,这种人当朋友舒服,真要结婚那就是受苦。   况且陈东升长得普普通通,程织不喜欢那张脸,再加上陈大妈这人,平时在大院里也颇有恶名,不论从哪方面考虑,程织都不想接受陈东升这个人。   因此陈东升告白一次,程织就拒绝一次,但陈东升像听不懂一样,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重复一遍。   “你看咱们从小一起长大,都是知根知底的。又住在一个大院,到时候你也不用纠结是住娘家还是住婆家,反正住哪里都一样。”   “我这脸上虽然普通了一点,但也不丑,而且我这身高不错,加分的!”陈东升细数自己的优点,希望程织能够正视自己。   “而且你姓程,我姓陈,多像啊,一听就是一家人,我都想好了,以后咱们孩子就叫陈程,叫程陈也行,我不介意。”陈东升摸着下巴,似乎已经想到了未来生活。   程织闷头向前走,甚至小跑起来,对陈东升话的充耳不闻。   最初的时候,陈东升说这些话,程织还会好好拒绝,后来发现拒绝没用,程织就用自己惯常解决事情的手段——暴揍陈东升。   不过依旧毫无用处,陈东升甚至还对程织暴言,打是亲骂是爱,程织之所以对自己使用暴力,说明还是喜欢自己的。   程织对这种泼皮无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尽可能躲着陈东升。   陈东升不依不饶,直到大院门口,程织重新碰上苏晴,陈东升才没再说话。   苏晴狠狠瞪了狗皮膏药陈东升一眼,又想起她妈说的,将憋了一路的话问出来。   “程织,你有没有想过,再找个合心意的人?” 第12章   “没想过。”现在的程织确实对婚姻没什么兴趣。   以前程织对婚姻的幻想来自于自己的爸妈,爸妈很少吵架,有什么事情都是一家人坐下来一起商量,就连很小的程织,都能获得参与权力。   程织是独生女,在周围环境住户里,太过突出,毕竟大家的意识依旧是多子多孙,多福多旺,程家只要程织这么一个丫头,后继无人是不行的。   有人劝程父程母趁着年轻早生个儿子,等儿子长大了,还能给姐姐撑腰,这些人不仅同程父程母说,也会同程织说,让程织向爸妈要个弟弟。   这样的话,程织听得多了,自然也就记在了心里,同爸妈说起弟弟。   程父:“织织想要弟弟吗?为什么想要弟弟?”   面对程父的问题,程织答不出来,她不知道自己想不想要,只是很多人都说她应该有个弟弟。   程父:“要弟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是我们一家三口的事情,我不想要弟弟。”   程母也说道:“我有织织一个孩子就够了。”   程织听到这样的话下意识觉得高兴,但又觉得好像不应该高兴,因为很多人都告诉她,只有有了弟弟,一个家才能完整。   程母:“织织可以再好好想想,如果你觉得必须要有个弟弟,我们也可以再商量。”   这个问题,程织认真思考了一个月,坚决向父母表示,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弟弟。   因为她看到了当时好朋友的弟弟,长得丑丑的,除了睡就是哭,而且拉屎臭臭的,根本没有大人说得那么好。   最重要的是,有了弟弟后,好朋友头上再也没有好看的发型了,据说是有了弟弟后,家里人太忙,她连头发都要自己梳,她奶奶还让她洗弟弟的尿布。   这件事情,让程织彻底杜绝了要弟弟的想法。   程织上学懂事之后后,也特别认真问过爸妈,只有她一个孩子,两人后不后悔。   两人异口同声“不后悔。”   程织其实已经记不清当时谈话的主要内容,但她始终记得,爸妈当时温柔的表情,轻柔的语调,让人从心底就觉得暖烘烘的,有着想要流泪的温情。   程织对自己婚姻的幻想,始于自己的爸妈,希望自己也能找到相同的人,婚姻生活琴瑟和鸣。   但是杨青衡的事情让她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一个人有工资,有房子,自己能过得很不错,结婚对现在的我来说,可有可无。”这是程织认真考虑后的结果。   一个人的生活,轻松简单,不用担心哪天突然被枕边人谋财害命,成为大冤种。   杨青衡的事情,如果没有弹幕的提醒,她就是个纯纯炮灰。   不过弹幕能够提供帮助的是有限的,弹幕所知道的信息,都需要依靠原书提供的信息,但是这个世界上这么多人,原书不可能所有都包涵。   听到程织的话,苏晴其实很认同,有钱有工作有房子,有没有男人,好像并不是很重要。   但这种想法,并不适合现在的程织。   “你这段时间,除了二大妈一家,还遇到过别的困难吗?”苏晴斟酌着开口。   程织一愣,看向那袋被自己刚刚放下的麦糠。   她当然不止遇到过这一件事情。   将杨青衡送进去的第一天,同大院的陈杰豪就在她家外面徘徊。   之后更是发现自己家招来的贼,可能和一进院的周耀宗有关。   自己今天买的那袋麦糠,就是打算对付陈杰豪的,这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好多天了,现在陈杰豪也一直老老实实的,但程织全都记在心里。   她一直想要找个机会,痛揍陈杰豪一顿。   “我妈说,你要是一直不结婚,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之前苏晴没想过这一点,是回家之后她妈专门提醒她的。   程织现在是大家眼中的肥羊,并且是毫无还手能力的肥羊。   程父是程家独苗,亲生父母也断了联系,程母的亲戚也都早早去世。   程织没有兄弟姐妹,没有来往的亲人,在别人看来就是个人人可欺的存在。   程织即便再能打,也有双拳难敌四手的时候。   况且很多时候,很多事情,只靠拳头是无法解决的。   程织听到苏晴说这些话,眨了眨眼睛,不期然地想起她之前听墙角听到的话。   “据说秋寡妇不检点,和厂里好几个男的关系都不清不楚,谁知道到时候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我们孙子。”   根据程织的观察,秋月基本上不和男人打交道,前两年的时候都尽可能找当家的女人,这两年周耀宗稍微大了一点,秋月就开始将周耀宗当个正经大人使,平常有什么事情,都让周耀宗出面。   但即便是在人际关系上如此计较,关于秋月的流言蜚语,从未停止过。   有的说她在厂里勾搭了好几个男人,也有人说秋月靠上了一个大佬。   还有人说当初秋月丈夫周实诚的死,就是秋月下的手,说周实诚的老鼠药,是秋月故意准备好的,就是为了摆脱周实诚这个累赘。   这一则流言流传范围最广,秋月甚至还因此几次进出局子,就是为了配合警察办案。   周实诚吞药自杀的时候,秋月正在上班,但依旧要一遍又一遍面对盘问,甚至还差点影响到工作。   “我以后也会面对这些吗?”莫须有的罪名,被污得不成样子的名声。   居委会的工作本来就需要长期和人打交道,虽然大部分的时候都是和同性打交道,但居民区那么多人,程织也不可能像秋月一样,在厂子里不和男同志说话,家里有需要招待的地方就让周耀宗顶上。   况且即便是秋月做成这样,流言蜚语还是没能彻底阻挡,那到时候的她,是不是比她遭受的语言攻击更要厉害?   程织又想起史主任那些催婚的话,史主任每次劝她好好想想的时候,都会提起工作,认为她只有结婚,工作才能更好展开。   程织总觉得史主任将婚姻看的太重要,现在想来,史主任其实也是在提醒她,如果一直不婚,她的工作可能真的不太好展开。   程织有些迷茫地看着苏晴,其实她是想反驳的,但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经历,却有些反驳不出来。   “我以后面对的情况,会比秋寡妇更差劲是吧?”秋月在城里虽然没亲戚,但在乡下有好几个年轻力壮的兄弟,这些兄弟每次秋收麦收之后都会来城里看看,对旁人来说也是一种震慑。   可是程织是真的什么都没有。   程织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但苏晴说出来之后,她想的越来越多。   其实自从爸妈去世之后,大院的邻居们,态度就已经隐隐有了变化,只是现在更明显了一些。   “你怎么样?你还好吧?”苏晴没想到自己的两句话,会有这么大的杀伤力,程织整个人都看起来呆愣楞的,像是大受打击。   “你先喝点水,别胡思乱想,我就是……就是……”就是什么呢?苏晴自己也说不出来。   热水下肚,程织从思虑中走出来,思绪也恢复正常。   “我总觉得这些慢慢来,都是可以解决的。”况且结婚并不应该成为她解决问题的办法,因为婚姻,说不定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问题。   毕竟人心隔肚皮。   “人总是有好有坏的,咱们这次慢慢挑,就找咱本地人,最好就是你们居委会下辖的几条胡同。”   “这样你能将对方家里情况,从内到外都了解的清清楚楚。”   苏晴随后又补充了一句,“你可以暂时不结婚,但是你不能表示出一直不结婚的想法。”   “而且你不能一直觉得结婚会遇到不好的人,你得想想好处。”   “冬天的火炕不用自己烧了,找个会做饭的,你就不用担心食堂里的饭菜不好吃,等冬天买煤买冬储菜的时候,还有个壮劳力,不用自己操心。”   “我知道你有力气,你自己能干,但是能省点力气,为什么不省呢?”   “你要是担心结婚后男的家里人难缠,咱们也可以招赘嘛?”   “你看陈东升她妈那么厉害的人,陈东升他哥去当上门女婿后,陈大妈对着儿媳妇那是一句都不敢多说,每次见面都是笑脸。”   苏晴说了很多,算是彻底为程织打开新大门。   程织眨眨眼,一副领教的表情,对苏晴竖起大拇指。   苏晴眯起眼睛笑,继续传授自己的技巧,“不管是真想相亲,还是应付众人,重要的是将自己想要的要求说出来,表现出自己没打算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意思就够了。”   苏晴今晚没有留宿,程织想着苏晴这些话,准备明天向史主任转变一下态度。   相亲结婚不是目的,改变自己现有的处境才是目的。   程织闭眼睡觉,可是再一次听到了自己窗外的脚步声,刚准备拿出床头的鞭炮故技重施,突然间弹幕再一次亮起来。   【这次外面应该还有男主吧】   师兄?   程织准备扔鞭炮的动作停下来。 第13章   【我知道!我知道!属于女配和男女主决裂的场面】   【本来身为男主师妹,男主还挺照顾女配的,结果女配不仅不识好人心,还倒打一耙】   【这次的事情伤透了男主的心,让男主觉得女配竟然是个脑子不清楚的人,所以后来慢慢淡了来往】   程织看着弹幕一排一排飘过,表情也变来变去。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的脑子绝顶聪明,但也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同脑子不清楚这五个字联系到一起。   事情很简单,今天家里有贼再次光顾,程织听到动静收拾小贼,打开门之后发现不仅有小贼,还有自己的师兄祁连生。   祁连生看到程织出来,好声好气地解释:“我出车回来晚,刚走进院子就看到这个小贼,在你家窗户和门口鬼鬼祟祟的。”   小贼被人当场抓住,下意识反驳,“大哥,你这人看着正派,怎么被抓住了还反咬一口呢。”   “要不是你放我进来偷东西,告诉我她家最好偷,我也不会摸到这里来。”   “结果你一看被人发现就反咬我一口,我告诉你,我不认,偷东西的人是你,不是我。”   被祁连生抓住脖颈的小贼,毫不在意地大声叫嚣着。   按照常理来推断,程织和祁连生是关系更熟悉的人,又是师兄妹,程织自然会相信祁连生,而不是这个准备偷自家东西的小毛贼,况且不论相不相信,她总要先听完祁连生的解释。   但书里的她,好像确实是魔怔了,莫名其妙地相信了一个小毛贼的话。   认为祁连生   就是想要将自家的东西据为己有,所以指派了这个小毛贼过来探路。   没想到第一次来,就被自己发现了,所以祁连生临时想出这么一个借口,没想到小毛贼根本不配合。   大半夜的程织将这件事情闹起来,整个大院的人都围过来,程织接下来的话更是将祁连生气的脑子发胀。   “程织,你这是平白诬陷,我家的日子过得好好的,怎么就盯上你家了。”祁连生的妻子,书中的女主辛松岚,看不过程织这么空口白牙,瞎说八道,站出来为祁连生说话。   但辛松岚站出来反驳,程织却像是抓住了把柄一般。   “你说你的好丈夫怎么就盯上我家了呢?当然是为了你啊。”   “你不是一直想要我爸的菜谱吗?所以你的好丈夫就想帮你偷啊。”   这句话彻底触动了祁连生的神经,让祁连生认为她无药可救,两人的关系自此之后陷入冰点。   根据弹幕所说,因为关系决裂,程织搬家,准备卖房的时候,都不准备将房子卖给祁连生和辛松岚。   只是她当时要价高,只有辛松岚愿意出这个价格,所以她迫于价格,将房子卖给了辛松岚。   甚至自己之后被杨青衡骗的一无所有,被卖去深山,凄惨死去,这个消息也是辛松岚先知道的。   当时辛松岚已经开始自己创业开饭馆和酒楼,在味道上精益求精,带着团队的人走访很多地方,为了找到自己理想中的香料,走遍很多地方。   最终在深山里遇到了死亡的程织。   弹幕从一开始,就说过程织的去世,说程织最终会被卖到山里,最后家暴而死。   只是现在说得更详细清楚了一些,程织看着自己的死亡方式,心中的疑惑自然也是越来越大。   她就算是被杨青衡洗脑,被杨青衡骗钱骗色,自己的力气总归还是要在的,老男人打自己自己肯定也是要回手的,怎么就好端端就那么被打死了?   程织看着弹幕沉思,门口传来敲门声,“程织,你睡了吗?”   只是说话的并不是祁连生,而是一个女人。   程织愣了愣才意识到对方应该是祁连生的妻子辛松岚。   “嫂子?你怎么来了?”程织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将辛松岚迎进房间。   辛松岚摆手,“这么晚了,我就不进去了,你看看这人你认识不?”   辛松岚指了指墙根处,被祁连生抓着的人。   “不认识?在我家门口抓的?偷东西的贼?”程织眯着眼睛打量,确认自己确实没有见过这个小毛贼。   “妹子如今就一个人住,晚上还是应该多多小心。”   “这贼已经被抓住了,就交给你师兄处理吧,你就别操心了。”辛松岚说完就催程织快回去睡觉。   程织又探头看了一眼,想要问问这个小贼同前院的周耀宗认不认识,但祁连生连连向她摆手,不让她过去,程织最终还是放弃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程织这一晚上也没睡踏实,反反复复在做梦,因此一大早就起来洗漱。   但大院里都安安静静的,程织并不清楚昨天祁连生是怎么处置那个小贼的,她有心想去问问,但这会儿时间太早,也不知道夫妻两个到底有没有醒。   程织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没看到祁连生夫妻两人,倒是看见了出门上厕所的二大妈。   二大妈被吓到之后,病情一直好好坏坏,没好利索。   二大妈也看见了程织,两条腿倒腾的更快了,飞速往厕所里跑,程织看得一乐。   和程织的幸灾乐祸不一样,西厢房的葛成妹看到二大妈往厕所倒腾,使劲撇了撇嘴,嘟囔了一句,“懒驴上磨屎尿多。”   程织对这样的情况早已经熟视无睹,葛成妹最不愿意的就是看见别人上厕所,不管是谁上厕所,都要在背后嘟囔几句,就因为她家挨着厕所。   食品厂这边的大杂院因为还保留着以前的格局,因此并未像别的地方一样,将厕所建在胡同里,成为整个胡同的公厕,依旧是在大杂院里面。   旧有格局里,厕所就设置在西厢房。   最初的格局,西厢房一共占三间半,其中厕所是半间,另外三间是主子住的地方。   但是现在大杂院人口多且杂,因此厕所特意扩建过,占两间房的面积,剩下的一间半则是葛成妹和张主任夫妻两人的住处。   因为距离厕所太近了,葛成妹最看不惯别人上厕所,认为大院里的人上厕所,影响她家风水。   葛成妹看到程织,连忙扬起笑脸,想要打好关系,又想起丈夫之前的话,又不太敢同程织说话,生怕自己说了什么惹程织不高兴,回家又得挨丈夫骂。   一时间葛成妹看程织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她甚至都觉得丈夫根本就不是看上程织的房子,就是单纯想要找借口骂自己,说不定还……   葛成妹又看了一眼程织,没再想下去,毕竟她也担心季音琴变成鬼来找她。   季音琴只去找了二大妈一次,二大妈就进医院了,到现在病都没好,要是也来找自己……   葛成妹甩甩脑袋,不敢再想下去。   程织也准备回房间收拾,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去问问祁连生。   脚步还没动,祁连生就拿着铜锣过来了。   铜锣一响,各个房间里纷纷探出头。   “这是我昨天夜里出车回来,在咱们大院抓到个贼,时间太晚,我就没往警局里送,大家都看看家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   程织自然也回屋查看,将自己之前丢的那些东西细数说了出来,随后就压着人一起去警局。   回居委会的时候,耽误了时间,比平时稍微晚了半小时,但到办公室的第一时间就同史主任说起大院招贼的事情。   既然有贼,那就不可能只盯着一家,盯着一个大院,周围的几条胡同都要戒严。   “如果那贼还未成年,为了这么一个小贼,出动警局的警力,估计不值得,所以这事情还得咱们居委会来。”史主任听完程织的汇报,眉头已经不自觉皱起。   每年年中六月末,街道也是有评比的,本来他们居委会事事争先,结果出了个贼,那这评比结果就不太好说了。   “先召集各大院开会,咱们自己先从大院里选出巡逻队来。”这是晚上防小贼的主要做法,流程大家也都是熟悉的。   “你还有什么想说?”史主任看了程织一眼。   “主任我觉得咱们可以从大院影壁的住户入手排查一下。”   小贼想要进大院的动静,影壁那家的住户听得肯定是最清楚的。   “那行,咱们就分别走访一下,再让大院晚上的巡逻队都各自留心。”   程织点头应下,心中却盘算起周耀宗的事情。   如果周耀宗的命运是弹幕所说的那样,因为盗窃入狱,再加上自家接二连三招贼,那这个时候周耀宗应该已经和盗窃团伙有了联系,只是不知道秋寡妇这个当娘的清不清楚。   这种事情程织不好直接询问秋月,就算是问了秋月也不会说,所以程织准备借用这次的机会,问一问周小花。   周小花和周耀宗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如果周耀宗一直半夜起来给小贼开门,多多少少会有察觉,而且小孩子的嘴更容易撬开。   居委会因安保问题重新开会巡查,忙碌的一上午结束,程织跟着史主任一起去机械厂的食堂吃饭。   路上史主任再一次旧事重提,说起自己这些日子见过不少年轻有为的男同志。   原本程织每次听到这样的话,总会默不作声,假装什么都听不到。   但这一次,她在沉默之后开口了。   “主任,您觉得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 第14章   “你改想法了?”史主任很惊喜,她这些天为了劝程织相亲,耗费了不少精力,但不管怎么说,程织始终都是同一套说辞。   没想到突然有一天改口。   “我觉得两个人生活确实会好点。”程织不愿意多说,随后又加上一句,“主任,你觉得我招赘怎么样?”   史主任听到程织的话,认真思索起来,很快摇头,“能不招赘,还是不招赘。”   “要是以前灾害时期,你这种条件愿意招赘,有不少   好的小伙子,排队上门等着,现在不行了。“史主任拍了拍程织的手,认为程织应该好好考虑。   自然灾害的时候,有不少壮劳力都吃不饱饭,还有很多逃荒的人过来,因此当时招赘的选择有很多。   当初陈东升的哥哥去当上门女婿,就是因为女方一家都在肉联厂工作,乡下还有亲自,是少有的能吃饱饭的人家,因此陈大妈才会同意儿子去当上门女婿。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上门女婿并没有那么好找。   “你觉得之前那个当过兵的怎么样?”史主任始终觉得对方是个好人选,当过兵起码的责任心是有的,不用担心程织受欺负。   程织用勺子搅动着碗里的粥,对着史主任点头,“主任说的,肯定是好的。”   “好不好的,还是要你愿意。”   两人没再多说,但程织清楚,距离她的第一次相亲,不会远了。   下班回家,大院里一如既往地热闹,程织吃完饭看着天色还早,索性去了一趟后院。   “师兄,嫂子,昨晚谢谢了。”程织将自己提来的红糖放在斗柜上,对着两人道谢。   昨天祁连生不让她出现,直接将小贼关起来,是出于对她的考虑,自己不能像原书一样不知好歹,反咬一口。   “吃了吗?让你嫂子下碗面给你吃。”祁连生清楚程织的厨艺,知道程织一个人吃饭容易糊弄。   “我从食堂打包了吃的。”程织连连摆手,对着辛松岚笑笑。   辛松岚同祁连生结婚已经两年了,但是程织对辛松岚的印象并不深,只是简单见过几面。   当初辛松岚和祁连生婚后不久,程父程母就出了意外,程织还记得,当时大院的红纸还没有彻底被封吹散,自己家已经挂上了白布。   祁连生带着辛松岚给程父程母上香的时候,程织每次也只是匆匆招呼,从未认真打量过辛松岚的样子。   “怎么了?”辛松岚看着程织一直看她,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程织摇头,“嫂子很好看。”   说着程织从包里拿出东西,“这个东西,嫂子应该需要。”   “这个我不能要。”辛松岚只看了一眼封面,就要将东西还给程织。   程织拿来的是程父的菜谱,应该是程家祖传的菜谱,辛松岚觉得这样的菜谱自己不应该收下。   “我想如果我爸还在,我爸最终也会给你的。”程织对于菜谱并没有占有欲,与其让菜谱留在家里落满尘灰,倒不如分享给需要的人。   而辛松岚就是那个需要的人。   按照书里的说法,辛松岚自小就对厨艺有些天赋,但现在这个年代少油少盐,辛松岚来说并没有发挥的余地。   一直到辛松岚毕业参加招工,偶然帮助了一个国营饭店的经理,经理知道辛松岚在找工作,所以将辛松岚介绍到饭店。   最开始辛松岚是服务员,后来变成了后厨的帮工。   辛松岚和祁连生订婚后,辛松岚经常会去程家,向程父请教,程父也全都倾囊相授。   当时程父就不止一次夸过辛松岚的天赋。   “我想如果你能收下,我爸他一定会很开心的。”程织说着,看了一眼弹幕。   现在弹幕上说什么的都有,让人眼花缭乱。   “这……”辛松岚对菜谱是心动的,毕竟她的厨艺全都是自己摸索来的,她虽然现在在饭店后厨帮工,但后厨的那个主厨,并不想教她,甚至还有意无意避开她。   如果有了这本菜谱,她的厨艺肯定能提高很多,那么她报名的厨师大赛的胜算也会多几分,她确实心动。   但是这份礼物对她来说太贵重了,她不能收下。   可是程织却铁了心将菜谱交给辛松岚,不管辛松岚怎么推拒都没有用。   “菜谱留在我手里,只会一日一日放在盒子里,成为一张张黯淡无光的纸,但如果在你手上,它会焕发原本的光彩,我爸肯定很愿意。”   辛松岚看看祁连生,又看看程织,最终将菜谱收下,“谢谢,谢谢。”   程织摇头,“这样,你也算是我爸的徒弟了,我爸肯定很高兴。”   将菜谱送出去,程织不只是为了程父,也是为了自己。   程父希望自己的手艺能有更多的人传承,程织也希望自己不再是原书中那个糊涂的人。   祁连生是她的师兄,又住在同一个大院里,再加上弹幕所说的男女主光环,程织想要和这两人好好处关系。   程织从祁连生家里出来,辛松岚将人送出去,回来的时候,忍不住对着祁连生感叹,“你这个师妹倒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辛松岚真正认识的,只有父母去世后的程织。   程父程母去的突然,祁连生想要辛松岚抽时间多多安慰程织,辛松岚单独去找过程织,但是程织每次都对她冷冷淡淡,甚至很容易莫名其妙生气。   时间长了,辛松岚也就不去了。   即便是同住一个大院,两人也没有进一步的交集,但这一次辛松岚觉得程织和以前真的不一样了。   祁连生摇头,“程织终于走出来了。”   对于夫妻两人的谈话,程织并不清楚,她只是在皱着眉思考。   她一直在思考的原书的逻辑,送出菜谱的那一刻,她终于想通了。   原书中的她走进死胡同,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杨青衡身上,但杨青衡本就对她不怀好意。   杨青衡的本意就是从她身上谋取利益,她和旁人的接触越少,杨青衡能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就会越多,但她的想法也会越来越偏激和狭隘。   但是现在的她一定会比原书中的结局强一百倍,强一千倍。   程织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出门上门。   刚走到胡同口,就被一个面生的大妈拦住了路。   “姑娘,姑娘,你们这个胡同是不是住着一个傻子?”大妈问话很直接。   “怎么了?”   “我听说这个傻子,之前在院子里裸奔,好多人都看到了,是不是真的?”   程织没想到这件事情过去这么多天,竟然还有别的人特意过来打听。   这些消息,那人其实已经求证过了,因此并不在意程织接不接话,“那个傻子,是从一开始就傻?还是小时候高烧烧傻的?”   “您怎么突然打听这个?”程织有些好奇,王文承傻了不是一年两年,基本上没人会打听王文承的事情。   “我就打听打听,我有用。”大妈说着就往程织手里塞了一把花生,“姑娘你也住在这个胡同,肯定也看到了吧?我听说那个傻子长得不错?”   “你就告诉我,那个傻子到底是怎么傻的就行。”   “小时候高烧烧傻的。”程织如实说了出来,这并不是什么秘密,整个大院的人都知道,二大妈每次后悔的时候,都会拿出来说。   “行行行,谢谢啊。”打听到自己想要的消息,大妈兴高采烈地离开。   程织感到好奇,但也没多问,而是去上班。   最近居委会的任务并不少。   天气越来越热,街道办下发通知,要积极灭四害,这些具体的行动指挥,都由居委会的人来安排。   除此之外,居委会还要在统计户籍名单的基础上,将名单分流,统计出适龄下乡的名单,以及居委会辖区内没有工作的人员,方便到时候给这些闲散人员安排工作。   程织虽然没有走访有关小偷盗窃的事情,但是整理这些资料,也是忙忙碌碌一天。   临近下班的时候,史主任来到程织办公桌,“周日没事吧?不如去茶馆喝喝茶?”   “之前说得当兵的那个,对方很乐意,你们接触接触,看看意向怎么样?”   程织没想到相亲的事情会来的这么快,将时间地点记下,又从户籍资料中找出对方的资料。   对方名叫白松,今年二十七岁,十八岁入伍,三年前退伍回来,被安排到机械厂的保卫科。   白家一共一家八口,白松是家里的老大,下面还有五个弟弟妹妹,其中有两个弟妹已婚。   白松的母亲前两年病退,工作由白松的弟弟顶替。   周日的茶馆很热闹,程织到茶馆时,白松已经在二楼了。   白松穿着一套旧军装,袖口和领口已经泛白,但穿在身上整个人显得很板正。   程织简单和对方打招呼,还没说两句话,对方就一直打探程织手上的工作。   “程同志,以后等我们结婚,就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应该互帮互助,程同志手上的工作机会,总不能一直捏在手里,万一时间长了,厂里领导忘了这件事……”   白松喋喋不休,目的很明显。   “我想你搞错了,我们第一次见面,但是如果你想买工作……”   程织沉思了一下,报数一个数字,“一千五百块,我可以考虑一下。”   白松被这个数字吓到,呆愣了一瞬,很快回神,“程织同志,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说的。”说完头也不回离开。   程织没动,她的茶还没喝完呢。   程织的目光在茶馆二楼逡巡,很快对上了另一人的眼睛。   “程织同志,好久不见。”顾一舟走过来打招呼。 第15章   “顾同志。”程织笑着开口,“这句话顾同志是不是之前说过?”   “确实。”顾一舟看着程织,借用茶杯的遮掩,不敢让程织发现自己贪婪的目光。   他同她确实好久不见。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程织喝着手中的热茶,外面阳光正好,一时间也没有离开的心思。   “我来找个朋友谈事情。”顾一舟轻声解释,“程织同志怎么也来茶馆?”   “今天天气不错。”程织不愿同顾一舟讲出实情,方才那场相亲着实不算成功。   程织总觉得方才同那位白松同志的见面,与其说是相亲倒不如说是买卖工作。   只可惜工作价格没有谈拢。   程织手中拿着这么一个空闲的工作,时间已经很久了,之前食品厂的人就一直在找自己,希望自己尽快将工作做个交接,也有不少人打听程织准备将工作卖多少钱。   但程织统一拒绝了,她对这份工作,自有安排。   程织同顾一舟生疏,并无多少话题可说,顾一舟不是多话的人,两人如今虽然同坐在一张桌子上,更多的却是沉默。   顾一舟数次想要张口,但看着程织的样子,他始终无力开口。   他想同程织说好久不见,又想问问程织,是不是有什么奇遇,又或者是像自己一样重来一次,可是这些话他都问不出口,也不敢问出口。   顾一舟意识到自己重生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想要将程织从水火中拯救出来,告诉程织,杨青衡并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但是等他听到消息才知道,杨青衡早已经被程织送进去,程织当中揭穿了杨青衡的真实面目,顾一舟反而胆怯。   就像他明明已经听到程织来茶馆是和白松相亲,但程织不愿说,他也不曾追问。   他想告诉程织,他想娶程织,想要同程织一生一世,但此时看着程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顾一舟沉思的时候,程织也在悄悄打量顾一舟。   几年不见,程织总觉得顾一舟变了,身上那股子阴沉沉的气质没有了。   两人的沉默蔓延,程织觉得有些奇怪,索性透过窗户向外看,正巧看到一个面熟的身影,直接拿着东西下楼。   顾一舟没想到程织这么突然离开,连阻拦都来不及,但还是跟着程织离开了。   即便是相顾无言,能多呆一会儿也是好的。   程织看见的不是别人,正是同大院的陈杰豪。   她想痛打陈杰豪一顿的想法一直没有消散,因此这段时间将陈杰豪的行踪轨迹全都摸透了。   每周日的时候陈杰豪就会回爸妈家里。   陈杰豪的爸爸是厂领导,因此住房不在大杂院,而是住在另一个方向的小洋楼里。   每周日休息的时候,陈杰豪都会从大杂院去小洋楼,大概停留两个小时,不会在小洋楼吃饭,而且也从来不会带上自己的妻子,一直都是独来独往,是程织下手的好机会。   陈杰豪神色匆匆回家,并未注意到程织在身后跟着自己。   程织没有选择陈杰豪去家里的时候,而是选择他从家里出来的时候。   她提前将自己买来的东西藏好,一直在巷子交叉口等陈杰豪。   陈杰豪为了节省时间,一直都是走小路,来往的人并不多,十分方便程织下手。   陈杰豪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心情并不好,嘴里一直碎碎念,说爸妈偏心,说妻子蛮横。   这种时候正适合程织下手。   程织将买来的麦糠,直接撒到了陈杰豪的脸上,趁陈杰豪反应没反应过来,用准备好的麻袋将陈杰豪的脸套上,将陈杰豪痛打一顿。   程织也知道这种做法其实是非常冒险和鲁莽的,但她不甘心就这么轻轻放过陈杰豪,不打陈杰豪一顿,她这口恶气就会一直堵在胸口飘散不去。   程织没打陈杰豪的脸,而是专门找身上的各种关节,打人痛,但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看着天色已晚,路面上的路灯逐渐亮起,程织才松松手腕,准备回家。   而等程织离开巷子,一直躲在暗处的顾一舟走了出来,慢步走到陈杰豪面前,沉思片刻,趁着陈杰豪意识不清,从兜里拿出药粉,塞进了陈杰豪的嘴巴里,又将陈杰豪转移地方,之后才离开。   痛揍陈杰豪之后,程织的心情好了很多,脚步都变得轻快起来。   “今天相亲怎么样?”看程织回来,一大妈立刻打听消息。   程织摇头,“对方家里人太多。”   两人第一次见面,对方就希望自己无偿将工作拿出来给对方的家人,如果有进一步的接触,那索要的肯定会越来越多。   那这样的人同之前的杨青衡有什么区别?   “相亲总不能一次就成的,咱们多见几个,大妈肯定也帮你好好找找。”一大妈说着就开始盘点自己认识的那些年轻人。   “一大妈,我有件事想同您说。”程织打断一大妈的话,“今年马上又是知青办动员下乡的时候,我想把工作给您家。”   “大好的工作可不能免费送出去,我和老头子说好了,怎么也要从你手里买。”一大妈这件事情其实已经盘旋心口好久了。   之前程织一直无精打采,一大妈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说,如今倒是程织自己提起来了。   “白给我们可不行,这么好的工作。”一大妈的态度也很坚决,坚决之中还是一丝为难。   家里一共三个孩子,老大已经结婚不用操心,但下面两个孩子是双胞胎,一大妈也不知道如果只有一个工作,应该安排给谁。   程织想送,一大妈想买,两人最终还是没有谈拢,一大妈就已经匆匆离去。   送走一大妈,程织又准备去秋月那里坐坐,主要是想从周小花嘴里问出来,有关周耀宗的事情。   之前那个小贼已经被关进少改所教育,但是在审问期间,并没有追问出同周耀宗有关系,程织始终觉得不放心,总想要再问一问。   只是秋月尚未回家,周耀宗也不知去向,周小花在陈大妈家里蹭饭。   程织不愿意上门受陈大妈的眼神洗礼,只能暂时放弃,准备回自己房间。   还不等她走过垂花门,大门处就有声音喊她。   “姑娘,姑娘,同志,同志,你等等先别走。”   程织回头看发现是之前遇到的那位打听王文承的大妈。   “又是你啊?你和王家那个傻子住一个大院啊?那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费这么大劲儿找地方了。”大妈十分热情,一上来就揽住程织的胳膊,喋喋不休。   “我记得是住在东厢房是吧?这会儿家里肯定有人吧?”   “大妈,你找王家干什么啊?”程织摆脱这位大妈的手,稍稍远离一些。   “这你就不用管了,肯定是个好事儿。”说完又拉住程织的手,“你就是这个大院的,裸奔那事儿你肯定也看到了吧?”   “你结婚了吗?”   话题跳跃太大,程织一时间没有反应,那大妈已经自顾自说下去。   “结了婚就好,你告诉大妈,裸奔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如传言那么大?”这位大妈越说越激动,程织眨眨眼,根本跟不上这位大妈的思路。   “王家就住这里,您自己进去就行。”程织将人带到王家门口,看着对方进去,自己也回了房间,又重新拿了小板凳,坐在墙角,她实在是太好奇了。   “你说什么?买我家文承?你痴人说梦!”   “妹子,妹子别这么生气,咱们这都   好商量的,五十不行,那一百?再说了你家文承也不亏啊!”   “脑子不行,这么大年纪了,应该还没碰过女人吧?我这是给他机会,你别一听就生气啊!”   “要不是听人说你家孩子资本大,我才不来找你呢,你那是不知道这种事情有多么抢手!”   “再说了,就你家孩子这样子,这辈子估计都找不到媳妇了,没媳妇总要有个孩子吧?就算以后孩子不认识他,但总归也是有孩子的啊!”   “妹子,你好好考虑,这种事情答应下来,对你没有坏处,只有好处啊!至少傻子能赚钱了不是?”   “又赚钱又有好处,这是八百年都求不来的好事儿!”   二大妈听到这些话,急的腿脚都站不稳,一个劲要赶人出去,但她生病没力气,只能让王文承来帮忙。   这反而更合了对方的意,王文承被对方手脚利索地摸了个遍。   最后留下一句,“资本确实不错,大妹子我就先走了,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这个墙角听得程织目瞪口呆,这大妈特意打听王文承,还问王文承的脑子是不是遗传,就是想要找王文承生孩子!   大妈一个朋友的女儿婚后几年一直没怀孕,小两口去医院做检查才知道不是女方的问题,而是男方的。   但男方又不敢让家里人知道,最后小两口一商量,准备借人生个孩子。   但这种人也不好找,后来王文承在大院裸奔的消息传出去,大妈多方打听选定了王文承。   刚刚又上手自己测试了一下,觉得确实传言不虚,心情颇好地离开。   但就在这位大妈走出大院门口的时候,二大妈门口王文承突然爆发出惊天的哭泣声。   “哇哇哇哇……那个人摸我!她把我全摸了一遍!我脏了,我脏了!”说着王文承再一次开始在院子里,众人目光的注视下——宽衣解带,准备洗澡。 第16章   “二大妈,你家文承又要裸奔了!”黄大妈的儿子黄华善冲着东厢房的门口喊了一声。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原本就腿软的二大妈,听到动静腿更软了。   “文承,文承,你回来!”二大妈着急喊王文承的名字,王文承不为所动,已经打开水龙头,想要直接站在院子里洗澡。   “把人搞得屋子里去,一直在院子里,像个什么样子。”一大爷看不过眼,叫了几个小伙子,将王文承关回房间里。   而后就传来二大妈断断续续的哭声,还有王文承不停挣扎的声音,最后是板凳落地的声音。   听到声音不对,一大妈赶紧推开二大妈的房间门,发现二大妈再一次晕倒在床上,又赶紧招呼人送二大妈去医院。   程织没跟着过去,而是在水龙头那里洗衣服,准备趁着人少去找周小花。   “程织,洗衣服啊。”对面的葛成妹看程织没跟着大家伙离开,十分殷勤地凑了过去。   “这是老家刚送来的红皮花生,好吃,专门给你留的。”   看葛成妹有话要说,程织索性也不洗衣服了,和葛成妹一起去了房间里。   葛成妹不是第一次来程织家里,但这一次,她仔仔细细将程织家里的布局摆设全都打量了一遍,越看越满意。   “我看嫂子的兄弟每个月都来送东西,娘家人果然一心惦记嫂子。”程织客气地同葛成妹寒暄。   “家里人确实比较记挂我。”葛成妹脸上带着笑,也觉得娘家人给自己长脸,哪怕每次娘家人过来,对自己其实并不算热络。   从葛成妹的名字就能看出来,从出生起,家里人就没有想过给她好好取名字,她的哥哥叫葛城,所以她叫葛成妹。   但即便是这样,葛成妹也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她爸爸是大队长,上面是哥哥,下面有弟弟,家里只有她一个女孩。   家里人没让她上学,但是最后却给她找了一个读过书的知识分子,知识分子通过努力上了大学,她也跟着丈夫从村里搬到了城里,婚后生下儿子,算是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成了让旁人羡慕的城里人。   婚后葛成妹一直将自己的丈夫张主任放在第一顺位,只要是丈夫所说的,葛成妹都会听从。   “你一个人住,晚上不害怕吧?”葛成妹装出关心的样子,实际上眼睛从未离开过房间。   “要我说,你还是倒霉了点,二大妈家里的事情一个接一个的,这房子隔音又不太好,是不是把你这个邻居也搅得休息不好?”   “二大妈最近家里闹乱子,真是苦了你这个当邻居的。”   “要我说还是换个房子好。”葛成妹本身并没有什么心眼,况且在自己丈夫张主任的熏陶下,葛成妹对程织的房子,已经打了很长时间的主意,因此没说几句话,就将自己的真实目的秃噜出来。   “有个闹心的邻居,得添不少麻烦,有没有想过换个房子,找个没有邻居的。”葛成妹一副自己为了程织着想的语气,但眼神中的激动已经遮掩不住。   “你要是觉得有邻居不耐烦,倒是可以和我家换换,到时候不管二大妈家里怎么闹,肯定都吵不到你。”   “况且你想真要是咱两家换房子,都不亏。”   “咱们都是二进院的一间半,大家都合适,你还不用担心到时候二大妈一家子吵架,影响到你休息。”   “我这也是为了你考虑,你好好想想。”葛成妹拍了拍程织的手,觉得自己今日这番话说得真有水平,听了自己的话,程织肯定很愿意和人换房子。   但程织听了这些话,只想笑,其实葛成妹一家不是第一次表露出换房子的意思。   爸妈还在的时候,葛成妹一家就表现出对她家房子的羡慕,当时还特意说过,说住东厢房好,东厢房合适。   “我这间也是厂领导特别关照,毕竟这原来是个厨房,我是个厨子分给我正合适。”这是当初程父说得原话。   “张主任的西厢房比我强多了,也正好趁你读书人的气质。”   这次之后张主任和葛成妹就没有再和程织一家讨论过房子的问题,但程织一家都明白张主任肯定是相中了她家的房子。   当时程织还不理解,都是一间半,都是二进院,甚至西厢房的一间半比他们东厢房这里的一间半还要大一点,张主任怎么就喜欢上她家了。   “你张主任是读书人,文化分子。”这是当时程父的解释,程织半懂不懂,只以为是文化人不想挨着厕所睡觉。   但挨着厕所额不是什么要紧事情,为了保证大院的干净整洁,掏粪工每天都会清理一次。   而且厕所的入口和房间的入口不一样,张主任住在西厢房里,并没有什么妨碍。   而且当初这个西厢房是张主任精挑细选的,张主任是大学毕业,食品厂一直给张主任最大的优待,因此给了张主任好几个选择方案,西厢房是张主任精挑细选出来的,但住进来之后张主任并不是那么满意。   后来程织才知道,张主任觉得西厢房配不上他的身份。   古时候四合院的讲究就是当家人住在正房,东厢房住大少爷,西厢房住二少爷,有钱人称呼的少东家就是这么来的。   “读书人看不起做厨子的。”这是程织父亲对张主任的评价,张主任住进来的时候,还不是主任,但身上那股子文人清高的架势却摆的足足的。   在发现东厢房竟然还住了一家厨子后,心里的不满自然就显现出来。   只是当时程父还在世,张主任对西厢房不满意,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程父在厨艺方面德高望重,凭借一手好厨艺,和不少领导都关系不错。   如今程父没了,张主任的心思是越来越明显。   但程织从未考虑过换房子的事情,即便葛成妹说得再天花乱坠,她也绝对不会松口。   “您这就说错了,我自小在大院里长大,早就就习惯了,没邻居反而觉得别扭呢。”   “倒是您,我听说乡下房子都是独门独户的,您住大院这几年还习惯不?”   “如果不习惯,倒是可以再和人换换房子,我瞧着刚入大门影壁那里就不错,影壁和垂花门围起来,就是个独门独户的小院子,正好清净。”   “您对西厢房不是很满意,倒是可以和秋嫂子一家换换。”   程织说起来嘴巴不停,看那架势,只要葛成妹点头,她今天就能拉着两家人做起来谈换房子的事情,葛成妹招   架不起,匆匆离开。   葛成妹离开不久,黄大妈就登门拜访。   “小程啊,我记得你今年也二十多了吧,我这里有个人选,是隔壁机械厂的,小伙子长得不错,也是正式工,你们见一面咋样?”   程织既然决定要开始相亲,就没再拒绝这些介绍。   直接约了第二天在茶馆碰面,程织到时,对方还没来。   等了大半个小时,对方才匆匆赶来,头发乱糟糟的像鸡窝,袖口和身上都有不知道什么时候留下的油点子。   吃起茶点的时候不管不顾,等吃饱喝足和程织说话的时候,语气也一言难尽。   “我听说你现在家里一个人住,房子也不小,如果结婚,我们一起住你那间。”   程织沉默了一下,“你爸妈能同意吗?”她记得黄大妈说过,这人应该是家里就这一个儿子,按照常理,不会同意儿子住进媳妇家里。   “我带着我爸妈一起住进去,到时候我家就给我妹妹住,她婆家那一大家子住一起,她住不惯,到时候正好小夫妻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   “我爸妈都还没退休,都是正式工,以后家里的家务洗衣做饭啥的,你就多操心一点……”   程织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她觉得这男人可真够双标的。   知道让自己妹妹远离婆家的一大家子,让妹妹小夫妻俩关起门过日子,但是自己找媳妇的时候完全就是另外一套理论。   程织已经懒得听对方再说什么了,“这位同志,我想我们不合适,我就先走了。”   刚走回居委会的办公室,程织就遇到了史主任,“这就是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宋家的小子,爹娘都不错,家里没糟心事,你先借着公事办手续见一面,有意思的话,我再安排你们进一步了解。”   程织接过史主任手中的资料和印章,帮这位宋同志落实粮票,感觉对方不丑,身高也行,大体表面上是不错的。   “谢谢程同志,我真担心东西没拿够还要多跑一趟。”   这位宋同志一开口,程织立马就改了想法,这人牙齿缺了一块,并且年纪轻轻,牙齿已经黄到不能看了,一开口就有一股子遮掩不住的酸臭味。   程织屏住呼吸,努力没让自己的表情崩盘,好不容易送走这人,程织心力交瘁地同史主任摇头。   “主任,你再帮我找找,家里条件什么的我倒是不在意,但是人不能太懒,也不能太愚孝,要不然以后日子也不能过。”   短时间内,程织接受了几次相亲,给她的心灵带来了不可言说的震惊,不得已在自己原有的条件上又加了两条。   “不能懒,不能愚孝,还不能丑,不能矮,家里人还不能太多,最好还是正式工,家里没什么糟心事……”史主任将程织之前说过的条件一一细数,“你这个挑法,别说是找人入赘了,就算是正常结婚,也没几个人。”   “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史主任老生常谈,觉得程织不应该眼界那么高。   程织不愿听史主任絮絮叨叨飞快离开办公室。   在胡同口的时候却再次遇到了顾一舟。   “好巧。”程织打了声招呼,觉得自己这段时间同顾一舟好像遇到了不少次。   “好巧。”顾一舟站在程织面前,挡住程织的去路。   “我听说你正在相亲,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17章   “昂?”程织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抬头看向顾一舟,“你刚刚说什么?”   顾一舟在说出这句话之前,幻想过很多场景,唯独没想过是这样的。   “今天国营饭店有红烧肉,不如我们去国营饭店?”顾一舟换了种说辞。   “这就不用了吧。”程织下意识拒绝,虽然她对国营饭店的红烧肉很心动,但她同顾一舟不熟,平白无故去吃一顿大价钱的饭,有些莫名其妙。   顾一舟垂眸,遮住自己的神色,片刻后又抬起头,“我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哦哦哦,那就吃饭吧。”程织看着顾一舟的神色,有些恍惚,鬼使神差地答应下来。   国营饭店的主厨是认识程织的,看到和顾一舟结伴来吃饭,上菜的时候程织桌上的红烧肉要比正常的一份多好几块。   “你之前跟我说什么?”程织耳朵没问题,将顾一舟方才那句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只是有些怀疑。   她上学的时候,同顾一舟关系平平,两人的关系仅限于知道对方这个人,这段时间偶遇顾一舟的次数变多,但也大多是萍水相逢,说不了两句话就会匆匆再见。   其实满打满算,这才是顾一舟从乡下回来后,两人的第三次见面,顾一舟的话对程织而言,冲击着实不小。   “我听说程织同志最近在相亲,但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正巧我最近也在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程织同志觉得我怎么样?”顾一舟说话的时候连睫毛都在抖动。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在程织面前说这些话,掌心濡湿,想要看程织,却又不敢看,只好将眼神微微错看,用余光去观察。   听到顾一舟新一遍的重复,程织终于确认自己没有耳聋,但她还是想说,如果顾一舟真的想要相亲结婚,那不应该来找自己,去找媒婆不是更合适嘛?   自己虽然开始相亲,但也只是个行动,并不准备年纪轻轻就结婚,行动在变化,但想法始终不变。   在程织沉默的过程中,顾一舟一直在默默观察着程织的神色变化,在程织开口前,又默默加了一句,“如果程织同志觉得我合适,我可以入赘上门。”   程织拒绝的话到嘴边,“你愿意入赘?”这一点是程织没想过的。   周边所有人都在同她说,找个上门女婿有多么多么困难,没想到竟然还有自己撞上来说要当上门女婿的。   “我家的情况,程织同志应该听说过?”顾一舟桌下紧攥的拳头稍稍松开,身体姿势也不再那么紧绷和僵硬。   “确实知道一点。”   “我名声不好,要一直带着弟弟,虽说有亲爹,但和没有也差不多。”   “前两天我爷爷专程来了一趟城里,希望我能早日结婚成家,还要给我介绍对象。”   “但我这种条件,这种名声,媒人基本都绕着走,之前见过程织同志在茶楼相亲,所以才会特意有这么一问。”   “如果程织同志觉得我不合适,那只当从未和我见过就好。”顾一舟的睫毛再次开始颤动,面上一派平静,但桌面下的大拇指已经开始无意识扣动掌心的肉。   “我希望程同志能够好好考虑,不要直接拒绝我。”顾一舟还想说些什么,但看了眼一直沉默的程织,没再说下去。   而是拿公筷给程织夹菜,“程同志尝尝今天的红烧肉。”   程织眨眨眼,将自己的意识唤回,低头看向红烧肉的时候,鬼使神差问出一个问题,“你厨艺怎么样?”   “我专门学过做饭,厨艺应该还算可以。”顾一舟斟酌地回答。   其实他上辈子专门学过厨艺,并且是正儿八经拜师学的。   当时的顾一舟刚刚回到家乡,想要看看阔别多年,程织的生活是怎样的,但却在猝不及防之下得知程织的死讯。   顾一舟颓唐不已,生活助理为了让顾一舟多吃点饭菜,特意找饭馆定制据说是老宫廷风味的饭菜。   去吃饭的时候,顾一舟无意间认出来,这间私房菜馆的主厨是程父的大徒弟。   后来顾一舟专门投资这间饭馆,将其打造成为高端的预定私房菜,而投资的条件就是他跟在这位主厨身边学厨艺。   之后每年,程织祭日的时候,顾一舟都会亲自下厨,去墓地看看程织,希望程织能吃到自己喜欢的饭菜。   那个墓地是顾一舟自己立的,他并未找到程织的尸骨,因此只是用朋友的名义,立了衣冠冢。   “程织同志,我厨艺不错,家务活也还利索,等我们婚后我家务活全包,工资也全部上缴。”顾一舟意识到重点,又补充了一句。   程织拒绝的话到底是没说出来,毕竟家务全包这一点,确实正好戳中了程织的需求。   “先吃饭吧。”程织最终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一舟眼中有了些许笑意,他了解程织的为人,只要没有一口拒绝,那么事情十有八九都能成。   程织吃饭的时候,也一直在评估顾一舟的为人,忍不住和自己之前见过的三个相亲对象比较。   顾一舟身高在线,脸也在线,衣服干干净净,没有莫名其妙的油点子,吃饭的时候仪态也很好,就连夹菜的时候,用的也是公筷。   “你和你爸那边……”程织斟酌开口,想要进一步打探顾一舟的情况。   顾一舟微微低头,没有让程织发现自己轻微的笑意。   “我爸写了断亲声明,明天就会登报,以后他养老也不用我和我弟弟管。”这几天顾一舟就一直在忙着这件事情。   他早已经将户口迁出来,等断亲声明登报后,他和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彻底就没有关系了。   “以后我带着我弟弟一起生活。”顾一舟其实打算给爷爷养老,但爷爷不愿意来城里,固执守着乡下。   程织点头,没再说什么,但心里却已经盘算开了。   饭后,程织去了苏晴家里,她想要和苏晴商量商量今日的事情。   即将抵达苏晴家里的时候,弹幕突然亮起来。   【顾一舟?这个名字好熟悉。】   【确实很熟悉,我又看了一遍,文里快结局的时候,出现了一个叫盛一舟的人,是个港城大佬,还帮过女主一把。】   【名字倒是挺像的,但不应该是一个人吧?大佬不是港城人吗?】   【而且原文里的港城大佬有白月光的,感觉不像是同一个人。】   弹幕相互讨论起来,程织觉得没什么有用的信息,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直奔苏晴家里。   “顾一舟?这人名声那么差,还是别了吧?”   “我以前见过顾一舟打他那个继弟,拳拳下狠手,我就看了一眼都害怕,万一到时候……”剩下的话有些不吉利,苏晴没说出来。   程织活动了一下手关节,打人她是不怕的,“我看着他和前几年变化挺大的,不像是会打人的样子。”   一顿饭的功夫,程织对顾一舟的印象不错,家里人口少,不会造成麻烦,本身有工作,还会做饭做家务,看起来挺爱干净的,也没有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一些不知所谓的话,将算盘珠子蹦到程织脸上。   “顾一舟那个弟弟身体不好吧?那到时候你就和他弟弟住在一起?”苏晴没见过变化之后的顾一舟,但她对顾一舟印象不好。   “照顾弟弟,总比伺候头顶上的公婆要省心吧?”程织摸着下巴婆娑,照顾公婆才是她眼里最麻烦的事情。   苏晴忍不住戳了戳程织的额头,“老实交代,你是不是已经相中对方了?要不然怎么我找一个缺点,你就反驳一个?”   “有吗?没有啊。”程织只觉得自己是从事实出发,认真思考。   “你真就这么答应啊?”苏晴还是觉得不满意,顾一舟的名声都臭大街了。   顾一舟的弟弟好像还有病,家里那个继母又蛮不讲理,亲妈死的早,亲爸也不管,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人选。   “我没答应啊,我这不是在考虑嘛。”程织在心中认真比较顾一舟的优劣处,“他这不是说自己会入赘,我就觉得人还是不错的。”   如果不是名声不好,就凭顾一舟的条件,肯定有不少人愿意嫁的。   苏晴撇撇嘴,没再说话,她觉得程织虽然嘴上没有答应,但心里已经要答应了。   “结婚可是一件大事,总不能因为对方同意入赘,就放低自己的要求,你一定要好好考虑。”苏晴再次强调,随后又问了顾一舟现在的工作地点,准备到时候自己抽空去看看。   “我肯定会好好考虑的。”说完顾一舟,程织又转了话题,同苏晴分享自己将陈杰豪痛揍一顿的消息。   “你怎么就自己去了,应该叫上我的,我虽然不能打,但望风这种事情还挺有经验的,他不知道是你吧?”苏晴上上下下打量程织,确认程织身上没有伤口。   “你放心,我都准备好了,全程都是蒙着脸的,他根本不知道我是谁。”对于这一点程织还是有信心的。   陈杰豪平常不运动不锻炼,上班也是做办公室里,并不是眼明手快之人。   况且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两天了,陈杰豪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程织是安全的。   “你以后要是还准备做这种事情,一定要提前和我说,我去给你帮忙。”苏晴一连串叮嘱程织。   两人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等程织回家的时候,太阳快要落山了。   刚走进大杂院的大门,程织就听到了吵架声。   进去发现是陈杰豪两口子。   “你最好老实交代,你那天晚上到底干什么去了,一夜都没回来,你今天要是不交代,今天晚上就别睡了。”赵雅玉声音有些嘶哑,但语气的激烈程度却丝毫不减。   陈杰豪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有被指甲划出来的痕迹,此时更是急的手脚乱跳,“你这个人真是不可理喻,我都说了我什么都没干,我就是莫名其妙在我家后院的墙根处睡了一觉,我说了八百遍了,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   “我都说了是我哥看我不顺眼,故意整我,把我揍了一顿不说,把我迷晕,让我在外面睡了一晚上,这点破事儿我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你怎么就不信呢!”   “行啊陈杰豪,我以前只觉得你好吃懒做,现在你都学会诬陷人了,你哥好端端害你干嘛?你简直就是不可理喻,不知羞耻!”   “以前我只是觉得你工作能力不如你哥,现在你让我觉得你品行败坏!你方方面面都不如你哥,你哥是天上月,你就是水中泥,别人说得一点都不错!”   “好啊赵雅玉!终于把心里话说出来了吧?我就知道你心里是这么想的,你早就看上我哥了吧?相亲的时候还说什么非我不嫁,我看你是非我哥不嫁吧?”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以为你就是了吗?天天哥长哥短的叫个不停,我看你在床上也想叫吧!”陈杰豪最讨厌别人把自己和他那个哥哥作比较,现在赵雅玉不仅比较,还用哥哥戳自己心窝子,心情立刻绷不住了。   当下朝赵雅玉脸上扇过去。   赵雅玉的脸当即红肿起来,五指印在脸上清晰可见。   “陈杰豪,你敢打我?你竟然打我的脸?!”陈杰豪的巴掌来得猝不及防,赵雅玉的耳朵轰鸣,瞬间朝陈杰豪扑过去,“你凭什么打我的脸?你竟然敢打我的脸?”   “你从来没打过我的脸!”赵雅玉的眼泪掉下来,“你赔我的脸!我告诉你陈杰豪,我们完了!”   “我们早就完了!你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婊子!我要离婚,我要和你离婚!”   陈杰豪攥住赵雅玉的双手,但却被赵雅玉用腿狠狠踢中裆部。   当即弓起身子嚎叫,随后两人再一次扑打在一起。   程织站在垂花门附近,看完了夫妻吵架变打架的全过程。   两人动手的速度,让周围看着吃瓜的人都没来得及回神。   一直到扭打到一起,才急急忙忙去拉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今天吵架怎么改行在院子里?”程织拉着身旁一大妈的女儿钱丽华打听消息。   赵雅玉和陈杰豪夫妻两人虽然自从住进来之后,就一直吵架打架不断,但两人一直奉行着一个原则——家丑不可外扬。   一旦开始吵架或者打架,总是门窗紧闭,即便是一大妈上前调解矛盾,也很少开门,一直都是自己解决。   大院里不少人都说小夫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因此两人如今的吵架,已经很少能吸引大院里的人关注。   可   是这次不一样,这次两人直接不顾体面在院子里开吵动手,到现在大家都没有将混战中的两人拉开。   “之前陈哥夜不归宿,赵姐一直觉得陈哥上胡同了,陈哥说自己根本没去过那种地方,之所以一夜未归,是因为他哥怀恨在心,把他打了一顿不说,还把人藏在角落里。”   “说自己在外面冻着睡了一夜,醒来之后还差点发烧,回来之后和赵姐解释,赵姐不信。”   夫妻两人这两天的吵架,基本上都围绕着这个,钱丽萍的房间就挨着夫妻俩的房间,将两人每次争吵内容,都能听个七七八八。   “我现在晚上睡觉,专门准备了一团棉花。”钱丽华拉着程织的手忍不住诉苦。   她是高中生,临近毕业和下乡,本来每天的压力就很大,结果这对夫妻半夜睡着睡着,也能突如其来吵架,钱丽华不堪其扰,只能勉强应付。   两人被勉强拉开,动手不得,但是嘴仗尚未停止。   赵雅玉:“我告诉你,我赵雅玉行得正坐得直,你今天就是空口白牙的污蔑,你就是个小人,不敢真刀真枪和人碰,只敢背后说人。”   “我和大哥关系清白,只有你陈杰豪这种心脏的人,才会看什么都脏。”   陈杰豪:“我看什么都脏?要不是你蓄意勾引我大哥,我怎么会好端端地从小洋楼里搬出来?”   赵雅玉:“你搬出来难道不是你样样不如人?干什么都比不过你大哥,所以才让你父母都不愿意看见你。”   “不过你应该习惯啊,反正你爸妈从小就不喜欢你。”   陈杰豪被戳到痛处,努力挣开几个拉着他的人,上脚去踹赵雅玉,“你给我闭嘴!闭嘴!”   “我要和你离婚,我看以后谁还敢要你!” 奇_书 _网 _w_ w_w_._q_ i _ s_ h_ u_9_9_ ._ c_ o _m   程织咽了下口水,对于夫妻两人的骂战,她实在是叹为观止。   “以前在房间里也吵这么凶?”程织低声询问钱丽华。   钱丽华点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有些不知道怎么和程织说。   这两人经常骂着骂着动起手来,但打着打着又能突然亲起来,亲着亲着就亲到床上去了。   但有时候床上的事儿还没完,两人就能突然间吵起来。   这事儿是人家夫妻的私房事儿,钱丽华想要和人分享都不知道怎么说,最初的时候倒是和一大妈说过。   所以一大妈就给她准备了棉花,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带上,不该听的东西别听。   “两人都骂成这样了,这日子真能过下去?”程织第一次正面围观夫妻打架现场,有一肚子话想说。   “应该能吧,上次夫妻俩头上都开瓢了,也没离婚呢。”钱丽华说得也有些不确定,毕竟以前吵架都避着人,今天这次都吵到明面上来了。   程织看了眼正站在两人当中劝架的一大妈二大妈,突然觉得自己应该去写个申请。   关于他们大院应该再增添一个三大妈的额外申请。   毕竟二大妈现在虽然站着管事儿的位置,但显然发挥不了什么作用了,大家还要帮着她收拾王文承的烂摊子。   一大妈这几天因为接连有事情发生,感觉头发都比过年的时候白不少。   为了减轻一大妈的负担,三大妈的上岗很有必要,要不然大院再闹下去,最后收拾烂摊子的,说不定就成她自己了。   谁让她是居委会的呢?   为现在的一大妈减轻工作量,就是为以后的自己减轻工作量。   这么想着,程织的心思已经不在夫妻两人的吵架上,转而开始打量旁人。   黄大妈,陈大妈,葛成妹,后院的胡大妈……   确实有几个年龄合适的,但也各有各的缺点,这要是匆匆推荐上去,说不定还会给一大妈带来麻烦。   程织只好暂时放弃这个想法。   “别吵了,别吵了,再吵我把你们都送警察局去,一人给你们一个喇叭,给你们搭个戏台子,让你们吵个够。”一向脾气最好的一大妈,也受不了夫妻两人的吵架了。   赵雅玉觉得陈杰豪夜不归宿是去找以前八大胡同的人逍遥风流去了。   陈杰豪解释,自己之所以一夜未归,是因为出门之后被自家大哥暗算,让他在外面冻了一夜,等天亮了才醒。   陈杰豪说赵雅玉的怀疑是血口喷人,赵雅玉觉得陈杰豪不仅没有本事,还专门往自家亲哥哥身上泼脏水。   而后夫妻两个逐渐开始翻旧账,陈杰豪觉得赵雅玉从一开始和他结婚,就是冲着他哥来的。   赵雅玉觉得陈杰豪婚前婚后两面人,陈杰豪说赵雅玉相亲的时候认错人,故意打扮的花枝招展。   夫妻两个全都越说越激动,两人发出了八百只鸭子的声音,让人烦不胜烦,但怎么劝都没有用。   “小赵晕倒了!”拦着赵雅玉动手的黄大妈发出惊呼。   原本跟仇人一样的陈杰豪,瞬间抱住赵雅玉,“一大妈,麻烦用用你家的推车,我送雅玉去医院。”   一大妈的嘴角抽了抽,让人去推车。   程织和钱丽华也跟着大伙上医院去了一趟。   路上葛成妹和二大妈走着走着,突然一左一右地围住程织。   程织扭头看了眼二大妈,无声表达自己的情绪。   自从下药的事情之后,二大妈见到她一直都是绕路走的,没想到这次二大妈竟然还会主动围上来。   “小程啊。”二大妈拉长语调,又向前张望了一下还在推车上晕着的赵雅玉,压低声音,“小程,你最近有没有梦见你妈?你妈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二大妈是想我妈了吗?等我在梦里给我妈说一声,让我妈也去见见二大妈,毕竟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不见还是有点想的。”程织扶着二大妈,一副为二大妈考虑的样子。   二大妈不自在地摆脱程织的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眼看着天都暖和了,没想到倒春寒还是有点厉害哈。”   程织没再说话,二大妈悄悄走远,葛成妹也悄无声息远离程织。   自从看到程母大晚上现身之后,二大妈的精神就一直在紧绷之中,看什么都疑神疑鬼的,刚刚赵雅玉晕倒的时候,这种疑神疑鬼的情绪达到了顶峰。   二大妈觉得肯定是程母的魂魄徘徊在大院里不想走,坏了大院里的风气,所以才会一直出事情。   先是自己的女儿晕倒,后来就是自己儿子裸奔,自己晕倒,这种事情还连着闹了两次。   今天连赵雅玉这种天天夫妻吵架不喘气的小年轻都晕了!   要说院子里没什么古怪,二大妈肯定是不信的,就想着从程织嘴里打听出点消息。   毕竟程母突然出现的那天,程织说自己做梦梦见了亲妈回来看她。   要是一直没有离开,程织肯定还会梦到。   当时说出来吓唬二大妈的话,程织早就忘了,当然也不清楚二大妈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此时她的心中只有好奇,她特别好奇陈杰豪和赵雅玉的夫妻关系。   明明上一秒两人吵得还跟仇人一样,现在陈杰豪却守着推车寸步不离,哭哭啼啼的,像是赵雅玉再也醒不过来一样。   “据说陈杰豪原本的相亲对象不是赵雅玉,而是赵雅玉的朋友,赵雅玉临时截胡,两人就这么成了。”钱丽华悄声和程织说起自己听来的八卦。   陈杰豪是工会主席的儿子,家里给安排的相亲对象也是一个领导的侄女,这人和赵雅玉是朋友,就将相亲的事情告诉了赵雅玉。   赵雅玉算好时间,提前比朋友早出发了一会儿,在路上碰到了陈杰豪,并且和陈杰豪相谈甚欢,最后陈杰豪和领导侄女的相亲没成,和赵雅玉的相亲成了。   “我听说赵雅玉是认错了人,不知道工会陈主席家有两个儿子,一心以为是大儿子出来相亲,所以才会截胡,一直到结婚了,才知道自己相中的这个不是大名鼎鼎的大儿子,而是一事无成的小儿子。”   “还有这么一桩事啊?”程织摸着下巴,看向前方泪水涟涟的陈杰豪,突然觉得能理解这种夫妻关系了。   陈杰豪肯定是喜欢赵雅玉的,但他一心觉得赵雅玉喜欢他哥,所以心里有根刺一直拔不出来,夫妻两个动不动就会吵架。   赵雅玉对陈杰豪什么感情,程织暂时不知道,但有一个名声佼佼的大伯哥   在旁边当对照组,夫妻两个吵架,似乎并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   “听说当年工会主席在外地当兵,把陈杰豪扔在家里,专程将懂事的大儿子带在身边。”   “后来陈主席转业回来,陈杰豪大哥也因为一手修理技术,在机械厂那边一战成名,陈主席也一直向别人夸自己大儿子,说是虎父无犬子,搞得好多人都以为陈主席只有那么一个儿子。”   程织听完这些陈年往事,又看了眼陈杰豪,不住摇头。   “摇头想什么呢?”突兀的声音加进来,程织下意识想避开,往钱丽华的方向躲。   结果钱丽华不知何时已经被一大妈叫到跟前交代着什么。   程织虽然跟着来医院,但也只是出于关心赵雅玉的人道主义,让她靠近陈杰豪,去看陈杰豪那张脸,她是绝对不可的。   “我有那么讨厌吗?每次看见我都躲得这么快。”陈东升的声音低沉下来,似乎是十分受伤。   程织十分利落点头,“有,你就是这么讨厌,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没关系,我不讨厌你就行。”   “你刚想什么呢,是不是担心你未来遇到什么样的丈夫?”   “你放心等以后我们结婚了,我肯定不会和你吵架,我什么都让着你,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绝对任由你处置。”陈东升说着说着,自己乐呵起来。   而程织翻了个白眼,距离陈东升又远了一些,顺势向前张望了一下,发现陈大妈也在帮着推车,索性走到了陈大妈身边。   陈大妈是绝对不同意陈东升和程织结婚的,而陈东升也轻易不敢招惹他妈,此时陈大妈身边绝对安全。   程织快步走上去,甚至还专门挎住了陈大妈的胳膊。   陈大妈有些惊讶地看向程织,成功看到了程织身后的自家儿子。   陈大妈瞪了陈东升一眼,给了陈东升一个回去我再收拾你的眼神,转过头同程织寒暄。   陈东升领会到他妈的意思,摸了摸鼻子,但随后还是在陈大妈吃人的目光中,再一次走向了程织。   “你刚走那么快干啥,我还没和你说完话呢,这段到医院的路不平,当心走快了摔倒。”陈东升站在程织身边,依旧絮絮叨叨。   程织努力让自己平心静气,不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陈东升吵起来。   毕竟陈东升是个没脸没皮的,吵起来最后也只会让自己丢脸。   医院很快就到,程织没跟着大家过去,而是看向陈东升,“我有话跟你说。”   “陈东升,我跟你说过八百遍了,我对你没兴趣,你是听不懂这句话吗?”程织每次面对陈东升的时候,都觉得自己像是即将爆炸的气球。   而陈东升就是引爆气球的人,偏偏这人将气球引爆之后,自己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   陈东升:“你对我没兴趣,我对你有兴趣就行了,大家都说烈女怕缠郎,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我的好。”   程织深吸一口气,没让自己被陈东升气得厥过去。   “我告诉你陈东升,就算这个世界上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选择你,你从一开始就不在我的名单上。”   “为什么啊?我听说你去相亲了,你都宁愿去相亲找一个不认识的男的结婚,为什么不能考虑考虑我呢?我的条件也不差啊?”陈东升发自内心的疑惑。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程织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从小两人的关系就好。   程织现在不接受自己,只是一时间适应不了朋友变成对象,只要自己多向程织表达,让程织明白自己的心意,终有一天两人会有情人终成眷属。   因此他从来不听程织的拒绝,只一心给自己打气。   但程织此时说出这样的话来,陈东升真的忍不住自我怀疑起来。   “难道我在你眼里,真的有那么差劲吗?”陈东升双头抱头,看起来被打击得不清,但程织并未感到心软。   “你听不懂吗?不管你好也罢,差也罢,都和我没有半点关系,你从始至终都不在我的选择名单上。”   “你对我的喜欢,也只是停留在表面上,永远都只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程织说道这些,只觉得心累,这些话她不是第一次同陈东升讲。   陈东升对她的喜欢,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表达,丝毫不顾程织愿不愿意。   就是让程织被迫承受陈大妈的冷眼,陈东升也丝毫不关心。   陈东升的喜欢,就是浮于表面的一层白纸,只有口头上的表达,从未替程织考虑过。   “你知道我和你妈不合吗?”   “我知道我妈不同意我们俩,但我妈一向疼我,只要我坚持,我妈肯定能点头。”看到程织缓和态度,陈东升的表情又灵动了一点。   “你妈同意了之后呢?之后就万事大吉了吗?”   “我们现在就是普通邻居,你妈每次看你找我,眼神都能吃了我,最近还动不动就指桑骂槐。”   “你是想让我天天和你妈打架呢?还是想让我受不了,最后用鞭炮把你家炸了呢?”   程织有些无力地看向陈东升,“陈东升,我再说最后一遍,我们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以后你再像之前那样,就别怪我报警说你耍流氓,让警察把你抓进去。”   程织言尽于此,她能说的全都说了,对于陈东升,她真的只有躲着这一条路可走了。   “我还是不明白,这些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你受委屈,我会劝劝我妈,我妈她那么疼我……”   程织摇头,已经懒得和陈东升再费口舌,这人从心里就没有立起来,她说再多也是无济于事。   “我还是不明白,你宁愿去相亲,去找那些不如我的垃圾货色,你都不愿意选我……”   “程织,我还是想说,只要你还没对象,还没结婚,我就有权力追求你,直到你答应为止。”陈东升说着,再一次拦住程织的去路。   程织已经不耐烦到了极点,“谁说我没有对象,我已经有对象了,现在你可以离我远点了吗?”   “程织就算你再不喜欢我,你也不至于用谎话来骗我,这么短的时间你怎么可能有对象,你对象在哪里呢?叫什么?只要我见不到你对象,我就不会死心。”陈东升试图抓住程织的手腕,不让程织离开。   程织动作利索地躲开,指向陈东升的身后,“喏,我对象就在你身后,你可以滚了。”   程织说完跨步就走,陈东升不可置信回头,“程织……”   程织此时已经大步走到顾一舟身旁,“没想到这么快就遇上了,等下可能还需要你帮忙。”   顾一舟点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陈东升已经再次走到两人身前。   “顾一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说完也不等顾一舟回答,就自顾自地看向程织,“就算你真的很讨厌我,也没必要用顾一舟这种人来做戏,故意骗我,他不是个好人,你离他远一点。”   说着还想要去拉程织的手。   程织再一次拥有对牛弹琴的感觉,“你听不懂人话吗?”   “这是我的对象,我们即将结婚。”   “我不信,你一定是骗我的,顾一舟名声这么差,又什么都没有,他到底哪里比得过我?”   “你说你不是骗我,那你告诉我,你和他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你放心只要你结婚了,我肯定不会再纠缠。”陈东升一脸质疑。   “名声怎么了?在我看来顾一舟样样比你强。”   “我和他结婚,至少不会有婆媳问题,而且他有一点你是万万比不上的,他能入赘当上门女婿,你能吗?”   “至于结婚?你放心好了,等我结婚的时候肯定敲锣打鼓请你去喝喜酒,你也不用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程织已经被陈东升气得开始胡言乱语,话说出来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   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当着陈东升的面,她绝对不能让自己话不作数。   陈东升看看程织,又看看顾一舟,眼眶发红,最后一扭脸跑了。   陈东升离开后,程织才察觉出尴尬,“刚刚那话,我不是……”   “结婚不用急,但下周三就是个好日子,你觉得怎么样?”   程织震惊地看向顾一舟,“我耳聋了,你刚刚说什么?”   这一次顾一舟没再退却,而是将话重复了一遍,“我现在就向医院行政科打结婚报告,等周三的时候,我们去领证,怎么样?” 第18章   “是有什么觉得不合适的地方吗?”看程织沉默下来,顾一舟微微低头。   他知道自己现在说这些话,有些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   但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夜长梦多,他不想自己因为等待而错过这样一个好机会。   触不可及的梦即将变成现实,他不想因为时间而发生意外。   “确实不太合适吧?”程织总觉得还是很奇怪,“顾一舟同志,你现在有工作,还是医院的正式工,也解决了住所问题,如果真的想要结婚,还是能找到合适人选的。”   程织脸上的笑容有些尴尬,她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就话赶话说到这种份上。   但总不能就因为一句气话,就匆匆和顾一舟决定结婚吧?这听起来也太离谱了。   为一句气话搭上自己的半辈子,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况且她总觉得顾一舟虽然看起来一面冷静,但实际上很急,很想将事情定下来。   这一点让程织忍不住多想,是不是顾一舟有什么不可说的事情一直瞒着自己。   顾一舟眼睫再次垂下来,“我承认是有点急,我也有自己的难言之隐,如果有时间,不如我们再聊聊?”   顾一舟暗怪自己的急躁,只好让自己缓下脚步,另找借口。   程织想要摇头,但是突然发现方才离开的陈东升,并没有真正的离开,而是在另外的角落,继续观察着。   程织想要摇头的动作生生变成了点头,顾一舟放下心来。   “这么晚了,怎么来医院了?吃饭没有?”顾一舟想要和程织多呆一会儿,开始转移话题。   “大院里有人晕倒了,我跟着邻居过来看看,先不跟你说了,那我们就之后公园见吧。”国营饭店吃一顿有点贵,茶楼也是要花钱的。   公园最方便,还不用花钱。   顾一舟目送程织离开,没再追上去,收拾东西后准备下班。   顾一盛身体不好,已经早早睡觉,顾一舟坐在书桌前,脑海中梳理各种理由。   最后将书柜下方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张已经被撕碎的婚书。   婚书被撕得四分五裂,是顾一舟一点点拼起来,用浆糊补到了一起,但即便是这样,女方名字那里,也缺了一角,只能看到一个姓氏。   这张婚书,顾一舟看过很多次,对上面的每一个都了然于心。   男方的名字上写着顾一舟,女方的名字则是程织。   顾一舟曾经也想过,要不要直接将婚书拿出来,告诉程织他们两人有婚书,是自小定下的娃娃亲,如今年纪到了,结婚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但思考过后,顾一舟还是放弃了。   这张婚书虽然已经被他拼凑起来,但不能否认这是一张已经被撕毁过的婚书,两人的婚约早已不作数。   况且从始至终程织都不知道自己订过娃娃亲这件事情,如果他突然拿着婚书找上门,始终是不太合适。   况且顾一舟自己,也想要试试,不用婚书作为前提条件,自己有没有机会被程织选择。   顾一舟本以为趁热打铁的效果会不错,但程织显然没有被愤怒冲昏头脑,还敏锐察觉到了自己的急躁。   如果下次见面,自己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他相信,接下里漫长的人生中,他和程织将会毫无交集。   程织此时坐在病房里,听着大夫的诊断,赵雅玉昏倒不是身患绝症,而是怀孕了。   再加上这几天没有休息好,又和人吵架,所以才会突然晕倒。   “怀孕五周,孕妇的情绪波动比较大,胎儿也有危险,需要卧床休养。”医生的面色严肃,最后开了住院单子,赵雅玉要住院三天,不宜轻易移动。   “这是喜事儿,喜事儿,小陈是高兴傻了吧?”一大妈率先开口,又拍了拍尚且处于呆愣之中的陈杰豪。   “那我们出两个人先在医院守着,小陈你先回家收拾收拾,也顺带和你妈还有你丈母娘说一声。”   赵雅玉要住院,身边肯定离不开人,娘家婆家那边也都不能瞒着。   程织就是在大众凑数的,听到赵雅玉怀孕的消息,也没显得多惊讶,只是觉得陈杰豪方才的神色引人深思。   陈杰豪的表情看起来对这个孩子并没有惊喜和期待,甚至是怀疑的,难不成是觉得这孩子不是自己的?   想想两人的吵架内容,陈杰豪有这种想法好像也不奇怪。   “想什么呢?要不我们也走吧?反正也用不了这么多人。”站在一旁的钱丽华拽了拽程织的衣袖,同程织一起回家,“你刚刚去哪里了?还没进医院就看不到你了。”   “在医院门口看见一个很久没见过的同学,多说了两句。”   两人回家的时候,街边的路灯已经亮起来,钱丽华晃晃悠悠,说是时间晚了想回家休息,但其实速度慢吞吞的,一点回家的意思都没有。   “想什么呢?”程织和钱丽华换了位置,自己走在外侧。   “我嫂子这几天天天找我说话,希望我去找我妈要个工作。”钱丽华已经被这个事情烦了很长时间,今天实在是憋不住了。   “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没有工作很有可能就要下乡。”这是无可更改的事实。   尤其是现在每年知青下乡的时间,专门改到六七月份,就是希望初高中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的学生,能尽快下乡建设。   按照现在的政策,一家基本上只能留一个孩子在身边,钱家老大已经工作,顺利留在了城里,钱丽华和钱大川是一对双胞胎,如果两个人找不到工作,就全都需要下乡。   “她根本不是为我,就是为了家里的房子。”钱丽华这些话已经憋了很久,今天程织问起来,实在是忍不住了。   一大妈没有工作,一大爷是家里的顶梁柱,就算是家里的孩子全都下乡,也不可能让一大爷将工作让出去,只能想办法从别人手中买工作。   但是打听了一年的消息,始终没有合适的,毕竟依照现在工作的抢手程度,基本上只要卖工作的风声出来,立马就能被高价买走。   一大妈夫妻两个消息再灵通也没有,唯一能确认买到的工作,就是程织手上的那个工作。   但她和钱大川有两个人,总有一个人需要下乡,虽然两人尚未说起过这个事情,但两人心中都明白。   钱丽华:“我不想下乡,但我也不能就那么死乞白赖地非要我妈给我找个工作吧?”   “我嫂子想要我留在城里,让大川下乡,嘴上说大川是男孩子,能吃苦,去乡下能受得住。”   “但其实就是觉得我留在城里,过两年肯定也要嫁人,到时候房间就会空出来。”   钱丽华嫁人,钱大川下乡不会回家,到时候家里就会有更大的空间。   大嫂出于这样的考虑,就一直撺掇着钱丽华去找父母闹腾。   “我总觉得大川比我更需要一份工作,他要是有了工作留在城里,以后找媳妇也能容易一点。”钱丽华将这些话说出来,但却又觉得不对劲。   但具体哪里不对劲 ,钱丽华又说不出来。   程织没有对钱丽华的话表达自己的情绪,钱丽华此时也不需要程织帮着替意见,她只是单纯想要找个人倾诉自己的想法。   “我妈说要是工作的事情实在落实不了,实在不行就让我相亲嫁人。”说到这一点,钱丽华更加苦恼。   她觉得自己宁可下乡,也不愿意匆忙和人结婚,但她妈不同意她的想法,说她是没有吃过苦,将下乡想的太简单了。   “走吧,时间不早了,明天还得早起呢。”钱丽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心里轻松很多,回家的脚步都变快了。   程织回到家的时候,秋月家里还亮着灯,她索性敲了敲门。   “从医院回来了?快进来喝口水。”   程织进去之后,才发现秋月家里竟然只有她自己,周耀宗和周小花竟然都不在。   “小花这两天不想去上学,正好我娘想她,今天被我哥接到乡下去了。”   “耀宗和我说去隔壁大院的同学家睡去了。”   程织再一次在这个事情上无功而返,“之前那个小贼虽然抓住了,但听那个意思还有没交代出来的同伙,您这边又住在门口,还是要小心一点。”   “成,你放心吧,我自己又分寸,再说了就一晚上没什么的。”秋月笑着将程织送走,自己拿出镜子梳头。   程织今天东奔西跑的,睡前还喝了很多水,因此天还没亮透就准备起床上厕所。 竒 書 蛧 ω W ω . q ì δ ん ū 玖 ㈨ . C ǒ m   女厕的入口,靠近垂花门的一边,程织拿了手电筒照明。   走到垂花门附近时,突然发现大杂院的大门竟然是开着的。   最近有小贼出没,晚上睡觉的时候,大杂院的大门明明都是锁起来的。   程织不急着上厕所,也没往大门的方向走去,索性依靠垂花门的墙体遮掩,蹲在那里观察。   她想知道这门是不是周耀宗开的,是不是悄悄放了小贼进来。   程织依靠垂花门和自行车的遮挡,努力将自己缩成一团,看着门口处的情况。   最先走出来的是秋月,从大门探头看了看,随后又回到房间门口,“快走吧,这会儿胡同没人。”   “以后还是不要这么晚了,不安全,实在不行咱们还是以前的老地方见面吧。”秋月压低声音,对面站了一个有些脸生的男人,看起来大概四十多岁。   秋月帮人拍了拍肩膀上并不存在的尘土,姿态亲昵地将人送了出去。   程织担心秋月发现,动作利索地进了厕所。   果不其然程织刚进厕所,秋月就紧随着进来了。   “今天这么早起啊?怎么不多睡一会儿?”秋月带着笑容和程织打招呼,眼睛中满是试探。   “一大早没睡醒就有点拉肚子,我在厕所都蹲半小时了,再困的瞌睡虫都跑没了。”程织面色如常,“嫂子怎么也这么早?”   “以前晚上都和小花一起睡,昨天她不在,一晚上没睡踏实,想着还是应该把孩子接回来,毕竟乡下小花还是不太适应。”   两人寒暄之后,各自回了房间。   一直到身旁没人之后,程织才敢放任自己露出震惊的表情。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就早起这么一次,竟然看到了这样的场面。   而且那个男人她虽然看着面生,但她保证她绝对是见过的。   能让她有印象,但是印象又不深的人,十有八九也是食品厂的人。   那人穿着干部服装,应该是食品厂的领导,但具体是谁,程织一时间还对不上号。   周小花和周耀宗一夜未归,就是为了方便秋月夜会情郎,那两人知道秋月这个情郎吗?   程织有一种吃到瓜却又不能分享的无力感,打起精神去上班。   今天她和顾一舟约了在公园见面,下班之后早早赶了过去。   两人没有约在门口,而是在公园东南方向的小凉亭里,这边僻静,说话也会方便一些。   程织觉得自己已经来的很早了,没想到顾一舟比自己还要走。   “给。”顾一舟率先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什么?”程织接过发现竟然是个荷包样式的东西,她那在手里晃了晃,闻到了一股子草药味。   “驱虫药草。”顾一舟将凉亭的石凳提前擦过一遍,“公园树多,虽然还没入夏,但已经有蚊虫了。”   “谢谢。”程织将东西抓在手心里,总觉得面向顾一舟时,有些尴尬。   “下了班就过来吧?我烙了饼,吃点垫垫肚子。”顾一舟没着急和程织谈正事,而是极尽可能地表现自己。   程织原本想拒绝,但随着顾一舟的动作,油饼的味道铺面而来,竟然还是热气腾腾的模样。   摸了摸自己稍显干瘪的肚子,程织没能拒绝。   吃人嘴软,程织再看向顾一舟的时候,神情中已经有了自己都不清楚的软化。   “顾一舟同志,你好像很着急结婚,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程织吃了个半饱,主动发问。   “我之前看报的时候,看到你的断绝声明了,有了这份声明,你想要相亲会容易很多。”   程织简单想过,顾一舟之前在城里的名声不好,多多少少都和家里那位后妈有点关系。   但是如今几年过去,其实顾一舟的名声已经淡化很多,现在也没有一个乱七八糟的家庭牵连,如果真想相亲,没道理找不到。   况且顾一舟生父那边不管,爷爷也在乡下,城里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人,不会有人天天堵家门口催婚,根本不用着急。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着急定下来。”程织斟酌过很多措辞,但最终还是选择坦诚地说出来。   “我爷爷说如果我今年之内不结婚,他就每三天就过来一次,直到我结婚为止。”   城里虽然和乡下通了公交,但路不好走,时间也长,顾爷爷年纪大了,还晕车,一来一回要两个小时,根本坚持不住。   “他不愿意在城里住下,我也不愿意让他这么折磨自己。”   “程织同志我找上你,也是经过考虑的,我需要你的帮助,我想你也需要我的帮助。”   “咱们两个可以互帮互助,名义结婚,相互应付各自的麻烦。”   “互帮互助?”程织琢磨起来,好像确实有点道理。   “互帮互助,但由于我这边还要照顾我弟弟,肯定还是你比较吃亏,所以婚后我会工资上缴,家务全包。”   “你这边还有什么顾虑,也都可以说出来,我们都可以商量的。”顾一舟是个十分熟悉谈判技巧的人,但他那些熟练应用的技巧,在面对程织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程织只要坐在他面前,他就忍不住头脑空白,程织对他的影响力,超乎想象。   如今面色平静地说话,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   “你之前说什么时候是好日子来着?”程织看向顾一舟,突然发问。   “周三。”   “你们行政科的结婚报告应该很容易批的吧?那我们周三居委会见?”程织再一次攥紧手中的药包,脑海中的理智正在疯狂燃烧。   “那我们周三见。”顾一舟稍显呆愣,一直到程织的背影消失不见,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   掌心充血,足以看出他方才用了多大的力气。   程织回家之后,给爸妈上香。   “虽然我觉得有点冲动,但结果应该是不错的,看起来是个不错的人选,到时候你们应该也能放心我。”   程织坐在桌旁,对着爸妈的遗像说了许久,难得的睡了一个好觉。   “小程,明天晚上有空吗,我听说宋家那个儿子……”史主任趁着吃饭的时间,见缝插针给程织介绍相亲对象。   “主任,我定下来了。”程织开口打断。   史主任:“什么定下来了?”   “之前见了个相亲对象,对方答应入赘,我想着这么好的事情不能错过,和对方说好周三来领结婚证,我上午打好报告了。”   “这么快?是谁啊?结婚这种   事情还是要慎重……“没定下来的时候,史主任催着程织结婚,希望程织能稳定下来,但听到程织真的定下来之后,史主任又忍不住担心。   “您放心,就是咱们片区的,您见过,情况知道的是一清二楚。”   “那你们先领证?什么时候办婚礼?他家里对他入赘有什么看法?”史主任的问题一连串,程织全都一一解答。   时间一晃就是周三,程织从衣柜里拿出了一件新衣服穿在身上。   这件衣服是第一天上身,但其实两年前就已经做好了,程织今天特意穿上,也是想告诉自己,是一个新的开始。   如果大院没有别的事情耽误,程织出门的时间一般都很固定,会提前五分钟到达居委会,做一天的准备工作。   今天到决委会门口的时候,顾一舟竟然已经在了。   “你怎么这么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呢。”程织在顾一舟身上再一次敏锐感知到了一种焦急的情绪蔓延。   “家里座钟半夜停了,是自己估着时间过来的,没想到来早了几分钟。”顾一舟努力不让自己露馅。   他今日一大早就醒来,本来想要在程织家门口等待,但思考后还是遏制住了自己这个冲动的想法。   他发觉只要自己稍微着急一点,程织就能快速缩回去一步。   距离结婚只差临门一脚,他不想再出现偏差。   况且这一次他们来日方长。   两人都已经提前向单位打了结婚申请,居委会的审批是史主任亲自办的。   看着程织身旁的顾一舟,史主任盯着看了很久,最后盖章的时候还是说了一句,“好好照顾程织。”   “谢谢史主任,我会的。”   顾一舟双手接过两人的结婚证,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终于收回自己的口袋。   “婚礼你想怎么办?”回去的路上,顾一舟主动提起这件事情。   “就和大院的人一起吃顿饭吧,等之后再专门介绍你认识我的师兄们。”   两人身边都没有长辈亲戚,但顾一舟突然搬去她家,也交代不过去。   所以简简单单请大院的人吃饭,就当是婚礼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我送你回家。”顾一舟微微落后程织半步,身体摇晃之间,两人的手指似碰非碰。   居委会到程织家门口即便是走得再慢,十五分钟也足够了,顾一舟有些不舍告别,再次告诫自己来日方长,戒骄戒躁,依依不舍地同程织告别。   “等等,我有东西想要给你。”程织停下来叫住即将离开的顾一舟。   顾一舟跟着程织走进家门,第一次登门,顾一舟屏住呼吸,丝毫不敢乱看。   片刻后,顾一舟眼前出现各种票证和十元大钞。   “这是?”顾一舟有些惊讶。   “彩礼,这不是结婚应有的步骤吗?”程织将钱塞进顾一舟手中,顾一舟是入赘,所以彩礼钱应该她来出。   顾一舟看着手中的各种钱票,有一种啼笑皆非的感觉,但心情又着实不错。   回家时嘴角都在不自觉上扬。   重新将自己的匣子打开,将程织给他的东西,郑重地将程织给自己的东西放进去,和那张已经被撕碎的婚书放在一起。   这将会是他最珍贵的收藏。 第19章   “你结婚了?你怎么就突然结婚了?”一大妈抓着程织的胳膊,一连气追问。   即便程织已经将自己新鲜出炉的结婚证递给一大妈,一大妈还是不愿意相信。   “你这才相亲见几次啊?你就这么结婚了?对方靠不靠谱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尤其是之前还有杨青衡那样的例子摆在眼前,一大妈想要劝程织冷静,结婚不用那么急。   “我和他以前是同学,对方除了一个弟弟没有家庭拖累,还愿意入赘,我觉得人不错。”   “到时候婚后他跟着我住,就住在咱们大院里,有一大妈您还有这些邻居们帮我看着他,不会有问题的。”   “再说了,如果他真有问题,我们还能离婚呢,到时候我就将他扫地出门。”   “你说你怎么也应该提前说一声,这也太猝不及防了,到周日也没两天了,我和你黄大妈帮着你张罗张罗。”事情已成定局,一大妈多说无益,开始帮着程织张罗婚宴的事情。   “就咱们院里几个人,你也不用专门劳烦去请大厨了,就在咱们自己家做了,那天的时候你去买点喜糖瓜子,到时候和大家分一分。”   “还有你们领证的时候,那些结婚专用的票据也赶快用了,用不着就换出去,这都是有时间限制的,省的到时候都浪费了。”   “一大妈,谢谢您,这两年多亏了您照顾我。”程织倾身抱住一大妈,忍住眼中的泪。   自从爸妈去世之后,大院里的人可能是觉得程织孤独无依,对程织的变化一再变化,唯有一大妈从未变化,甚至对她更加照顾。   “说什么谢谢,你以后就好好过日子,别让自己受委屈。”   “等到时候带着顾一舟也让你爸妈看看,让你爸妈安心。”一大妈拍了拍程织的肩膀,想要留程织吃饭。   程织从自家拿了菜和干货,凑在一大妈家里吃了顿饭。   “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利索就结婚了,我还说我娘家那边有几个小伙子要介绍给你呢。”一大妈的儿媳妇刘芳对待程织很热情,只是说话间,一直在努力给钱丽华使眼色。   钱丽华闷头狂吃,当做自己看不见嫂子的眼神。   吃过饭后,程织再一次和一大妈说起工作的事情。   “这工作就是我一直给您留着的,您一直都这么照顾我,当初我爸妈去世,您没少跑前跑后,要是没有您和一大爷,就没有这份工作,我心里都清楚。”   程织想要劝说一大妈收下这份工作,至少能解决一个人的问题。   但一大妈的态度也很坚决,一定要花钱买。   京市的这几个大厂子,从去年开始已经不再大规模招工了,每年只有几个招工名额,这些名额,那些厂子领导的亲戚子女都不够分,根本轮不到普通人身上。   因此一份工作的价格自然也是水涨船高,如果白白收下程织的工作,一大妈心里过不去,毕竟关系再好,这种便宜是不能占的。   两人拉扯过来,拉扯过去,最终各退一步。   一大妈用低于市价的钱,将程织手上的工作拿到了。   “我这两个孩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让哪一个下乡,我都不舍,程织你在居委会,消息比较灵通,到时候如果听说哪里招工,记得和我说一声。”   “您放心吧,我肯定会留意的。”   前几年大灾害刚刚缓过来的时候,京市的各个工厂,都进行过大规模的扩招,当时就算是他们居委会,也能给不少人安排入厂工作。   但这两年,各个工厂的招工数,都一再缩减,居委会手上早就没有名额了,最多就能打听打听消息。   从一大妈房里出来,程织又去了趟后院,将这个消息告诉辛松岚。   “这么快就要结婚了?是不是太急了一点?”辛松岚和祁连生属于自由恋爱,谈了一年多最终将婚事商定,程织这才几天就要摆婚宴了。   “我们都想早点定下来,等周日的时候还要麻烦嫂子了。”   辛松岚自从得到那本菜谱之后,时不时就会给程织送吃的,程织每次都能感受到辛松岚的进步。   “不麻烦,祝你新婚快乐。”   有没有那么一张结婚证,对程织而言,生活并没有多大变化。   不过她找了个上门女婿的事情,已经彻底在大院传开了,早上刷牙洗脸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打听。   “小程也算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时间还早,但张主任已经收拾好,穿上皮鞋,拿上公文包准备出门了 。   程织笑了笑,“谢谢张主任的夸奖,一鸣惊人比暗搓搓算计,还落个一场空强多了。”   张主任扯了扯嘴角,匆匆离开,程织则继续和大院里的人寒暄。   尤其是陈大妈,特意站到程织跟前,上上下下打量。   “小程你真结婚了?别故意编出这么一个人糊弄我们大家伙吧?”陈大妈想要程织找对象,但是又不想程织真的定下来。   陈东升跟着大家伙上了趟医院之后,整个人就像是受打击一样,吃不好睡不好。   陈大妈就猜着是不是又从程织是不是又拒绝了自己儿子,没想到程织这边直接结婚了。   对于程织,陈大妈的感情复杂。   陈大妈自小看着程织长大,认为程织有时候脾气虽然大了点,但能担得起事儿,是个不错的姑娘。   但这种评价,在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程织之后,完全逆转了,甚至在心中埋怨程织小小年纪就招蜂引蝶。   程织和陈大妈想象中的儿媳妇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每次陈东升说起程织的时候,陈大妈都会生气,甚至还下手打过陈东升。   陈大妈这辈子一共生了三儿一女,孩子们都孝顺,唯有在婚事上全都不顺她的心意。   大儿子当时上高中的时候,就和同桌谈起恋爱,陈大妈不愿意,但是儿子一直坚持。当时陈大爷病重,陈大妈就听人劝说,最终还是点头让大儿子结婚,就当是冲喜。   可是没过多久,陈大爷还是走了。   之后是二儿子,谈婚论嫁的时候,正巧碰上自然灾害,各家各户都吃不饱,二儿子为了填饱肚子,自作主张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等陈大妈知道的时候,女方家都选好结婚的日子了,陈大妈一句话都插不上。   之后是唯一的闺女,陈大妈一心想要闺女高嫁,最好男方一家子都是长寿之人,省的像自己一样命苦,丈夫突然就得病没了。   但女儿也不听她的,不仅没能高嫁,还看上了同住一个的胡大妈的儿子。   陈大妈和胡大妈当年前后脚结婚生孩子,从一开始就不对头,两人见面就掐,陈大妈当然不愿意和胡大妈做亲家。   在知道女儿喜欢上胡家小子后,就将女儿锁在房间里,不让女儿出门。   但女儿为了嫁人,宁愿不吃不喝,想要将自己饿死。   当娘的最终还是没能犟过当闺女的,让闺女如愿。   只剩下陈东升一根独苗,一定要陈东升在婚事上听自己的。   因此在陈东升说自己喜欢程织的时候,陈大妈大发雷霆,一直不肯点头同意。   陈东升不想放弃程织,又不想让亲妈生气,一直拖拖拉拉,陈大妈逐渐就习惯了通过儿子的情绪来观察陈东升和程织的进展。   如果是心情平静,那说明两人最近都很忙,没怎么见过面。   如果心情好,说明被程织揍了,但手下留情,最后被自己洗脑成打是亲骂是爱。   如果是心情低落,那就是被程织无视了。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程织和杨青衡确定关系。   程织和杨青衡在一起的一年多时间里,陈大妈也在努力劝儿子去相亲,毕竟人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那头陈东升刚刚答应下来,还没来得及和媒人介绍的相亲对象见面呢,这边程织突然间就和杨青衡闹崩了,还直接将杨青衡送进局子。   从那天起,陈大妈就知道儿子的相亲是彻底不成了。   陈大妈想找个温柔的儿媳妇,程织显然不符合温柔这一点。   而且陈大妈还担心,儿子那么喜欢程织,假如以后两人真的结婚,一旦有什么婆媳矛盾,儿子十有八九都会向着程织。   所以陈大妈坚决不愿意两人在一起,但又担心自己棒打鸳鸯太厉害,让儿子提前伤心。   所以在陈大妈看来,最好就是维持原样,至少儿子对自己还是孝顺的。   结果程织就这么猝不及防要结婚了,陈大妈的心中多少有些复杂。   对于陈大妈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程织自然是不清楚的,不过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还没吃早饭吧?那天看你喜欢吃,多做了一点,快趁热吃吧。”顾一舟突然走了进来。   程织还站在水龙头那里洗脸,看见顾一舟进来,有些恍惚,他们明明没有约好见面。   “之前看你喜欢油饼,这次又做了点,还加了葱花你尝尝,要是喜欢等以后我天天给你做。”顾一舟眼中只有程织一人,但大院的众人却各个都惊呆了。   “这就是你对象啊?”最后还是陈大妈率先出声,“小伙子长得挺好的,那你们先说,我就先走了。”   陈大妈着急去看儿子,邻居们也都着急上班,逐渐散去。   “你怎么来了?”温热的油饼落隔着吸油纸落到程织的掌心,是这两年来从未有过的温度。   “趁热吃。”顾一舟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总该来看看。”   “我们已经领证了,如果我一直到周日才露面,你这边肯定有不少人说风言风语。”   “谢谢。”   “我送你去居委会。”顾一舟同程织一起出门,“毕竟我们是新婚夫妻。”   “看你们过得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两人走到居委会办公室门口,正巧碰上史主任。   顾一舟目送程织走进办公室,自己才转身回了医院。   “最近街道办都在开会,接下来估计会有大任务下来,咱们都打起精神。”   “之前户籍核查的名单已经交上去了,接下来就是知青下乡的活动要重点展开。”   “咱们重点要求是初高中毕业后,尚未找到工作的人去支援建设,但每家每户也要查清楚。”   “如果有那种一家五六个孩子,各个孩子都不用下乡的,也要重点关注一下。”这也是最近街道办开会的一个重点。   每年临近知青下乡的时候,城里家家户户都乱糟糟的。   最近街道办和革委会接连收到了不少举报信,都是举报各家偷偷走关系,不让儿女下乡的事情,居委会这边自然也要有所行动和态度。   开完会后,史主任将程织留下。   “你工作能力是有的,现在结婚了,大家也能对你更放心,之后工作肯定不轻松。”   “街道办那边准备明年组织考试,从基层的居委会提拔年轻人上去,这一年的时间你好好努力,可不能再掉链子。”   “我知道的史主任,这两年多亏了您,幸亏您还没有放弃我。”   时间一晃就是周日,程织一大早就起床,今日需要的菜和肉已经陆陆续续收拾出来。   辛松岚是今天的主厨。   程织则学着旁人结婚的样子,骑上自行车去接顾一舟。   “上来,我载你。”程织很快就到了顾一舟暂住的破庙。   顾一舟已经收拾好东西,带着弟弟一起正在锁大门。   听到程织的声音,转过身,有些斟酌地开口,“你载我?”   “我看别人结婚不都这样吗?”   新郎骑车到新娘家里,将新娘载回自己家里,顾一舟是入赘,也没有自行车,程织就自己动带入了新郎的角色。   “我载你吧。”就算是入赘,顾一舟也绝对不会允许程织载自己。   “我毕竟比你沉那么多,骑车还是很费力的。”顾一舟想要程织改变主意,又看了眼自己的弟弟顾一盛,“我们这有两个人,你自己骑车载我们两个,太累了。”   “行。”程织看了眼顾一盛,将自行车让了出来。   程织坐在后座,顾一盛坐在前面,车子上还绑着行李,三人很快到了程织的大院。   大院里已经热闹起来,都在帮忙。   “今天我们结婚,还让大家这么麻烦。”程织连忙上去道谢,又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糖和花生拿出来,每个人发一捧。   热闹的婚礼散去,时间已经是晚上,程织也开始安排顾一盛的住处,让顾一盛先休息。   “今晚,我们就……”程织看着房间里   的床,怎么也说不出睡一张床上的话来。   但扫了一眼地面,直接对顾一舟说睡地上好像也不太合适,毕竟现在的被褥还挺薄的,睡在地上说不定会感冒。   “我睡地上,你睡床。”顾一舟将程织没有说出来的话说完。   “那……行。”至少让顾一舟上床睡觉这件事,程织做不到。   “忙了一天了,早点睡吧。”顾一舟三两下在地上铺好自己的床铺,“你明天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程织看了眼顾一舟身下的被褥,盘算着将结婚票证花掉,至少要去买棉花。   程织家里的被褥一项不算宽裕,爸妈之前用的被褥,程织已经一起烧给爸妈了。   现在顾一舟铺在地上的被褥是他带过来的姓李,时间应该不短了,看起来只有薄薄一层,一点保暖性都没有。   “等明天,我们再去趟百货大楼。”两人有三天的婚假,程织盘算着家里缺的东西,准备一点点将空缺补上。   “好。”顾一舟十分利索地答应,“等到时候我去居委会接你。”   正好他也想为程织买一套衣服,他们结婚的事情落定太匆忙,身边也没有长辈提醒,很多事情都没有做。   如今婚后也算是瓜熟蒂落,顾一舟想要找机会,将事情一件一件全都落实。   程织将灯关掉,但躺在床上却没什么睡意,翻来覆去很久,过了十二点才终于安静下来。   听到程织熟睡的声音,闭眼安睡的顾一舟坐起身。   他虚虚坐在床沿,借着外面的月光,安静地看着程织的脸。   晚上太静了,静的他睡不着。   心里又太吵,吵得他也不能睡。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日复一日的梦境,竟然就这么实现了。   程织睡觉姿势不老实,动来动去,手搭在被子外面。   鬼使神差,顾一舟想起他送程织回家时,程织摇摇晃晃的背影,以及似碰非碰的手指。   他将自己的手覆上去,指尖对碰,两只手即将十指紧扣的时候,顾一舟停下动作。   重新给程织盖好被子,自己也轻轻躺下。   程织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第二天醒来时,顾一舟已经将饭做好了。   “刚刚新婚,就起这么早啊?”程织去水龙头洗脸,黄大妈也在那里慢吞吞洗衣服。   “天亮的越来越早了,躺着也睡不着。”程织和黄大妈打招呼,抬头的时候却发现黄大妈的儿子黄华善一直在透过窗子打量自己。   程织又看向自己身旁的黄大妈。   其实这段时间,她一直觉得黄大妈应该是有话和自己说,但黄大妈一直没开口,程织也就没有多探究,如今看来,黄大妈想说的话,应该和黄华善有关?   “那你以后就带着顾一舟那个弟弟过了?你们夫妻俩供他吃供他喝还要供他上学?”   “你们家顾一舟刚从乡下调上来,工资应该不高吧?”   “你们这刚刚新婚,花钱的地方也多,还要供着一个孩子上学,现在小年轻手头都不宽裕吧?”黄大妈隐晦地瞪了儿子一眼,让黄华善将窗户关上,继续同程织说话。   程织:“黄大妈您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咱们都是老邻居了,说话不用兜圈子。”   黄大妈:“我听说之前食品厂给你的那个工作,你一直都还没卖吧?价格上你准备要多少?”   程织:“您要买工作啊?是想自己去上班了?”   黄大妈之前也是食品厂的工人,后来让儿子接班,自己就在家里收拾家务。   而且黄家的情况和程家一样,都只有一个孩子。   程家只有程织,是因为程父程母不想生,好好教育自己程织,让程织自己成为一个能撑住事情的人。   但黄家的情况不同,黄大妈在怀上黄华善之前,怀孕过三次,但每次最终都因为各种各样的意外,没能保住。   黄华善出生之后,黄大妈一直没再怀过孕,就一心将心思扑在黄华善身上,将黄华善宠的不成样子,简直就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我都这么大年纪了,哪里还去上班。”   “我这不是想着,你刚结婚,手头肯定紧,你要是愿意把手头的工作卖了,也能减轻一下负担。”   “你说这工作你攥在手里这么长时间了,别时间太长,厂领导都忘了这件事情,到时候那工作可就是一句空话了,你可得想清楚。”   “你要是想卖呢,你就靠给你黄大妈,这么多年邻居,我肯定给你谈个合适的价格。”   程织:“黄大妈您晚来了一步,这工作前几天我已经卖给一大妈了。”   “卖了啊,卖了啊。”黄大妈又嘟囔了两句,随后话锋一转,“你们这些小年轻确实都喜欢听风就是雨的,事情还没想清楚呢,就先着急忙慌做决定。”   “我听说你们家顾一舟是入赘的是吧?那家里洗衣做饭是不是就是他了?”   “程织啊,我跟你说,这洗衣做饭也不是个简单的活儿,想要将家顾好,工作肯定还是要舍弃的。”   “你看二大妈她倒是上班,家里都是一团糟的,要我说如果想要把日子过好,还得让顾一舟回家。”   “顾一舟照顾家里,你就好好工作养家,到时候你们把顾一舟的工作卖了,也能是一笔不小的钱。”   “两份卖工作的钱直接拿到手里,你们小两口直接就富裕了,以后遇上什么事儿都不用愁。”   程织:“您刚还说我们两个人都挣得不够花的,现在这变得也太快了吧?”   程织发现黄大妈家的窗户再一次被打开了,黄华善还拿着抹布在那里装模作样。   程织很快回了房间,原本打算收拾好后,就和顾一舟一起去百货大楼。   但顾一舟却提起来再将家里的东西清点一遍,到时候缺什么东西能一起买了。   顾一舟打扫卫生很细致,边边角角都能照顾到。   有些不知道能不能打开的东西,还会提前问问程织。   程织在努力让自己和顾一舟熟悉起来,况且她家里除了那些不能说的金条,没什么可隐藏的秘密。   顾一舟在家里收拾卫生,也不至于突然把地板撬开,所以没什么是顾一舟不能碰的。   “这个匣子的锁坏了,需要换一个吗?”顾一舟一边说一边将匣子递给程织。   但两人都错估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匣子一不小心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也都飘洒出来。   顾一舟低头去捡,发现是一张被撕毁的婚书,上面男方的名字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你以前还订过娃娃亲啊?”顾一舟勉强保持住自己冷静的语调,状似好奇地问起有关婚书的事情。   “这婚书怎么撕毁了?男方的名字也看不见。”   程织随意瞟了一眼那张婚书,“就是一张废纸,我爸妈从来没和我提过娃娃亲的事情。”   “我爸妈没说过,婚书也撕了,估计是男方以前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家吧。” 第20章   “是吗?”顾一舟声音发紧,他猜出程织应该是不清楚婚约一事,但没想到程织对于这份撕毁的婚书,会抱有这样的猜测。   “我爸妈都是信守诺言之人,如果这婚约真的定下,对方也无过错的话,不会轻易撕毁。”程织将两半的婚书拿在手中。   婚书已经有些年代了,上面的字迹有些晕染,程织也无意探知当初婚约的另一位主人公是谁。   只是如今再次看见这张破碎的婚书,程织还是难免有些疑惑。   “爸妈自小什么事情都会同我商量,唯独这件事情,我竟然毫不知情。”上次看到这张婚书,程织只记得震惊,都没来得及多想。   如今再次看到这张婚书,程织的疑惑自然而然涌上来。   顾一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垂眸,他其实知道两人订婚的原因。   当初两家退婚,也是顾一舟主动提出来的 。   当初程织的母亲在下班路上,偶遇一个大肚子快要生产的孕妇,将孕妇送到医院,一直守着孕妇生产。   之后还特意去看孕妇。   而那位被程织母亲救下的孕妇,就是顾一舟的母亲。   顾一舟早产,顾母当时什么都没有准备,若不是程织母亲将其送进医院,怕是会一尸两命。   顾母住在医院的时候,程母下班之后也会去探望。   之后顾母出院,特意带着家人前往程家感谢,这才发现原来不仅程母救了顾母。   当初程父还帮过顾母的父亲,顾一舟的外公。   顾一舟的外公是个跑南闯北的商人,有一年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因为货物出现了一点岔子,身上的钱也全都被偷了。   饥肠辘辘的时候,遇到了程父。   程父看出顾一舟外公的窘迫,请顾一舟外公吃了顿饭。   也是因为这顿饭,顾一舟的外公成功回家,他一直想要找到当初路上的恩人,但是一直毫无音信。   直到随女儿一起登门道谢,才发现当初帮自己的人和救了女儿的人,竟然是两口子。   几人都惊叹于缘分的玄妙,两家人逐渐开始走动。   再后来,程织出生,两户人家还会经常在一起。   程织两岁那年,夏秋交替之际,一直高烧不退,程母天天带着程织跑医院,但是依旧没有什么用,病情好好坏坏。   程父则是走遍街坊邻居,凑齐百家米,想要用这种偏方,让程织退烧。   但程织的病情依旧毫无好转,甚至医生也一再叮嘱,如果程织的烧再不退,可能会有危险。   最后程父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个依靠算卦为生的瞎子。   瞎子求签问卜之后,给出了另外一条路——定亲。   瞎子说程织高烧不退是因为八字过轻,魂魄不稳,并且是早夭面相。   想要挽救程织的命运,必须找出一个八字相配之人和程织定亲,如此程织才能活下来。   当时程父程母已经到了病急乱投医的地步,顾一舟的母亲听闻之后,拿着顾一舟的生辰八字上门。   那位算命先生合盘之后,说两人的八字正相配。   因此两人便写下了婚书。   顾一舟满打满算只比程织大半年,这桩事也是稍微大一点之后,听家里人提起来的。   因为定下婚约,两户人家的走动也比平时更为频繁。   程父程母也在一直找机会同程织说婚约的事情,但是程织每次听到有关娃娃亲的事情,总是不耐烦,程父程母便一直都没有说。   可是顾一舟从那时便知道自己和程织是有婚约的,以后的他会同程织结婚。   本以为有了婚约,两人会越来越熟悉,但是没想到外公却突然一再让自己家和程家减少来往。   程织年幼心大爱忘事,同顾一舟的关系本就平平,顾一舟几天不出现,程织就已经忘了这人。   顾外公告诉顾一舟,这桩婚事程父程母并未告诉程织,程织小时候没有耐心听有关娃娃亲的事情。   长大之后对娃娃亲又十分抗拒,程父程母不知道应该怎么同女儿张口。   况且当初两人之所以定下婚约,是想要报答程家对自家的帮助。   如今程织无事,这桩婚事完全可以当做不在意。   顾一舟的外公说起过带着顾一舟上门退婚的事情,但是顾一舟并不同意。   再之后事情变迁,外公远走他乡,毫无音信,和家里彻底断了联系。   又因为受环境变化的影响,顾母被判定成为是资本家的女儿,成分并不好。   之后顾母病逝,顾一舟彻底没了遮风挡雨之人,还要照看年纪尚幼的亲弟弟,与新进门的继母继弟针锋相对,试图用拳头捍卫自己的权力。   也和程家彻底没了联系。   后来顾爷爷从乡下过来,特意将顾一舟带回乡下,回乡之前,顾一舟再次登门程家,两家的婚约正式解散。   顾一舟因为各种情绪交加,在激动之下将自己手中的婚书撕个粉碎,可是在情绪过去之后,又难免后悔,一点点将婚书拼凑起来,带回了乡下。   顾一舟原以为程家本就不愿意要这门亲事,会在自己登门之后,将婚书彻底销毁。   没想到婚书虽然已坏,但程家却保留下来。   “想什么呢?”程织的手在顾一舟的眼前晃动,唤回顾一舟的思绪。   “没什么。”顾一舟抬头想要抓住程织的手指,但斟酌之后,也只是握住了手腕。   “我将家里的东西都大致清点了一遍,全都记下来了。”   顾一舟内心庆幸,自己当时没有病急乱投医拿着婚书来找上门,依照程织的想法猜测。   说不定结果会更差。   顾一舟没再提起婚书的事情,倒是程织想了想准备将拿纸婚书扔掉。   本来就是自己不知道的东西,现在自己又已经结婚,那东西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会膈应人,还是扔了为好。   看程织随手将婚书仍旧垃圾筐里,顾一舟多看了一眼,没有阻止程织的动作,随着程织去了百货大楼。   京市的百货大楼热闹非凡,是个三层的小楼,即便是工作日,里面也从来不缺少人流。   程织手头票据有不少都是结婚专用的,搪瓷盆,柜子,碗筷,棉花这些东西她都买了不少。   不知不觉上了二楼,二楼主要是衣服和鞋子,两人在二楼停留了很长时间。   程织琢磨着给顾一舟买两身衣服,据说这是新婚夫妻成婚之前必有的步骤,只是两人没来得及,今天也算是补上。   顾一舟也是同样的想法,他想要给程织买衣服。   “你喜欢哪件?这件行不行?”男女装分挂在两侧,两人手中同时拿起衣服,异口同声发问。   “应该是我给你买衣服的。”两人再次异口同声。   “先去试试怎么样?”   连着三句话,两人都异口同声,程织忍不住笑出来。   “我给你买。”程织将自己手中的那件男装递过去,布料是现在最流行的的确良,价格当然也不菲。   顾一舟手中则是一条裙子,颜色不算鲜艳,但是挂在一众衣服之中,也足够显眼。   顾一舟没说话,执着地将自己手中的衣服递给程织。   最终两人达成相互给对方买衣服的成就。   两人大包小包的回家,但面对新买回来的棉花,程织却有些犯难。   “你会针线活吗?”程织试探地问道。   程织从小就喜动不喜静,程母每次教程织针线活缝衣服的时候,程织总是糊弄。   若是衣服裂了个口子,程织还能勉强补一补。   但是缝被子这么大的事情,程织自己没做过。   她现在虽然这么问顾一舟,但其实心里已经盘算着,如果让一大妈帮自己做被子,自己应该给点什么东西答谢。   但其实程织并不想让一大妈动手。   她和顾一舟刚刚新婚,如果让一大妈帮自己缝被子,一大妈肯定会选择双人被,毕竟新婚夫妻睡在一起才是正常的。   可是程织不想要双人被,她要单人被就已经足够了。   “交给我就够了,这些事情你都不用操心。”顾一舟将棉花和今天买来的布放在一起,“我会针线活放心吧。”   程织眨眨眼睛,忍不住给顾一舟竖起一个大拇指,她没想到顾一舟连这件事情都会。   “时间不早了,我先去做饭。”顾一舟将东西简单整理之后,走向灶台。   虽然婚前顾一舟一再承诺自己家务全包,但程织到底是不好意思空等着,洗手之后帮顾一舟一起做饭。   她虽然厨艺不行,但在程父的熏陶下,刀工不错,不会给顾一舟帮倒忙。   顾一盛中午在学校吃饭,因此只有顾一舟和程织,两人也没有做什么复杂的饭菜,动作很快。   “我想着趁有时间,让你和我的几个师兄也都好好见一面。”婚礼那天程织几个师兄也都上门了,顾一舟简单寒暄过。   “那在家里还是去国营饭店?”顾一舟对认识程织身边的人很积极,他迫不及待想要了解程   织的生活。   “去国营饭店吧。”毕竟人多,在家里招待的话,有些招待不开,而且家里的肉票也不足了。   国营饭店有熟人,换肉票也方便。   “给,这是这个月的家用。”程织依旧是自然承担起养家糊口的重任。   但这一次顾一舟看着那些钱却没有收下,反而是打开匣子,将自己的存款拿出。   “说好的,工资上交,你管家。”   程织看看自己手中的钱,又看看顾一舟手中的钱。   “你不用都给我,你总得留点私房钱。”程织接过后,发现顾一舟竟然有不少存款。   “你放心,我有钱的。”顾一舟将之前程织给他的彩礼钱专门藏了起来,没有混到这些钱里。   顿了顿,继续说到:“这钱就算是我的嫁妆。” 第21章   婚后的生活,程织适应的很快,   顾一舟也真的做到了最初承诺那样,家务全包。   程织每次醒来,早饭都是热气腾腾的,家里也一直都是一干二净的。   让程织满足的还有另外一点,顾一舟不会忘记程父和程母,睡前会给两人上香。   程织和程父程母说话时,顾一舟也会静静陪着,不会出言打扰。   顾一盛也不是一个调皮的孩子,反而会关心程织,有时候看着家务全包的顾一舟,程织都会有一种结婚好像真的挺不错的感觉。   但苏晴对程织的婚姻生活充满担忧,“他没动过手吧?”   苏晴一直对顾一舟打架的事情印象深刻,时刻怀疑顾一舟有什么暴力因子,担心程织的婚姻生活也充满暴力。   “没有,再说了真要打起来他不一定能打得过我。”程织对于自己的武力值还是相信的。   即便程织一再保证,顾一舟是个情绪稳定的人,但苏晴还是会隔三差五登门,就是为了观察顾一舟,想要看看是不是顾一舟故意用温和的样子迷惑程织。   苏晴登门的次数多了,倒是让顾一舟想起许多旧事来。   “苏同志隔三差五登门,是找你有什么事情吗?”晚间睡前,顾一舟说起这个话题。   顾一舟平日里话很少,但是每次睡前都会找话题同程织聊天。   程织也不好直接说苏晴是怀疑顾一舟有暴力基因,只好另找借口。   程织:“苏晴家里想催着苏晴结婚,她一直不愿意,所以来这里躲一躲。”   顾一舟:“结婚是件大事,苏同志确实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不能因为认识时间长,就掉以轻心,毕竟人都是会变的。”   顾一舟是知道苏晴结局的,苏晴的结局并不好。   苏晴多次相亲,蹉跎了几年,最终嫁给了一个认识多年的朋友,夫妻两个安稳过日子。   改革开放之后,苏晴夫妻两个就停薪留职做起了小生意,日子越过越好,但是没多久,苏晴的丈夫就染上了赌瘾,还瞒着苏晴在外面借了很多高利贷。   等苏晴知道的时候,已经利滚利成了天价,不得已变卖家产,来挡窟窿。   男人跪在苏晴跟前,一再请求饶恕,说自己再也不会赌,苏晴信了。   但是戒赌哪有那么容易,男人最开始是偷家里的钱去赌,后来就是打苏晴,让苏晴将工资全都交给他。   苏晴和男人离婚后,自己进货做起了小生意,但男人依旧阴魂不散,每次日子刚刚稍微好一点,男人就如鬼魅一样缠上她。   苏晴在男人的逼迫之下跳河求死。   正巧被路过看工地进度的顾一舟救下。   顾一舟认出苏晴是程织朋友,当时的他已经没了程织的消息,便想着替程织尽一份义务,帮苏晴一把。   当时的苏晴已经不认识顾一舟,且一心求死,最终找到了可乘之机,用水果刀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但苏晴即便是死了,那个男人也依旧没有放过苏晴,他用夫妻的名义,收敛了苏晴的尸骨,并且用高价将苏晴配阴婚,拿着钱再一次进入赌场。   如今顾一舟有机会重来,自然也想要帮苏晴,只是他不方便直说,只能用委婉的语气来提醒。   况且顾一舟还有一个疑惑尚未解谜,这一世程织为什么会突然知晓杨青衡的秘密。   “结婚的事情确实应该郑重。”程织口中应和,但心中却想着,自己这婚事这么冲动,竟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程织的想法,旁人并不知晓,她只是再一次敏锐感觉到,大院里的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发生了变化。   至少像西厢房的张主任和葛成妹一家,不再一直盯着自己的房子。   陈大妈看见自己时,也不再像之前一样,时不时言语里就要带上几句挑刺。   二大妈更是开始绕着自己走。   这天下班回家,程织正巧在门口碰上二大妈送人出去。   那人是个瘸脚老太太,是她们居委会前段时间定下的救济户之一。   那位老太太据说早些年是给人看事儿的,能通过香火的兴旺看出事情的走向,顺带卖点香烛纸钱给大家。   只是如今已经不再能从事这项职业,老太太无儿无女无工作,只等着居委会的救济金。   程织对老太太还算熟悉,毕竟三天前,她还代表居委会对老太太进行慰问,送了粮油过去。   当时的老太太紧紧握着程织的手,仿佛程织是她的亲女儿。   而今天的老太太再次看到程织,明显是吓坏了,本来让二大妈扶着,瘸着腿,慢吞吞走着,看到程织后,恨不得跑起来,像是见了恶鬼一般。   程织眨眨眼,着实没想到老太太会是这副样子。   她回头看了眼二大妈,正巧也碰上二大妈看她,二大妈的身体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程织的嘴角抽了抽。   她是真的没想到,二大妈胆子会这么小。   二大妈如今身体已经好了,但胆子比平常小很多,作为邻居,程织有时候会听到二大妈在家里神神叨叨拜佛的声音。   有时候晚上还会碰到二大妈开窗通风,应该是晚上在房间里烧纸钱,所以想要味道尽早散去。   王文语这段时间也不再回娘家,程织问过那几个盯着王文语婆家的小孩子。   据说王文语的胎像不是很好,一直在家养胎,上班的时候也经常请假。   倒是王文语的婆婆,最近出门的次数变多了,可是也没什么奇怪的地方,只是寻常地串门聊天。   程织默默将小孩们说过来的情报收集起来,她总觉得王文语的婆婆,虽然看起来正常,但肯定是有秘密的,继续跟下去,说不定会有新的发现。   “今天王文承又脱衣服在院子里裸奔了。”钱丽华在大门处看到程织,像是找到了同类,连忙抓住程织的袖子。   “这会儿大家都还没下班呢,王文承裸着在院子里洗澡。”钱丽华一放学就碰上这样的场面,吓得不敢进去。   只能让钱大川进去,看看能不能制服王文承。   就算王文承不想穿衣服,但也不能继续在院子里了。   王文承的脑子不好,但力气却不小,这会儿大院也没几个能帮忙的人,一时间根本控制不住王文承。   程织向院子里走去,准备先擒住王文承,毕竟总不能让王文承就那么在院子里发疯。   还没走近,程织的手腕突然被抓住。   回头看发现是顾一舟。   “我来吧,你先帮我把菜拿回家里。”顾一舟并不想让程织管这种闲事儿。   而另一边,钱大川已经拿着绳子,试图学着老样子,将王文承绑起来。   但王文承接二连三被绑,早已经长记性,此时正和钱大川绕圈子。   最终还是顾一舟走上去,眼明手快制住王文承,将王文承拖回了房间,重新将王文承绑上。   二大妈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看到顾一舟在自己家里,下意识觉得顾一舟是贼来自家偷东西。   但是她很快就看到了再一次光着身   子的王文承,瞬间再次觉得头晕眼花。   顾一舟没多说,看王家有人回来,就离开了。   “没事儿吧?”程织上上下下看着顾一舟。   顾一舟摇头,洗手之后开始做饭。   但王家却再次热闹起来,二大妈又哭了。   哭声很大,即便程织布刻意去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哭声中,还能听到王文承说话的声音。   王文承对于二大妈的哭泣,好似并不在意,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想光着身子去院子里洗澡。   自从上次中药后,王文承就喜欢上了这种感觉,只是家里对他管得严,他很少能找到机会。   今天也不例外,他好不容易打开家门出去洗澡,很快又被人捉了回来。   二大妈看儿子的样子,抱着哭个不停,一声比一声大。   大院里有人去厂子告诉二大爷家里的事情,希望二大爷能尽早回家,结果二大爷说今晚厂里有急事,怕是不能回家了。   第二天,程织再次听到大家说,二大妈又病了。   二大爷一整夜没回来,二大妈身体没力气,想要让人通知女儿,让女儿请假回来照顾她。   但是王文语胎像不好,医生叮嘱说要卧床静养,所以没办法回娘家。   一时间王家就只有二大妈和王文承两个人。   一大妈不放心,想着留心照顾,但二大妈却很固执,不想让一大妈来自己家里。   只能时刻注意着二大妈家里的动静。   因此等程织再次回家的时候,就听到了另外一个消息——二大妈再次住院。   二大妈不要一大妈留下来照顾,家里只有王文承和二大妈两个人。   二大妈昏昏沉沉,没有力气,想要喝点水。   王文承十分乖顺地给二大妈倒水,但并没有倒在常用的大茶缸子里。   而是将水倒进了家里平常起夜的尿盆里,用尿盆给二大妈喂水喝。   二大妈认出那是尿盆之后,再一次晕了。   二大妈送到医院后,就有人去厂子通知二大爷,可是二大爷再一次用工作忙的借口打发对方。   程织听得直皱眉头,第二天上班时,程织和史主任说了几句后,就拿上自己准备的资料前往食品厂工会。   程织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记仇的人,当初给自己下药是王家一家子的手笔,可是直到现在二大爷竟然丝毫没有受到影响,程织当然也一直记着这笔账。 第22章   程织这次来食品厂是有正事儿要做的,临近学校的毕业时间,为了动员更多的知识青年下乡,每年知青办在活动之前,都会先举办每年的忆苦思甜会。   居委会和工厂要协同合作,将这次的忆苦思甜会安排下去。   程织不是第一次负责这个事情,流程都是熟悉的,工会的人也同程织很熟悉。   程织去的时候还带了喜糖。   “你这婚还真是说结就结,动作也太快了。”和程织对接的工会干事,比程织年纪大了两岁,去年也刚刚结婚。   “都是缘分嘛。”程织将自己带来的资料放在桌子上,同对方寒暄,“这段时间厂里是很忙吗?”   “没有吧?厂里刚结束一个大订单,这段时间又没有什么节日,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工会干事一边拿出自己这边的资料名单,一边随口回应着程织的话。   “你怎么会觉得很忙啊?你们居委会最近有活动,找不到人?”   “不是,不是,就是我邻居,他是咱们厂里的车间副主任,忙的一晚上没回家,媳妇住院了都不知道,说是车间有紧急任务,没办法照顾家里。”   “说起我那个邻居,最近也是运气不好,三天两头就病,她这个还要强,不想让人知道,昨天要不是大院的人一直注意着,晕过去都不知道。”   谈话间,程织无意间将王家的情况都带了出来。   夫妻两个都是厂里的职工,儿子早些年发烧烧傻了,本来有个女儿时不时回家帮趁,结果女儿这一胎胎像不稳,根本不能回家,家里乱七八糟的,还经常生病。   工会干事在厂里工作了几年,每年都要重新核对厂职工的名单,再加上二大爷在厂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工会干事很快就对应出是谁。   两人本就是闲聊扯出的二大爷,很快将话题转移到工作上。   两人手上都有一份名单,都是能上忆苦思甜会讲故事的人,每年的人选不会重复,并且要和这些人提前沟通。   程织将今年居委会暂定的名单拿出来,“这次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暂定就是居委会这边出三个人,你先看看,有不合适咱们再沟通。”   “这个人能行吗?”工会干事指着其中一个人名,有些迟疑。   刘文全,是个瘸了腿,还聋了一只耳朵的孤寡老头,和程织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之前是杨青衡的邻居。   这个刘文全一个人生活,早些年妻子去世之后,就变得十分孤僻,对谁都爱答不理,甚至一度想过要自杀。   后来在路上捡了个半大的孩子,重新有了活下去的希望,居委会为了让刘文全安心活着养孩子,给刘文全安排了一个在公园附近修车的活儿。   刘老头磕磕绊绊把孩子养大,然后好不容易等孩子出息了,转身把孩子赶出家门,又开始一个人生活。   程织身为刘文全的邻居,曾经也听家里人说过刘文全过去的过去。   刘文全早些年是个大户人家的马夫,从小吃不饱,后来磕磕绊绊长大,外地求生,好不容易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刚稳定下来,妻子和孩子又都离他而去,所以养成了刘文全的古怪性子。   居委会之前一直想要请刘文全去忆苦思甜会说一说自己的故事,但是刘文全一直拒绝,他不想同旁人讲述自己的苦难,居委会也不想强求。   但是今年刘文全改了主意,应该是和刘文全曾经收养过的那个孩子有关。   那个孩子被刘文全赶出去的时候,已经考上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在学校工作。   刘文全虽然不愿意见这个孩子,但是这个孩子每个月都会来看刘文全。   这次程织会将刘文全的名字加上,也是因为刘文全这个收养的儿子,告诉程织刘文全改变主意了。   程织向刘文全求证过,发现刘文全今年果真不抵触今年的忆苦思甜会,才将名字加了进去。   “那行,那我们的名单就先这么定下来。”看程织胸有成竹,工会干事也利索地说起厂里这边的人选。   最后两人又确定了时间和场地,以及参加人员,才终于结束了上午的工作。   程织在食品厂的食堂吃饭,吃饭的间隙工会干事再一次问起二大妈的事情。   “毕竟是我们食品厂的职工,今天要不是你说起来,我们都不清楚这些情况,她现在还在医院吗?我们工会这边也应该派人去看看的。”   “我们院的二大妈从来不肯在医院多住。”毕竟住院要花钱,二大妈更想把钱攒起来,到时候都留给王文承。   程织回到居委会继续忙碌,下班回家的时候看见二大爷也慢吞吞回家。   二大爷看到程织,冲程织点了点头当做打招呼,程织自然也有所回应,等进了大门才知道,原来厂妇联的人正在家里探望生病的二大妈。   程织看了眼二大爷,发现二大爷脸色黑沉,看起来十分难看。   二大爷难受,程织就高兴,脸吃饭都多吃了半碗。   晚上,或许是有人安慰陪伴,二大妈再一次打起精神,晚上程织再一次闻到了烧纸钱的味道。   二大妈天天烧纸钱,知道的绝对不是程织一个,毕竟整日烟雾缭绕的,不是傻子都能猜出来二大妈在做什么,只是看着同是邻居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但是这次连一大妈都忍不住了。   “你们史主任是不是知道二大妈天天烧纸钱的事情了?”一大妈来了程织的房里。   程织:“主任没和我说过,但也问过我咱们大院的管理情况。”   程织早些天想向居委会申请给她们大院加个三大妈,但思索一圈后放弃,之后倒是史主任问过大院的情况。   程织只是说二大妈最近经常生病,没想到史主任连二大妈整天烧香拜佛的事情也知道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   好惊讶的,毕竟大院里没有秘密。   “主任让我劝劝二大妈,毕竟这马上就要换届了。”   大院管事虽然会换届,但是一般来说,一旦选定是谁,接下来很多年都不会有变化,毕竟都是街坊邻居,该给的面子都要给。   可是二大妈如果再搞出这种事情,那些情分就完全没用了,毕竟革委会可不会看情面,如果知道二大妈整日烧香拜佛,不仅二大妈会进去。   估计连她们整个大院都要仔细搜一搜。   没人愿意招惹那些革委会的人。   一大妈想办法劝过二大妈,但是二大妈闷不吭声,一大妈只好来找程织。   “我虽然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我能看出来,多多少少和你有点关系,二大妈昏迷的时候,一直叫你妈的名字。”一大妈说着,叹了口气。   二大妈和程家虽然是邻居,但两人的关系平平,程母死后,二大妈也从未说起过程母这个人。   如今动不动就晕倒,每次迷迷糊糊的时候都喊程母的名字,让程母放过她,里面肯定是程织的手笔。   “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二大妈变成现在这样,肯定是她先招惹你的,但咱们都是邻居……”一大妈其实有些说不下去。   这些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总有一种她在欺负程织的感觉,可是不说,二大妈一直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你好好想想。”一大妈最终只是拍拍程织的手,去了二大妈家里。   “你老实交代,到底对程织做了什么?”一大妈对着二大妈连连叹气。   二大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似乎并未听到一大妈的问话。   “你怎么了?想什么呢?”一大妈在二大妈的眼前晃了晃,让二大妈回神。   “是你啊,一大妈,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看见。”二大妈扯了扯嘴角,试图坐起来和一大妈说话,但被一大妈压了下去。   “不舒服就躺着,你家老王和王文承呢?”一大妈环顾一圈,起身给二大妈倒热水。   却没想到热水壶里的水早就凉透了,最终还是自己打开炉子,准备重烧一壶。   “老王说他带着文承出去吃。”二大妈的眼珠子转了转,眼泪又想掉下来,但勉强让自己忍住了。   自己最近三天两头住院,二大爷从来不管,今天好不容易回来。   也不是问她身体怎么样,而是问还能不能做饭,如果不能他就出去吃。   毕竟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除了吃饭,她们夫妻两个还大吵了一架。   二大爷准备联系之前来家里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看中了王文承,想要借种,而且给的报酬不低。   二大爷本来觉得这种事情屈辱,他一个领导,儿子是傻子就算了,如果真的去做这种事情,那简直就是将自己的脸面踩到地下,他是坚决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段时间,家里接二连三地闹腾,王文承似乎是爱上了在院子里裸奔,只要有机会,就会脱光了在院子里发疯。   二大爷一直担心,有一天王文承会光着身子跑出去,到时候整条胡同都知道他家里有个傻子,颜面扫地。   二大妈最近一直生病,在二大爷看来,也是一种担不起事儿的表现,就是下个药而已,没办成就算了,还天天把自己吓得不成样子,甚至还惊动了工会的人。   说不定还要拖累他的工作。   所以二大爷对二大妈说,想要同意借种的事情,而且自己想要再要一个孩子。   “我再要一个儿子,就算我生不出来,我抱养一个也行,总之我的儿子不能是个傻子!”   二大妈不同意,夫妻两个再次大吵一架。   二大妈本来就虚弱的身体更加虚弱,二大爷却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带着王文承出门了。 第23章   “我……”二大妈握住一大妈的手,张了张口,却又不知道怎么说出来。   “你这好好的日子,怎么就能过成这样呢?”一大妈皱起眉头,虽然有些话不想现在说,但该说的还是要说出来,“马上大院就要换届了,你好好想想。”   “虽然我知道你觉得咱们大院的谁都不如你,可是这段时间你也没少折腾事情,居委会那边都看不过眼了。”   听到居委会三个字,二大妈的眼球动了动,抓着一大妈的手也忍不住用力。   “是不是程织?是不是她?”二大妈虽然精神恍惚,但也没有彻底傻掉。   她一方面沉迷于烧香拜佛,祈求佛祖显灵,让佛祖将孤魂野鬼镇压,还自己安稳的生活,不要再让程母入梦找自己。   另一方面也怀疑程织,毕竟程织直接将红糖水全都塞进了王文承的嘴里,肯定是提前知道红糖水有问题,自己当晚之所以能看到程母,肯定也是程织动了手脚,就是想要报复。   两方面的想法在二大妈的心里循环往复,但是又不敢找程织求证,最终能做的只有逼疯自己。   程织就在居委会工作,在决委会告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一大妈摇头,“我就知道肯定是你先做了什么,让程织不高兴了,但人家程织一句不好都没说过你,还帮着你遮掩。”   “主任之所以会知道,是你烧纸烧的太频繁了,你再这样下去,革委会都要上门了,你这日子真不想过了?”   “和她没关系?”二大妈有些不信,但革委会确实吓到了她,她必须让自己强撑起来。   她已经不能生了,二大爷却想要儿子,不就是想和她散了,另外找个年轻的生孩子。   如果自己真的被革委会的人抓走,二大爷更有立场说离婚的事情。   她这些年辛辛苦苦伺候二大爷,绝对不要落到这样的处境。   二大妈那边微薄的意志被唤起,一大妈冲了红糖水让二大妈补充身体,又从家里拿了糕点让二大妈垫垫肚子。   二大妈看见红糖水,神色恍惚了一下,但还是一口一口喝下去。   天色越来越暗,二大爷和王文承依旧没有回家,二大妈担心王文承,但是却没有心思去找,坐立不安之后,最终下定决心去找程织。   程织刚吃完饭,顾一舟在收拾桌子准备扫地,程织则坐在另外一边看顾一盛写作业。   “您怎么来了?”看二大妈进来,程织虽然惊,但还是笑着。   二大妈坐在椅子上一度张嘴,但是一点话都说不出来,时不时将视线放在顾一舟和顾一盛身上。   顾一舟同程织对视一眼,程织冲顾一舟点头。   “一盛来和哥哥一起去院子里洗衣服,你不是刚说想要玩水吗?”顾一舟端起搪瓷盆,去喊顾一盛。   顾一盛想要玩水是昨天的事情,今天早已经忘记了这件事,但他看了眼二大妈,还是跟着哥哥出去了。   “你这婚结的不错。”二大妈虽然已经决心要同程织道歉,同程织坦白,但坐在这里之后,依旧张不开口,只好用一些无意义的话语来寒暄。   程织笑笑,“二大妈可是稀客,这次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二大妈低头看看自己的鞋面,又看看程织,索性豁出去了。   “我这次来是给你道歉的,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   程织不接这话,“二大妈说什么呢?什么上次的事情。”   “上次文语回来,我专程给你送红糖水,那水里加了料,是我对不起你。”二大妈说着眼泪掉下来。   程织看着二大妈的眼泪,不为所动。   在程织这里,所有犯错者的眼泪,都不值得动容。   二大妈之所以会主动来找自己承认错误,不过是因为被恐惧压垮,想让自己的心理轻松一点,让自己的生活回到正轨。   但程织并不准备和二大   妈闹僵,毕竟这件事情最终决定者并不是二大妈。   “你红糖水里的药到底是怎么来的?”   “就是文语给我的。”   “文语是怎么来的呢?下药的事情是二大爷说起来的,还是王文语说起来的?”总归不会是二大妈提起的。   二大妈垂眸,有些回避这个问题,但想着自己如今的处境,最终还是对程织坦白。   知晓王文语怀孕后,二大妈就一直很激动,毕竟当时王文语结婚的时候都说好了,第二个孩子随王家姓,到时候这个时候就负责给王文承养老。   但王文语跟丈夫找人看过之后,说肚子里是个男胎,想法就变了。   王文语到家哭了一回,说自己这些年在婆家的不容易,好不容易有了这个孩子,丈夫不同意随王姓,希望二大妈和二大爷能同意,实在不行等有了第三个孩子,再让孩子姓王,给弟弟养老。   二大妈本能的不同意,王文语结婚那么久,才终于怀了二胎,三胎根本就是没影的事儿,完全就是空口画饼。   最终还是二大爷提出,王文语的孩子不跟着姓王没关系,但是王文承必须要有一个亲生孩子,来给王文承养老。   起初王文语的想法,也是出彩礼给王文承找个媳妇,到时候王文承也算是成家了,以后还有媳妇照顾。   王文承虽然脑子不好,但基础的生活能力还是有的,知道饿了要吃,渴了要喝,下雨要回家。   只要家里多出点彩礼,王文承肯定能找到媳妇,以后养老也就不用她这个当姐姐的操心。   结果没想到二大爷一口拒绝,二大爷坚决不同意给王文承出钱找媳妇的事情。   王文语败兴而归,回家同丈夫说起娘家不同意的事情。   二大爷想要孙子,但是却不想给儿子娶媳妇。   王文语的丈夫听到之后,没什么反应,只不过很快就给了王文语春药。   王文语将春药拿回家,二大爷很快就有了决定,让二大妈将药放在红糖水里,送到程织手里。   “所以你也不清楚王文语手中的药到底哪里来的?”程织并不算惊讶,但依旧追问了一句。   二大妈摇头,她从始至终都不是做决定的那个人,她倒是问过王文语这药到底怎么来的,但王文语也不清楚,只说是丈夫给她的。   或许是将事情全头全尾说出来,二大妈的心中不再是沉甸甸的,只是精气神依旧看起来不好。   “你会配春药吗?”睡前,程织突然发问,“就是以前八大胡同常用的那种药。”   “你知道八大胡同?”顾一舟没有回应前一个问题。   “毕竟居委会工作嘛。”程织本不想多解释,但莫名想起今晚的饭菜。   婚后顾一舟确实在履行婚前的承诺,除了两人不在同一张床上睡觉,过得同真夫妻没什么两样,程织觉得自己应该更坦诚一些。   索性就将二大爷对自己做的事情同顾一舟说了。   “那种春药迷药很好配吗?”   “就算是有药方,也要学会辨认药材的年份。”   不同年份的药材会发挥出不同的效用,只凭一张方子,贸然配药的话会有失偏颇。   “春药用多了会影响到脑子吗?”毕竟从中过药之后,王文承的行为,看起来比以前更傻了。   “不会,只是用多了对人的身体不好。”   程织看过去,等着顾一舟说清楚。   顾一舟顿了顿,“会阳痿早泄。”   程织对这药没兴趣,问完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后,就躺下睡了。   倒是顾一舟一直没有睡意。   他起初以为程织能迅速答应和他结婚,是因为相亲不顺,并且不耐烦陈东升的一直纠缠。   之前程织将陈杰豪打了一顿,现在又同自己坦白二大爷所做的事情。   想来遇到的麻烦不止一个两个。   顾一舟睡不着,索性坐起身开始捣鼓自己的那些药材。 竒_書_網 _w_ω_ w_._q_ ǐ_ S _Η _U_ 九_⑨_ ._ ℃_ o _Μ   等程织早上起床的时候,顾一舟正在做早饭,依旧是鸡蛋饼,香喷喷的,只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我爸要是知道你有这么好的厨艺,肯定很高兴,估计又想要收徒。”顾一舟做的鸡蛋饼,同程父做出来的味道并不是完全一样,但程织总能想起程父。   顾一舟笑笑没说话,如果非要论起来,他大概真的算是程父的徒孙。   只是程父不知道罢了。   程织喝完粥,收拾东西准备上班,弹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程织只是原书中的配角,并无多少剧情,最近又因为忙碌,没怎么和男女主接触,因此弹幕已经沉寂良久。   【我还是觉得这个顾一舟就是原书中的大佬。】   【不能吧,大佬可是港城人。】   【你想啊,只是姓氏不一样,而且这个顾一舟不是有个很久没有音信的外公吗?说不定就是以后找到了外公,又和顾家关系不好,所以才会改姓。】   【顾一舟弟弟身体不好,看起来像是心脏病,说不定会英年早逝,所以大佬的名字说不定是为了纪念弟弟。】   【而且原书中的大佬也是厨艺很好,据说是为了白月光专门学的厨艺。】   程织不是第一次看到类似的弹幕,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只是在出门前突然问道:“顾一舟,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厨艺啊?” 第24章   “从小就做饭,不知不觉学会的。”顾一舟抬头看向程织,试图从程织的神色中看出什么不同的地方。   但程织神色如常,仿佛只是突然间好奇询问。   “你没像我师兄他们一样正经拜师,都能把饭菜做的这么好吃,要是正经拜师之后,是不是就能去参加厨艺大赛了。”   顾一舟笑笑,“这么看好我啊。”   程织点头,看了眼时间,发现有点来不及了,连忙挥挥手,向顾一舟告别。   但出门前,她还是听清了顾一舟的话。   “我只想做给你一个人吃。”   程织脚步一顿,但没有回头,往居委会的办公室去了。   天气越来越热,程织是小跑着到办公室的,好在办公室人不多,史主任也还没有到。   “今天估计又是大活儿,要上门动员知青下乡了。”   “我听说最近几天史主任家里的客人都多了。”   知青下乡和居委会有些关系,史主任又是领导,有客人频繁到访并不是意外的事情。   但这些走动关系的人,大概率都要失望,史主任有人情味,但不是一味依靠人情的人,这些人大概在史主任那里都讨不到好处。   反而会激发史主任对工作认真的心态,让她们这几个年轻人一户一户走访。   果不其然,等史主任来了之后,居委会这四个年轻人就开始东奔西跑。   程织依旧是和史主任一组,根据之前排查出来的名单,一户一户做动员,预估这次知青下乡的人数,提前上报汇总。   程织跑了一天,腿脚虽然不觉得累,但是嘴巴却干涸不已,今天带的水早已经喝完了,居委会办公室里今天没有人留守,自然也没人烧热水。   “喝点水。”一杯温热的水突然递到程织跟前。   程织微微抬头,发现顾一舟正站在自己面前,没客气直接接过水杯,一饮而尽。   “你怎么来了?”程织觉得喉咙好受了很多,才终于有精力同顾一舟说话。   “来接你下班。”顾一舟拍了拍自行车后座,示意程织坐上来。   自行车的后座之上,还垫着一个垫子,是顾一舟用做被子剩下的棉花做出来的。   “一盛呢?”程织坐上自行车后座,看了眼时间,这会儿应该也是顾一盛放学的时间。   “去找老师学画画了。”画画是顾一盛的爱好,只是上辈子的顾一舟发现的太晚,等顾一盛拿起画笔真的开始学画画的时候,身体已经虚弱到了极致。   所以这辈子,顾一舟从重生之后就一直在给顾一盛找合适的老师,提前送顾一盛去学习画画。   大杂院的大门有台阶,程织提前下车,顾一舟则搬起车子往里走。   刚刚踏进大门,程织便意识到,大杂院   的气氛不同寻常。   二大妈正坐在院子里嚎啕大哭,一大妈的脸也黑沉沉的。   王文承也坐在二大妈身边,呆呆的,脸上的表情茫然。   而二大妈家里房门打开,仔细看连窗户都坏了,房门口那里还堆着一大堆东西,应该都是从房间里被扔出来的。   “这是怎么了?”程织走到一大妈跟前,低声询问。   一大妈发现是程织后,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一些。   “先帮你二大妈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一大妈开口,原本在院子里的几个人动起来。   陈大妈和黄大妈则是去扶一直哭嚎不止的二大妈。   “别哭了,别哭了,这不是没事儿吗?”   程织则跟着一大妈一起搭把手,将二大妈的东西送到房间里。   “刚刚革委会的人来了。”一大妈看着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模样,止不住的糟心。   “专门来查二大妈的?”程织看着满屋狼藉,心里也不好受,革委会的人来的太突然了。   “怎么会突然过来查?”   之前二大妈天天在房间里烧香拜佛,搞得院子里都时不时烟雾缭绕,都没见革委会的人过来。   如今二大妈已经不搞这一套了,革委会的人反而突然过来了,怎么想都觉得奇怪。   “应该是有人举报。”   革委会的人过来的时候,一大妈和二大妈正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   一大妈这些日子为二大妈发愁,一有时间就劝二大妈,让二大妈振作起来。   两人正说到紧要关头,革委会的人就进来了,目标明确直奔二大妈家里。   革委会的人身强力壮,还跟着好几个正值年少的小红兵,二大妈根本来不及阻拦。   王文承本来在房间里睡觉,听到动静后被迫醒来。   革委会的人发现房间里还有人,就直接逼问王文承,家里是不是封建迷信,是不是有烧纸之类的东西藏着。   王文承被这些人吓到,呆呆愣愣,问不出什么,就直接被赶出去,革委会的人在房间里东翻西找,但是最终什么都没有找到。   只好空手而归。   “不应该啊,举报信上把东西不都说得清清楚楚吗?怎么什么都没有?”临走前,革委会中年龄最小的那人开口嘀咕。   二大妈本来还想跳起来骂革委会的人,不通人性,动不动就把别人家里搅得天翻地覆,根本不让人好好过日子。   但是在听到革委会的人说出那句话后,二大妈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   王文承本就害怕,二大妈哭起来之后,王文承就更加害怕了。   大院的人等革委会的人走后,才敢各自从房间里出来,劝二大妈的,劝王王文承的,院子里也一片狼藉。   程织帮着简单收拾了一下房间,王文承也被一大妈安置在房间里,安安静静吃饭菜。   二大妈泪水都要流干了,呆呆愣愣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程织看了一眼准备回家,顾一舟已经做好了晚饭。   从二大妈家里出来,正好看到二大爷眉头紧皱回家,脸色依旧阴沉沉的。   “我觉得举报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二大爷。”程织简单同顾一舟分享了一下二大妈家里的现状,说出自己的猜测。   自从知道二大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程织从来不介意用最大的恶意来揣测二大爷的为人。   二大妈在家里烧香拜佛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大院里的邻居全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有几个被二大妈带动起来,悄悄跟在二大妈身后,默默烧香拜佛的。   而且二大妈这些日子因为疑神疑鬼,旁人去她家里的时候,她都不想让别人多呆,就算是一大妈也不例外。   但是革委会那些人过来就目标明确,说明早已经知道二大妈烧香拜佛的东西藏在哪里,只可惜最终没能找到,所以才让二大妈逃过一劫。   “二大爷举报二大妈进去,对他来说能有什么好处,万一二大妈真的被关进去,说不定连他也要受到牵连。”程织觉得二大爷不像是蠢人,没有好处的事情她是不干的。   顾一舟给程织加了一筷子菜,“我最近在医院后门看见过二大爷。”   顾一舟刚被调到医院没多久,现在还在各科室轮转中,上班时间经常来回走动,有好几次他都在后门那里见到过二大爷。   中医院后门连接着黑市,这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事情。   “我怀疑,二大爷很有可能是想要和二大妈离婚。”顾一舟说出自己的猜测。   程织眨眨眼睛,看向顾一舟,觉得顾一舟的猜测可能是对的。   程织身边没有离婚的人出现,现在这种时候,大家的日子都是勉强过下去也行。   程织在居委会两年,没少调解家庭纠纷,有些家里整天鸡飞狗跳,恨不得吵得向仇人一样,但是都没有想过要离婚。   还有自己大院里,陈杰豪和赵雅玉这对小夫妻,三天里恨不得对骂两天,两人说起离婚的事情都是抗拒的。   程织的思绪根本不会往离婚这方面想。   但是顾一舟不一样,他见过很多离婚夫妻,离婚的缘由也五花八门,二大爷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肯定是有离婚想法的。   如果二大妈真的被革委会关起来,二大爷想离婚并不是难事。   只要趁着二大妈没有出来之前,在报纸上刊登离婚声明。   等二大妈从革委会出来,即便不愿意,也没有什么回转的余地,毕竟二大妈被革委会的人带走,就是天然的污名,二大爷的所作所为都可以当成是不同流合污的证据。   二大妈估计也是猜出向革委会举报的人是二大爷,所以才会如此心灰意冷。   也幸好二大妈这段时间醒悟,将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光了,躲过这一劫。   要不然二大妈此时估计正被关在革委会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程织吃菜吃出了气吞山河的气势,对二大爷这种人实在不齿。   顾一舟看着程织的模样,又给程织加了几筷子菜。   程织慢慢嚼着,突然抬头,“你刚刚说二大爷经常去中医院?你见过他手上拿过什么东西吗?”   去黑市无非就两种情况,买东西和卖东西。   二大爷在家里是个甩手掌柜,万事不管,基本上不会买什么东西。   但如果说是卖东西?二大爷手头上难不成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能够经常去黑市,说明手头的东西常有。   程织和顾一舟对视一眼,心中有了另外一种猜测。 第25章   “你觉得二大爷可能是在倒卖厂子里的资产?”顾一舟将程织的话重复了一遍。   程织点头,“要不然也不会经常去黑市。”   黑市连接中医院的后门,虽然容易逃散,但也不是谁都有这种好运气的。   况且二大爷这个人,最看重的就是自己的身份,自认为是厂里的领导,自恃身份,轻易不会去黑市,担心会被人抓住把柄,影响到自己的工作。   “我之后注意一点。”顾一舟应下这件事情。   “别让二大爷发现你。”程织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毕竟现在两家是邻居,她担心二大爷会起疑。   “我有分寸。”顾一舟应下。   接下来的时日,程织依旧在动员知青下乡名单,同时也给一大妈提个醒。   一大妈从她手上买了一个工作之后,就一直没有动静,也没听说到底准备把工作分给哪个孩子。   “动员之后就是忆苦思甜会,居委会那边会再统计一回名单,您到时候必须安排好。”   “我知道我知道……”知青下乡不是第一次   ,所有流程一大妈也都是清楚的,但她就是选不出来。   本来想着把工作给儿子,让女儿相亲,到时候女儿嫁人,就算是没工作也不会被强制下乡。   但是连着见了几个,都一大妈都不太满意,这件事情一时间就耽搁起来。   “实在不行您走动走动。”程织说着指了指以前杨青衡的房间。   杨青衡进去之后,那间房就一直空着,暂时没有人住进来。   一大爷是食品厂的车间主任,但一大妈有个哥哥是在房管所工作的。   走动走动,用房子换工作,再花点钱,也有商量的余地。   “我试试,谢谢你程织。”一大妈盯着那间屋子,思索良久最终还是点头。   程织摆摆手,去居委会继续自己的工作。   出门的时候正好碰到刘文全。   “刘大爷,您这次忆苦思甜会的演讲准备好了吗?”   刘文全聋了一只耳朵,再加上年纪大了,反应都要比旁人慢半拍。   现在好多人都说刘文全差不多是聋了两只耳朵。   按理说刘文全因为是聋子,现在的修车工作也不适合了,毕竟聋子听不懂别人说什么。   居委会曾经派人和刘文全交涉,希望刘文全能将工作让出来,毕竟刘文全的年纪也着实到退休了,到时候拿着退休金生活,能更轻松一些。   但是刘文全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加上刘文全修车多年,修自行车的手艺也确实很好,即便是聋了,也不妨碍他检查自行车到底哪里有毛病。   居委会经过商讨,只好让刘文全继续这份工作。   程织身为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为此还专门观察过刘文全的行为,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刘文全虽然性格古怪,不愿意和人交流,但其实很喜欢热闹。   刘文全的修车摊子摆在公园附近,那边还是一些退休老大爷的聚集地。   退休的老大爷闲着没事儿,总会在白天的时候拿着自己的大茶缸子,坐在那里谈天说地,一直到吃饭才会散去。   刘文全虽然从不开口说话,也大概率听不清那些老大爷具体在说什么,但每次附近谈天说地的人多了,刘文全总会显出几分高兴来。   居委会就是发现刘文全这个特点之后,不再强求让刘文全退休,毕竟刘文全这么孤僻的人,万一退休之后不出门,到时候死在家里,说不定都没人知道。   程织故意加大声音同刘文全打招呼,刘文全慢吞吞地转过头,盯着程织看了一会儿,似乎才反应过来程织对自己说了什么。   慢吞吞点头,拿着自己的拐杖慢吞吞离开。   程织想要上去扶刘文全,但是被刘文全用拐杖制止了。   就刘文全那样子,简直就是在跟程织说“再上前一步,我的拐杖就落在你身上。”   程织没兴趣招惹一个性格古怪的老头子,连忙躲开了。   只是看着刘文全慢吞吞离开,程织突然又想起了居委会的另外一项重任,有关救济户的评比。   居委会在财务上并不算宽裕,救济户的评比也有相应条件,需要家里平均每人的生活费不超过五块钱。   刘文全这种有工作的孤寡老头不符合救济户条件,像之前二大妈请来的用封建迷信讨生活,没有正经工作的瘸腿老太太,才符合救济户的条件。   但是居委会辖区中有不少孤寡老头和老太太,除了这些人外,还有那些虽然家里有人在上班,但是上有老下有小,人口太多,平均下来一人不足五块的人家。   因此每年救济户评选的时候,居委会都十分热闹。   程织当初能被居委会的史主任选中,不仅因为程织在笔试中考了第一,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因为程织能打。   居委会的工作琐碎,但除了固定时间的固定大任务之外,其中最主要的还是调解邻里矛盾。   但是大家都清楚,有时候吵红了眼打红了眼,根本就听不进别人的劝说。   而这种时候,程织这种武力值高的选手就十分重要了,可以直接让双方停战,并且“心平气和”地让两方人马相互解释。   当然因为武力值过高,程织没少被投诉,但程织不在意,史主任更不在意,毕竟程织的做法效率最高。   程织将救济户的事情记在自己的本子上,准备一点点来,先处理知青下乡的事情。   一直在想着工作的事情,程织一直走到办公室喝水,才注意到弹幕竟然一条接一条。   上面讨论的重点竟然是刘文全。   【书里有个情节,就是泄露了重要机密,查来查去最后发现和一个修车的老头有关,这个老头就是刘文全吧?】   【书里没写具体名字,但能发现间谍的事情,确实是女主举报的,说是女主经常见到这个老头,觉得老头行为古怪。】   【这个老头最后跳河死了,最后死之前大家才发现老头一直都是装聋,大家以为他是个聋子,所以当着老头的面,什么话都说,才给了老头可乘之机。】   【刘文全不是什么亲戚朋友都没有吗?当间谍好像也没有好处。】   【就是因为孤寡老人,看起来无欲无求,当间谍的几率才更大啊!】   弹幕上的话应接不暇,程织不自觉皱起眉头,想着自己今日见到的刘文全。   刘文全一直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就算是大院投票选举,刘文全也总是弃票的那个。   程织代表居委会慰问的时候,去过刘文全的房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因为腿脚不好,刘文全很少收拾家里,基本上都是刘文全的养子回家探望的时候,才会帮刘文全好哈收拾一下。   与此同时,程织还有想不明白的事情,刘文全当间谍似乎也不会有什么重要的消息传出去。   毕竟附近住在的人不是机械厂就是食品厂的工人,就算是在公园门口侃大山,应该也不会是什么有用的消息。   刘文全天天蹲在那里,得到的消息可能全都是吹牛,似乎没必要浪费这个时间。   程织无意识间写下刘文全的名字,并且画了一个大大的圈。   “怎么了?刘文全又不愿意上忆苦思甜会了?要不然你再让他那个养子劝一劝?”史主任走过来,发现程织在对着刘文全的名字发呆。   养子!程织的眼睛亮起来。   刘文全的这位养子,是在学校里当老师的,并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找刘文全。   现在学校中的学生,大部分都是工农兵的推荐生,学习进度参差不齐,但学校里还有另外一批科研人员。   如果刘文全的养子将一些科研进度通过刘文全传递出去,那么价值会大很多。   “怎么了?”看程织突然来了精神,史主任反而有些惊讶,“如果刘文全不行,就换人。”   “不用,不用,我再去劝劝。”程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有将刘文全疑似是间谍的消息说出去,毕竟这只是一种猜测,她需要进一步的证据。   晚上程织去了一趟刘文全家里,顾一舟本来想要陪同,但是被程织拒绝了。   家里只有刘文全一个人,但刘文全却将房间里的灯全都打开,因为耳朵不好使,将收音机的声音开到了最大,程织走进去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耳朵都要聋了。   刘文全看程织来访,一动不动,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家里多了个人。   程织则是用老借口,再次确认刘文全会去忆苦思甜会,想要刘文全到时候多说几句话。   毕竟以前的生活苦,现在的生活甜,才更有对比精神。   “会、的。”刘文全说完这两个字,又翻了个身,用手边的拐杖指了指门口,让程织出去。   “怎么样?”顾一舟看程织出来,上前一步。   程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我觉得刘大爷可真舍得啊。”   “一个月的工资估计都花在电费上了吧?”   顾一舟看了眼程织,准备牵着程织的手回家,毕竟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程织却手腕一转,“时间好在,我们带着一盛出去转转。”   每家每户的电表就安在外面,程织想要出去看看。 第26章   程织很少关注电表,每个月都会有专人来收费,程   织也会专门留出电费的钱,每个月的电费消耗都差不多,程织不会分出心神关注。   这会儿天已经黑了,街道上的路灯亮起,有不少人聚在一起在路口乘凉说话。   电表就挂在外墙,但偏偏那一片的路灯,明明灭灭,最终彻底陷入黑暗。   程织盯着那个路灯看了一会儿,将路灯的维修也加入到工作清单之中。   好在除了这一个灯,别的灯还在工作,虽然有些暗,但程织还能看清。   但顾一舟的准备比程织想的齐全很多,在路灯灭了之后,顾一舟很快就打开了手电筒。   “怎么了?家里停电了?”路口说话的人看到程织,扬声打招呼。   “这个月电费太高了,我看看是不是电表有问题。”程织回了一声,但打开之后,看的并不是自己的电表,而是刘文全的。   “有问题吗?”顾一舟其实并不清楚程织想要做什么,只是在一旁打配合。   “看起来没问题,等收电费的时候再问问。”程织收回目光,主动牵住顾一盛的手,向公园的方向走去。   食品厂和机械厂都是京市的大厂子,两个厂子距离很近,因此这边的居民区也很热闹。   公园这边也有不少小孩子在玩耍,顾一盛看到了熟悉的同学,也把持不住,同顾一舟和程织说了两句后,就去找朋友。   程织则是去了刘文全白日里工作的地方。   修车点在公园门口的一个小房子里,面积不大,现在锁着门,程织也只能从窗户略微向里面看看。   “小年轻你们车子坏了?这会儿修车的人在家休息呢,你要是想修车,得明天来。”旁边正在下棋的大爷,冲着程织扬声喊道。   “我就是来问问,要是换个车轮多少钱,要是贵的话我就不换了。”   “那你从门口那里看看,我记得门口有个牌子,修车的是个聋子,专门写了个牌子挂在那里。”   程织收回自己的目光,拿起牌子看了一眼,嘴里嘟囔着太贵了,离开了小木屋。   “这人有不对劲的地方?”顾一舟低声询问。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担心刘大爷一个人活着想不开,所以想看看平常刘大爷不修车的时候都在做什么。”间谍这件事情毕竟不能确定,程织不愿意同顾一舟多说。   顾一盛还在和同学一起玩,程织又想起之前自己看到的弹幕,开口道:“顾一舟,等有时间带我去祭拜一下你母亲吧。”   “你外公家里还有亲人在吗?”   或许是弹幕看多了,又或许是自己容易胡思乱想,时不时的程织总觉得顾一舟可能真的是书中那个所谓的大佬。   “我外公那边没有亲人。”顾一舟的声音沉寂下去,“我妈的墓埋在了乡下,等有时间我带你去。”   顾一舟的家庭背景其实很简单,顾一舟的外公本来是商人家族出生的,光兄弟姐妹就有不少。   但即便是这样,也扛不住炮火无情,最后只剩下顾外公和外公的姐姐,姐弟两个相依为命。   顾外公自小就是商人家庭耳濡目染长大的,即便是家产被毁,也用最快的速度开始积累财富。   但想要积累财富,难免东奔西跑,外公的姐姐身体不好,后来干脆嫁人了,顾外公给姐姐留下了安身立命的钱财,本想着每次跑货回来,就专门去看看姐姐。   但是他出门动辄就是两三个月,外出回来后顾外公去看姐姐,却发现姐姐所在的那个村子已经空了,据说是村里的人集体搬迁,走得又急又快,顾外公在家里没能找到相关的只言片语,就这么姐弟两个各自分别,不知死活。   再之后顾外公为了家庭安稳下来,只是外婆也并非是长寿之人,还没有等到给女儿挑选夫婿,就已经撒手人寰。   等顾一舟的母亲到了嫁人的年纪,公私合营刚刚开始,顾外公成为街道第一个接受工商主义改造的人,与此同时他敏锐的嗅觉让他觉得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结束。   毕竟社会主义到了,因此他没再遵守所谓的门当户对守则。   而是给女儿挑了一个乡下小子。   小子长得不错,家里都是正派人,本身也是个有本事的。   有顾外公看着,顾一舟的父母着实过了很长时间夫妻恩爱的生活,顾一舟也是在这种氛围中诞生的。   但是很快,时局再次改变,顾家分崩离析,那个时候,顾一舟才知道,原来自己的父亲从始至终都是道貌岸然的小人。   程织拍了拍顾一舟的手当做安慰,视线又放在顾一盛身上。   顾一盛有心脏病,不能剧烈跑跳,他自己也清楚,因此就算是遇到同学再高兴,也还克制着。   “一盛的病……”程织向顾一盛招招手,时间不早了,她们该回家了。   “会好的,我不会让一盛出问题。”顾一舟声音有些低,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   程织转悠了一圈,最终只能确定一件事情,刘文全家里的电费消耗不同寻常,自己的猜测很有可能是对的。   刘文全家里有无线电之类的东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固定传送消息。   这些消息大部分都来自于刘文全那个养子,还有一小部分可能来自于刘文全在公园附近听来的八卦。   穷人算来算去还能有几个富裕亲戚,能天天在公园附近喝茶侃大山的人,家里的条件估计也都不俗,说不准就是什么时候听过有用的消息,从而吹嘘出来。   只是这些暂时都是程织自己的猜测,她在刘文全的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发现。   暂时还不能轻举妄动,她想要去探一探刘文全那个养子的虚实。   刘文全的养子,并不姓刘,而是姓叶,据说是刘文全妻子的姓氏。   养子的全名叫叶重阳,每个月最后一个周日都会来刘文全家里。   叶重阳是学校里的英文老师,已经娶妻生子,学校里还给分了房子。   叶重阳结婚第一年的时候,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回了一趟大杂院,最终和刘文全大吵一架,不欢而散。   在结婚之前,叶重阳是半个月来大杂院一次,但是在婚后,叶重阳就是一个月回来一次。   程织没见过叶重阳的妻子,但此时的她有了好奇心,如果叶重阳和刘文全都是传递消息的间谍,那么叶重阳的妻子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呢?   程织决定去见见叶重阳的妻子,而现在有个最合适不过的理由让她去见叶重阳的妻子。   “刘大爷毕竟是第一次在忆苦思甜会上发言,我想着请叶重阳过来,对刘大爷也有好处,万一到时候刘大爷在台上说不出话来,叶重阳也能帮忙,叶重阳虽然现在不算咱们居委会的人了,但以前也是在咱们这里长大的。”   程织将自己准备好的理由说出来,史主任也觉得程织说得对,但还是叮嘱了一句,“如果叶重阳不愿意,不要强求。”   叶重阳住在学校里,程织骑车过去,站在叶重阳家门口敲门。   她来之前专门找人打听过,这个时间是学校的英语大课时间,叶重阳身为这门课的老师,这个时间肯定在上课,家里只会有叶重阳的妻子一人。   叶重阳的妻子张梅听闻程织的来意,愣了愣,将程织请回房间里。   “刘大爷毕竟是第一次上台去讲以前的事情,我们这边担心刘大爷讲不出来,又担心到时候太激动,对身体不好,想着刘大爷到时候能一直看到熟悉的人,情况估计会好一点。”   程织说话过程中,将叶重阳家里的大致环境扫了一遍,普普通通的一间半房。   做饭在楼道里,进门就是吃饭的地方,再往里走是床,床的另一边看起来还有半间,程织猜测大概是书房,只是以她的角度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那天正好是周   日,要是嫂子有空的话,也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看看,刘大爷这个人嘴硬心软,心里其实盼着见你们呢。”   张梅脸上的笑意淡了淡,不过口头上还是应城,“你放心,如果重阳有空,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肯定全都到场。”   “我这儿带着孩子撒不开手,一直没去看过刘大爷,多亏了你们照顾。”张梅同程织客套,想要打听刘文全的情况,程织也还有问题想要问张梅,两人索性就这么说了起来。   程织也顺带知道了张梅的情况,父母都是纺织厂的职工,叔叔在大学里工作,学校里有联谊活动,叔叔帮她报了名,在活动上遇上了叶重阳,之后两人顺理成章地结婚。   “我就见过刘大爷一次,他看起来不太喜欢我,这次和重阳一起过去,希望刘大爷不会生气吧。”   程织又安慰了张梅几句,才终于带着自己打探到的消息回家,时间一晃就是忆苦思甜会的日子。   程织为这一天做了很多准备,终于等到了开始,原本她要和厂工会的人一起在台下等着,应对突发情况,但肚子疼来得突然,程织只好先离开。   好在举办忆苦思甜会的地点同大杂院不远,程织飞奔回家,一直到进了大门,程织脸上痛苦的神色才完全消散。   这个时候大院静悄悄的,大家都出去看忆苦思甜会了。   程织想着自己见到的叶重阳一家三口还有刘文全那人,直接去了刘文全家里。   张梅单纯到不像是能藏住事情的人,而且如果张梅也是间谍传递消息的一份子,不可能和刘文全毫无接触。   张梅和叶重阳结婚多年,只接触过刘文全那么几次,十有八九是叶重阳有意为之,所以传递消息的机器藏在刘文全家里才是最合理的。   程织最先盯上的是刘文全的箱子,但将所有箱子都找了一遍后,程织想要找到的东西,还是毫无踪迹。   与此同时,程织听到了大门推开的声音,有人进来了。 第27章   程织屏住呼吸,判断脚步声,逐渐放下心来。   至少不是刘文全的脚步,但程织还是将自己翻找过的地方恢复原有的位置,顺带找地方藏起来。   视线扫了一圈,程织最终选择了八仙桌下面。   刘文全家的八仙桌很高,还盖了长长的桌布,但是桌子下面塞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刘文全捡回来的破烂。   有些是自行车零件,零零散散堆在桌子底下,应该是刘文全用来接私活的。   程织也没在意,尽可能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同时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桌子下的空间很小,又因为没有开灯,显得十分昏暗,程织只能依靠本能勉强依靠和支撑。   磨磨蹭蹭靠上八仙桌的桌腿之后,程织松了口气,好歹有了借力的地方,但很快程织就察觉到了自己身边那条桌腿不对劲。   这条桌腿似乎比别的桌腿都要粗大一些。   程织上手摸了摸,呼吸都急促了几分。   心中暗暗想着,如今也算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了。   本以为传递消息的东西,估计会是个大块头,所以程织将寻找的第一目标放在了各个柜子里,结果没想到竟然绑在桌腿上。   程织已经适应了过于昏暗的光线,将那东西大致的模样看了一遍,随后又在桌子下方摸来摸去,果然摸到了不一样的地方。   刘文全房间里的家具,都是一些老式家具,按理说八仙桌的桌面应该是十分厚实的木料,但是这个八仙桌表面上看起来虽然没问题,但下面中间已经被挖空了。   刘文全将那个传递消息的东西,就藏在了桌子下面。   在房间里找到了最大的证物,原本的猜测已经成了事实,程织不准备多留。   剩下的事情不是她能插手的。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向警局举报。   程织藏在桌子下的身体动了动,重新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整个大院一个人都没有。”这是一个陌生的男音,程织从未听过。   “你快点吧,就剩半小时了就结束了,早跟你说了我们大院没什么值得偷的,你还不信。”这是周耀宗的声音。   “都当贼了,还挺有责任心,之前不是很积极的给我开门吗?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家肯定有好东西,我都打听过了就一个孩子,现在给孩子攒了不少彩礼钱,就等着娶媳妇呢!”还是方才那个陌生的男音。   随后是细微的开锁的声音,程织又在刘文全的房间里磨蹭了一会儿,顺着墙体的遮挡,假装去了厕所。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从厕所出来,轻手轻脚将黄大妈的门窗从外面锁上,确保里面的人打不开,随后扯开嗓子喊:“快来人啊!快来人啊!家里进贼了!”   忆苦思甜会本来就已经接近尾声,有不少人都想提前回家,再着距离大院并不远,程织的声音也足够大,很快就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程织也从人群中辨认出黄大妈的身影,“黄大妈,您快回去看看,您家里招贼了。”   “我把您的门窗都先从外面锁上了,您先回去,我去报警。”程织说完骑上自行车就往警局赶。   这个时候警局应该也下班了,估计只会剩下一两个值班人员,程织一边想着,一边将车子停下来。   “程织?大晚上你怎么过来了?”程织的车子还没停稳,就听到了熟悉的男声。   “师兄快快,大院里招贼了,我现在把贼锁家里了,你快带人过去,一举抓获。”程织来不及仔细解释,催着刚从警局出来的师兄动作快点。   程织的师兄刚刚收队,身后还跟着三个人,听到程织的话,当下也不啰嗦,重新骑上车子,跟着程织到了大杂院。   程织到大院的时候,院子里满满当当站着的全都是人。   黄大妈站在自家门口痛骂,一边骂一边打开房门的锁。   毕竟现在他们人多势众,也不怕人跑走。   被锁在房间里的两个人,听到动静之后便知道不好,但现在无处可藏,只能任由黄大妈一家将人揪出来。   进黄大妈家的小贼是个熟手,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找到了黄大妈分散好几个地方藏起来的钱。   小贼的穿着不好,衣服上没有兜,为了将钱装出去,有一部分被藏到了鞋底里,还有内裤里,还有一部分则是直接被塞进了裤腰带里。   因为准备的不够充分,被黄大妈一拽,裤腰带的钱随风飘落下来。   黄大妈为了给儿子攒彩礼钱,没少下功夫,还在自己家的钱上一一做了标记。   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存的钱,从一个小毛贼身上掉下来,黄大妈当下大受刺激,抡起拳头就往小贼身上砸,小贼最开始还能招架,到后面只能仅仅护着自己的头哀嚎,特别担心黄大妈把自己打傻了,而黄大妈本人颇有一种乱拳打死老师傅的感觉。   “你别打了!别打了!我把钱给你!把钱给你!”小贼挣扎求饶。   但黄大妈已经打红了眼,旁人拉不住,她自己也听不见小贼说了什么。   最后小贼受不了了,躺在地上大喊一声,“你要是再打我,我就把这钱吃进肚子里,让你一辈子找不着。”   程织带着警局的几个人进来时,正好听见小贼的这句话,下意识睁大眼睛。   小贼的话让黄大妈逐步冷静下来,拳头停下,但还是死死压着小贼。   小贼脸朝下,嘴鼻都被压得无法呼吸,黄大妈丝毫不在意,她眼里只有她的钱。   很快小贼身上的钱全都被黄大妈搜光了,连藏在内裤里的钱都搜刮出来。   黄大妈点了点发现确实没少,心满意   足地将钱收起来,向黄大爷的方向伸手。   黄大爷和黄大妈不愧是多年夫妻,看到黄大妈的手就知道黄大妈的意思,将早就准备好的绳子递过去。   黄大妈动作熟练地将小贼捆了起来,甚至又不放心地在小贼头上扇了两巴掌。   本来还恶声恶气地黄大妈,扭头看到程织跟前有几位穿着警服的人,眼泪瞬间下来了。   “公安同志,公安同志,你们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小贼不仅想偷我家的钱,还想一把火把我家东西都烧了!”   黄大妈张口告状,原本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小贼也忍不住了。   “你这是诬陷,我就是偷点钱,我又不傻,怎么会放火。”老房子的房梁结构都是木质的,真要起火,被烧的可就不止黄大妈这一家了,说不定周围的住户和胡同邻居都会遭殃,到时候事情根本不好收场。   他只是想偷点钱,又不是想报复社会,让别人和自己一起死。   但黄大妈却丝毫不在意小贼的辩解,振振有词,“你要是没想点火,我抓住你的时候,你手里一直拿着火柴盒不放是什么意思?”   小贼眼珠子转了转,没再说话。   他从火柴盒里找到一个金戒指,本来想好好藏在身上,但找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地方,就塞进了自己嘴里。   而且现在那个金戒指正好卡在了自己牙上,所以并不妨碍自己说话。   而黄大妈显然并不知道有金戒指藏在火柴盒里的事情,小贼觉得反正这次进局子已经成了定局。   那些钱注定不属于自己,但是自己总得捞点什么才能够本,打定主意不再开口。   听到黄大妈说火柴盒,一直表现得很冷静的黄华善突然上手抓住小贼的衣领。   然后在小贼身上上下其手,“在哪里?在哪里?你把东西藏在哪里去了?”   “儿子你怎么了?难不成这小贼身上还有东西?”黄大妈看出儿子的不对劲,伸手去拉黄华善。   小贼看出这金戒指就是儿子藏起来的,不想让亲妈知道,现在更不张口了。   三个人彻底乱成一团。   小贼被捆住手脚,躺在地上仿佛半死不活。   黄华善则在小贼身上摸来摸去,甚至一度想要掰开小贼的嘴。   小贼的嘴里藏着黄华善要找的金戒指,当然不愿意轻易罢休,张嘴就要咬黄华善。   黄大妈一看自己儿子差点受到伤害,抬起巴掌就扇。   场面热闹非凡,好在最终还是被几个公安拉开了。   “这事情不是我一个人做的,我有个同伙。”小贼从北抓住之后,就知道自己逃不了,索性他进去被教育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这次的心态很平和,但是秉持着能拉一个下水就拉一个下水的原则。   小贼勉强抬起自己的手指,指向周耀宗的方向。   “这人告诉我,说这个大院里的人都有钱,尤其是这户刚攒够钱给自己儿子娶媳妇,所以我才来的。”   “大门还是他帮我开的呢?要不然我怎么能进来。”   小贼言之凿凿,众人的目光顿时看向周耀宗。   而此时秋月站了出来,拿着棍子狠狠落在了周耀宗身上。   “小小年纪,你怎么这么糊涂?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对你爹交代?”   “你说话啊!你告诉妈是不是那个小贼威胁你的?那个小贼还对你做了什么?”   “你脸上的伤是不是就那个小贼打的?” 第28章   程织站在旁边一直没有开口,但从秋月的几句话里,程织就知道秋月从始至终都知道周耀宗和街道的几个小毛贼搭上线的事情。   本来程织还心存幻想,告诉自己秋月不一定知道周耀宗的事情。   毕竟周耀宗也不是小孩子了,想要瞒住秋月做点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而此时秋月的几句话相当于是明明白白告诉程织,她从始至终都知道周耀宗在做什么。   程织想起弹幕所说的秋月的最终结局,终于收回了自己放在秋月身上的可怜滤镜。   现在想想,如果没有弹幕的帮忙,最可怜的应该是自己才对,自己才是最开始的最底层。   杨青衡是个人面兽心的人,二大爷说算计她就算计她,对门的的葛成妹一家,从一开始就觊觎她的房子。   原以为秋月的处境和自己一样,结果发现秋月原来也有隐藏的底牌。   程织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手指泛起温热,低头去看,发现顾一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自己身边,虚虚牵住了自己的手指。   “累了吧?肚子还疼吗?我倒了红糖水。”顾一舟一手牵着程织,一手将红糖水递过去。   “谢谢。”程织接过喝了一口,温热带着甜意的水,让程织的情绪最终归于平静。   她对于周耀宗和秋月的表面做戏不敢兴趣,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小贼好不容易抓住,趁着大家都在这里,不如都去看看家里有没有丢的,好让警官统计一下我们的损失。”   程织一句话,唤回大部分人的注意力,看戏也不能忘了正事儿,毕竟事关自己的钱财。   “警察同志,这是我们大院刘文全同志的房间,刘文全暂时还没回来,不如您帮着先进去看看?”   “刘老头竟然还没回?要不要咱们去找找?”一大妈听到程织的话,走了过来,“这窗户是不是被打开过?这贼还进了刘老头的房间?”   一大妈指着窗户惊呼,将几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这是怎么了?”叶重阳的妻子张梅抱着孩子姗姗来迟。   一大妈:“你是?”   “我是重阳的爱人,我听说大院招贼了,过来看看,是我公爹家里东西被偷了吗?”张梅抱着孩子,最终目光落在自己较为熟悉的程织身上。   一大妈看向张梅的身后,“刘老头和重阳呢?怎么你自己过来了?”   “刚刚太乱了,我和重阳他们走散了,孩子也困了,就想着回来等重阳。”张梅其实到现在还有些迷茫,她不知道怎么就和叶重阳失散了,但是她对这边不熟悉,孩子又困了,自己不能骑车载孩子回家,只能回到刘文全这里,想要看看叶重阳在不在。   张梅今天是和叶重阳一起来的,但其实叶重阳本身是不愿意的,两人还因为这件事小吵了一架。   “重阳,结婚几年了,我每次提出去看看刘叔叔,你都不愿意,是我这个妻子让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我知道刘叔叔不喜欢我,但我们已经结婚,是一家人,你孝顺刘叔叔,我也应该尽一份自己的心意。”   “居委会的人专门过来说的,我都答应了,你怎么就不让我去呢?”   “还是说你背着我,当着刘叔叔的面又娶了一个,不让我过去就是心虚。”张梅这些话堵在心里其实已经很久了。   最初的时候,家里没有公公婆婆,张梅是开心的,毕竟一结婚就是小两口,自己当家做主,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是后来自己一年一年不见刘文全,偏偏丈夫每个月都去看,自己每次提出想要和丈夫一起回去的时候,丈夫就有一百种理由阻拦,张梅原本的高兴就变淡了几分。   张梅觉得丈夫有事情瞒着自己,但是不论怎么问都问不出来。   这一次有关忆苦思甜会,叶重阳也只是说自己去,不让张梅去。   但张梅说什么都不同意,孩子也一直哭闹,叶重阳迫于无奈答应。   夫妻两个抱着孩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刘文全。   刘文全的故事很短,但因为说话缓慢,整体时间并不短。   刘文全快要下台的时候,叶重阳就一直催着张梅回家,说自己送张梅回家之后,再来大杂院看刘文全,到时候晚上就在刘文全这里休息。   张梅却不同意,她好不容易说动叶重阳带着她过来见刘文全,如果一句话都不说,这次过来就没有任何意义。   况且她对于刘文全家里也很好奇,她始终怀疑刘文全和叶重阳父子两个肯定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就是背着自己藏了一个媳妇或者孩子,她一定要打探清楚。   叶重阳说服不了张梅,只好听张梅的,准备夫妻两个和刘文全一起回大杂院,也让刘文全看看孙子。   但是叶重阳刚把刘文全从台上扶下来,向张梅方向走过去的时候,人群突然骚动起来,说是大院里招贼了,各家各户都着急回家看自家的情况,一时间人群骚乱,怀中安静的孩子也哇哇大哭起来。   张梅往路边避了避,准备一边哄孩子一边等着叶重阳和刘文全。   但是等了很久都没有见到两人,便以为两人可能是先顺着人流回家了,索性自己也抱着昏昏欲睡的孩子,按照记忆回到大院。   结果没想到叶重阳和刘文全并没有回到大院。   程织觉得今天刘文全这个房间必须让警察搜索,这样才能将刘文全是间谍的身份公之于众。   但现在刘文全没有在,如果只是将东西找出来,说不定会被刘文全提前逃脱。   “我出去找找刘大爷,也提前和刘大爷说一声,省得大爷看见家里招贼,接受不了。”   程织说完就脚步匆匆地向外走,她觉得刘文全和叶重阳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说不定在哪个角落密谋着什么。   “我和你一起去。”顾一舟和警局的师兄一起开口。   程织脚步一顿,“那师兄和我一起吧。”如果能带着警局的人,目睹两人的密谋,最好不过。   “一舟看看咱们家里有没有丢东西。”程织冲顾一舟点点头,和师兄一起出门找人。   顾一舟原本有些暗淡的神色,听到咱们两个字,又重新焕发光彩,牵着顾一盛的手走回房间。   “哥,你很高兴?嫂子和别人一起出去了,你竟然还很高兴?”顾一盛绕着顾一舟走了一圈,实在是不明白他哥在想什么。   “对,很高兴。”顾一舟垂眸遮掩住眼中的神色,又轻轻敲了一下顾一盛的头,“不该小孩子关心的事情就别乱想,否则会长不高的。”   院中的人散了大半,都是各自回家查看自己的存款,另外三位警官则负责审讯刚刚抓住的小贼和周耀宗。   原本还准备当着众人面做戏的秋月,此时也不得不收手。   原本她觉得,就算是有小贼的指控,但只要周耀宗不松口,自己又当着众人的面,对周耀宗下狠手揍人。   而且她相信周耀宗有分寸,相信周耀宗身上不会搜出不该有的东西。   到时候街坊邻居都会看在情面上,不追究周耀宗,说不定还能将周耀宗变成受害人,让人觉得他们一家可怜。   可是她刚刚开始唱戏表演,程织两句话就将众人的注意力转移光了。   观众都跑了,自然没有唱戏的必要,况且打在儿身,痛在娘心,不到万不得已,秋月并不想下手打周耀宗。   “这么急?”出了大院门,程织的师兄突然开口。   “刘老头是个聋子,还腿脚不好,这么晚不回来,家里还有可能招了贼,我身为邻居当然要帮忙。”程织一边说话,一边想着刘老头很有可能去的地方,很快就锁中了一个地方。   以前顾一舟兄弟两人住过的寺庙,这个时候那个破旧的寺庙中肯定是没人的,如果刘文全和叶重阳真的在密谋什么,寺庙是最适合的场所。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程织的师兄当警察已经好几年,拥有敏锐的直觉。   “师兄,等我们先找到人,我大概知道他们在哪里。”   师兄又看了一眼程织,跟在程织的身后寻人。   临近破庙,程织的脚步缓慢下来。   但是破庙的大门是锁着的,看那痕迹,应该是顾一舟搬出去之后,一直都没有人进来过。   程织皱起眉头,以为是自己猜错了,想着可能要去公园找找,毕竟那地方也是刘文全熟悉的地方。   程织刚想转身,突然被师兄扣住,“听。”   屏住呼吸,不远处的说话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应该是在胡同拐歪处。   程织小心翼翼靠近,听见了两人说话的声音。   “我说了多少遍了,不要把你那个妻子带过来,你听不懂吗?”这是刘文全的声音,声音清晰流畅,完全没有之前和人沟通时候,慢半拍的感觉。   叶重阳压抑着声音,但同样显得很不耐烦:“我也解释了很多遍,张梅什么都不知道,她是真心把你当公爹孝顺,儿媳妇一直不见公爹,才会显得奇怪,况且既然带过来了,我自有分寸,而且我没有耽误工作。”   “没耽误工作?你怎么好意思说这话的?还记得我们本来的计划吗?”   “我去忆苦思甜会当耙子,吸引众人的目光,你趁着大院没人,赶紧将消息传出去,领导那边还等着呢!这消息经过你的手,你不知道里面的资料有多重要吗?”   “叶重阳还记得你以前说过什么吗?还记得我把你辛辛苦苦培养到大学是为了什么吗?”   “你如今为了一个女人就想背叛我?”刘文全的声音很激动,但又在黑暗中死死压制着,似乎是想要上手打叶重阳。   但是叶重阳比刘文全年轻很多岁,轻而易举制止了刘文全的动作,“为了一个女人?你也好意思说这话?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不也是为了一个女人吗?”   “为了一个女人,装聋作哑,窃听消息,将机密消息传到国外,不都是你教我的吗?”   两人说道紧要关头,师兄给程织打了个手势,两人一同跑出去,将正陷入吵架的两人双双制服。 第29章   “你们是谁?放开我!”刘文全被制服住的第一反应是挣扎,下意识嘶吼。   但程织的师兄身为警察,随身带着手铐,很快带在了刘文全的手腕上,甚至还想把刘文全的嘴也堵上了,但苦于没有合适的工具。   刘文全看到自己手上银光色的手链,沉寂下来,阴狠狠地瞪了叶重阳一眼,没再说话。   一旁被程织卸了一条胳膊的叶重阳倒是没有丝毫挣扎的迹象,听到刘文全的动静,还发出一声嗤笑,似乎是毫不在意。   叶重阳自带一种摆烂气质,挥了挥自己尚且完好的那条胳膊,“手铐还有没有?把我也铐上吧,万一我跑了呢?”   程织同叶重阳打过几次交道,但是也没想到叶重阳竟然是这样的人,不由呆了呆。   程织的师兄嘴角也有不明显的抽动,看了一眼叶重阳,“不用,程织看着你,你跑不了。”   叶重阳有些失望,但很快又露出个笑脸,“幸好你们来了,我早就不想干了。”   程织和师兄两人都没有接话,叶重阳也不在意,反倒是刘文全看起来气得不轻。   “孽种,孽种,当初我就不该救你。”   叶重阳对刘文全的话充耳不闻,沉默下来,眼看着要到大杂院,叶重阳再次开口,“我被抓住,我妻子她什么都不知道,她……”   程织看了叶重阳一眼,叶重阳没再说下去,从最开始他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今也不过是罪有应得。   叶重阳的妻子张梅还在大杂院等着叶重阳,看到叶重阳被压着过来,满脸疑惑。   叶重阳张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只是冲着张梅摇头。   程织已经知道传递消息的机器藏在哪里,本来还想着装模作样一番,最终从八仙桌下找到证物。   但叶重阳看起来已经彻底摆烂了,直接了当地指认这个房间里都藏着什么东西,还主动上缴了今晚准备传递的消息。   原本还在审问小毛贼的三个警察,都意识到不同寻常,连忙凑过来。   看到从八仙桌下面挖出来的东西后,目瞪口呆。   “今晚多谢,人和东西我们就先带走了。”师兄同程织道谢,带着警局的人撤离。   本来只是一桩简简   单单的入室盗窃,不知不觉变成了向国外传递国家消息,虽然这些消息具体是什么,暂且还不知道。   但事情发展到现在,不是居委会能管的,更不能让警局继续查下去,而是应该让安全部门接手。   与此同时,程织的大院也被下了禁令,暂时禁止所有人外出。   大院里都是刘文全生活多年的邻居,如今刘文全家里查出不一样的东西,邻居家里也应该好好探查。   警察走的时候,不仅带走了小毛贼,周耀宗,刘文全和叶重阳,顺带将叶重阳的妻子张梅也带走了。   毕竟两人是同床共枕的夫妻,更值得怀疑。   大院的人对刘文全的事情毫不知情,如今只觉得猝不及防,一大爷的脸色不好,一大妈也忧心忡忡。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老刘他怎么就成间谍了?”一大妈此时还站在刘文全的房间里,面色复杂。   一大妈和一大爷是最早搬进这间大院的人,也是同刘文全邻居时间最长的人。   再加上一大妈热情,感觉刘老头一个人生活孤苦,逢年过节没少记着刘老头。   前几年的时候还想过帮刘老头介绍个对象,今天晚上刘老头还在忆苦思甜会,说起自己年少时的苦难,还在歌颂党的光辉和美好。   结果这才几个小时,刘文全就身份转变,突然成了一个叛国间谍,出卖国家消息。   可以说是整个大院的邻居都回不过来神。   “时间不早了,先回家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一大爷有心召集大家开会,但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   索性让大家各回各家,有什么事情都明天再说,反正他们大院的人明天出不去。   “你没事儿吧?饿不饿?我去下面,你稍微吃点。”顾一舟牵着程织的手回了房间,没有打听程织和师兄出去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程织安静下来,在有些发黄的灯光下,打量着顾一舟的背影,眯了眯眼睛。   结婚好像真的是个不错的选择,程织再一次感叹。   家里有挂面,炉子也一直没有熄灭,顾一舟的动作很快,将面条端上来,里面还加了两个鸡蛋。   程织来回奔跑了一晚上,早就饿了,埋头苦吃。   一碗面吃了一大半之后,才终于抬头看向顾一舟。   顾一舟坐在一旁,手中还拿着顾一盛的作业正在检查。   “你不问我吗?”警局的人离开之后,程织差点被大院邻居的问题淹没,但是顾一舟从始至终都没有开口。   “吃饭要紧,有什么事情都吃饱了再说。”   “我和师兄过去的时候正好碰到两人吵架,听到了关键部分,意识到不对劲,所以将人抓了回来。”程织其实也没想到这么巧,她原本只是想让刘文全回家。   当着刘文全的面,搜一搜刘文全的家里,让刘文全无可抵赖。   结果谁知道正好碰上两人吵架。   “不管什么事情,你自己还是应该小心。”顾一舟眸色深沉,程织不知不觉被顾一舟吸引,呼吸一滞。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程织避开顾一舟的目光,端起碗筷去收拾。   顾一舟坐在桌边没有动,但他更加确定程织身上可能有什么能预知或者提醒她的东西,又或者是压根和自己一样。   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顾一舟做的,全都符合程织口味,程织身体康健,而且今天也不是程织的经期时间。   顾一舟还专门给程织把过脉,脉象一切正常,所以他觉得程织之前的肚子疼可能只是借口,目的就是为了趁着大院没人回来确定刘文全的东西。   只是正巧碰上了大院有小毛贼进入,程织将计就计,想要趁着公安的人,将刘文全的家里搜索一遍。   不过这些只是顾一舟的猜测,他不会去找程织求证,也不能找程织求证,只当做自己不知道。   就像顾一舟不会同程织说起自己多活了一辈子的事情,顾一舟也不会探知程织的秘密。   他只要程织活着,好好活着,平安快乐,寿终正寝。   程织不知道顾一舟心中想什么,她忍着困意匆匆洗漱,头挨到枕头就进入梦乡。   第二天一早大院格外的宁静,但仔细去听,家家户户都有不少动静,估计都在嘀咕昨天发生的事情。   早饭后,一大爷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一起开会,说一说刘文全的事情。   但其实事情已经成定局,刘文全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向外传递消息的,她们谁也不知道。一大爷能说的话也只有那么几句,让家家户户自纠自查。   一大爷的会刚散没多久,安全部门和警局的人就一起到了,挨家挨户探查。   之后三天,大院一如既往安静,但大院的人没再被限制,开始正常工作。   程织回到居委会,正常向史主任汇报。   “你做的很好,咱们居委会为你骄傲。”间谍的事情搞得大家都有些人心惶惶,史主任很快又安排了动员会,就是为了安抚大家。   程织也在复盘这件事情之后,尽可能遗忘,不再同人说起,毕竟如果不是自己运气好,其实她都没有想好,到底要怎么收场。   时间平静无波度过半个月,没人再说起刘文全,似乎这个人从来都不存在,大院里也要搬进来新的人家。   杨青衡和刘文全之前住的房子全都空了下来,食品厂还有很多工人等着分房子,房管所已经接连几天派人过来维修,想来住进新的邻居也就是这几天的功夫。   这些同程织的关系并不大,她如今在准备请客吃饭的事情。   刚结婚的时候,程织就说想要顾一舟和自己的师兄们认识一下。   那些学厨艺的师兄,都在京市本地,都已经见过。   但是学拳脚的几个师兄,却直到今天才终于见面,不过人手依旧不太齐全。   不算程织,程父一共收了四个徒弟教拳脚功夫。   程织之前在警局遇到的师兄,就是大师兄,二师兄是机械厂的司机,三师兄则是男主祁连生,也是司机一枚,剩下的四师兄和程织同龄,不过早在三年前就已经当兵去了,一直没有回来过。   几个师兄也都是一起长大的,相处起来也十分自然,顾一舟陪着三个师兄喝了一回酒,四个人逐渐熟悉起来。   程织则是和辛松岚坐在一起嘀嘀咕咕。   酒足饭饱后,大师兄也终于说起了程织想要知道的事情,刘文全和叶重阳不日就要枪决。   而经过安全部的探查,张梅确实对叶重阳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但因为叶重阳的牵连,不可能继续留在城里,经过商讨决定让张梅带着孩子前往西北农场。   刘文全是土生土长的华国人,但是却一次次将消息传递给r国,无非是因为自己有个r国妻子。   刘文全年少时那些苦难都是真的,他是个马夫,吃不饱穿不暖,在挣扎求生中遇到了自己的妻子,妻子成了他的救赎。   这些故事都是真的,唯一没说的是,刘文全的妻子是个r国人,并且是当初r国人为了刺探华国情报专门培养的。   只是刘文全的妻子在一次执行任务中,被人发现重伤,差点一命呜呼,正巧碰上出城的刘文全。   刘文全对这个r国女人一见钟情,r国女人为了不再生出波澜,答应和刘文全结婚,也算是对自己身份的一种遮掩,更有利于她做任务。   后来两人的孩子出生,着实过了一段时间的安稳日子,但之后r国通知女人撤离。   女人想要带着刘文全一起回到r国,刘文全也高高兴兴同意,但女人的领导却不同意,要求女人只能一个人返回r国,说刘文全和那个孩子是个毫无用处的废人,带回r国只会平白浪费资源。   最终女人亲手杀了自己孩子,又假死脱身,回到r国,只剩下刘文全自己。   刘文全不知道女人假死,本想随女人而去,但有人联系他,给了他一张照片,是他的妻子,告知了刘文全   事情的真相。   并且告诉刘文全,如果想要见女人也很简单——做一个有价值的人。   刘文全就是个普普通通修车的,半文盲的程度,接触不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索性他后来捡到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给了他希望。   他开始装聋作哑,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又倾力培养自己捡来的那个孩子,将那个孩子送入大学,希望借那个孩子之手,打听出有用的消息,让自己能去往r国,去见自己相隔多年的妻子。   刘文全捡到的那个孩子,就是叶重阳,叶重阳从小被刘文全教唆培养,以为r国才是自己的归宿,对刘文全安排的任务,也尽可能地完成。   一直到叶重阳到了适婚年龄,当时叶重阳已经断断续续传了许多消息出去,受到了r国的重视,所以对方便想要给叶重阳安排一个自己人的妻子,到时候夫妻两个合作,能够更好地传递消息。   叶重阳原本对自己的妻子是谁,并不在意,直到在联谊活动中看到了张梅,一意孤行娶了张梅。   夫妻两个感情很好,所以叶重阳经常会煎熬,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一直到那天晚上,叶重阳和刘文全吵架,被程织两人目睹,叶重阳煎熬多年的心终于落到实处,十分痛快地交代自己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 第30章   叶重阳早就不想干了,正巧被抓到,没有任何抵抗,干脆地将自己这些年传递的消息,全都一五一十交代。   刘文全虽然并不配合,但此时刘文全已经是个无足轻重的人,毕竟大部分消息都是叶重阳得来的,他只是个中间人,叶重阳想要交代,他毫无办法。   当初他培养叶重阳,本来想着让叶重阳去当兵,这样说不定能够探听到军事机密,想要送叶重阳去海军学校。   但叶重阳从小胆子就不算大,对于体能训练更是能躲就躲,刘文全没有办法,就想着将叶重阳培养成科研人才,这样等叶重阳进了科研机构,就能知道国家的科研动向。   可惜叶重阳在科研方面也没有天分,到高中的时候物理化学一塌糊涂,刘文全当时都不想让叶重阳继续读了,觉得叶重阳就是在浪费自己的时间。   是叶重阳自己坚持下来,最终选了英文这种万金油的专业,毕业后叶重阳继续留在学校里,和同事们的关系良好。   慢慢地同学校里的大佬接触的越来越多。   毕竟有很多科研项目都是在学校萌芽的,叶重阳便是将自己听到这些消息传递出去。   叶重阳最开始不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什么不对,毕竟他从小就一直被刘文全灌输应该为r国效忠的理念,只有让r国看到自己的价值,才能摆脱这样的生活。   但叶重阳遇到了张梅,张梅什么都不知道,叶重阳也不敢有丝毫泄露,只能阻拦张梅和刘文全见面。   毕竟因为刘文全是真的恨张梅,刘文全一直觉得张梅的出现,让他没能回到r国找妻子,如果当时叶重阳没有一意孤行,说不定他们早就刺探到了更深的情报消息,那样他刘文全早就和妻子团聚。   叶重阳交代得痛快,国家根据这些交代连着挖出几个隐藏在普通人之中的间谍,重新开始了一轮大清查行为。   在间谍事件的影响下,大院里进贼这种事情,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但是并不妨碍小毛贼和周耀宗之间相互扯皮。   周耀宗说自己当时之所以跟小毛贼在一起,完全是因为小毛贼的挟持,小毛贼将他痛揍一顿,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况且他跟着小毛贼进去,也是想要看清楚小毛贼到底都偷了什么,等之后小毛贼走了,自己也好报警,对邻居有个交代。   警察通过搜查,确实没再周耀宗身上发现什么可疑物品,之后又询问了受害者黄大妈一家。   最终周耀宗只是被关了十天,最终不痛不痒地回来。   周耀宗回来那天,秋月还专门拿了柳树枝说是要去去晦气。   随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将周耀宗打了一顿,自己也眼泪不停地同大院众人道歉,周耀宗就这么安然无恙了。   程织看看秋月,又看看周耀宗,到底没说什么,有些人不过是自作自受罢了。   忆苦思甜会之后,到了知青下乡的最关键节点,一大妈也经过多方走动,找到第二份工作,将儿女都安排进去,不再需要下乡。   “程织啊,你帮一大妈注意着,要是发现咱们居委会这边还有什么青年才俊,或者好姑娘都和大妈说一声。”工作落定之后,一大妈依旧很有紧迫感,希望两个孩子尽快结婚。   “我帮您留意着,不过丽华两人年纪还小,您也不用这么急。”程织没想到不用下乡之后,一大妈还这么着急给两个孩子相看对象。   “我听说现在比以前抓的更紧了,尤其是这种家里孩子没有下乡的。”一大妈忧心忡忡,怎么也不踏实。   只觉得有了工作还不够,还是要结婚才能稳定下来,到时候两人都成家了,总不能让小夫妻就这么分别。   知青下乡后,居委会的忙碌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但依旧每天大会小会不断,就是为了防火治安问题,程织也跟着东奔西跑,甚至大院里还专门设置了儿童纠察队。   就是让上学的孩子们,也注意起来,平常自己身边一旦有什么不对的人或者事情,赶紧报告。   不过接连两个小贼被关进去,大院这边安静不少,程织的整体工作还算清闲。   而另一边自己盯着的人,也终于有了动静。   最先事发的是二大爷,二大爷被人发现一直在侵占厂子的财产,甚至被人写了大字报贴在了食品厂的公告栏中。   程织不是食品厂的员工,听到消息比别人慢一拍,等她知道的时候,有关二大爷的大字报,已经广为流传。   程织索性去了食品厂的食堂吃饭,顺带找钱丽华打听了一下食品厂的风向。   钱丽华虽然在食品厂正式上工还不到一周,但她本身就是家属院的孩子,对各个方面都熟悉。   “听说是二大爷趁着职务之便,将厂里的糕点低价卖给别人了,不仅咱们这边黑市有,连下面公社里的好几个黑市都有咱们厂里东西。”   吃完饭,钱丽华还悄悄将程织拉到了静僻的地方,将自己藏起来的大字报递给程织。   “上面写的可清楚了,没想到二大爷竟然会干这种事情。”   “你说他图什么啊?”   依照二大爷这个年纪,想要继续往上升是不可能了,接下来几年只要踏踏实实等着退休,也算是安安稳稳一辈子。   而且二大爷现在就王文承一个孩子,家里不缺钱,完全没必要为了钱铤而走险,毕竟这下真的保不住万年的英明了。   大字报上的字迹是用黑色记号笔写上去的,写字之人应该是用了很大力气,看起来十分触目惊心。   上面写二大爷身为副主任,却和仓库那边的人合作,每晚下班之后,都会偷偷从仓库之中运一部分库存出来。   食品厂的车间多,仓库也大的离谱,二大爷什么东西都拿,但是数量不多,因此并不会惹人注意。   但是后来二大爷越来越过分,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几个无业的小年轻,让这几个人在天黑之前先藏在厂子里,等天黑之后再偷偷将人送到车间里,直接开始用车间的生产线,生产产品。   这样的行为不是二大爷一个人能够做到的,但是大字报上,只有二大爷一个人的姓名被明确写了出来。   其余的人压根没提。   “程织姐,你说二大爷是不是招惹到什么人了?这明显就是厂里好几个人一起做事情,单独将二大爷自己拉出来。”   “我听说今天二大爷一来上班,就被保卫科的人带走了,保卫科还派人去二大爷家里搜,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赃款。”   食品厂今天全都要加班,要好好清点厂子的物资,想看看仓库的出货单到底哪里有问题,整个厂子颇有一种风声鹤唳的感觉。   程织吃过饭后没有在食品厂久留,走出食品厂的时候,看到了大师兄带着几个警员过来查案,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严肃,   程织冲大师兄点点头,当做打招呼,匆匆离开。   回到大院的时候,院子都静悄悄的。   程织走到门口时,闻到了自己熟悉的味道,是纸钱的味道。   原以为是二大妈重操旧业,但分辨了一下方向,发现这个味道竟然是从对面葛成妹家里飘出来的。   因为食品厂大彻查,大院里今天基本上没有多少人,程织到家时整个大院都显得很安静。   一大妈发现程织回来,拿上自己的东西上了程织家里,“你二大妈把自己关房间里一天了。”   一大妈坐下之后,正好看见镜子放在自己手边,顺手拿过来照了照,脸色更难看了。   一大妈:“你看着我这白头发是不是更多了?”   程织:“您还年轻呢。”   虽然嘴上说得好听,但一大妈这段时间比以前苍老很多,是无法辩驳的。   这半年多的时间里,一大妈本来就愁两个孩子下乡的事情,大院里还接二连三出了这么多事情,糟心事接连不断。   一大妈不是在发愁,就是在去居委会开会的路上。   以前一大妈去居委会开会,时不时还能受到居委会的表彰,今年从清明节之后,这才几个月的功夫,全都变成批评了。   而且以前大院的事儿,二大爷虽然不管,但二大妈会搭把手,减轻一大妈的负担。   结果现在二大妈不仅不能帮着一大妈,反而时不时折腾出一点事情来,一大妈现在也是有苦难言。   “你二大妈让文语把文承接走了,就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去敲门也不开。”一大妈拍拍手,对二大妈实在是无可奈何。   程织没去管二大妈,而是从窗户指了指对面。   葛成妹家里烧纸钱的味道越来越重了,一大妈如果再不管,葛成妹估计就差不多是第二个二大妈了。   一大妈匆匆过去敲葛成妹的门,而另一边关了一天门的二大妈也突然打开房门。   “我想好了,这样的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我要离婚。”二大妈站在门口大喊一声,不知道是在发泄,还是在通知。   总归是把大院为数不多的人都吸引到身边。 第31章   一大妈一直敲着葛成妹的房门,葛成妹或许是忙于烧纸钱,像是半点没有听到房间门口的动静,始终不曾来开门。   但此时二大妈的话说完,葛成妹突然抱着孩子出现了。   “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呢?别是失心疯了吧?”葛成妹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二大妈面前,想要碰碰二大妈。   但看了一眼自己怀中的孩子,还是退了一步。   “二大妈有什么事情你好好说,别动不动想离婚啊!”葛成妹是真的不理解二大妈为什么想要离婚。   在葛成妹的理解中,离婚就跟天塌了差不多,她实在是不理解二大妈的想法。   在葛成妹看来,二大妈的生活其实很不错,有自己的工作,就算是儿子傻了,二大爷也没有嫌弃。   现在二大爷犯了错,但毕竟是一家人,就应该同甘共苦,二大爷出了事儿,二大妈更应该守好这个家,等着二大爷回家,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急吼吼地说自己要离婚。   “二大妈您年纪也不小了,做事情不能像年轻人那么冲动。”葛成妹说着,又退开一步,站到了一大妈的身后,离二大妈更远了一点。   葛成妹本来是想安慰二大妈的,但是走到二大妈跟前,又担心二大妈说离婚是发癫,她担心这种发癫传染到自己身上,再害了自己孩子,反而不敢靠近了。   在葛成妹心里,自己现在之所以天天在家烧香拜佛,都是二大妈传染的。   所以她也担心这次二大妈离婚的想法也传染到自己,觉得自己应该离远一点。   “你别冲动,别冲动,有什么事情你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事情,你总得让文语知道。”一大妈扶着二大妈往房间里走,回头看了眼程织。   程织领会到一大妈的意思,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认命骑车去了王文语家里,让王文语回娘家。   “不可能,你说什么胡话呢,我爸妈怎么会离婚。”王文语听到程织的话,第一反应就是反驳。   二大爷的事情她都知道了,但她觉得就算是这样,她爸妈也不会离婚,毕竟都这么大年纪了,根本没有必要离婚。   “是真是假,你自己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程织说着,目光落在王文语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王文语这会儿才刚刚显怀,只是夏天衣服轻薄,王文语说话的时候还会一直拖着自己的腰身,所以才会让程织注意到。   看到程织的目光,王文语下意识护住自己的动作,好像下一秒程织就会对自己的肚子不利。   程织毫不避讳地翻了个白眼,骑上车子就准备走。   “等等,等等,你别走,我回家交代一下,让邻居帮着照顾一下文承。”王文语用手扒拉住自行车后座。   程织再次看了眼王文语的肚子,点了点头。   再次回到大院的时候,大院依旧静悄悄的,顾一舟已经回家了,正在做饭,顾一盛也趴在桌子上低头画画。   “我去二大妈那里看看。”程织同顾一舟交代了一下自己的去向。   二大妈房间里的人不少,但是很安静,只能听到王文语说话的声音   二大妈看着王文语,但是眼神却放在虚空之中,显然是没有听王文语的话。   王文语只觉得糟心,像方才的葛成妹一样,一个劲劝二大妈冷静,说二大妈年纪已经这么大了,有什么好折腾的。   “我爸就算是做的不对,那也是为了咱们这个家,文承这个样子,我爸不也是想要为多攒点养老钱吗?”王文语好好在家养胎,本来就不太能受刺激,今天听到她爸这么大的事情,下意识埋怨她爸。   二大爷在厂子里这么操作,肯定是赚了不少钱的,但是她身为亲闺女,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也没见她爸给她钱,肯定都自己藏起来了。   但毕竟是亲爸,王文语还想打听打听,她爸这个情况最终会有个什么样的结局,能不能走走关系,让她们父女两个见一面。   这些事情还没来得及做,就听到二大妈要离婚的事情,王文语只觉得她妈就是在添乱。   “您这么大年纪了,也不是小孩子,什么要紧您最清楚了,我爸这一个不好说不定连命都没了,您还在这里添乱。”王文语越说火气越大,声音半点都压不住。   但是二大妈丝毫不在意王文语说了什么,甚至她或许都没有注意到王文语的到来。   王文语又急又气,忍不住扯二大妈的袖子,“您倒是说句话啊!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二大妈的眼神终于聚焦,仔细打量着王文语,“你觉得你爸做的没错?”   王文语一下子卡壳了,房间里这么多人,她爸的大字报现在厂里内外全都是,她当然不能说没错。   “我爸这么做,肯定是有苦衷的,您……”   “你爸从厂子里贪污的那些钱,我一分都没有见着。”二大妈已经懒得听王文语那些翻来覆去的车轱辘话。   “保卫科的人就差将咱们地板砸开了,一分钱都没找到。”   保卫科的人过来时,二大妈已经看到了大字报上的内容,但当时的她并不信。   她觉得二大爷平常那么爱惜自己的名声,生怕别人说自己德不配位,现在这么明晃晃损害厂子利益的事情怎么可能是二大爷做的。   但保卫科的人却告诉她,二大爷正在交代。   但二大爷只承认自己从厂子里的仓库拿东西去黑市贩卖,不承认自己半夜偷偷开工的事情。   不过即便是这样,数额也不小了,二大爷不肯交代那些赃款的去向都去   了哪里,厂里只好让保卫科的人来家里看看。   但是连二大爷家里的地窖房顶全都看了一遍,没有一点多余的钱。   家里没有额外的金条和钱财。   家里的存款,存折上的数字,二大妈全都能交代清楚,都是他们夫妻两个用工资一点点存起来的,账面都是清清楚楚的,完全没有额外收入。   保卫科的人本来是凶神恶煞来的,但将家里角落都搜过一遍之后,离开的时候,看向二大妈的眼神都忍不住带了同情。   他们都能看出来,关于二大爷的事情,二大妈半点都不知情。   二大爷侵占厂子财产赚了那么多钱,一分都没往家里拿。   “这早就不是他的家了,说不定他早就另外有家了,都这样了,你还要站在你爸那边吗?”二大妈重新看向王文语,在王文语的肚子上停顿片刻,缓和语气,“我要离婚,不是和你商量,而是通知你。”   “时间不早了,你怀着孕,先回去吧,我也跟你走一趟把文承接回来,今天麻烦你了。”二大妈的表情依旧是麻木的,但身上那股子死气沉沉的感觉逐渐消散。   “你爸做的那些事情,咱们全都不知道,警察找你的时候,你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是我们对不起你,以后你就和小李好好过日子。”   二大妈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   “好好养孩子,以后别经常和小李吵架。”   “妈!”王文语抓住二大妈的胳膊,想要说些什么,但心里也慌乱一片。   “没事儿的,没事儿的,都是你爸自己做的孽,和我们没关系,你明天一早就登报和你爸断绝关系。”不仅要断绝关系,还要主动举报二大爷,只有这样王文语的生活才能勉强不受伤害。   这话二大妈担心王文语受不了,没有说出来。   二大妈忙忙碌碌,她也必须要让自己忙碌起来,催着王文语坐上自行车,脚步匆匆。   程织目送二大妈骑车离开,回到家时顾一舟已经将饭菜做好了,只等着程织开饭。   饭桌上还没有顾一盛,两人没有多说,一直到睡前,程织才开口问:“二大爷这事儿你清楚吗?”   二大爷的事情爆出来太突然了,程织总觉得背后肯定有什么推手在。   “二大爷去黑市的时候,被同一个车间的人看见了。”顾一舟对程织没有什么隐瞒的地方,况且二大爷如今这个处境,完全就是咎由自取。   自从顾一舟频繁在医院后门看到二大爷之后,就一直在找时间观察二大爷。   二大爷去黑市的时间比较有规律,中午吃饭的时候以及早上黑市刚开的时候。   黑市具体是谁组建起来的,顾一舟也不清楚,但清楚的是二大爷有时候是空手进,空手出,但有时候会带着一个小包。   并且二大爷似乎有固定的买家,毕竟他从进入黑市之后目标就很明确,应该是在等什么人。   顾一舟观察到这些后,其实并不准备有什么动静,毕竟他暂时还不清楚二大爷随身带着的小包袱里面都是什么。   只依靠这样的观察去举报二大爷,太冒险了,说不定根本抓不住二大爷的把柄。   但机会自动送到了顾一舟的手上。   顾一舟正式在科室挂牌看病,遇到了一个早前打过交道的人名叫孙大成。   孙大成比二大爷要小几岁,也是食品厂的职工,早前根据食品厂的调动去乡下帮扶过,住的地方就是在顾一舟爷爷家里。   孙大成从年轻的时候就肠胃不好,又是城里人刚刚下乡,三天两头去找顾一舟的爷爷拿药。   如今在医院再次碰到顾一舟,难免同顾一舟多说了两句。   顾一舟也从逐渐的对话中,得知这位孙大成同二大爷有过节。   当时食品厂要求车间出名额,去乡下帮助集体作坊建成,孙大成身为城里人其实是不愿意去乡下的。   但孙大成的领导却说,如果主动报名去乡下帮扶一年,等再次回城的时候,厂里的升职名额会优先考虑这批帮扶人员。   当时车间的副主任已经表现出要退休的意思,孙大成为了以后的前途,答应下乡帮扶。   一年后孙大成带着自己的功绩回了厂里,还得了优秀员工的表彰,就在孙大成以为自己升职已经是板上钉钉的时候,车间副主任的人选公布了。   不是他孙大成,而是二大爷。   孙大成为此十分不满,专门去找了之前同他打包票的领导,觉得这次升职不公平。   但领导却矢口否认自己同孙大成说过这些。   并且让孙大成认清形势,毕竟离开厂子一年,一定要认清自己的处境,要不然只靠着一口气去闹,得不偿失。   孙大成不满意,经过几番折腾,厂里最终给了一个学徒工的职位当做安抚,副主任的位置依旧同孙大成无缘。   从那之后孙大成就一直将二大爷当做了眼中钉。   顾一舟听出孙大成对二大爷的不满,便假装无意将二大爷频繁出入黑市的消息透露给孙大成。   毕竟顾一舟是医院的员工,他盯着二大爷也只能是二大爷来黑市的那么一小会儿时间。   但孙大成不一样,孙大成和二大爷有仇,又是食品厂的职工,他要是想盯着二大爷的一举一动,比顾一舟方便很多。   “只是我没想到孙大成的动作会这么快。”顾一舟说起这话的时候还有些感叹。   “今天孙大成送了蘑菇干过来,说是自家晒的,感谢我治好了他的胃病。”   孙大成这话就是个托词,但顾一舟没有拒绝,而是将蘑菇干拿了回来。   “这孙大成也太有行动力了。”程织语气略带感叹。   顾一舟只是指了指路,孙大成就能做出这么大动静。   而且在大字报上,只突出了二大爷一个人的名字,明知道厂子里肯定有不少人都和二大爷有合作,但偏偏一个人都没写。   看看孙大成,又看看自己,程织难免有些失落。   自己早前找那群小孩子盯着王文语的婆婆,都这么长时间了,愣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要不是她的直觉一直提醒她,王文语婆婆肯定有问题,她都想要放弃了。   “想什么呢?好端端怎么开始叹气。”顾一舟坐起身,在黑暗中看向程织。   二大爷出事,对程织来说是件好事,程织没理由为其可惜。   “没事儿,我就是想不明白,二大爷这么大胆子,赚这么多钱,到底是图什么?”赚那么多钱,却始终瞒着二大妈,怎么想都不对劲吧?   “难不成他真的在外面还有个家?要不然赚到的钱也不能一分一毫都不往家里拿吧?”   顾一舟其实也倾向这种猜测,但暂时没有证据,毕竟二大爷看起来一切都太正常了。   夫妻两人没再猜下去,结束了夜间谈话。   第二天就有更大的消息爆出来,报纸上全都是有关二大爷的消息。   这边是王文语举报二大爷,为父不慈生而不养,人品败坏,所以断绝父女关系的消息。   另一边则是二大妈和二大爷离婚的新闻。   这两条新闻,程织都有所准备。   真正让人震惊的是另外两条。   有两个不同的人在报纸上实名举报二大爷对她们耍流氓! 第32章   二大爷此时已经被压到了警局里,不能露面,但是不妨碍一整天都是有关二大爷的爆炸新闻。   关于王文语和二大妈会登报的消息 ,程织提前知道,但是另外两位举报二大爷耍流氓的人,程织听都没有听过。   举报声明上为了保证举报的真实性,两人还专门写了住址,程织有心想要去看看,但可惜要上班。   而上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帮二大妈办理离婚。   明明程织就是居委会的,二大妈想要来居委会办离婚,只要和程织一同出门就够了。   但二大妈没有,一大早程织就没有见过二大妈的身影,连王文承都拖给了一大妈照顾。   等程织到居委会的时候,就发现二大妈手上拿着结婚证等在办公室门口,势必要第一个离婚。   “史主任还得过两分钟才来,不如您先进来等?”程织主动向二大妈走去。   “不用,马上了,我就在这里就行。”二大妈谢绝程织的好意,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程织走进办公室,除了两位主任,其余人都已经来了,都聚在一起说起二大爷的事情。   “我听说你们院的二大爷风评不是挺好的吗?这一下子冒出两个举报他的,是不是落井下石啊?”其中一个同事同程织搭话。   “都实名举报了,不敢有假的吧”这是另外一个同事。   程织摇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我们院的二大妈一早就来了吧?”程织指了下外面。   “我听说天还没亮的时候就在这里站着了,都闹到离婚了,看来举报的事情八九不离十吧?”   几个年轻人凑在一起,叽叽喳喳说得热闹。   二大妈也跟在史主任身后进来,程织这段时间基本上算是史主任的助手,有什么动作都是她帮着史主任一起完成的。   但此时她看了眼史主任身后的二大妈,将抽屉里的印章递给了同事,让同事把印章送过去。   她敢保证,二大妈此时一定不想见她。   “你想好了?”史主任拿起印章,即将盖下去的时候,又停住动作,“要不然你再找机会,去看看,总得说清楚。”   二大妈摇头,“不用了,我要离婚,文承跟着我,家里房子也是我的,文语已经结婚我不用管,至于他不管是什么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不要碍着我们。”   “你看到今天的报纸了?别伤心,文承接下来还要靠你呢。”史主任将新鲜出炉的离婚证递到二大妈手上。   “报纸?报纸上说什么了?”二大妈一宿没睡,天不亮就到居委会办公室排队了。   虽然之后一直听见别人窃窃私语有关二大爷的事情,但也没关注。   二大妈眼睛搜寻一圈,在隔壁办公桌上看见报纸,眯起眼睛看了起来。   关于自己的离婚声明,和王文语断绝关系的声明,二大妈并不惊讶。   这是昨晚她送王文语回家的时候,专程带王文语找了革委会的人加塞的。   上面痛数二大爷的罪行,就差把二大爷的曾爷爷曾经是地主加粗放大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不老实!”看完报纸,二大妈突然大笑起来,但笑着笑着却有眼泪留下。   史主任也懊恼自己方才的多嘴,要是知道二大妈根本不知道,她刚刚就不会多嘴说那句话。   “程织,你送你们院的二大妈回去吧,再通知一下你们院的一大妈明天上午来开个会。”   程织想要去扶二大妈,但二大妈自己避开了,“不用,我能走,我自己回去就行。”   二大妈虽然这么说着,但程织还是跟了上去,居委会距离大院并不远,可是二大妈此时的精神状态是极度不稳定的,要是放任一个人,说不准会发生什么事情。   “我想去看看。”马上走回大院的时候,二大妈突然开口,扭头抓住程织的胳膊,“你带我去看看,带我去看看。”   “您先回家,回家我带您去看看。”程织制住二大妈的动作,扶着二大妈就要进大门。   但二大妈再次挣扎起来,“我不进去,我现在就要去看看,地址我都记住了,一个是肉联厂那边的家属区,一个在下面的清县,我现在就要去。”   看程织不答应,二大妈放弃挣扎,“我已经到家了,你的任务完成了,你回去吧,接下来我要干什么不关你的事儿。”   二大妈说着就要去推家里的车子,“清县太远了,我就先不去了,肉联厂那个近,我得过去看看。”   二大妈这种状态,程织根本不敢让她自己过去,他们大院可真的不能再出事儿了,再出事儿就真的要在整个京市都出名了。   程织无奈骑上自行车答应带着二大妈去肉联厂那边,顺带回居委会同史主任报告了一声。   “你这两天的任务就是看着她,千万不要让她做什么傻事,还有你觉得你们大院适合管事儿的名单给我写一份。”史主任交代完挥挥手,继续写自己的工作报告。   程织本来就对登报控诉二大爷耍流氓的人感到好奇,如今有正儿八经吃瓜的理由,蹬自行车的速度压根慢不起来。   肉联厂的家属院,和食品厂一样都是老式的四合院。   但肉联厂为了住进更多的工人,将原有的格局改的七零八落,在大院里转了好几个弯才终于到了这位举报人的房间门口。   “你们来找赵寡妇做什么?是看了报纸专门过来的?”二大妈在敲门,大院的邻居就开始同程织打听。   程织笑笑没说话,其实她也好奇二大妈来找这人能做什么,离婚手续都办了,干嘛还搭理二大爷的破事儿。   “赵寡妇可不好惹的,你们小心点。”邻居打量了一下看起来有点瘦弱的程织,又看了眼明显精神不济的二大妈,小心提醒。   “敲敲敲,赶着投胎啊!说八百遍了,今天我家不招待客人。”暴躁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伴随着棍子的敲打声,房间里的主人显然是十分不耐烦。   但二大妈充耳不闻,仿佛只是机械地敲门,一定要房间里的人走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别逼我揍你!”一个年过四十的女同志,不耐烦地打开门,吐沫星子乱喷。   甚至还拿着棍子,向门外虚晃了一下。   原本聚在门外看热闹的邻居,一哄而散,只剩下程织和二大妈两人。   赵寡妇出来,发现门口是二大妈后,脸色一下变了,“是你啊,进来吧。”   赵寡妇将自己手中的棍子放下,“坐吧,来找我干什么?”   赵寡妇在程织脸上顿了顿,又看看二大妈,“这是你女儿?”   程织紧急摇头,她有亲生爸妈,可不想被人认成二大妈的闺女。   “你认识我?”二大妈开口说话时,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在赵寡妇的房间里上上下下打量,最终落定在一张照片上,“你也有个闺女。”   “我不认识你才奇怪吧?你就是为了你丈夫来的吧?想说什么?让我道歉?说报纸上那些都是我胡乱造谣?”   赵寡妇是个很强势的人,但凡开口说话,就丝毫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此时的她看向二大妈时,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嘲弄。   二大妈仿佛没看见赵寡妇的眼神,自顾自打量着房间,最终说了一句,“你女儿真漂亮。”   涉及到自己的女儿,赵寡妇更加强势起来,抓着二大妈的手就要往外拖,“滚,你给我滚,我就知道你们两口子都是一路货色,滚出去!”   赵寡妇突然加大力气,尖锐的指甲在二大妈的手背上滑出红痕。   “他打你女儿的主意?”二大妈依旧是那副样子,似乎不管赵寡妇做什么都影响不了她。   但赵寡妇已经疯了,扬起手就要往二大妈脸上扇。   程织见状不对,连忙将两人扯开,“别打架,别打架,有什么事情好好说。”   脱离   了赵寡妇的控制,二大妈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我就是来说一声我离婚了。”   “离婚?”赵寡妇眼中的嘲弄收起来,第一次正眼看向二大妈,“看来你还没老糊涂,那你这次来找我是想做什么?”   “我就是来看看。”二大妈其实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从二大爷的事情爆出来之后,二大妈就一直处于一种迷茫的状态中,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所作所为完全凭靠直觉。   就像她执意要来找举报二大爷的这个人,其实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她只是觉得自己应该来看看。   “算了,你喝点水吧。”赵寡妇注意到二大妈的状态不太正常,好心将热水递到二大妈手中。   赵寡妇:“你想问我什么?问我为什么这个时候举报他?”   二大妈:“你女儿多大了?她是打了你女儿的主意才让你举报的吗?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大妈也不知道自己问这些问题有什么意义,但她想要知道。   赵寡妇沉默了许久,在程织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终于开口。   “是他主动找的我,我认识他好多年了。”赵寡妇的声音轻了起来。   赵寡妇的丈夫是早些年喝酒喝死的,死因和厂子没有任何关系,自然也不会有赔偿。   赵寡妇的丈夫死后,赵寡妇为了保住自己住的房子,将丈夫的职工名额卖了出去,又和原本的亲戚断亲,依靠街道的零工补助,勉强生活。   后来在一次冬储囤白菜的时候,赵寡妇认识了二大爷,当时的二大爷刚刚升任副主任,可以说是正风光得意的时候。   赵寡妇以为二大爷没有媳妇,就和二大爷接触了几次,结果发现对方媳妇活得好好的,赵寡妇就断了自己的心思。   结果二大爷主动提起来,想要赵寡妇跟着自己过日子。   两人不领证不结婚,二大爷也不会经常来,但是能帮赵寡妇找个正经工作上班,让赵寡妇母女两人的生活好起来。   赵寡妇当时已经走到了绝境,连孩子都要养不活,痛快地答应了二大爷的条件。   二大爷来找赵寡妇的次数并不多,而赵大爷所求是想要赵寡妇给他生个儿子。   赵寡妇经过打听后,才知道二大爷想要她生个儿子,是因为家里那个孩子是个傻子,治不好。   但赵寡妇虽然沾了光,有了工作,可是从始至终都没想过给二大爷生孩子。   她都是个寡妇,突然间肚子大起来,不管怎么遮掩都遮不住,到时候街坊邻居的吐沫都能把她淹死。   因此在得到工作后不久,赵寡妇便用走亲戚的借口,去了下面的县城,在县城的医院上了节育环,但这件事情二大爷并不知情。   两人最开始那两年,二大爷还时不时给赵寡妇拿钱,但后来随着赵寡妇迟迟不怀孕,二大爷已经逐渐不再和赵寡妇联系。   赵寡妇乐得自在,毕竟家里的女儿越来越大,自己现在又有工作,能养活女儿,从心眼里开始嫌弃二大爷,二大爷不出现正合了赵寡妇的意。   但是前段时间,二大爷又突然出现了,并且对赵寡妇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   赵寡妇没能给他生个儿子,如今赵寡妇的女儿还有一年就要高中毕业了,二大爷便将主意打到了赵寡妇的女儿身上。   “我女儿是我的命根子,他敢用我女儿威胁我,我就敢拼了命搞垮她。”赵寡妇咬牙切齿,对二大爷痛恨至极。   这么些年,她一直都没敢让女儿知道有二大爷这么一个人存在,但二大爷却突然出现在她女儿的生活中,让她提心吊胆。   “我看报纸,还有个人举报,他真是风流债不少啊!”   “反正我是不怕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豁出去了,不信弄不死他。”   “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们了,快走吧,我这里不欢迎你们。”   赵寡妇说完之后,就将两人赶了出去。   “咱们回家吧。”程织看向二大妈,不知道二大妈现在心中作何感想。 奇* 书*网 *w*w* w*.*q* i *s*q *i* s* h* u* 9* 9* .* c* o* m   “我去趟警局。”二大妈还是不想回家,她决定去见见二大爷。   “您现在去没用的,见不着人。”在二大爷将事情交代清楚之前,警局是不会让二大爷见外人的。   程织:“您已经离婚了,没必要去看。”   但二大妈不肯听程织的话,程织不骑车带着她,她就准备自己走着去。   程织拗不过二大妈,生怕二大妈真的出什么意外,只好同意去警局。   程织和二大妈刚刚商量好,另一边赵寡妇就已经收拾好东西,对一直在房间里躺着的女儿说道:“咱们分头出发,每个人都少带点东西,路上遇到人了,你就说去找同学。”   “等六点半的时候咱们母女两个在火车站见面,今晚就走,不管谁问都不许说。”   她收了钱将二大爷的事情捅出去,这里是不可能久留了,必须趁事情还没彻底闹大之前离开。 第33章   “咱们真要去南方啊?”赵寡妇的女儿并不愿意离开,她在京市长大,根本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况且她马上就要毕业,虽然赵寡妇说到了南方工作立马就能解决,但这种事情谁说得准呢。   赵寡妇本来还打算瞒着女儿,但此时此刻将报纸拿了出来,“你妈我招惹上大人物了,不走不行。”   赵寡妇今天将女儿在家里关了一天,就是不想让女儿出去听到风言风语,此时看女儿冥顽不灵,只好将事情拆开了讲。   赵寡妇恨二大爷打自己女儿的主意,但她同时又害怕,本想着实在不行就找人安排女儿下乡,就在京市周边,自己到时候每周去乡下看看女儿。   但赵寡妇又下不定决心,一边害怕一边担忧,总觉得自己平静的日子要被打破了。   这个时候自己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里说,只要自己愿意站出来指控二大爷之前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给女儿安排一个工作,还会给她一笔钱。   赵寡妇起初是不相信的,但是信里真的夹杂着钱和粮票,说这只是定金。   思来想去,赵寡妇又写了一封信,放到了自己之前看到信的窗户缝那里。   信里写自己可以举报,但是不仅要钱,她要工作,离开这里的工作。   赵寡妇写这封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但没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所以在报纸登出来之后,赵寡妇就一直在计划离开的事情,她如今手上有两个南方厂子的名额,还有钱,等到了那里,她完全可以和别人置换工作,到时候人生地不熟,谁也不认识她,她就彻底自由了。   赵寡妇计划离开的时候,二大妈还在警局。   二大妈想要见见二大爷,但是依照规定,现在二大爷不能见任何人,尤其是二大妈这种亲属。   “等案子尘埃落定之后,会有亲属的探视时间,您先不用急。”程织的大师兄从警局出来劝二大妈。   二大妈坐在警局里,“会死吗?他是会被枪毙吗?”   “这还要看最后的结果。”不过依照二大爷现在交代的情况来看,八九不离十了。   “那是不是会影响我?”二大妈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   “我要举报,我举报他,我知道他的钱去哪里了。”二大妈的声音大了一些。   警局的人听二大妈喊出这句话,神情也逐渐严肃起来,将二大妈请进了里面的审讯室,只剩下程织一个人在外面等着。   “他在乡下有门亲戚,不是什么近亲,就是隔房堂叔,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看看他这个堂叔,那个堂叔就在清县下面的大队,他的那些钱不在我这里,十有八九都在他堂叔那里。”二大妈说着说着表情再一次变得麻木。   警局这边又仔细问了有关二大爷堂叔的事情,可是二大妈本身知道的并不多。   “那个大队比较远,还在山脚下,结婚这么些年,我也就去过几次,只记得家里人应该挺多的。”   “他一边说着就是个堂叔,不是什么   要紧亲戚,一边每三个月就回去一趟,有时候厂子里安排出差,他也会特意去清县看看。”   “我现在和他离婚了,我还举报他,那他以后得生活是不是就影响不到我了?”   问话的警察看过二大妈手上新鲜出炉的离婚证之后,微微点头,“好好过日子。”   从警局出来,二大妈没再折腾,终于肯回家了。   似乎是去了一趟警局,二大妈的胆子大了不少,回家之后突然有了说话的欲望。   “我其实早就猜他在外面有人,之前革委会来我家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事情肯定就是他做的,我就想着要不离婚吧。”   “但我又觉得毕竟这么些年了,他就是一时着急,才做出这种事情,好好好,举报他的人都是好样的……”二大妈又哭又笑,只是嘴巴依旧不停说着。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冷静下来。   程织一整天都耗在二大妈身上,只觉得身心俱疲,趁着时间还早,回房间休息。   等再次睁眼的时候,顾一舟正在切菜。   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儿顾一舟,程织起身洗手帮忙。   “今天竟然有鸡?”程织看到案板上的东西,十分惊讶,开始帮着收拾。   “今年单位效益好,专门给的福利。”顾一舟抬眸看向程织,“我来吧,你累一天了。”   程织没听,她总不能真的就是什么家务都撒手不管。   一边帮着做饭,一边同顾一舟说起二大妈的事情。   顾一舟的话虽然不多,但程织知道,对方真的有在听。   “顾一舟。”程织突然想起自己之前从弹幕看到的消息,换了一种语调,认真喊顾一舟名字。   两人四目相对,顾一舟有些愣神,因此很快避开,微微低头。   “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柜子里有糖。”   “顾一舟,我是想说。”程织顿了顿,“如果有一天你有了自己真的喜欢的人,请记得告诉我。”   “你是个好人,我不希望我们之间闹得难堪。”程织的语气低沉下去。   顾一舟被程织的话吓到,手上的刀一时间没有拿稳,刀刃划到了手背上,鲜血顿时涌出来。   “你想什么呢?血流出来了,你先松开刀。”程织被这一变故吓得声音都尖起来。   反倒是顾一舟始终没什么反应。   顾一舟就是医生,家里有常用的中草药必备,程织很快动作利索地将伤口处理好。   “想什么呢?”程织晃晃手臂,呼唤顾一舟回神。   “没事,突然想起来回来的时候,忘记把科室的钥匙带回来了,明天早上得晚点出门。”顾一舟尽量不动声色,垂眸看了一眼自己刚刚被包扎好的伤口。   “你方才为什么会那么说?”顾一舟的声音吃紧,原本一直平静的心,突然慌张起来,其实他更想问,是不是程织有了喜欢的人,是不是程织觉得他不够好。   但他不敢问出来。   顾一舟做什么事情都是游刃有余的,对所有的事情在开始做之前,都抱有必会成功的决心。   唯独在程织这一件事情上,患得患失。   明明两人已经相遇,明明两人已经结婚,每天都在见面。   但顾一舟始终有一种不真实感,总感觉这会是自己梦,等梦醒之后,依旧是空无一物的房间,依旧入泡沫一般,一戳就破。   “我就是感叹感叹,就算咱们有朝一日做不成夫妻,也不必闹得太难看。”程织看向顾一舟,“你好像很紧张?你在紧张什么?”   程织其实有些看不懂顾一舟,她之所以会突然这么说,完全是因为想起,之前弹幕说过,原书中那个港城大佬年轻的时候有个白月光,大佬为了那个白月光,终生未娶。   程织觉得顾一舟其实很像原书中那个所谓的大佬,再加上今天二大妈的事情刺激,才会突然说起这件事情。   “不会的。”顾一舟用没受伤的那只手牵住程织,低声说道。   “不会的。”不会再有喜欢的人,顾一舟抬起头,再次同程织四目相对,这次的声音更坚定了一些。   接触到顾一舟的眼神,程织突然间觉得自己的手指也在升温,第一次生出了闪躲的心思。   她微微垂眸,像是在说服,又像是在安抚,“好,我知道了,不会的。”   “我先去看看炉子上的水,已经开了。”程织自顾自挣脱开顾一舟的手。   背对着顾一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总感觉自己距离炉子太近了,热的连耳朵都红了。   顾一舟看着程织的背影,唇角泄露出一丝笑意,突然安定下来。   他想他或许应该更大胆一些,或许自己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顾一舟的手伤了,剩下切菜的动作都是由程织来完成,但是炒菜这种需要手艺加持的事情,顾一舟是万万不敢让程织来的。   索性伤的是左手,伤口不深,顾一舟依旧承包炒菜的事情。   但程织却始终觉得同顾一舟站在一起氛围怪怪的,找借口出门接学画画的顾一盛。   顾一舟没有阻拦,看程织匆匆出门后,喉咙中发出一声抑制不住的笑声。   接下来的几天,二大爷依旧是关注的重点,随着二大爷交代的事情越来越多,整个食品厂都透露着一种凝重的氛围。   而身在居委会的程织,身上的担子并不算轻松。   二大妈已经不能再当大院的管事,程织将他们大院的名单看来看去,始终都没有看到太合适的。   “毕竟是你们大院的人,都是多年的邻居,你肯定是熟悉的。”史主任将这件事情交给程织,“如果你一时间选不出来,你就先帮着一大妈,我看了最近一大妈的白头发又多了不少,你也应该帮着点。”   程织每天在居委会上班,东奔西跑,已经够她消化了,一想到如果回家还要管大院的一堆破事,程织觉得自己的头发都岌岌可危。   为了摆脱未来的可怜命运,程织将大院的每个人都写出来。   其实在程织看来,真正适合管理大院的,应该是原书女主。   身为原书女主辛松岚,以后的事业会很成功,说明她在管理方面很有才能。   而且男主女主家里人少,不会折腾出什么幺蛾子,不用担心刚上任就下岗,可惜史主任不同意。   史主任觉得辛松岚太年轻,而且结婚时间不长,没有孩子,同大院邻居们的了解不够透彻。   因此程织只能尽可能在一些上了年纪的大妈中选择。   这样的话,大院里也一共有三个备选。   一号选手黄大妈,只是黄大妈这个人看起来热情,街坊邻居有什么事情都跑在最前面,但根本不是想要帮忙,而是想要看热闹,看别人家倒霉,自己就开心。   二号选手陈大妈,陈大妈年轻的时候就厉害,后来丈夫死了,陈大妈的战斗力更是大院里一绝,骂起人来,毫不停歇,在大院里住的时间也最长。   唯有一个缺点,就是陈大妈在大院里有个著名的死对头,两人只要碰面,不骂到口干舌燥,绝对不会罢休。   如果真的让陈大妈当上大院管事儿,大院会不会安静下来不清楚,但是居委会这边肯定会收到很多投诉。   而这些投诉就来自大院的第三位大妈,胡大妈。   胡大妈当初和陈大妈一起进的大院,前后间隔不超过五天,据说两人从第一次见面,就气场不合。   后来两人相继怀孕生产,胡大妈连着生了两个女儿,陈大妈连着生了两个儿子。   胡大妈那边哀愁一片,恨不得把女儿名字都改成招娣、盼娣。陈大妈家里喜气洋洋,每个见到陈大妈的人,都说陈大妈旺家,说陈大妈有福气。   陈大妈还主动去找胡大妈,说是要传授胡大妈生子秘诀,胡大妈本来就和陈大妈不对脾气,如今陈大妈口口声声说自己又生子秘诀,在胡大妈看来就是一种赤裸裸的炫耀。   因此两人之间的仇恨再次升级。   后来好不容易胡大妈生下儿子,陈大妈生下女儿,两人的战火看似缓和下来。   结果到了儿女适婚的年纪,两人的孩子谈起恋爱,最后两人从仇人变亲家。   原以为有了儿女在中间缓和,两人的关系能相对平和下来,结果比年轻的时候吵架还凶。   谁也不服谁。   程织在胡大妈和陈大妈两人的名字上分别重重画圈,突然间眼神一亮,她有了新的办法。   程织重新写了报告,兴致冲冲去找史主任。   “竞争上纲?”史主任听到程织的说法,有些迟疑。   大院管事并不算什么正经职位,每年的福利不算多,从来没搞过竞争上岗这种事情。   “咱们特殊情况特殊对待嘛,要不您看看我们大院这几个人哪个能行?”程织再次将名单拿出来。   史主任的目光在葛成妹那里落了落,抬头看向程织。   “葛成妹同志没什么主见,到时候说不定还会添乱。”大院这么多人,程织从始至终都没有考虑过葛成妹。   葛成妹将张主任当成天一样崇拜,唯张主任是从,但偏偏张主任身上有一种怎么也摆脱不了的文人清高的傲气感。   张主任平等地看不起大院里的每一个人,要是让张主任和葛成妹当成大院管事儿的,最后累的依旧是一大妈。   所以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胡大妈和陈大妈两个人竞争上纲。   两个死对头碰在一起,肯定很有竞争精神,帮着一大妈好好做事情。 第34章   “行,那就暂时这么办吧。”史主任也觉得程织的想法不错,很快应允下来。   “这件事情就全权交给你负责了,下半年你们大院的声誉能不能回来,就看现在选的人对不对了。”史主任再次叮嘱程织。   “你毕竟是咱们居委会的人,如果到时候你们大院在评优评先落个下成,对你也没什么好处。”史主任担心程织选了大院管事儿之后,撒手不管,语气严肃起来。   “您放心,您放心。”程织连连保证,表示自己肯定知道分寸,但其实心里也叫苦连天。   大院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还件件都是大事,她身为其中的一员,也很心累的。   明明感觉大家都是普普通通的同志,结果发现大院里全都是牛鬼蛇神。   为了表示正式,关于大院的二大妈更换,程织还特意叫了另外一个同志和自己一起登门。   “咱们大院这半年来,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大家都辛苦了。   原本的二大妈刘爱彩同志因为种种原因,决定主动辞去二大妈的职位,因此咱们大院更需要一位有管理能力的人来补上。”   程织说道这里顿了顿,发现人群中葛成妹的眼神明显激动起来,估计是觉得大院二大妈的位置十有八九会落在自己身上。   其实也不怪葛成妹这么想,按照以前的规则选一大妈二大妈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根据大院里职位高低来选的。   一大爷是车间主任,是整个大院里官职最高的,二大爷之前是副主任,是第二高的。   现在二大爷明显要换人,按照职位高低排序,张主任身为食品厂宣传科的主任必然会被提拔。   可惜葛成妹注定要失望了。   “经过居委会商讨,决定认命咱们大院的胡大妈和陈大妈为见习二大妈,时间为半年,半年后经过咱们大院投票,票数高者,最终能成为真正的二大妈。”   程织的话音落下,为了防止尴尬,自己率先鼓掌。   而方才还满脸喜气洋洋的葛成妹,瞬间变脸,张嘴就要反驳,“我不……”   葛成妹的声音还没出来,旁边的张主任已经眼疾手快捂住了葛成妹的嘴,狠狠瞪了葛成妹一眼。   随后又一脸笑意地看向胡大妈和陈大妈,“两位大妈都是咱们大院的代表人物,居委会都相信的同志,相信咱们大院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不会再出现这种乌七八糟的事情。”   张主任特意朝两位大妈拱手道贺,“在下就等着两位女同志大放光彩了!”   “放光彩!放光彩!”胡大妈还沉浸在自己当官的想法中,看到张主任道贺,就顺着张主任的话抖起来。   陈大妈暗戳戳瞪了一眼胡大妈,又剐了一眼张主任,“既然我都成二大妈了,我就说一句,有些人还是要好好说说,不要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其实在别人眼里,他就是个屁!”   “你说是不是啊张主任?”   张主任脸都黑了,但还要勉强维持,“陈大妈不愧是有经验的人,以后大院的事儿就靠陈大妈管理了,可不要像之前一样,动不动就来个犯事儿的。”   “要说犯事儿还是领导有经验,张主任当领导这么些年了,估计有不少经验吧?等什么时候我在咱们大院开个会,专门让张主任上去讲讲自己的经验。”   陈大妈从来都不看好张主任这个人,此时觉得自己当官了,说话更是不客气。   最终以张主任黑着脸让葛成妹回房间喂孩子为结束,陈大妈才意犹未尽闭嘴。   张主任这个不安好心地刚走,陈大妈瞬间就对上了胡大妈,认为胡大妈肯定是走了后门,所以才和自己竞争二大妈的岗位。   两人本来就是老对家了,眼神一对上更是瞬间就能吵起来,程织一看势头不对,连忙拦在中间,让她们两个跟着一大妈学习学习。   “两位都是见习二大妈了,以后走出去都代表着咱们大院的脸面,要是让人看见两人天天吵架,别人还以为咱们大院都不合呢,到时候咱们大院评优就又危险了。”程织站在两人中间,隔开两人厮杀的目光。   评优两个字是大院所有人都重视的地方,大院评优第一的话,每年都有奖励,有时候是粮票油票,有时候是肉,总之都是最需要的东西,谁也不想错过。   安排好两个见习大妈,还分别给两人发了红袖章,程织又赶紧去看原本的二大妈刘爱彩。   二大妈已经很久都没去上班了,程织去的时候二大妈正在房间里给王文承挑衣服。   “你怎么来了?那个人的宣判下来了?”二大妈招呼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没停。   程织想说话的咽回去,“没有,还早着呢,事关重大,等有结果了厂子会公示的。”   “我过来就是看看您。”程织看了眼王文承,王文承瑟缩了一下。   二大妈:“都这样了,你就别吓他了,你想说啥?居委会还是不放心我?”   “我没事儿,你不用一趟趟过来,我能把日子过下去。”   程织:“今天碰到厂工会的人,对方说您找人替班挺久了。”   二大妈的动作慢下来,“我这两天就去上班。”   程织得了准确回答,也不准备久留。   二大妈虽然还是厂里的正式员工,但毕竟受了二大爷的牵连,虽然所有证据都表明二大爷的所作所为二大妈半点都不知情。   但很多人还是觉得这是夫妻两个商量好的,再加上二大妈已经很久不去上班,一直找人替班。   厂里隐约透露出意思,反正二大妈年纪也大了,现在名声也不好,一直找人替班,说明工作态度也有问题,这样的人不如早早退位让贤,将工作让给更需要的人。   但是现在二大妈离婚,带着一个不知事,一直都长不大的孩子,如果还丢了工作,生活将会难以继续。   现在这份工作就是二大妈的救命稻草。   “我准备给文承找个媳妇。”看程织准备离开,二大妈再次开口。   程织没搭腔,只是照旧告别离开。   依照程织的想法,依照王文承这种情况,根本不应该结婚。   王文承本身就是一种拖累,跟谁结婚都是拖累。   二大妈已经负担了王文承一辈子,现在她还想将这种负担转移,找到第二个她,这种行为程织并不赞同。   但她知道二大妈的固执,她开口相劝不会有用,说不定还会让二大妈更加偏执。   况且现在的二大妈确实需要找点事情做,否则程织真担心二大妈一个想不开带着王文承一起走了。   二大爷的案子,查了一个月,食品厂终于再次发出公告。   这次进去的不只是二大爷一个人,连带着几个厂革委会,人事科,保卫科,销售科的人全都进去了,半夜开工的那些工人,特意给仓库开门的管理人员,也全都被食品厂劝退。   人事科的副科长,保卫科的大队长连同下面的队员,厂革委会的主任,全都被送了进去,事情也完完整整写在了食品厂的公告栏中。   这些中层领导相互串通,欺瞒工人,侵占食品厂的权益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已经长达很多年。   二大爷身为一个车间的副主任,最开始的时候,在其中承担的角色也并不重要,就是偶尔在车间放放水。   比如厂里的生产指标是二百斤的时候,二大爷就告诉车间的人生产指标是二百五十斤,然后多出来的五十斤就被私吞,方便这些人将东西向外倒卖。   最开始的时候,二大爷的胆子小,分到的钱也少,二大爷也没有说过什么。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二大爷的胆子也越来越大,逐渐要求重新划分权益财产分配。   几个人坐在一起,商量了一通,最终都要求二大爷如果想要分到更多的钱,自然要做出更大的贡献。   因此二大爷开始出入黑市。   二大爷在黑市混成熟脸之后,和黑市的一个高层搭上线,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送到黑市一批样品,如果黑市的人看上了这批糕点食品,就会向二大爷下订单。   最开始的时候黑市和二大爷合作的数目小,二大爷靠着仓库的存货一点点向外倒腾,并不算惹人注意。   但是随着和黑市的合作越来越深入,黑市要求的数量也就越来越多,逐渐超过了仓库那边能动用的货物储存量。   二大爷不想错过那些钱,而且在一次又一次的合作中,二大爷的胆子也随风见长。   钱财让人疯狂,以往的名声早已经被二大爷遗忘,所以他在听合作的人说可以安排一下晚上开工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开始了。   夜间开工这种事情,比运送仓库里的存货,风险系数要高很多。   孙大成又得了提醒,开始在背后盯着二大爷的一举一动,因此这种事情很快暴露出来。   厂里的举报信也是孙大成写的,但孙大成当时不敢得罪那么多人,和二大爷之间的仇恨最大,所以重点只描绘了二大爷的所作所为。   二大爷本来还不想承认,但是警局的人找到了清县,从清县那里查到了很多东西,二大爷原本的坚定慢慢动摇,开始一五一十交代。   清县那边的隔房堂叔真实身份是二大爷的亲生父亲,二大爷同样是被过继的,并且过继的时候,已经有了记忆,对亲生的父母一直恋恋不舍。   但当时家里一共兄弟五个,吃不饱穿不暖,将二大爷过继出去,家里还能另外得到一笔补贴,家里人毫不犹豫就将二大爷送走了。   二大爷这个养父,是家传手艺做糕点的,还开了个小店,在附近小有名气,本来想着将手艺传给二大爷,将招牌发扬下去。   结果二大爷一直不太能开窍,学传统糕点的时候,总是隔了一层,养父为了让二大爷受到全方位的培养,将二大爷送到了工厂里,系统化学习。   之后养父去世,二大爷并没有继承之前的小店,而是真的在厂子里扎根。   虽然被养父养了很久,但二大爷并没有忘记自己的亲生父母,养父离世之后,二大爷就回去找了亲生父母,想要将亲生父母接到城里,从此在城里生活。   但二大爷记忆中的父母,是经过他美化的父母,他回到自己的老家后,父母根本不记得他,甚至不欢迎他回家。   毕竟他走得时候家里才兄弟五个,他回来的时候,家里都兄弟八个了。   家里知道他不是被养父赶回家,而是有工作了回家看看,才终于缓和了脸色。   二大爷第一次回家没得到什么好结果,但是又在记忆中不断美化自己的亲生父母。   一边告诉自己就是普通亲戚,关系疏远,一边又觉得自己父母的生活实在是辛苦,自己应该帮衬一点,但是却丝毫不敢让二大妈知道,他不想让二大妈知道他还有这么一群亲戚,并且是他的亲生父母。   人的关系是一种很玄妙的状态,二大爷对亲生父母心软,亲生父母看中二大爷的利益,因此对二大爷开口也越来越顺畅。   后来王文承成了傻子,二大妈又一直没能怀孕,二大爷的亲生父母更是看到了机会,说给二大爷找个新媳妇。   二大妈事事听二大爷的,自己又能上班挣钱,二大爷即便是不满意王文承,也没有离婚散货的打算。   二大爷的父母就退了一步,说不领证,找了人就养在清县这边,算是另一个家,二大爷同意了。   但是这么些年,也只得了一个女儿,二大爷本来没什么感觉,但随着年纪越大,想要一个智力正常的儿子的想法就越明显。   再加上王文语突然间反悔,王家眼看着就要断代,二大爷再一次着急起来。   二大爷在清县这边的女人主动提了一个好主意,说能给二大爷找个年轻能儿子的女人,但是价格也相应较高。   二大爷本身工资不低,但是二大妈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每个月的工资都是二大妈去领的。   二大爷每个月补贴亲生父母的钱,都来自于侵占厂子利益,为了生个智商好能完美遗传自己的儿子,二大爷自然只能想尽办法赚钱,胃口越来越大,最终被发现。   事情中的几个主谋,因为侵占厂子的利益过大,案件清楚之后,便被判了死刑。   二大爷的案子尘埃落定,大院里各种讨论声音,也逐渐安静下来。   倒是二大妈再次去警局看了二大爷。   一段时间不见,二大爷仿佛老了十岁,看到二大妈之后也十分沉默,反倒是二大妈在一旁哈哈大笑,还顺带给二大爷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清县那个女人生下的女儿根本不是二大爷的孩子,从始至终也没有想过帮二大爷再生个孩子,一切的一切都不过是想要骗二大爷的钱。   “活该,活该,活该!”   程织去警局核对居委会下辖区域的新生儿童名单时,正巧碰上二大妈在警局中又哭又笑,吸引了好多人的注意力。   “这下咱们大院总能安静下来吧?”程织同顾一舟分享完二大妈的所作所为,语气中难免带了点感叹。   “会的,大家都想安安静静过日子。”顾一舟在一旁剥花生,抬眸看了眼正在说话的程织,以及在旁边认真画画的顾一盛。   虽然大院这段时间一直都处于吵吵闹闹的氛围,大事一件接着一件,但顾一舟并不关注。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自己能想到的最宁静的日子。   程织成了他的妻子,他们朝夕相伴。   一盛的病情还没有恶化,找到了自己感兴趣的事情。   一切的一切都好好的。   今天是十五,程织在外面洗漱的时候,再次闻到了对面烧纸钱的味道,回屋之后开始给爸妈上香。   程织之前给爸妈上香都十分小心,怕引起旁人的过分注意。   但连着遇到二大妈和葛成妹这种不管不顾烧纸钱的选手,程织在上香的时候也放松很多。   看着香火燃烧,程织又同父母分享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三根香缓慢燃烧到底,程织看向顾一舟,“等到周日的时候,咱们回去看看爷爷吧。”   和顾一舟结婚之后,顾爷爷来过两次,但从来不久留,程织觉得总不能一直让老人过来,自己也应该去过去看看。   况且顾爷爷照顾顾一舟多年,对顾一舟十分重要。   顾一舟外公失踪不知死活,母亲早早去世,和亲生父亲也已经断亲,程织觉得如果维系好顾爷爷的关系,顾一舟应该能开心一点。   在周日来临之前,食品厂放出了招工的消息。   之前一连串进去了好多人,现在食品厂的工人难得出现空缺,并且因为连着几年都没有大规模招工。   在申请过后,食品厂这次准备招二百人进入工厂,并且放宽了户籍限制,不论是城市户口还是农村户口,都能报名这次考试。   程织看过之后就将通告放在了一边,他们家两大一小,没有一个需要进厂工作的。   “顾一舟,你在乡下这几年有没有比较相熟的朋友?如果有的话,可以介绍他们来参加招工考试。”毕竟依照最近几年的情况,除非别的厂子也查出像食品厂这样,查出大规模的贪污,侵占财产的案子,否则很少有可能大规模招工了。   乡下的记忆对于顾一舟而言,就是遥远的上辈子,早已泯灭于时间之中,一时间没能回答程织的问题。   程织也不在意,她就是觉得顾一舟应该有个朋友,当然没有也不妨碍什么。   夏天的温度虽然还在逐渐下降,但是身上的衣服依旧单薄,为了不被太阳晒到,两人特意早起,早上六点就出发了。   从城里一路向外,逐渐从平坦的马路变成坑坑洼洼的小土路,终于抵达了今天的目的地。   顾一舟的情绪内敛,即便是回家脸上的情绪也没多少变化。   但顾一盛身为小孩子,从自行车骑到村口之后,就一直在喊自己的爷爷。   顾爷爷是村里的赤脚大夫,就住在村头不远处,听到孙子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幻听。   出门发现真的是孙子来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也遮不住。   而顾一舟也受到了村里人的热烈欢迎。   “一舟就是争气,先是被市里选中成了正儿八经的医生,又娶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几个月不见,一舟胖了,也白了。”   “一舟这是你媳妇?长得真俊,以后可是有好日子过了。”   村里人十分热情,看见顾一舟骑车回来,主动围了上去,还拉着程织的手,一个劲要给程织讲顾一舟以前的事情。   顾一舟表情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程织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开心。   程织突然间被人群围住,虽然不至于吓到,但也很惊讶。   毕竟顾一舟在城里读书的时候,给人留下的印象一直都是阴郁的,脾气不好,爱打人,没有朋友,人见人怕,完完全全的负面词语。   没想到乡下,完全是另一种状态,如果这些邻居不是对顾一舟印象很不错,根本不会直接围过来,对程织表示亲切。   程织也顺势和这些邻居们聊起来,想要知道顾一舟以前的事情。   “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不爱说话,我家那口子,下田的时候不小心被镰刀割到了,一舟是第一个发现的,当时身高还没长起来呢,背着我家那口子就跑。”   “后来我家那口子伤好了,一舟还时不时问问,村里谁家有困难,只要说一声,一舟都去帮忙。”   “村后头的那个小刘,爹娘死了,跟着奶奶吃不饱,一舟就隔三差五送东西过去,就是这孩子只知道做,一点话都不愿意说,你看着吧,小刘要是知道一舟回来了,一准跑过来。”   程织站在一群大娘中间,津津有味地听着她们口中的顾一舟。   这是程织以前从来不知道的顾一舟,感觉有些新奇。   顾一舟本来已经推着自行车进了大门。   看程织还在人群中热烈地说着什么,又重新走回来,牵住了程织手,“爷爷等着呢。”   程织感受到手指的触觉,下意识捏了捏。   顾一舟的手并不细腻,带着一层薄薄的茧子,此时程织却觉得有一种磨砂的感觉,忍不住又揉了揉。   明明只是简单的手指相碰,顾一舟却忍不住身体僵直,为了不让程织发现自己的窘迫,只敢用余光打量,悄悄看向程织。   程织起初只是无意识的动作,但发现顾一舟开始紧张之后,忍不住起了坏心思,故意多磨蹭了两下。   然后她突然发现顾一舟的脖子红了,两人之间的氛围一时间奇怪起来。   程织想像之前那样,逃之夭夭,离开这个充满奇怪氛围的地方,但是这一次顾一舟却没有答应。   两人的手从虚虚牵着,直接变成了十指紧扣,程织挣了一下没挣开,眼神滴溜溜地转,就是不肯看顾一舟。 第35章   两人的动作虽然轻微,但身后的大娘们都是过来人,一时间说话的声音都变小了,不过依旧够程织听清身后人的窃窃私语。   “不愧是新婚呢,小夫妻一点都离不了。”   “如胶似漆才是夫妻啊。”   “这俩人当着咱们的面都这么亲密,在家里肯定更一发不可收拾。”   后面的人群说是窃窃私语,但大家在地里干农活习惯了,说话的时候总是尽可能地大声,此时就算是特意压低声音,程织听得也足够清楚。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的动作,在这些话的加持下,程织只觉得面色涨红,甚至连走路都开始不自觉同手同脚。   “一舟!顾一舟!你回来了!”旁边声音的插入缓解了程织的尴尬。   那人边喊边跑,直冲冲停在顾一舟面前,上来就给顾一舟一个熊抱,程织也顺利将自己的手从顾一舟的手掌中脱离出来,打量着面前这人。   对方和顾一舟的身高差不多,但体重看起来却有差不多一个半顾一舟,上来熊抱顾一舟的时候,差不多能将顾一舟整个人都挡住。   现在大家的生活水准有时候连温饱都难以维持,很少有这么壮的人出现。   “这就是嫂子吧?嫂子好,我叫刘湘,嫂子叫我小刘就行。”来人转过头对程织自我介绍。   程织眨眨眼,慢了半拍才同刘湘打招呼。   她方才还听身后大娘说,刘湘吃不饱饭,顾一舟特意去送吃的感人故事。   因此在程织的想象中,小刘应该是个因为小时候营养不良,而稍显瘦弱的男人,但眼前这个刘湘显然是超出了程织的想象。   “好久不见,一舟哥晚上带着嫂子上我家吃饭,我备好酒菜,一定要来啊。”刘湘脸上挂着稍显憨厚的笑容,看向顾一舟时,眼中全是感激。   刘湘同顾一舟拉开距离后,顾一舟又再次找机会牵住了程织的手。   程织没有挣脱,顾一舟变顺势靠近,同程织解释:“刘湘是因为生病才会变胖的。”并不是因为吃得好。   【破案了破案了,顾一舟真的是书中那位港城大佬。】   【顾一舟现在在中医院工作,大佬继承外公的原有产业后,后续发家也是医药方面,中成药打响了大佬公司的名气,之后才开始多方面布局投资。】   【港城大佬最初出现的时候,书里写过大佬的一个怪癖,说大佬找秘书只找姓刘的人,因为大佬的第一个秘书就姓刘,这位刘秘书最后因病去世了。】   【这么看,大佬还是个挺长情的人,就是好像命不太好,一辈子都在孤寡。】   【现在我们可以全面的推导一下,大佬的原名叫做顾一舟,有个弟弟叫做顾一盛,大佬的外公原本是京市人,因为种种原因从京市搬到了港城,多年没有消息。】   【改革开放后,顾一舟的外公从港城回到内地,同顾一舟相见,并且将顾一舟带回港城,当时顾一舟的亲弟弟顾一盛可能已经病入膏肓,甚至直接病逝,顾一舟为了纪念自己的弟弟,特意将自己的名字改成了盛一舟。】   【顾一舟在港城站稳脚跟之后,将自己在村里多年的好兄弟刘湘接到了自己身边,让刘湘当自己的秘书,只是刘湘身体也不好,接到身边工作之后,依旧被病魔带走,顾一舟是个念旧的人,所   以之后身边的每一任秘书全都姓刘。】   【那么问题来了,咱们的女配程织在其中承担着什么样的角色?】   【当然是英年早逝,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这完完全全能对上啊!】   【女配嫁给渣男,大佬暗恋不成,跟随外公前往港城,后来找到机会回内地想要去找故人,结果发现故人早已经去世。】   【对对对,肯定是这样,后文中有个隐秘的片段,当时女主辛松岚想不通大佬为什么会帮她,投资她,大佬说与人有旧,这个旧说不定就是咱们的女配程织啊!】   【而且成长历程也对得上,两人以前是同学,在学校肯定有接触!年少心动的白月光,念念不得,大佬又是个长情的人,肯定会思念一辈子!】   弹幕一下子又激动起来,开始各说纷纭。   程织看着弹幕上飘过的一行行字,脚底像生了根一般,走不动。   弹幕上的那些话,程织一边觉得荒谬,一边有忍不住去看顾一舟。   “怎么了?是不舒服吗?太阳晃眼,你稍微低下头。”顾一舟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外套撑起来,帮程织遮住阳光。   “如果不舒服,咱们今天就早点回去。”顾一舟凑近程织耳边低声询问。   “不用不用,我没事儿,就是感觉今天天气好,多看两眼。”   “在原地站的时间太长了,腿脚有点麻,走两步就没事儿了。”   程织避开顾一舟的眼神,抬起脚步匆匆上前。   顾一舟的眼神落在方才程织放空的地方,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看到。   “不用这么麻烦,还特意回来看我,我在乡下一切都好,现在还开始教徒弟了!”顾爷爷上了年纪,但依旧耳聪目明,说气话来也中气十足。   “乡下的路难走,你们平常上班忙,不用特意回来看我,我要是想你们了,我就去看你们。”   “而且咱们现在国家要求大力发展赤脚大夫,到时候我带着徒弟去城里的机会还多着呢。”顾爷爷说着给程织加了一筷子菜,叮嘱程织多吃点。   “一舟厨艺学的不错,你要是平常有什么想吃的,就让一舟去做。”   “你们回来的时间也赶巧,今天大队正商量着杀猪呢,到时候你们带点走,都应该补补身体。”顾爷爷的目光一一扫过前面三个人,眼中欣喜。   平常在家的时候,顾一舟基本上就是家务全包,很少让程织动手,现在回到顾爷爷这里,更不可能让程织去洗碗。   “小盛,你带着你嫂子去咱们大队看看,你们要是喜欢吃豆腐的话,就去豆腐坊换点豆腐。”顾爷爷大手一挥,顾一盛当下就抓着程织的手出门了。   从顾一盛记事儿起,自己就生活在这里,整个大队都是跑遍了的,哪怕是桥上的一块石头,他都能讲的津津有味,同程织分享自己的秘密。   “嫂子,我带你去我的秘密基地看看,里面还有我的宝贝呢。”顾一盛抓着程织的手指,一晃一晃走在路上。   偶尔还会碰到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顾一盛也都会热情回应。   “就是这里,第三个桥洞。”顾一盛说这话的时候,颇有一种指点江山的气势。   但程织的神色却严肃起来,“这桥太危险了,不能来这里。”   村里这个桥是仿照赵州桥而建的拱形桥,左右两边分别留下了三个桥洞。   只是早些年敌军扫荡的时候,可能是特意炸毁过桥,因此右边的桥洞有着明显的乱石碎瓦。   后来村里人也没有好好修建这个桥,而是在不远处建了新桥,不再是拱形桥,而是平坦的,没有任何阻拦的。   “没事儿,大家都会来,这个桥虽然看着破,但我们只在最旁边那个洞,是挨着田埂的。”顾一盛解释起来,“而且我们现在住在城里,不会经常回来了,我想把我的宝贝也带走。”   和顾一舟有着五分相似的脸上,露出可怜巴巴的神色,程织拒绝的话,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牵着顾一盛去了第一个桥洞。   桥洞不大,程织进去之后,一直要蹲在那里缓慢移动,但桥洞里的东西却不少,应该都是小孩子们玩家家酒留下的。   桥洞上还有画作,是一家四口,只是爸爸妈妈的脸都已经被涂鸦,只剩下兄弟两人。   程织:“一盛,这是你画的吗?”   顾一盛:“画的不好,嫂子你别看了。”   顾一盛忙着寻找自己藏过来的宝贝,对自己以前在墙上遗留的画作,丝毫不关心。   程织揉了揉顾一盛的头,没再说话,而是等着顾一盛将自己的宝贝都拿出来。   说是宝贝,其实都是寻常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圆滑好看的石头,还有几个玻璃珠,也还有几个连环画,这些就是顾一盛的全部财产了。   “这些都是他们输给我的,都是我的宝贝。”顾一盛找全自己的东西,心满意足地拉着程织离开。   “我把东西放回家,然后拿篮子去换豆腐和豆皮,我知道嫂子喜欢吃豆皮。”顾一盛拍拍自己的宝贝盒子,十分有条理地安排接下来的事情。   顾一盛和程织重新回了家,顾爷爷还和顾一舟正在厨房里收拾。   程织原本想要去厨房打声招呼,走到门口时候,却听到了顾爷爷和顾一舟正在说话。   顾爷爷:“结婚了就好好过日子,女孩子都喜欢会说话的,你别一天天跟哑巴一样,不仅要多做,也要多说。”   “当初退婚很不情愿吧?但是退婚也是为了你们好,当时那样的氛围,谁也说不好会怎样,程家对你有恩,你不能为了自己的喜欢害了程家。”   顾一舟:“我知道的爷爷,我没怨过这件事情,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况且即便是没有婚书,他和程织也已经成了一家人,再反复提起婚书的事情,着实没有意义。   顾爷爷:“你喜欢人家,就应该让人家知道,别结了婚,还跟木头一样。”   顾一舟有些沉默,面对程织他总是过分胆小,担心自己说出来,会将程织吓到。   程织原本想要进去的脚步顿住,转身回了大门处等着顾一盛出来,假装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今日的谈话。   顾一舟则是在程织抬脚那瞬间,往厨房门口看了一眼。   接下来的时间里,程织被这些话影响,有些心不在焉,就连顾一盛也感觉到了。   好在顾一盛不是闹腾的小孩,看到程织明显在想事情,便主动给程织找了个绝佳的地理位置。   程织背靠生长多年的柳树,前方是潺潺流动的小河,阳光洒落下来,被柳树树梢遮挡,显出几分温柔来。   “嫂嫂,你有什么事情可以跟我说,我嘴很严的,连我哥都不说。”顾一盛说完,将自己的嘴巴捏起来,表示自己肯定说到做到。   程织再次揉了揉顾一盛的头,还是个小孩子呢。   她深吸一口气,将自己乱七八糟的想法扔出脑海,反而想要和顾一盛好好谈谈。   顾一盛在桥洞上留下的那幅画,时间已经很久了。   “一盛,你爸……”程织起了个头,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说。   “我没爸爸。”顾一盛干脆直接,脸上并没有什么愤懑的情绪,只有一片平静。   “我以前觉得每个人都有爸爸,我也应该有,后来我觉得有爸爸还不如没有。”顾一盛往程织身上靠了靠,似乎是在吸取什么力量。   顾一盛因为身体弱,小时候的玩伴并不多,但也经常从玩伴口中听到爸爸妈妈两个词。   年幼的顾一盛不明白为什么别人都有爸爸妈妈,自己只有爷爷和哥哥。   后来有一个人从城里回来,爷爷说那人就是自己的爸爸,他上前去喊爸爸,爸爸丝毫不搭理他,甚至还在吃饭的时候,差点打了自己哥哥。   从那之后,顾一盛就对爸爸这个人印象不好,对妈妈这个词更是陌生。   所以才会画了全家福之后,又将爸爸妈妈的涂掉。   “我哥以前可厉害了,现在没那么厉害了,都是嫂嫂的功劳。”顾一盛将话题转移到顾一舟身上。   程织想起方才自己在厨   房门口听到的对话,和自己记忆中的顾一舟,莫名理解了顾一盛的话。   起初的顾一舟是个满身尖刺的人,即便是尽可能收敛,心软帮助他人,但从心里散发出的阴郁感,依旧骗不了顾一盛这个一直跟在哥哥身边的人。   而现在的顾一舟或许是真的没了这层阴郁感,看起来更加平和。   程织和顾一盛一起在河边消磨了一下午,再看到顾一舟的时候,依旧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跟着顾一舟去刘湘家里。   “刘湘的身体很不好吗?”程织向顾一舟打听刘湘的情况,脑海中再次想起弹幕的话,忍不住觉得顾一舟有些可怜。   如果顾一舟真的是原书中的大佬,那么顾一舟一辈子都在离别。   年少时母亲离开,青年时弟弟也随之离开,好不容易事业有成,但是又对朋友的病情束手无策,眼睁睁看着朋友离开,外公年迈也离开他身边,最后孑然一身。   一时间,程织看向顾一舟的眼神中都带上了怜惜,但很快她就清醒过来。   如果真的比较可怜,那还是她比较可怜吧?   大佬就算是再可怜,还拥有巨额财富,只要大佬愿意,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愿意当大佬的朋友,大佬完全可以夜夜笙歌,热闹不歇。   真正可怜的是自己才对!   永远不要对一个富有的资本家报以同情!那是对自己这种无产阶级战士的不尊重!   如果坐拥财富享无边孤寂算是可怜,那她程织就是可怜的没边儿了!   程织突然相信了弹幕系统最初说的话,弹幕说她是因为女配不甘心的怨气凝结而成。   如果像她这种可怜女配身边都有这种有钱大佬当做对照组的话,她没有怨气才不正常!   “怎么了?想什么呢?”程织的脸色变来变去,顾一舟有些担忧地站在身旁,再次为程织把脉。   但脉象十分正常。   “没什么,我就是想,我们要好好过日子。”程织的话脱口而出。   如果顾一舟真的是原书中的大佬,其实程织并不在意自己是不是书中所谓的大佬白月光。   毕竟这些东西都是虚的,钱才是实实在在的。   “我们一定会好好的。”顾一舟不知道程织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但这也是他的愿望。   “刘湘的病难治吗?”程织点到为止,将话题又转回刘湘身上。   “刘湘是以前吃不饱,吃多了观音土留下的后遗症,不能太累,主要靠养。”顾一舟说着想起刘湘的上辈子。   当初自己同刘湘重逢的时候,刘湘已经大学毕业,只是工作不顺,厂里的领导为难,刘湘有心下海经商,但又担心自己的身体抗不过去。   顾一舟让刘湘当自己的秘书,本意是想要刘湘去港城找国际名医治病,但即便是这样,刘湘最终也没能活多久。   年轻的时候,刘湘因为生病发胖到减不下来,但死前的刘湘却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   顾一舟按照刘湘的遗愿,将刘湘带回了家乡安葬。   事隔经年,再次见到尚且还能说得上是健康的刘湘,顾一舟虽然面上不动声色,但心中依旧激动。   程织:“刘湘识字的吧?不如让刘湘去参加招工考试试试,城里就算再累,也比在田里轻松。”   顾一舟:“好。”   顾一舟没忍住将程织抱在自己怀中,这是他遇到程织后,做出的最大胆的动作。   这一次程织没有挣扎,而是抬头看向顾一舟。   同顾一舟四目相对时,程织也忍不住放轻声音。   “顾一舟,你是不是喜欢我?” 第36章   “我……”顾一舟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不出声音。   明明是一句很简单的话,但每次看向程织的时候,顾一舟总是有无限忧虑。   程织问出这句话,其实也是脑子一热,看顾一舟吞吞吐吐,也察觉到自己的突兀。   “你就当……”我没问过,后面几个字还没说出来,眼睛突然被遮住。   顾一舟稍显清凉的嘴唇落下来,落在程织稍显颤抖的眼皮上。   程织下意识屏住呼吸,仿佛连大脑都罢工了,一时间只能感受到顾一舟这个人。   顾一舟的手很热,但嘴唇却有些偏凉,落在眼皮上像是夏日里的清风,一时间五感都被放大,两人的呼吸交融,连清风都被迫停止。   “程织,我喜欢你。”顾一舟的手心逐渐濡湿,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热汗。   他微微低头,同程织四目相对,“我喜欢你,只喜欢你。”   所以我想让你也喜欢上我。   顾一舟重新想要低头吻下来,察觉程织眼眸深处的慌张,终究是停在了程织的额头上,将自己心中那些汹涌澎湃的情绪全都收敛起来,一遍一遍告诫自己,不要着急,不要心急,要一步步来。   程织眨眨眼,下意识伸手去摸自己的眼睛,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又赶紧收回手,假装若无其事地左看右看,就是不肯看顾一舟。   顾一舟轻轻牵住程织的手,程织下意识挣扎,想要脱离,但这一次顾一舟没再松手。   “外面蚊子多。”顾一舟同程织十指相扣,语调中的笑意毫不遮掩。   刘湘特意准备了酒,但顾一舟没喝,一顿饭,程织也全然保持沉默,似乎只记得埋头苦吃。   倒是顾一舟,一边同刘湘说话,一边又态度坦然地在桌子下面玩弄程织的手指,程织怒瞪了顾一舟好几眼,顾一舟全然当做没看见。   程织心中懊恼,方才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问了顾一舟那么一个问题,怎么就在顾一舟的吻下来之前,自己没有逃脱呢?   可惜这个时候后悔也晚了。   三人没赶夜路,而是在顾爷爷家中休息。   顾一盛跟着顾爷爷睡,顾一舟和程织睡在顾一舟之前的房间。   顾一舟房间的床不大,程织看了看床,又看看地面,虽然没有说话,但意思明显。   之前在家里,顾一舟都是睡地上的。   “你先休息。”顾一舟说着,从箱子里拿出铺盖铺床,程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只有一床被褥。   “你呢?”程织看着顾一舟弯腰铺床的身影,轻声询问。   “你先睡,不用管我。”顾一舟指了指门口的脸盆,那里有新的毛巾和牙刷,暖壶里有热水。   “现在天热,我睡地上也没事儿。”顾一舟顿了顿又继续说道:“要不然我去刘湘那里睡也行。”   刘湘的奶奶已经去世,刘湘也没有结婚,自己一个人住。   “别去。”程织轻咳一声,“这么晚了,别去打扰人家。”大晚上突然过去,会让人以为她们夫妻关系有问题。   “我看床也不小,就一起在床上睡吧,省被褥。”程织的目光虚虚落在一旁,说完后拿起门口的脸盆,决定出门洗脸。   这是婚后夫妻两个人第一次同床共枕,程织原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毕竟她活了这么些年,很少和人同床共枕。   但程织显然是低估了自己的睡眠质量,睡前虽然思绪万千,但生物钟来临的时候,程织依旧以最快的速度进入睡眠。   倒是一直看起来很冷静的顾一舟,在察觉到程织的呼吸变得平稳之后,睁开眼睛。   顾一舟的眼睛即便已经适应了黑暗,不过也不可能看清程织的五官,可是顾一舟却丝毫不在意。   只要想到自己身边躺着的是程织,他们同床共枕,顾一舟就觉得已经很好了。   两人还要正常上班,因此又是起大早的一天。   程织起床的时候,顾一舟已经在院里开始跟着顾爷爷练五禽戏了,连带着顾一盛都站在一旁,有模有样地比划。   程织看着祖孙三人锻炼,突然有些遗憾,她竟然不会画画,如果她会画画的话,一定将这个场面画下来。   回城的时候,自行车上都挂满了东西,有足够的口粮,程织去上班的时候,还带了一兜顾爷爷自己炒出来的花生,同办公室的同事们一起分享。   居委会这两天的小会议明显变多了,开会的主题也都大差不差,基本都是保障个人安全。   除此之外,史主任也想要安抚一下大家的心情,之前开过动员会之后,大家的情绪虽然明面上看着有所好转,但依旧是紧绷的。   居委会这段时间,收到了   许多匿名举报信,上面的内容也都是五花八门的。   其中有个匿名举报人怀疑瘸腿老太太和之前的刘文全一样,有可能也是他国间谍,原因是老太太和刘文全一样,都瘸了一条腿,除此之外,老太太也是一个人住,还每天固定早上四点半就起床出门,仿佛有什么固定任务一般。   信上说得言之凿凿,史主任变将这件事情交给了程织去做,程织为了搞清楚这位瘸腿老太太为什么起这么早,是不是有什么聚众活动,专程早上四点就在老太太家附近守着,守了两天终于破案。   老太太起那么早,根本就是为了去黑市收鸡血。   这个瘸腿老太太就是之前二大妈找过的那个,搞封建迷信的人。   老太太是救济户,但人老了总想着吃点好的,因此在挣钱方面十分有进取心,早上鸡血好买,所以老太太总是最积极。   至于瘸腿,老太太有一部分是装的,就是为了让居委会的人觉得她日子难过。   老太太小时候小时候就是有点跛脚,不受欢迎,老了之后腿脚不好,但因为走路变慢,跛脚反而看不出来了,感觉和正常的老太太没区别。   老太太觉得如果自己每年都想要评选上救济户,那就需要自己比别人更可怜,所以就开始故意装瘸。   而每天早上四点半,街道上的人最少,老太太就算不装瘸,正常走路,也不会被人发现。   所以这些年都已经成了习惯,对于别人的举报,老太太也觉得很冤。   “我又不是傻叉,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干啥?我日子过得美着呢。”   “到底哪个缺心眼的在后面举报我?是不是我们大院那个花大娘?早前她说她儿媳妇怀孕,肚子尖尖的一看就是个带把儿的男胎,我就说花大娘眼瞎,她家怎么也得凑够五朵金花,才能有独苗呢。”   “后来她儿媳妇果然是生了个闺女,她就一直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对我耿耿于怀,总觉得是我把她孙子气走了。”   “天地良心,那是她自己没有孙子命,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花大娘,难不成是隔壁的小黑子?我说小黑子没给他老娘办好头七,所以他老娘一直住家里没走,给他老娘办法事的时候,我多要了五块钱,毕竟当时大公鸡不好买。”   “要不然……”老太太坐在那里,开始正儿八经地回忆自己那些所谓的仇人。   程织本来还听得饶有兴趣,但眼看老太太越说越多,表情都要维持不住了,“您这生意还挺忙哈……”   “我是不是说多了?我不说了不说了。”老太太捂住嘴,停顿片刻又继续问到:“你不会把我送进革委会吧?我听说那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整天都要批斗呢。”   “不过听说革委会里面管吃管住,好像也还行,要不然你们居委会改改规则?把那条进过革委会的人不能当救济户的规则去掉,这样我也能去看看革委会里面是啥样,好让我比较比较。”   老太太牙齿掉了几颗,说话已经有些漏风了,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谈兴,“你们居委会今年对我们这些救济户的帮助能不能大方一点?”   “你看我年纪大了,今年又掉了一个牙,那些二合面、豆面吃得我嗓子难受,要不你们多给我准备点白面或者挂面也行。”   “还有肉也是,最好都是肥肉,这样入嘴即化,又香又好吃,不像瘦肉干巴巴的,我这种老婆子根本嚼不动……”   “你再说下去,新一年的救济户就……”程织没把话说完,但意思却很明显。   “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但反正我不是间谍,我能走了吧。”   程织也不想再听这老太太和自己东拉西扯,说得脑袋瓜子都疼,迫不及待让老太太离开。   随后整理今天的工作报告交给史主任。   但是大家相互举报的信件实在是太多了,这么下去很快就会影响整体工作展开,所以史主任才会想让居委会下辖居民都轻松轻松。   至少不要看着谁都像间谍了,举报一个大早上的挖粪工说人家是间谍,有什么意义啊!   “要不然重新展开咱们居委会的读书活动?”其中一个同事开口,这也是居委会的熟悉活动了,去年刚刚举办过。   时间定在每周四的晚上,但是来参与的基本上都是正在读书的年轻人,年纪稍微大一点的,对这个活动根本不感兴趣,根本算不上全民参与。   这个时候把这个活动提出来,根本没有人会感兴趣。   “实在不行,咱们联动食品厂还有机械厂搞联谊吧。”程织说出的想法,“要是联谊不合适的话,咱们放电影也行吧?”   只要找厂宣传科的人商量好,完全可以在晚上下班时间集中放电影。   “这两个都是不错的想法,但都得找食品厂和机械厂的人商量商量,让两方的宣传科还有工会配合。”   让大家放松放松,不再紧盯着周边的人,说不定就能恢复正常。   想法是程织提出来的,这事情照例交给程织去主导。   “这段时间你忙一点,把工作报告写好看一点,以后有福气的。”史主任担心程织工作压力大顶不住,提前放出消息。   “刘文全那个案子是咱们街道的典型,之所以能发现刘文全这种败类,多亏了你,这些功劳咱们上面街道都记着呢。”   “放电影这个事情可以先安排,联谊会这个事情往后推一推,等食品厂的招工结束之后再提起来也不迟。”   新招工的大部分都是年轻人,到时候联谊会也能更热闹。   程织眼神亮起来,“您放心,我肯定好好完成任务,绝对不丢您的脸。”   如果真的能上街道办,自己的工资肯定又要涨。   事情还没落定,程织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庆祝,但是不妨碍她的心情好,下班的时候还专程去供销社买了三瓶果汁饮料当做庆祝。   顾一盛今天是晚课,吃完饭去老师家上课,顾一舟送他出门,家里就只剩下程织一个人。   程织闲来无事,开始折腾房间,将那些照顾不到的角落,都打扫了一遍。   也重新将顾一舟散落在桌子上的草药笔记整理起来,准备放到顾一舟常用的柜子上。   这个柜子是两人结婚的时候用专门的结婚票证买的,到现在上面还贴着一个喜字,没有撕掉。   程织的工作基本上就是写工作报告,不会带回家,但顾一舟不同,顾一舟经常会在家里伏安工作,柜子上的隔层也都放着顾一舟的各种书籍。   程织之前没看过,不过这会儿闲来无事,准备随便拿一本开始打发时间。   将一本中草药大全拿出来,程织随意翻动了一下,一张稍显破烂的纸张掉了出来。   弯腰去捡,竟然是自己很熟悉的东西——是之前被自己扔掉的,已经被撕毁的婚书。   顾一舟不仅将婚书捡回来了,还将婚书重新拼接了一下,好好地放在书籍之中。   甚至之前看不清的男方名字,也被顾一舟重新描摹了一遍,顾一舟三个字现在清晰可见。   程织拿着这张婚书,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以前程织从来不动顾一舟的这些东西,但此时却有了探究的心里。   顾一舟连自己丢掉的婚书,都会重新捡起来,好好保存。   那么属于顾一舟的那张婚书呢?   程织很快就在书籍的夹缝中发现了另外一张,属于顾一舟的婚书。   程织原以为这张婚书会是一张保存良好的婚书,拿出来却发现这张婚书,比自己那张碎的还要厉害。   程织将两张婚书放到一起,准备等顾一舟回来问问情况。   她对自己的那张婚书毫不知情,那顾一舟呢?   破碎的婚书会是顾一舟撕的吗?   “小程,你在家啊!刚还以为你没在家!”门外突然传来黄大妈的声音,“在家关着门,敲门这么长时间,也不开,我还以为家里没人。”   “家里没人您还进来。”程织回头看了眼黄大妈,对黄大妈并没有什么好脾气。   程织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心大容易忘事儿的人,但是记仇的时候也是真的记仇,尤其是会将一些事情翻来覆去地想。   好巧不巧,她最近就想到了黄大妈。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儿,当初程织揭露杨青衡的丑恶嘴脸,旁人都安慰程织,下一个更好。   偏偏黄大妈话里话外,都是自己不应该将事情闹起来,应该和平解决,说毕竟和杨青衡有感情了,说女孩子不应该脾气那么大。   程织当时脑子乱七八糟的,也顾不得怼黄大妈。   后来杨青衡处决之前,程织从杨青衡得出答案,说黄大妈之所以不想让程织将事情闹起来,是因为黄大妈一早就盯上了程织的工作。   黄大妈还偷偷给杨青衡送过礼,送礼的目的就是想要杨青衡婚后劝劝程织,让程织放弃手头的工作,全心全意照顾家庭。   这样杨青衡就能把程织这个工作转手给黄大妈。   杨青衡说这件事情的时候,程织根本不信,嗤之以鼻,认为杨青衡是死到临头,随意攀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之后程织和顾一舟结婚,黄大妈在闲聊的时候,又一次表露打听程织工作的意思,当时程织也只以为黄大妈闲着没事找事儿。   但是丝毫不觉得是黄大妈自己想要占便宜,白的一个工作。   毕竟黄大妈一共一家三口,黄大爷是食品厂酿造车间的小组长,黄华善也在保卫科上班,黄大妈专心照顾父子俩,已经好些年了,没理由现在突然要去上班。   至于黄家的亲戚找工作,黄大妈只会看戏,而不是主动帮忙,所以程织一直没在意。   现在之所以开始翻旧账,完全就是上次黄大妈家被偷之后,警察最终还是在那个小毛贼嘴里发现了金戒指。   小毛贼由于过分看重自己最终保留下来的金戒指,因此舌头时不时就要确认一下那个金戒指是不是还在牙齿上。   小毛贼的动作,很快吸引了经验丰富的民警,最终成功在小毛贼的嘴里发现了那枚遗落的金戒指。   警局的人通知黄大妈去认领金戒指,黄大妈本来还觉得自己苦尽甘来,峰回路转,家里的存款不但没少,还多了个金戒指。   结果发现这金戒指真的是自家的,不是她买的,而是她儿子黄华善买的。   黄华善存了好几个月个工资,托人买了金戒指,就是想要和对象求婚,只是这件事情一直都瞒着黄大妈。   程织这才知道,原来黄华善一直有个喜欢的女生,对方比黄华善小两岁。   最开始的时候黄大妈答应黄华善,等女方高中毕业,就给两人办婚事。   但是女方高中毕业没能找到单位接收,黄大妈立刻变了嘴脸,认为没有工作的人配不上她儿子。   女方没找到工作,原本的婚事也没能落定,只能下乡当知青。   黄大妈本以为女方离开京市,黄华善就能听自己的话,安分相亲,找一个自己看得上的儿媳妇。   结果没想到黄华善,竟然跑到了女方下乡的大队,重新和女方联系上了,并且还对黄大妈说,两个人一定要在一起。   如果女方不能回城,他就辞掉城里的工作,跟着女方一起下乡。   黄大妈就黄华善这么一个宝贝疙瘩,当然不舍得让黄华善下乡,只能答应另外一个另一个条件。   给女方找个工作,让女方回城。   但工作本来就难找,黄大妈也不是真心实意找工作,反而想办法占便宜。   黄华善为此和黄大妈吵了几次,之后自己偷偷攒钱买了戒指,准备找个机会去乡下和女友求婚。   到时候如果城里还没有工作,他就村里陪着对象。   黄华善很清楚自己在家庭里的地位,他是黄大妈唯一的孩子,黄大妈不舍得让他留在乡下,到时候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想办法让他回城。   除了求婚这一步,黄华善其实已经和自己对象商量过了。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辛苦攒钱买的金戒指还没来得及求婚,先被小贼偷走了。   兜兜转转最终依旧落到了黄大妈手上。   这个金戒指也让黄大妈知晓,自己肯定是犟不过儿子的,还是要尽早想办法让女方回城和黄华善结婚,要不然自己可能连儿子都没了。   本来这会儿正好赶上食品厂招工,依照黄大妈的想法直接让女方考回来,但黄华善总觉得不靠谱,希望黄大妈能提前疏通关系。   而疏通关系需要钱,这也是黄大妈来找程织的主要目的。   结果没想到还没开口,就被程织的话扎了一下。   黄大妈:“咱们都是一个大院的邻居了,我担心……”   程织:“我在我家里有什么好担心的。”   黄大妈的笑意维持不住了,但即便是这样她也没打算走,她已经想好了,程织手上有之前卖工作的钱,还有之前厂里给的赔偿金,手头肯定有不少钱。   这钱她必须要借到手。   “大妈这次过来也没别的事情,就是想要你帮帮大妈。”   “你华善大哥小时候没少带着你玩,现在他要结婚了,我和你黄大爷手上还差点,想看看程织你这边能不能帮我们凑点。”   “也都怪你华善大哥,你说他要是按照我说的,好好相亲找个门当户对的,肯定没这么多事儿,但你大哥他犟,认准了就不回头。”   “那姑娘也是吃准了我家华善,对着我们家狮子大开口,不仅要高价彩礼,还要我们拿钱买个工作,我和你大爷一辈子也没存到那么多钱,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朝着你一个小辈张口。”   黄大妈絮絮叨叨,哭哭啼啼,程织全然不在意,甚至专门打开房间门向外张望。   正巧看到加班回来的黄华善,连忙喊住,“黄大哥,黄大哥,你最近是不是愁你对象工作的事情,我有个好主意你要不听听。”   “你想要让女方回来结婚,干脆就直接把自己工作给对象就行了,你这些年在厂里肯定也没白待,到时候自己再重新考咱们食品厂的岗位,人事科的人都知道你,到时候肯定轻而易举就通过了。”   “这样不仅工作有了,媳妇也有了,两全其美啊!”   黄大妈还在为借钱酝酿情绪呢,猝不及防听到程织对黄华善的洗脑,连忙大喊着跑过去,但是却因为没看清脚下的路,成功五体投地,门牙都磕在了石板上。 第37章   “黄大妈,您那么客气做什么?”程织语带笑意,并没有去扶黄大妈的意思,“这不年不节的,您给我磕头行礼,多不好意思啊。”   “程织!”黄大妈爬起来,下意识就要抡起胳膊往程织身上打。   程织又不是傻子,等着黄大妈的巴掌落下来,下意识往旁边躲闪。   黄大妈的巴掌一时间失去准头,又因为使出的力气过大,身体一时间都失去控制,向前栽去。   程织躲开之后,黄华善是距离黄大妈最近的人,只要黄华善及时出手扶住黄大妈,黄大妈根本不会摔倒。   只是不知道黄华善这个儿子是怎么想的,看见黄大妈朝着自己摔过来,竟然下意识后退。   因此在短短的几分钟内,黄大妈再次摔倒在地,并且黄大妈本身因为这次摔倒太突然,依旧是张着嘴的。   短时间内,黄大妈的门牙受到两次重击。   黄大妈似乎也被这次的摔倒搞得晕头转向,趴在地上迟迟没有起来。   而这个时候,黄华善似乎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个动作给亲妈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连忙蹲下身去扶黄大妈。   黄大妈借着儿子的胳膊,但依旧没有起身,反而哇得一声哭了出来。   “儿子,儿子,你别昏头啊!你别昏头!你就好好在保卫科……”黄大妈知道黄华善有多看重那个女朋友,她是真担心儿子会被程织那几句话说动,将   工作给对象,自己去重新去参加招工。   程织这话说出来压根就不安好心,哪能把好好的工作轻而易举让出去。   这次是大规模招工,竞争非比寻常,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黄华善当初得到保卫科的工作都是自己走动关系的结果。   想要依靠自己能力考进去实在是太难了。   况且把原有的工作让给别人,自己重新再次参加招工考试,这绝对是最傻的一种做法,人事科的人绝对不会考虑黄华善之前是食品厂的员工,所以这次考试给黄华善格外优待。   只会觉得黄华善脑子有问题,又或者是黄华善对食品厂的某些安排,或者工作岗位不满,否则为什么好端端辞掉工作。   黄大妈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儿子,你别听程织一个小姑娘瞎说,你可是保卫科的,就算是你有心把自己的岗位让出去,人家保卫科也不愿意收一个女同志的,还不如好好准备考试……”   程织站在原地,原本还想提醒黄华善,可以和别人换工作,厂里也有不少人这么干的。   保卫科有额外的补贴,对不少青壮小伙子来说,都是一个威风的职业,想进保卫科的人多着呢。   但她看了眼黄大妈,没再继续煽风点火,省的黄大妈再次将火力转向自己。   不过正因为扭头看了黄大妈一眼,程织一眼便发现黄大妈的门牙少了一块。   只是这个时候黄大妈正哭得情真意切,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的牙齿出现问题。   “黄大妈,你的牙……”   程织还没说完,惹来黄大妈的怒瞪,程织索性不说,反正牙少了一块的,又不是她,和她又没关系。   这么想着,程织索性回了房间。   顾一舟带着顾一盛回来的时候,就看到程织正坐在桌前,手中拿着一本书,看的聚精会神。   顾一舟拍拍顾一盛,让顾一盛自己前去洗漱,自己则悄悄走近程织,想要看看程织在看什么。   但是走近之后才发现,程织并没有在看书,甚至手上的书都拿反了,程织的目光一直虚虚落在藏在书下面的婚书上。   看到两张婚书并排放着,顾一舟下意识去看程织的神色。   “你什么时候捡回来的?”程织察觉到顾一舟站在自己身后,没有回头。   “你扔出去当天,我就捡回来了。”   “你怎么一直没有提起过婚书的事情?”   “撕毁的婚书都是不作数的。”顾一舟看向桌面上的婚书,眼中还有着不舍。   “那现在作数了,好好放起来吧。”程织笑起来,将婚书和那本被自己当做掩护的书全都递给顾一舟。   “这几天黄大妈估计说话不好听,你就当听不见。”程织顿了顿,又想起黄大妈少了半颗牙,“也不一定,说不定会因为尴尬而不愿意开口,总之看到了也不用理她。”   顾一舟点头,“我听你的。”   顾一舟将两张婚书放在一起,但一张比一张破烂,仿佛不停地在向顾一舟宣示一件事情。   两人的婚书从来没被珍惜过,所以才会变成这种样子。   上一世,顾一舟前往港城的时候,也带着这张破碎的婚书,只可惜当时路途不算顺利,婚书最终没能保留下来。   那是他身上唯一和程织有关的东西,但也因为一场雨而离他而去。   后来顾一舟兜兜转转,得到程织的消息,希望以自己最好的一面来面对程织,却发现程织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遭遇不幸。   后来顾一舟废了很大力气,终于找到了程织唯一一件遗物,是一根磨损很厉害的钢笔。   好在这辈子,他还有机会弥补,他盯着那两张婚书看了许久,突然觉得如果把婚书刻在金子上,保留的时间应该会更久一些。   等以后自己年老,可以出资建一个小型的博物馆,将金子做的婚书放进去,这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同程织的缘分,始于年少时。   顾一舟垂眸将书放回自己常用的地方,看了眼当下的环境,突然意识到自己想的有些远。   现在家里虽然不算一贫如洗,但距离买金子,还远着呢。   “过两天我应该会很忙,晚上下班会回来晚一些。”顾一舟原本对赚钱这件事情并没有多少迫切,毕竟这几年着实不算赚钱的好机会。   但是两张破碎的婚书刺激到了他,他应该从现在就开始奋起。   “工作要紧。”程织翻了个身,借着外面的月光,看了眼打地铺的顾一舟,随后又转过身去。   顾一舟的突然忙碌,最初的程织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她也忙碌起来。   街道办突然出了调令,将她从居委会直接调到了街道办的办公室。 第38章   “这是个好机会,你到了街道办之后好好干。”史主任将调任通知交给程织,语气中还有些欣慰。   “当初你进居委会,还是我亲自定下来的,最初的时候我就看好你,好在你也未曾让我失望。”   “如今虽然只是简单地借调,但其实就是街道办给你机会,这几个月就是考察期,只要你好好干,街道办肯定会留下你的,到时候前途大不一样。”史主任看程织像是看自己的女儿一般,对着程织殷殷叮嘱。   “街道办的调令是让你下周一去报道,还有几天的时间,这几天你把手头的事情交接一下,街道办再开会的时候,你就和我一起去。”   “我听您的。”程织手头上最主要的事情其实就是有关机械厂和食品厂的联谊,还有看电影的活动。   这些都需要提前和食品厂宣传科联系,工作都是刚刚开始的,交接并不困难。   程织所在的居委会一共涵盖了四个胡同,而街道办那边则一共涵盖了六个居委会,工作调任之后想必会更加忙碌。   除此之外还有一点,街道办的办公室距离程织住的大院稍稍有些远,怕是以后上班需要骑车才能更方便一点。   程织从居委会下班,又从顾一盛老师家将顾一盛接走,路上询问顾一盛的学习进度。   顾一盛的老师,是顾一舟专门托人打听的,原本是机械厂宣传科的干事,早些年一直负责宣传科的版画工作。   据说年少时曾经专门拜师学艺,不管是山水画还是人物画都十分擅长。   顾一舟上学的时候就听过这人的名声,后来这人去医院给孩子拿药,顾一舟便抓住机会让顾一盛拜师。   因此这位老师对顾一盛也十分照顾。   “老师说让我以后下学跟他孙子一起直接去他家,直接在他家里吃饭,这样每天能多学半个小时。”顾一盛牵着程织的手,抬头同程织说起老师的安排。   程织:“你怎么想的呢?会不会觉得老师家里人太多了?”   顾一舟那位老师家里算起来至少有八九个人一起吃饭,她担心顾一盛会不习惯。   “我想多学半小时。”顾一盛其实已经想好了。   老师家里人虽然多,但都很好相处,而且他想画更多的时间画画。   顾一盛抬头看了程织一眼,还有一点,他察觉到哥哥接下来会很忙,嫂嫂做饭总是糊弄,还不好吃,倒不如在老师家里吃。   “这事儿回去同你哥说一声。”小孩子有自己的想法,程织也不会阻拦,只是心中琢磨等明天送口粮去顾一盛的老师家里。   程织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带着顾一盛去了国营饭店。   这两天顾一舟晚上回来经常很晚,起初的时候程织就煮面条,当晚饭吃。   但不管是程织还是顾一盛都不太喜欢面条,所以程织的选择再次   变成了食堂或者国营饭店。   程织在国营饭店买了肉包子,又要了鸡蛋汤,还特意给顾一舟留出了一份。   顾一舟到家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头发也湿漉漉的。   “最近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医院很忙吗?”程织坐在顾一舟身旁,看顾一舟狼吞虎咽地吃个不停。   顾一舟拿着筷子的动作一顿,对上程织的眼睛,里面是明显的担忧。   原本顾一舟的计划将自己的工资正常交给程织,自己则赚点外快,慢慢攒起来,方便之后买金子。   但此时此刻,想法不知不觉变了,买金子的事情不急,让程织安心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情   他将兜里的钱掏出来,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声:“这个月的家用。” 第39章   “今天不是发工资的日子吧?”程织将钱拿到自己手中,发现都是很零碎的钱,也没有常见的票据。   “这些钱是你最近这些日子的收获?”程织看向顾一舟,“我们两个人挣钱,家里不缺花销的。”   程织不知道为什么顾一舟会突然开始赚外快,明明家里没有什么花钱的大头,月月都有结余。   “是有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吗?家里还有存款。”程织想了一圈,也不清楚为什么顾一舟突然开始交额外的家用。   “小盛的病需要住院了?”程织想了想,这应该是家里唯一需要花钱的地方,但又觉得不太可能。   程织专门询问过顾一舟和顾爷爷,顾一盛的病情是娘胎里带来的,不好根治,据说要做手术。   但现在的顾一盛尚且年幼,况且顾一舟言谈之间似乎也并不太信任现在医院的技术,言谈之中想要等再过两年。   况且顾一盛从小一直都有用药膳,也会固定喝药,情况一直很稳定。   “没有,家里什么事情都好,小盛的病也没关系。”顾一舟不好说自己之前的想法,“只是觉得是个好机会,错过了可惜。”   程织最终还是将钱收下,放在了平常的零用钱盒子里,心里想着的却是顾一舟不愧是未来的大佬,现在就已经有了赚钱的意识。   程织想起弹幕中所说的改革开放,弹幕一直没有提起过确切的时间,只是程织从中分析,怕是还有几年的时间。   “家里不缺钱,你不必如此辛苦,你这段时间是不是每次下班后都骑车去乡下?”这一点顾一舟没说,是程织自己猜出来的。   “去乡下收头发了。”顾一舟简单同程织说了自己这段时间做的事情。   中医院最近从各地转过来一批病人,因为常年生病,头发稀疏,不论男女,已经到了秃头的地步,因此即便夏天还没完全过去,这些人也全都带着帽子。   遇到这些人之后,顾一舟才动了心思。   乡下有不少女同志,都一年又一年留着自己的长发,希望到时候将自己头发卖个好价钱,不管是结婚的时候置办嫁妆,还是留着给自己当私房钱,都是不错的选择。   只是买卖头发的人不经常出现,而且价格压得很低。   但顾一舟这边基本不用转手,价格给的也会稍微高一些,因此短时间内就收了不少长发。   顾一舟又找了几个大娘,将收来的长发缝合,转手卖给了住在医院的那些人。   “来回东奔西跑到底辛苦,你还是应该先照顾你自己的身体。”程织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的感叹一直没有停下。   “我有分寸。”顾一舟决定这桩生意慢慢做,总要多花时间陪陪程织。   夫妻两个又各自而睡,第二天早起的时候,程织却突然说起另一件事情:“我准备把这几个月不用的票据攒一攒,看能不能找机会换成自行车票。”   “过几天我要去街道办工作,你估计也要经常跑乡下,一辆自行车不够用。”   顾一舟皱眉,“我不用自行车。”   程织没说话,但意思却很明显。   顾一舟又换了一种说辞,“这件事情交给我。”   程织笑笑,没点头也没摇头。   去街道办开会对程织来说反而是一件轻松的工作,而且人虽然还没过去,但是工资和福利待遇已经提上了,这让程织十分满意。   顾一舟同程织说了赚钱的事情,但也同时保证,之后不会整天来回,只是将事情交给乡下的朋友去办,自己每周日回去一趟,不至于太过劳累。   顾一盛也如自己的愿,晚饭基本上都在老师家里吃,程织特意准备口粮送过去。   一家三口的生活看起来并无什么变化。   只不过大院里却逐渐开始热闹起来,大院里空了两间房子,几乎所有人都虎视眈眈。   尤其是招工考试临近,大家都想要趁着新职工进来之前,先把房子分到手。   两间房都不大,但是也足够住,一时间大院里有不少都人来人往。   葛成妹抱着孩子一直站在垂花门附近,对每一个来看房子的人都抱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打量和挑剔的态度。   程织推着车子经过的时候,正好看到葛成妹这幅样子,心中忍不住想,葛成妹和张主任不愧是一家子,夫妻两人的作态都一模一样。   只是张主任自恃身份,这种鄙夷高傲的事情做起来的时候没有这么直白,但葛成妹就不一样了。   来看房的这些人,其实并没有把握自己能分到这里的房子,毕竟按照厂子的情况,又分房资格的人不少。   程织在其中也看到了不少熟面孔,有不少人都围过来向程织打听。   但程织对于分房的事情可以说完全不知道,即便是问也问不出什么。   但有一点可以确定,其中一间应该是已经订出去了,否则钱丽华的工作不会那么快落定。   “上班去啊程织。”程织推着车子出门,正巧碰上同样出门的秋月。   “嫂子也出去?”   “我去供销社,咱们大院这些天可真够热闹的。”秋月扫了一眼大院里的人,表情称不上高兴。   程织也只当做没有看见,其实她完全知道秋月的想法。   一进院加上秋月一共住了四户人家,陈大妈一心给儿子找儿媳妇,要不然就是和三进院的死对头胡大妈掐架。   刘文全之前在大院里又是聋子又是瘸子,还整天出门工作,对大院的事情关注不多。   杨青衡也是一个人,自从住进大院之后,心思基本上都花在了程家。   因此几个邻居对秋月的关注都不多,所以秋月才敢做出,将孩子都送出去,自己在家私会旁人的事情。   尤其是这段时间,接连搬空了两个邻居,更方便了秋月行动。   虽然这段时间程织没再见过同秋月私会的那个男人,但程织心中清楚,这段时间秋月必定在和那个男人见面。   经过小毛贼事情后,周耀宗被秋月送回了乡下的娘家,说是当娘的已经管不好这么大的儿子了,又没有亲爹,只能送回乡下让亲舅舅去管。   之后没过几天,秋月便找借口将女儿也送回老家了,到现在兄妹两个还没回来,家里只有秋月一个人。   若那个男人一直和秋月保持着长期关系,这段时间两人肯定再次有来往。   不过这件事情,程织谁也没有告诉,只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晓。   同秋月闲话了两句,程织照旧去街道办报道。   街道办的办公室比居委会的办公室大很多,连负责的事情都变多了。   即便程织是刚借调过去的,身上的也依旧不算轻松,很快就迎来了她的第一件重要差事。   市里经过开会决定,要美化街道环境,重点搞城市绿化,这件事情被街道办的领导交给了程织。   “你早前在居委会立了不少功劳,你们史主任也一直夸你,这件事情你先拿出个章程来。”街道办的主任姓高,依旧是雷厉风行的模样。   “街道办的部门会具体细分,但这段时间你属于借调,不会给你安排具体的部门,你先跟着我,完成任务。”   高主任没有多说,只是将资料交给程织,就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情。   程织则打开这些资料慢慢看着。   市里不是第一次提出要美化城市环境这一件事情,但之前的资金不算充足,次次提起又被次次放下。   直到今年,市政下大决心要搞大搞绿化,并且在开会之后直接拨款了。   但是行政区域划分不同,街道划分不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所以需要先出方案,在小范围实验,收集一下居   民们的看法。   程织将资料中的重点摘抄下来,记录在自己的本子中。   大搞城市绿化这件事情,京市虽然是第一次做,但沪市前两年已经在搞了,因此资料中还写了沪市最终选定的绿化草木。   程织找当地的木材厂了解了一下,这些草木的成本不一,并且能够在沪市生长下来的草木,有些并不适合京市。   程织将这些事情一一记下,城市即便要大搞绿化,但在上面的投资也不会过多,成本的压缩至关重要。   况且这件事情,是她来街道办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她必须要将这件事情办好,这关系到以后她的工作。   程织将自己的思路一一写下,想了想又将自己整理出来的资料带回家。   骑车回到家门口,大院一如既往地热闹,程织站在门口推车子,胡大妈和陈大妈争吵的声音源源不断传来。   而争吵的源头也很简单。   陈大妈觉得,厂子的分房决定还没出来,那些整天跑到大院来看房,甚至还对房子指指点点的人,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儿,并且这种行为眼中影响到了大院的居民,所以接下来如果还有人想要来看房子,她身为大院的见习二大妈,有必要阻止。   而胡大妈则嘲讽陈大妈,说陈大妈小心眼。   来看房子的人,都有可能以后成为他们的邻居,人家都已经到大院了,不说好好招待,让这些人感受一下街坊邻里之间的热情,反而将人赶出去,这不是他们大院应该做的事情。   如果真的做出这种事情,她们大院的名声就臭了,以后在胡同里,大家都抬不起头。   胡大妈:“陈大妈,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咱们大院的管事儿,做事情呢,要有点大局观,不要整天觉得别人妨碍了自己,要不然你这管事儿做不长。”   陈大妈:“我能不能做得住管事儿的位置说不准,但我知道有些人张口就是名声,丝毫不为咱们大院的利益考虑,这么些人来来往往,你敢确定他们都是好人?”   “况且咱们大院小赵怀孕了,小葛孩子也不大,整天闹腾的两人都休息不好,到时候病了上医院你给拿钱?”   “再者说这两间房是厂子的资产,房子的钥匙在房管科手上,在厂子里确定分房名额之前,这房子还说不准是谁的,这么些人来来回回,万一哪个坏心眼的专门把门锁撬开,自己住进去,之后事情该怎么收场?万一咱们大院再招了小毛贼,这损失你担待地起吗?”   胡大妈:“我就说你这人不行,总是把别人想的这么坏,张口就是撬锁和小毛贼,你是多不信任咱们厂职工啊?再者我这整天都在这里盯着呢,我相信大家!”   胡大妈和陈大妈各执一词,两人口水对喷,谁都说服不了谁。   程织站在门外,有那么一瞬间,甚至想要推着自行车离开,毕竟这种时候进去说不定会被两个人拉着评理,程织懒得管这件事情。   况且两人积怨已深,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   “怎么站在门口不进去。”顾一舟走过来,拍了拍程织的肩膀。   “吵架呢。”程织指了指里面,依照这个吵架不停歇的程度,一大妈这会儿应该是不在家,这个时候不管谁进去,只要被两个人看见,完全就可以说一声是无妄之灾。   “那咱们出去吃?”顾一舟侧耳听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进去为好。   程织自然也赞同这个提议,两人去了国营饭店。   饭店这会儿人不多,程织买了馄饨慢慢吃着,然后看到了胡大妈的儿子和陈大妈的女儿竟然也在国营饭店里吃饭。   “感觉我挺对不起一大妈的。”程织的搅动着碗里的馄饨,愧疚心明显。   当初将两个人一起搞成见习大妈,是为了杜绝胡大妈天天上居委会胡闹,但两个死对头竞争上岗,苦了一大妈这个人。   尤其是现在陈大妈和胡大妈生怕被对方比下去,连儿子女儿都劝不住了,只能在两人吵架的时候避出来吃饭。   “这么两个人吵,总比整个大院闹腾要强。”顾一舟安慰程织,“这两个人吵了这么多年,一大妈早就习惯了。”   “而且以前为了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吵,现在吵架好歹是为了解决大院的事情。”   两人吃着饭,陈大妈的女儿走过来打招呼。   “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们。”陈大妈女儿名唤陈希阳,是一张圆脸,说话的时候自带笑意。   “我妈她们还没停啊。”陈希阳夫妻两个其实已经吃完饭了,但不清楚大院的战况,索性准备继续在饭店消磨时间,准备等到彻底安静之后再回家。   程织笑笑,没说话,陈希阳倒是话语不停。   “这分房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据说有好些人都在争,厂里房管科副科长现在都不敢露面,就怕突然被人缠上,我还听说有人给科长送了自行车和收音机。”陈希阳夫妻两个都是食品厂的员工,厂内消息比程织灵通许多,说起来的时候都头头是道。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这么大的手笔,不过我觉得手笔再大也悬,我听说厂里一开始就选定了人选。”或许是觉得涉及到隐秘,陈希阳的声音不自觉低下来。   “厂里据说接收了一个退伍军人,虽然人还没来,但职位已经定了,是保卫科的副科长,据说这位住咱们大院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程织和顾一舟对视一眼,觉得陈希阳说得应该是对的,厂里确实有可能这样安排。   毕竟刘文全不是个好东西,厂里肯定觉得退伍的军人,住进大院会更好一点。   至于另外一间,程织倒是也稍微知道一点,如果不出意外,应该是对二婚夫妻住进来。   不过新进来的邻居到底是谁,程织并不在意,毕竟这两个新邻居住在一进院,同她的关系不大。   “等新邻居搬过来,我妈和我婆婆也能安静一段时间。”陈希阳对两人的关系十分苦恼。   最初刚成婚的时候,陈希阳还幻想过,两人从死对头变成亲家,以后关系说不定会逐渐缓和。   但成婚后不久,陈希阳就明白了,这只能存在于她的幻想中,亲家的身份没有让两人握手言和,反而有一种仇上加仇的感觉。   陈大妈觉得,她就这么陈希阳这么一个闺女,为了顺陈希阳的意,她都让陈希阳和胡家儿子结婚了,为了女儿她牺牲太多,所以看胡大妈更加不顺眼。   好巧不巧,胡大妈也是同样的想法,认为自己就这么一个儿子,偏偏娶了陈家女儿,自己牺牲过多,看陈大妈更加不顺眼。   况且胡大妈觉得在两人的争锋之中,自己一直都处于被动反击那个人,一直挑起事端的不是她,而是陈大妈。   是陈大妈在她连生女儿的时候,还在坐月子的时候,到她跟前炫耀自己能生儿子,自己才跟陈大妈对上的。   但是在陈大妈眼中,事情完全不是这个样子,是胡大妈胡搅蛮缠。   两人先后脚进门,陈大妈见胡大妈一直生不出儿子,在婆家不受欢迎,主动分享自己的生子秘方,结果胡大妈不仅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还说自己黄虎狼给鸡拜年。   后来孩子们逐渐大了,陈大妈的丈夫去世,本来就是哀痛之事,陈大妈迟迟走不出来,胡大妈还找机会讥讽说是陈大妈命不好,丈夫早死是因为陈大妈克的。 奇!书! 网!w!w!w !.!q!i !s! h !u !9!9!.!c!o!m   两人的之间的矛盾层层叠加,看似相互在儿女亲事上低头,但其实不过是更大的裂痕,如果言语和眼神能杀人,胡大妈和陈大妈两人都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陈希阳也是逐渐清楚这些旧事之后,不再强求妈妈和婆婆和平相   处,但两人吵起架来没完没了,她和丈夫也只能躲起来。   “有时候真想向厂子申请,将我们夫妻两个调到外地去。”陈希阳对着程织悄声吐槽。   程织本来不准备说什么,但听到陈希阳这句话,最终没忍住摇头。   “这是个大事情,陈姐你可得想清楚,调出京市听起来简单,再想调回来,可就难了。”   这个时候调出去,基本上都是去外地帮扶小厂建立,但陈希阳夫妻两个都不是车间工人,一个是广播站的,一个是人事科的,都不属于食品厂的技术人才,就算调出去也不会有好岗位或者升职。   当然这一点并不是程织摇头的主要原因。   她是觉得如果陈希阳夫妻一走,胡大妈和陈大妈之间的矛盾就更加无法调和,毕竟儿女都不在身边了,面子情可以不用顾忌,到时候说不定掐的更厉害,她们大院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陈希阳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同程织说起另外一件事情,食品厂准备引进新的生产线。   “咱们厂的糕点和饼干都很出名,但是在饮料汽水这方面不如津市的厂子,厂子这一次追回了不少被侵占的利益,据说是专门引进了新的生产线,就是想要在饮料这边打响名气。”   “我看咱们厂长也算是憋了一口气,这次估计不会轻易放弃。”   程织听着这些消息,默默点头,但却有另外一个想法陡然地冒出来。   起初的时候程织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大胆和不知所谓。   但经过一天的思考,却越来越觉得有机会。   当下不再犹豫,将自己想到的方案写下来送进了高主任的办公室中。   高主任看程织这么快就来交差,有些诧异地挑眉。   看完程织的方案之后,更觉得诧异。   “你想让城市绿化和食品厂合作?种果树?” 第40章   “高主任,您觉得怎么样?”程织打量着高主任的神色,但高主任似乎是严肃太久,除了最初看到程织上交方案时候的惊讶,此时一点神色都看不出。   “说说你是怎么想的?”高主任将程织交上去的方案放到桌面上,似乎并不太感兴趣。   程织稳了稳神,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理由说了出来。   现在国家建设不管哪里都需要钱,城市绿化的建设绝对不可能有太大的投资,而种果树绝对是最适合的一种。   等果树成长之后,就能逐渐回本,而和食品厂合作,无疑是最方便的一种。   食品厂准备研究饮料,只要在果树种下的时候,提前和食品厂商量好,等日后果树成熟,结出来的果子,完全可以运送到食品厂。   “我们的果树就在本市的范围内,到时候运输成本和压力也会小很多,对食品厂也是一件好事。”   程织将种果树的好处说了个遍,但坐在办公桌后的高主任始终没有说话。   程织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即便食品厂不准备同咱们合作,种了果树之后咱们也是不亏的,可以供货给果蔬商店。”   “每年果树摘采的时候,都需要雇人劳动,到时候也是好事一桩。”   程织将自己能想到的理由全都说了一遍,高主任终于再次开口:“你觉得种什么果树合适?”   “我们可以先探探食品厂的口风。”程织觉得和食品厂合作是最优选,况且自己对于各种果树的了解尚且不清楚,一时间也做不出选择。   “行,我知道了。”高主任面色不变,没有继续追问,挥挥手让程织离开。   但在程织离开后不久,高主任便拿着程织交上来的方案出门汇报去了。   程织不知道高主任的去向,但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之后,仍旧将自己的想法完善了一下,主要是走访一下常见的几种果树成本如何,如果今年种下什么时候能成熟采摘。   这几天胡大妈和陈大妈的争执不断,程织故意在街道办磨蹭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终于骑车回家。   到家门口时,大院里面依旧一如既往地热闹,但这次听声音不像是陈大妈和胡大妈在吵架,反而是在搬东西。   程织推着车子走进去,发现人来来往往正在搬家。   “咱们的新邻居这么快就来了?”人太多,程织推着自行车不好前进,索性将自行车放在了墙根处,自己则走到最热闹的地方。   搬家东西太多,大部分都堆在院子里,程织站在外围没有看到搬家的主人公,只是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应该是女主人,一直在心疼搬进来的家具有所磕碰,一直让搬家具的人小心小心再小心。   程织探头看了两眼,从窗户正好看到一大妈几个人在房间里,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程织没兴趣再看下去,刚准备转身离开,猝不及防被人推了一下,站稳后发现是个面生的姑娘。   穿的破破烂烂的,鞋底子都掉了半个,对方没有注意到程织的眼神,直冲冲向房间里走去。   随后房间里传来责骂声,“小丫头片子,这么忙的日子,你不看着你弟弟,死哪里去了?”   之后是一大妈劝架的声音,“孩子还小,这边忙一时间跟不上也是正常的。”   程织想了想还是将自行车推到了自家墙根处,拿出大锁将自行车好好锁上。   虽然没见到今天搬家的主人公,但总归是防人之心不可无。   大院里来了新的邻居,程织也同顾一舟说了一声,还提起了自己今日见到的小女孩。   顾一舟没吭气,但是顾一盛饶有兴趣地听着。   同大院里,没有和顾一盛年纪相仿的孩子,如今突然来了一个,哪怕是个女孩,顾一盛也感到好奇。   顾一盛正在打听有关女孩的事情,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顾一舟前去开门。   “哥哥你好,我家是新搬来的,家里什么东西都没置办,您能给我们匀两个馒头吗?”小女孩单薄瘦弱,说话的时候听起来像是中气不足。   顾一舟没说话,回头去看程织,却发现程织已经拿着馒头走过来。   “谢谢谢谢。”小女孩抱着馒头,脚步匆匆回家。   倒是程织不自觉皱起眉头,如果陈希阳之前的消息没错,今天搬进来的应该是保卫科副科长一家子。   这位副科长早些年当兵,现在又直接空降副科长,不管怎么想都不像是缺钱的人,但这个小女孩身上却破破烂烂的,不管是鞋还是衣服,看起来都已经穿了好些年。   小女孩走后不久,程织的房门再一次被敲响,这次竟然是原本的二大妈刘爱彩。   “刘大妈,您有什么事儿?”二大妈不再是原本的二大妈,程织也顺势换了称呼。   自从二大爷的事情尘埃落定,二大妈在大院里现在仿佛是个隐形人物一般。   每天除了上班,就是在家照顾王文承,王文承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一有机会就往外跑,而是在家里乖乖等着二大妈回家。   程织听一大妈说过,二大妈这日子正托人在乡下打听适婚女同志,似乎是打定主意,给王文承找个媳妇照顾。   这件事程织是听一大妈说的,但程织并没有太关注,总归和自己没关系。   她和二大妈虽然还是邻居,但关系平平,不知道这会儿二大妈登门有什么事情。   “方才那个小姑娘是不是来你家讨东西了?以后再来别给了。”二大妈其实也不愿意见程织,但她又觉得总归是邻居,该提醒一声。   “那个小姑娘就是张嘴说瞎话,她们今天搬家的时候,我正好回家,先搬进来的就是粮食和锅碗瓢盆。”   “这家就是占便宜   没够,这个小姑娘从你家要了馒头,从一大妈家里要了咸菜,正巧碰上小赵和小陈夫妻俩炖鱼汤补身体,还从她俩那里讨了一碗鱼汤。”   “陈大妈为了表示自己大气,还专门给了两个肉包子,胡大妈那边不甘示弱,送了油饼过去,黄大妈也送了吃的。”   “总之就是不该有的好心别有。”刘大妈的神色不算好,同程织说完之后,匆匆离开,根本不愿意久留。   程织同顾一舟对视一眼,显然没有想到,新来的邻居会是这种模样。   不过这位新来的邻居同程织家隔着几步路,暂时没给程织造成什么影响。   程织一心忙着街道办的事情,同新搬来的邻居打过招呼,简单认识之后,就不再过多分神。   新搬来的邻居男人叫邢国驽,是现在食品厂保卫科的副科长。   女人叫赵招娣,之前跑到程织家里借馒头的那个小姑娘,是两人的亲生女儿,名叫邢来娣,今年九岁。   除此之外,邢家还养着一个不足三岁的男孩,但这个男孩并非是邢国驽的亲生儿子,而是他的侄子。   邢国驽是从农村出去的,家里还有三个兄弟,他是长子。   起初因为当兵耽误了婚事,后来和赵招娣完婚,几年下来也只有邢来娣这一个女儿,再无所处。   邢国驽觉得自己没有儿子抬不起头,赵招娣也是同样的想法,因此便听了家里老母亲的话,将兄弟家的儿子抱在自己身边养。   夫妻两个对侄子比对亲生女儿还好。   邢来娣已经九岁了,但是夫妻两个一直没有让女儿上学的想法,反而觉得邢来娣必须每天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那个弟弟。   小男孩年纪不大,但已经清楚明白自己在家里的地位,对待邢来娣就像是丫鬟,动不动就将东西砸到邢来娣身上。   邢来娣稍有不注意,就能让这个小男孩哭嚎不止,随后惹来一顿毒打。   程织了解这些事情后,眉头皱得紧紧的,用街道办干事的身份同邢国驽夫妻谈了一次。   邢来娣这个年纪,去学校是最合适的,但邢国驽的态度不是程织能改变的。   程织说得时候,邢国驽都答应好好的,说等准备好之后,就将邢来娣送进学校,但总是一再拖延。   居委会,街道办,厂妇联的人轮番上门,都没有什么办法。   顾一盛也找机会同这位邢来娣交朋友,但两次之后,顾一盛就放弃了。   “她想要我偷拿家里的东西给她。”顾一盛虽然身体弱,但又不傻,这种事情不可能做。   程织听到这话就忍不住皱眉,小小年纪就成这种性子,她们大院难不成专门招贼?   顾一盛不再和邢来娣交好,程织一家三口也照常生活,大院里除了多出了赵招娣骂女儿的声音,仿佛一切都没有问题。   但很快问题就出现了,明天就是休息日,程织周六的时候特意下班早了半个小时,准备回家和辛松岚夫妻两个聚餐。   结果刚进大院,就被陈希阳拉住了胳膊,脸色奇怪地同程织分享今日的事情。   “邢国驽想要他闺女给王文承做童养媳。”陈希阳虽然尽力压低声音,但语调中的震惊是遮掩不住的。   “二大妈白天上班,家里就王文承一个人,赵招娣直接把闺女送到王文承身边去了。”   “据说赵大妈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两人躺一张床上,睡得正香呢。” 第41章   邢来娣还是个九岁的小姑娘,王文承今年已经足足二十五岁了,脑子还不好,程织实在是想不明白邢国驽夫妻为什么要这么做。   “不能吧?是不是邢国驽夫妻出门把来娣锁在外面了,来娣没地方去才去了王家。”程织暂时还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下意识厌恶这种事情。   况且将女儿锁在门外这种事情,邢国驽夫妻也确实做过。   邢国驽夫妻带着小儿子回老家,车上还带了很多东西,载不了四个人,邢国驽就让邢来娣自己下来,跟在车子后面走。   邢来娣还是个小孩子,起初还能勉强跟上车子,到后来邢国驽的车子越骑越快,邢来娣还没出城就跟不上了。   邢国驽的村子距离城里并不近,邢来娣最后没有去乡下,而是自己顺着原路,回了大院。   但家里的房门大锁,邢来娣也进不去,最后还是在陈大妈家里呆了一整天。   等晚上邢国驽夫妻回来后,陈大妈将邢来娣送回家,还说邢国驽夫妻应该多关心一下女儿,再粗心大意的父母都不应该做出,把孩子扔大街上的事情。   毕竟说不准会碰上人贩子呢。   可惜陈大妈的好心并没有被领会,等陈大妈走后不久,邢来娣就挨了一顿打,挨打的原因竟然是没有跟好车子,自己乱跑。   一大妈知道邢来娣挨打之后,专门去劝过,毕竟这事儿怎么说也怪不到一个还不满十岁的孩子身上,平白挨打实在是太惨了。   但是邢来娣不仅不觉得一大妈好心,还觉得一大妈多管闲事,狠狠伤了一把一大妈的心。   从那之后,不管邢家再折腾出什么样的动静,一大妈都只当是不知道,尽量少管。   而看着大院的邻居们都不再管自家的事情,邢国驽夫妻做的更是过分。   直接将邢来娣锁在了门外,邢来娣在大院已经不受欢迎,毕竟谁也不想主动招惹是非。   这会儿好心帮了邢来娣,等会儿赵招娣将房门打开的时候,邢来娣说不定还要反过来责怪帮她的人,所以大院的人都只当是什么都不知道。   后来赵招娣终于开门让女儿进去,黄大妈正好看见,顺口打听了一下。   邢家将女儿关在门外,不让女儿进去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家里的小男孩睡着了,担心邢来娣进去之后吵醒弟弟。   程织下班回家听到这件事情,只觉得邢家人都脑子有病,把亲生女儿当丫鬟,把侄子当太子,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但是就算是这样,毕竟是亲父母,总不能上赶子让女儿去别人家当童养媳吧?   况且童养媳这个东西,都是早些年旧社会剩下来的,现在早已经不许做这种事情。   “你回来晚了一会儿,没看见赵招娣跪坐在院子里就哭,还一直嚷嚷着让王文承给个说法,说自己女儿已经十几岁了,都已经是个大姑娘了,被王文承拐到了床上,占了便宜,王文承竟然不想承认。”陈希阳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更低了。   程织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邢家的房门,心中忍不住生出疑问,邢来娣真的是亲生的吗?   “这事儿你心里清楚就行,估计还有的闹腾,据说都要报警了。”陈希阳提醒了一句,看了眼时间,去找陈大妈。   程织站在原地忍不住摇头,邢家搬来她们大院,可真是她们大院的不幸,就这么三天两头闹下去,估计以后少不得同警局打交道。   果然饭后,赵招娣可能是吃饱喝足了,再次拉着女儿去讨说法。   话里话外,都是王文承应该娶了她家女儿。   “我女儿可是如花似玉的年纪,要不是遇到你家这傻儿子,我女儿还是我家的宝贝呢。”   “但是这种事情做都做了,你身为王文承的亲妈,总该有所表示,毕竟我闺女都是你家人了。”   “我听说你最近正在找人给王文承说媒,我看我闺女就挺合适的,你先将人放在文承身边养两年,更方便两人结婚。”   “至于彩礼,我就不跟你多要了,毕竟我们两个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五百块钱,只要你把钱拿出来,我们闺女当天就能去你家。”   赵招娣说得吐沫星子乱喷,语气中也带着一种施舍,说话的间还时不时用胳膊推一下邢来娣,示意邢来娣往王文承家里走。   邢来娣缩着脖子,一言不发,每次被赵招娣往前推着走两步,之后再趁着赵招娣不注意的时候退回来,明显是十分不愿意,但赵招娣半点都不在意,心思全都在讨价还价上,只想着多要点彩礼钱,觉得这是王家应该给她的。   刘大妈木着一张脸站在门口,不论赵招娣说什么,全都不搭腔,似乎这件事情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一大妈看不下去站了出来,“来娣还是个小孩子呢,你在这里瞎说什么。”   “咱们社会主义国家,早就没有   童养媳这一说了,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了,少不得要吃一顿排头。”   赵招娣听到一大妈的话,缩了缩脖子,但还是没退,只是一个劲要求王文承出彩礼将邢来娣娶回家。   刘大妈面色无波,仿佛赵招娣说话的声音全都听不见。   眼见着赵招娣越来越气急败坏,刘大妈终于开口说了自己的第一句话。   “我报警了。”   “我不仅报警了,我还报了革委会。”   刘大妈连着两句话说出来,整个大院都为之一静。   程织也诧异地看了刘大妈一眼,她还以为刘大妈这辈子都会对革委会避而远之,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还会主动通知革委会。   “报警就报警,你以为我怕你?你不报警,我还想报警呢。”   “你儿子沾了我女儿的便宜,就算是警察来了我也不怕。”赵招娣根本不把刘大妈的话放在眼里,一心只想要赔偿。   在赵招娣眼中,女儿是最没有用的东西,将女儿送到王文承床上也是赵招娣经过仔细考虑的。   邢国驽从部队转业回家,虽然不至于在前线那边拼命了,但相应的工资也降低了。   邢国驽的钱从来不过她的手,但因为工资降了,家里的生活条件都受到影响。   但偏偏邢来娣到了蹿个子的时候,吃的越来越多,赵招娣也就越来越不想养,经过一段时间的折腾,赵招娣选定了王文承这个人选。   首先王文承是个傻子,就算是被人欺负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告状。   二来就是刘爱彩这个人,在大院里处于弱势群体,虽然以前是大院的二大妈,但如今早已经是过眼云烟,听说和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怎么来往。   如果将邢来娣送到王文承身边,不仅能让刘爱彩出钱养着邢来娣,自己还能得一笔高价彩礼钱。   当然还有一点,就是同一个大院的,到时候邢来娣还是要帮她干活,什么时候需要邢来娣的时候,自己喊一声就够了。   而自己拿到五百块的彩礼之后,就能去找神婆,求神婆手中的求子药,到时候她就能在邢家挺直腰板。   赵招娣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算计,对刘大妈口中的报警和革委会根本不在意。   她觉得自己压根没做什么,有错的是王文承,刘大妈都敢报警,她有什么不敢的。   警察很快就来了,走入大院搜寻目标。   “同志,是我让人帮我去报的案,我要高这位赵招娣同志讹诈,讹诈我五百元。”   “而且这位邢来娣小同志,下午偷偷开了我家门锁,我家的存折丢了。”   “你放屁……”赵招娣下意识反驳,她根本就没有讹诈,她只是想和刘爱彩商量商量彩礼的事情。   五百块钱确实有点高了,但这不是还能商量嘛?   而且赵招娣始终觉得自己做的没错,她之所以敢说出五百块钱的价格,是因为她提前打听过刘爱彩的家底。   刘爱彩自己有工作,早前前夫还侵占了厂里那么多便宜,虽然刘爱彩说前夫做的事情,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但赵招娣可不信。   城里人都是这样,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   “是真的,大院里的邻居都听见了,她张口就找我要五百块钱。”刘大妈没有理会赵招娣的大喊大叫,依旧面色平平地同警察解释。   “对,我听到了。”黄大妈一向都有点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感觉,因此很快响应了这句话。   “你胡说!你们胡说!警察同志你别听他们胡说,是这个人先对不起我女儿,我想着都是一个大院的邻居,实在不行就亲上加亲,结果她们反过来倒打一耙。”   赵招娣的声音越来越大,把别人的声音全都压下去,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喊。   刘大妈也丝毫不管,目光一直看向门口,很快刘大妈期盼的人到了。   革委会的人总是风风火火,气势很足。   “是这家吧?开门搜!”革委会的人目标明确,在门口敲了敲,就准备推门而入。   赵招娣还在这边又哭又闹,猝不及防自己家就被陌生闯进去了,当下也来不及再闹腾,直奔自家而去。 第42章   革委会的人来得猝不及防,赵招娣根本没有丝毫准备,毕竟她始终认为刘大妈的话不过是吓唬人。   况且她才跟丈夫从军中回来不久,部队规矩严,就算是革委会也不能轻易闯进别人家里,因此赵招娣看见革委会撞门,当下就往家里飞奔。   但即便是跑得再快,也快不过革委会这群开门的熟手。   程织也跟着走到垂花门跟前去看热闹,本以为赵招娣带着女儿在刘大妈房门前闹了这么长时间,邢国驽一直没有出现,应该是不在家,结果没想到邢国驽竟然就这么躺在家里睡觉。   “你们做什么?”邢国驽对自家房门突然被打开,也显得十分惊讶,站起身来来回回看向革委会的几个人,最终目光定在革委会的袖章上。   邢国驽比赵招娣要清醒很多,知道这些人不能轻易得罪,连忙换了脸色,连原本挺直的腰板都弯了下来。   “兄弟,这是怎么了?还劳驾你们大晚上的……”邢国驽一边说着,一边一脸肉疼的从兜里掏出香烟,一一发下去。   为首之人,接过邢国驽的香烟之后,无所谓的笑笑,但还是解释了一句。   “有人举报,说你们在家反对社会主义,想念封建帝制,拖社会主义后腿,我们来看看有没有这回事儿。”   邢国驽的神情震惊,腰弯的更狠了,这种罪名可大可小,全看革委会的人怎么想。   “兄弟,这话简直就是污蔑,我是国家军人,刚刚退伍不久,一心接受国家教育的,举报的人肯定是不怀好意。” :   邢国驽磕磕巴巴的解释,赵招娣也冲出来,想要用自己的动作阻止这几个革委会的人搜查自己家里。   但是她刚张开胳膊想要护住自己的东西,就被邢国驽狠狠瞪了一眼,一时间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小男孩本来在床上睡觉,这会儿家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在睡眠中突然被吵醒,当下便哇哇大哭起来。   赵招娣也顾不得东西了,连忙抱起孩子哄。   但是在抱起来的时候却突然被正在搜查的革委会人员阻止,“把孩子给我。”   赵招娣抱着孩子不愿意松手,但革委会的人可不会同她客气,直接将孩子抱在了自己怀中。   “老大找到了,你看这个小孩的衣服,这就是证据。”   为首之人本来还在同邢国驽寒暄,听到这话,脸上的笑意明显真实了许多。   挥挥手,下面的人立刻上前,将邢国驽和赵招娣两人制住。   “邢副科长请吧。”   邢国驽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是第一次见到这边革委会的人,还想着套套近乎呢,为什么突然就要将他抓走。   但是革委会的人却懒得再同他费口舌。   毕竟这会儿时间已经不早了,收拾好邢国驽,他们还想早点回家休息。   一时之间,邢家只剩下邢来娣和她的弟弟,一大妈安慰了邢来娣几句,自己也匆匆回家去了。   程织虽然只是个单纯的旁观者,但对这件事情的发展还有些猝不及防。   她回头去看刘大妈,毕竟革委会的人可是刘大妈招来的。   刘大妈看着邢家的大门被邢来娣关上,无所谓地嗤笑一声,也关上了自家的大门。   “邢国驽和人结仇了?”程织没看清那个小孩子的衣服上有什么东西,但不管是什么,总归是革委会说了算。   革委会的人如果没有特别的好处,大晚上不会来抄家。   况且邢国驽的身份到底是不同的,他刚刚转业回来,而且一回来就是副科长,说不准本地也有许多之前在部队交好的朋友。   面对邢国驽这种底细暂时不清楚的人物,一般情况下,革委会不会这么干脆将人带走。   顾一舟在稍显昏暗的环境下,牵起程织的手,随   着程织一起走回房间,随后才回程织的话。   “十有八九,邢国驽一来就是副科长,还直接占了分房的名额。”   就那么两间房子,有不少人盯着呢,偏偏邢国驽连面都没露,就直接分了房,背后盯着的人不少。   “算了,被关进去了,大院说不定还能清净一点。”程织无所谓的摆摆手,随后又想起空着的另外一间房。   邢国驽一家已经搬来一段时间了,另外一间房子也早已经分出去了,但是迟迟没有人住进来。   “希望新住进来的这个邻居,能老实一点,不要胡乱折腾。”   要是再出一个邢国驽和赵招娣这样的人,大院可就真的永无宁日了。   或许是想什么来什么,没过几天,程织念叨过的邻居还真就搬进来了。   是一对中年夫妻,两人没孩子,据说都是离婚后搭伴过日子的。   两人搬进来的时候静悄悄的,要不是房间门的大锁被拿掉,程织压根不知道大院里多了个邻居。   因此这对夫妻搬进来好几天了,程织始终没正面见过,只是听了两人的故事。   这男人是厂革委会的人,女人则是客运站的。   两人都是去年离婚,孩子都跟着前妻和前夫,所以两本单独出来住。   听到革委会三个字,程织挑了挑眉,回家同顾一舟说了一声,想要顾一舟将手中的生意停一停。   “我知道,干完这一票我就不干了。”中医院需要假发的人一共就那么多,顾一舟本来还想继续发展一下中心医院那边的客源。   但大院里多了个革委会的人,不管怎么说都要小心一点。   赚钱不急于这一时,总得先顾住现在的安稳生活。   程织种果树的方案已经完整提交上去,街道办的高主任也向程织说了进度。   只要政府办公室那边开会讨论后,就能最后决定出,到底选择谁的方案。   不过高主任同时还提醒程织,示意程织可以提前准备起来,同食品厂这边交涉,程织答应下来。   程织毕竟是食品厂大院长大的孩子,对食品厂的管事人员还是都清楚的。   很快程织就在一大爷的推荐下,找到了饮料车间的主任胡主任。   胡主任和一大爷的年纪相仿,和一大妈的关系极好,程织在自家大院里也见过胡主任好几次。   “你想和食品厂合作?”胡主任头发已经半白了,将程织交上来的方案看了一遍。   “你觉得食品厂应该研究什么饮料?”胡主任看向程织。   程织一时间没有开口说话,毕竟这事情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夏天的饮料,除了汽水就是啤酒最为畅销,这种果味饮品的市场尚未被验证,食品厂也是第一步,这不是程织可以插嘴的事情。   “厂里既然觉得研究饮料,肯定已经有所断绝。”   胡主任笑了笑,“厂里想要研发酸梅汤。”   程织不说话了,她也不出什么。   酸梅汤的主要原料是乌梅和山楂。   山楂能种,但是乌梅他们这里却种不出来。   “方案很好,我们会再开会讨论一下。”   程织的方案中,给出的几种果树都是常见的。   苹果,梨,桃子……   但食品厂的领导认为想要一炮打响京市食品厂的名声,需要有新的东西出来,最好是北方罕见的。   这样虽然成本会稍微增加,但也能展现出食品厂的能力,到时候这种稍显新奇的饮料肯定会被大家争相购买。   程织第一次来食品厂谈正事,但是结果却有些不尽如人意。   不过即便如此,程织也依旧留在食品厂的食堂吃饭,食品厂的食堂是程织最熟悉的地方。   因此即便是饭点,食堂正是人挤人的时候,程织依旧轻而易举找到了一个人少的角落坐下。   她坐在角落,背靠着食堂的承重柱,承重柱完美将程织的身形挡住,却丝毫不会妨碍她观察食堂人来人往。   “你怎么想的?竟然敢中午来找我?”女声稍显熟悉,程织微微抬眼搜索,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看到了秋月。   以程织的角度,只能看清秋月的侧脸,但是对坐在秋月对面的那个男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是上次在大院时,看到那个从秋月家里走出来的男人,没想到这次竟然直接在食堂遇到了。   “我这不是想你了吗?”男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覆上秋月的手背上。   秋月的手没动,但语气却带着埋怨,“想我?我可没看出来,您这新娶了媳妇,想来还没稀罕够吧。”   男人的语调不变,“你这说得可是毫无道理,我为什么娶妻你难道不清楚吗?”   “再说要不是想你,我怎么会和你搬到同一个大院。”   程织本来没兴趣听两人的墙角,毕竟秋月一个寡妇,到底和谁勾搭,只要不妨碍到自己,程织其实并不关心。   但是男人最后那句话,却陡然让程织有了兴趣。   和秋月勾勾搭搭的这个男人竟然是刚搬进去的邻居。   两人这是打算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厮混?   “和我在同一个大院,也没见你多来找我,还要在食堂的时候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怕我大喊一声,招人看过来?”   “你不会的,放心我今晚就去找你,不过我不想见你儿子。”男人说起秋月的儿子,语气中含着一丝不满。   “耀宗这么大的孩子,早就不听我的了,再说了那是他家,你想让他去哪里?”   男人想了想,从兜里掏出五块钱还有一份证明,递给秋月,“简单,让他去睡招待所。”   男人说完没有久留,直接离开了,程织怕秋月发现自己,又往墙根处缩了缩,埋头苦吃。   而弹幕却又一次亮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这就是个渣男,在原书中先是和秋寡妇勾勾搭搭,后来随着官越来越高,行事也越来越猖狂。】   【原书中这个男人还和杨青衡那个渣男交好,后来还看上了女主!】 第43章   程织原本的动作顿住,盯着突然飘过来的弹幕看个清清楚楚。   而另一边,秋月将男人递过来的钱和证明收到口袋里,语气中含有奚落。   “还是这么抠门,要不是你这么抠门,我家耀宗也不至于为了点钱受罪。”秋月的语气中满是抱怨,足以证明她对这人很是不满,但就算是不满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一直不曾断掉。   程织又多看了秋月两眼,随后才将注意力回到弹幕上面。   依照弹幕的意思,同秋月勾搭的这个男人,应该是个极其好色之人,只是最初这人官职太小,一时间也不敢有太多的动作。   可是随着这个人搬进大院,就像是打开了一路高歌的开关,短短两年的时间,从厂革委会调到了市里的革委会,手中的权力越来越大。   而随着权力的膨胀,人心中的欲望也越来越大,这个男人本来就好色,搬进他们大院之后,更是无所顾忌。   最初这个男人只是为了方便和秋月厮混,后来住在大院的时间长了,男人就看上了住在三进院的辛松岚。。   但当时的辛松岚,虽然还在国营饭店上班,只是已经入了大佬的眼,甚至被国营饭店的领导带着,专门去给大领导做饭。   不仅如此,辛松岚还痛大领导的女儿一见如故,两人很快成了朋友。   辛松岚本身有大佬护着,祁连生又是个厉害的,两人根本不怕革委会,男人想要得手,但始终没有找到机会。   秋月当时为了得到好处,便劝男人将目光转移到另外一个人身上,就是杨青衡的表妹。   按照书中的发展,杨青衡和程织婚后没多久,杨青衡便将程织手中的工作讨要,安排给了表妹。   只是表妹刚到城里,没有分房资格,需要住在厂里的宿舍,但表妹身边还带着一个孩子,厂宿舍不能让表妹养孩子 。   表妹在不得已之下,将孩子托付给杨青衡和程织照顾,自己隔三差五来看看孩子,还经常买东西带给程织,做足了面子。   革委会那个男人好色,看上辛松岚也只是因为辛松岚长得好看,并没有所谓的情根深种,所以在秋月的引导下,革委会这个男人的目光就转移到了杨青衡的表妹身上。   辛松岚对革委会这个男人属于难啃的硬骨头,即便是勉强得手,自己也会受伤。。   一个依靠牙齿撕咬才活到现在的野狗,一旦没了引以为傲的牙齿,不用多长时间,就会被旁人分食。   但是杨青衡的表妹不一样,杨青衡的表妹在成分上并不好,京市这边除了杨青衡,基本上谁也不认识。   至于杨青衡和程织,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人家,杨青衡是沪市人,在京市没有根基,程织虽然是京市土生土长的,但家里死的死,没得没,就她一个,根本没用。   所以男人很快将目标转移到了杨青衡的表妹身上,只是杨青衡和表妹乃是真心相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表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这种事情。   但是杨青衡又得罪不起革委会的人,最后杨青衡决定将程织推出去。   论容貌程织比杨青衡的表妹更好,且程织更加年轻,男人当然更加愿意。   当然这一切程织都是不知晓的,在男人和杨青衡的相互配合下,马上就要得手的时候,男人栽了大跟头,才让程织逃过一劫。   弹幕说得不是特别详细,毕竟弹幕所知道的事情,不过是从书中看到的。   程织依靠弹幕所展现的信息,自己分析了一下,认为这个男人倒台,最后应该是辛松岚和祁连生出手了。   不过看完这些,程织恶心得连饭都吃不下了,当下也不在食品厂的食堂浪费时间,回街道办继续工作。   程织本来对大院这个新搬来的邻居一点兴趣都没有,毕竟她天天忙着上班,在家的时间不多,只要确认新搬来的邻居不会像邢国驽和赵招娣那样蛮不讲理,也不会随意当个小毛贼,其余的事情,程织并不在意。   但是经过弹幕的提醒,她现在不在意也要在意。   因此在晚上吃饭前,程织便找到了胡大妈,从胡大妈嘴里打听消息,询问这对夫妻的秉性如何。   “你找我就对了,你找陈大妈没用,她就是个眼瞎的炮仗。”胡大妈没有直接开口同程织说起夫妻两人的事情,反而一开口就是拉踩陈大妈。   程织笑笑,没有反驳胡大妈,其实她最初是想要去找陈大妈的。   毕竟新搬来的这对夫妻,同陈大妈一样都住在一进院,两户人家离得近,陈大妈知道的肯定更加清楚。   但她回来的时候注意到陈大妈墙根处停着自行车,应该是陈东升的。   程织不想碰到陈东升,因此便来了三进院找胡大妈。   很快程织就从胡大妈这里找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   男人名叫时东,在食品厂的革委会工作,是革委会里的一个小组长,不过在进入食品厂的革委会之前,男人一直都是电缆厂的员工。   早些年时东家里穷,一直娶不起媳妇,后来时东进了电缆厂,但年纪稍微有些大了,家庭也是拖累,时东也不愿意娶乡下姑娘,婚事一直没有着落。   再后来电缆厂领导的女儿找赘婿的时候,相中了时东,认为时东虽然年纪大,但人不错,况且本来就是赘婿,年纪大点总比脾气不好要强。   时东的第一段婚事就这么落定,婚后时东也趁着老丈人的东风,在电缆厂的处境越来越好。   只是之后风声越来越紧,时东的丈人也受到了波及,三番两次就要被革委会搜查,时东丈人受不了,最后自请下乡改造,离开京市。   时东沉寂了一段时间后,加入了电缆厂的革委会,和妻子过了一段时间的平稳生活。   只是去年的时候,时东突然发现自己的大儿子并非是自己的亲儿子,因此和妻子离婚,恩断义绝。   时东离婚后,不愿意再留在电缆厂里,所以就来了食品厂工作,之后经过家里人介绍安排认识了现在的妻子。   时东现在的妻子名唤柳青,在客运站上班,也是同时东年纪相仿,脾气也很好,之所以和前夫离婚,是因为结婚多年柳青一直没能怀孕,丈夫那边以为柳青好拿捏,就偷偷在外面找了个小的。   在小的怀孕生子之后,准备把这个儿子抱回来,让柳青养着。   但脾气好不代表好欺负,柳青看到那个孩子之后,当机立断就和前夫离婚,在家里人的撮合下和时东结婚。   婚后时东本来随柳青住在柳青的娘家,后来食品厂这边准备分房,时东之前帮一大妈那边走动过工作关系,因此早早确定下来这套房。   只是当时柳青不愿意搬过来,夫妻两个又在柳青的娘家多住了一段时间,才不紧不慢搬过来。   “夫妻俩看着倒是没什么,就是时东毕竟是咱们厂革委会的,多多少少要注意点,他不说话的时候还挺吓人的。”胡大妈担心程织撞上时东,小心提点着。   “柳青看起来是真的脾气好,不管是谁同她说话都先冲人家笑笑,就算是邢来娣那姑娘故意去柳青家里讨吃的,柳青也没有生气过,而且还很大方,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说给就给,再没有比她更大方的。”   “只是有一点,柳青很喜欢回娘家,每次回去总会住两天,再加上你们上班下班的都忙,不怎么能碰到。”   胡大妈絮絮叨叨说完这些,才重新看向程织:“人家夫妻两个都搬进来这么长时间了,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打听?”   程织笑笑:“我今天上班的时候,跟着我们主任出去开会,正好路过客运站那边,看见柳青觉得面熟,想了很久才想起来都成邻居了,我竟然还什么都不知道,这不是下班赶紧来找您了解了解。”   “都是一个大院的,低头不见抬头见,省得下次见的时候我还呆呆愣愣的,这显得多不好看。”   程织瞎编了一个借口糊弄过去,随后又开始夸胡大妈。   说胡大妈上任之后,大院的风气好了很多,再也没有小毛贼进来,大家也不再吵架了,这些都是因为胡大妈管理有方。   胡大妈面对程织的夸赞,嘴角翘起高高的,但偏偏嘴上还要谦虚,最后才拐弯抹角地询问,自己为大院做了这么多,那见习期是不是能少点,到时候自己是不是就能稳住二大妈的位置。   这些问题程织可给不了准话,只能打哈哈过去,说胡大妈为大院做的贡献居委会都看在眼里。   只是她现在已经不在居委会工作了,也不能给胡大妈打包票。   胡大妈也没有为难程织,又拉着程织说了两句陈大妈的坏话,放程织回去了。   今天顾一盛休息,没去老师家里上课,晚饭在家吃,看到程织进来,就拿着自己刚刚画好的画作冲向程织。   “嫂嫂一看,这是我新画出来的。”顾一盛很激动,像献宝一样将自己新鲜出炉的画作递给程织。   “这是我?”程织看着纸张上穿着军绿色改良军装的女同志,又看看站在女同志旁边的男同志。   “我和你哥哥?”   顾一盛点头,“这是你们结婚那天。”   这是顾一盛今天刚画出来的,没舍得让顾一舟看,最先递给了程织。   顾一盛画的是两人结婚那天对着主席头像宣誓的场景。   两人结婚的时候夏天还没有真正的来临,但如今已经快到冬天了,这么长时间过去,顾一盛竟然还能记得这么清楚。   “小盛,能把这幅画送给我吗?”程织看着画像,想起两人曾经是拍过照的。   但是并没有把结婚照摆出来,因为当时拍照的时候程织还是稍显紧张,同顾一舟并排坐着的时候,身体都是僵硬的。   程织看到照片之后,一直不太满意最终照片的成果,顾一舟也听程织的安排,没将照片摆出来。   “就是送给嫂嫂的。”顾一盛点点头,小脸也红扑扑的。   程织揉了揉顾一盛的头,“等周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拍全家福吧。”   “全家福?”顾一盛重复了一遍,随   后眼中绽放出光芒,使劲点头。   随后又赶紧去看挂在墙上的日历,算算今天距离周日还有几天的时间。   “我已经答应小盛了,周日你应该有时间吧?”饭后程织询问顾一舟。   顾一舟虽然已经答应不再扩张假发事业,但后续还有些收尾,而且这段时间天气渐冷,顾一舟偶尔也会抽空回家看看顾爷爷。   只是当时程织同顾一盛说起拍照的时候,有点情绪上头,一时间没有想那么多,忘记询问顾一舟的时间。   顾一舟点头,假发的售卖已经告了一段落,这段时间他正忙着和修车师傅在一起,想要凑齐东西,自己做一辆自行车来。   程织:“要不等周日,你再去乡下接爷爷一趟,到时候我们四个一起拍全家福。”   顾一舟点头,但凡是程织提出来的事情,顾一舟没有不答应的时候,况且现在程织明显是为了顾一舟考虑。   天气越来越冷,秋雨的到来,让京市的天彻底降温,程织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忘了主见将厚衣服一一拿出来晾晒。   毕竟在柜子里闷了一年,即便不洗,也要见见太阳,要不然穿起来太难受。   本以为这事儿被自己忘个干净,肯定找不到合适的衣服穿。   没想到打开自己的柜子,发现厚衣服已经分门别类放好了。   “今天下雨,你记得带伞,天是阴的,你带上手电筒。”顾一舟一边替顾一盛收拾饭盒,一边又不忘提醒程织。   “你这都是什么时候收拾的?”程织是真的惊讶,顾一舟竟然不声不响就将这件事情做完了。   “如果等你提醒,我再去做,那就是我这个丈夫的失职了。”顾一舟笑笑,随后又拿出一个饭盒,将分好的饭菜装进去。   “我听说最近街道办那边换了新的厨子,你吃的不合胃口,这段时间就从家里带饭正合适。”顾一舟说话间已经将两份饭分好。   一份放到程织的包里,一份放在顾一盛的书包里,又叮嘱两人吃饭后记得多喝水。   “等回来给你们熬梨水喝。”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生病,尤其是京市的秋冬天,根本把握不好气候,顾一舟不论怎么想都不放心。   顾一舟絮絮叨叨,顾一盛和程织在一旁听着,本来还觉得很好,但随着顾一舟越说越多,两人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起来。   听到两人的笑声,顾一舟摇摇头,对两人感到无奈。   若是旁人他根本不屑于说这么多,偏偏这两个人丝毫不往心里去。   家里有两把伞,程织上班带走一把,剩下一把顾一舟送到了顾一盛手中,自己手里拿着草编出来的帽子挡雨,一家三口总算是出门了。   下雨路滑,顾一舟不放心程织自己骑车,送完顾一舟之后,专程又送了程织,将自行车留在街道办,方便等雨停之后,程织骑车出门办事。   之前车子上有顾一舟,程织有些话不好说,等顾一舟进了学校,程织终于可以畅所欲言了。   “顾一舟,我是真的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贤妻良母的品质。”程织虚虚抱着顾一舟的腰身,忍不住对顾一舟感叹。   “你满意就好。”感受到腰身上的温度,顾一舟将车子骑得更稳,其实如果可以他真的希望这条路没有尽头,这样程织就能一直抱着他。   可惜这只是一种想象,况且今天天气不好,虽然这会儿雨停了,但地面湿漉漉的,还时不时刮风,在外面停留时间长了,反而受罪。   程织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又想起两人结婚的时候,其实从顾一舟提起结婚,到两人真的领证乃至办了婚礼,住到一起,程织一直都没有实感,仿佛一直都踩在云上,速度太快了,让没有经过这种事情她,始终在晕晕乎乎的状态。   而且顾一舟虽然婚前保证说得好,但程织当时刚刚经历过杨青衡那样的男人,对于顾一舟的各种保证,虽然口头是相信的,可是心中却没有多少波澜。   毕竟谁知道顾一舟是不是也别有用心呢?只不过当时的她,确实需要一个挡箭牌,而恰好顾一舟毛遂自荐,所以两人才会用最快的速度结婚。   程织现在想起两人结婚的事情,觉得如果当时顾一舟再任由她思考两天,她绝对会拒绝这门婚事。   不过好在结婚到现在,一切都是好的。   顾爷爷是个很好的老人,每次见面总会专程带很多东西来,顾一盛也是个很乖的小孩,顾一舟更是方方面面照顾她。   而顾一舟父亲那边,应该是故意同顾一舟避嫌,也始终没有出现在程织面前。   或许是再次感受到顾一舟的好,晚上休息的时候,程织看着正在地上铺床的顾一舟,难免有了点“怜悯”之心。   现在天气逐渐转冷,还刚刚下过雨,地面有些潮湿。   顾一舟的被褥并不算后,如果一直这么睡下去,难免会着凉。   程织盯着顾一舟手中的被褥发呆,抬头的时候猝不及防对上了顾一舟的眼睛,随后又很快移开。   顾一舟收拾好床铺之后,很快就关掉了电灯,程织在床上来回翻腾了一会儿,甚至还故意将窗帘打开,伸手感受了一下。   自从降温之后,顾一舟就加固过一次窗户,只是这窗户是木质的,即便用黄泥重新糊过,依旧有透风的地方。   程织的胳膊在窗户处随便晃了晃,又很快缩了回去,只是一直没睡着,眼睛时不时瞥向睡在地上的顾一舟。   顾一舟安安静静躺在哪里,一直没说话,程织也拿不好顾一舟是不是睡着了。   直到顾一舟裹着被子抬头,“今天降温,要不要用热水暖一暖?”   顾一舟说话的时候还带着鼻音,闷闷的,落入程织的耳中,更是让程织本就不平的心绪波澜横起。   “地上凉,你上来睡吧。”程织说出这句话,心中各种翻来覆去的情绪反而减缓了很多。   顾一舟一时没动作,程织又催了一句,“晚上冷,你快点。”   但是等顾一舟真的躺在自己跟前,程织又觉得不适应。   顾一舟看着瘦,但是存在感却很强,程织靠着里侧睡,下意识往墙根处滚,但很快又滚了回来。   墙上的窗户还是有点透风,而且她睡不着,翻来覆去折腾,膝盖碰了好几次墙壁,虽然不疼,但是足够窝气。   “我靠里睡?”顾一舟听出程织的动静,提出想法。   程织拒绝,“我怕我掉下去。”   其实床很大,足够两人在上面折腾,只是程织下意识躲避,所以才会撞到墙。   睡不着觉,程织索性找了另外的话题来同顾一舟聊天,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顾一舟,假如我那个时候,一直没有结婚的想法,你打算怎么做?”   其实程织更想问的问题是,如果她没有和杨青衡分手,而是按照书中原本的轨迹,到时间同杨青衡结婚。   那顾一舟之后还会不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毕竟按照程织从弹幕中的了解,原书前半段,女主尚未展开自己的商业版图的时候,顾一舟是完全没有出现的。   一直到后期,女主在商业上需要强大的投资人作为靠山,顾一舟才突然出现,助女主一臂之力。   所以书中的顾一舟是完全没有出现吗?   程织的问题,顾一舟一时间没能给出答案,他重生回来后得到的第一个消息就是程织和杨青衡分手。   后来在他想办法和程织产生接触的时候,得知程织开始相亲,所以才会贸然出现在程织面前,对着程织毛遂自荐。   如果程织一直没有表露出相亲的意愿,   顾一舟肯定希望自己能以更好的模样出现在程织面前。   顾一舟的沉默,反而让程织的胆子大了许多,她索性将自己想问的问题更加直接地问出来。   “如果你回城的时候,我尚未发现杨青衡的真实面目,甚至想着和他结婚一事,你会让我知晓我们曾经有婚约一事吗?” 第44章   “会。”这一次顾一舟没有停顿,没有迟疑,甚至声音中有着一丝急躁。   程织笑笑没说话,但身体骗不了人,她下意识往顾一舟的方向挪过去。   或许是问出了问题,让程织彻底安心,也或许是顾一舟躺上来之后,程织逐渐适应他的存在,再加上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同床共枕,程织的心情很快就稳定下来。   不过此时的程织还是毫无睡意,同顾一舟说起自己的见闻。   刚刚搬过来的邻居时东是秋月的相好,程织说得言简意赅。   但顾一舟的呼吸却急促了一下,“大院新搬来的邻居叫时东?”   “胡大妈还说我不关心大院的邻居们,这么看来你比我还不关心呢。”   顾一舟没说话,但是却想起了上辈子。   上辈子的他同现在的自己轨迹并无什么不同之处。   市里的中医院选拔人才,顾一舟出现在名单上,成功留在了市里。   等顾一舟在市里安稳下来之后,便准备打听程织的处境,却听闻程织和杨青衡已经领证了。   顾一舟悄悄观察过程织发现对方婚后生活确实过得不错,杨青衡看起来像个很细心的人,方方面面照顾着程织。   除了身边有个经常带着孩子出现的表妹,别的一切堪称完美。   但这个表妹在当时的顾一舟看来,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毕竟家家户户孩子多,长大后自然有不少亲缘关系走动,杨青衡身边只有个表妹,还同程织关系好,时不时就能同程织说说话,反而是一种不错的状态。   意识到程织的生活一切都很好之后,顾一舟便不再允许自己出现在程织的生活中,他担心自己一再遇到程织,终有一天会做出错误的事情。   后来顾一舟通过调动,从中医院调离,离开了食品厂的生活区,远离了程织的生活环境。   再后来,顾爷爷去世,顾一盛受到刺激病情加重,顾一舟根本没有时间想起旁的事情。   一直到开放之后,外公出现,将病情逐渐加重的顾一盛接走治疗,顾一舟也跟随外公前往港城。   顾一舟本来想在走之前再去看程织一眼,但是那天时间不凑巧,顾一舟去了程织工作的办公室,却没能看见程织。   最后顾一舟坐车离开,鬼使神差在路上买了一份报纸。   报纸是新鲜出炉的,当天的大新闻便是有关时东的,说时东在革委会工作的时候滥用职权,迫害他人,强迫多名女同志和他发生关系。   顾一舟看了几眼后便没了兴趣,毕竟革委会倒台,之前在革委会为虎作伥之人,正在被一一清算,时东不是个例,顾一舟看过就忘。   直到多年后,顾一舟重新回来,当时的他心态已经大有不同,想要重新寻找旧人踪迹,最后从辛松岚口中听到了一则故事。   时东好色,盯上了辛松岚,但是一直没有成事,转而重新盯上了程织,想要对程织动手。   但此事被时东的妻子知晓,时东的妻子柳青虽然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身后却有背景撑腰。   当时恰逢清算,时东所做的事情从整个革委会内部的腐败程度来看,不算是最严重的。   如果妻子身后的娘家愿意作保,时东虽然可能会被罢职,但性命无碍,只要老老实实几年,说不定之后又能重新来过。   但恰逢这个时候,时东好色之事被全面揭晓,妻子柳青不愿意继续忍耐下去,所以时东才会以最快的速度倒台。   顾一舟知晓这件事情之后,又重新找人查了当年的事情,反而得知了另一桩事情。   柳青和时东的婚姻本来就是顺意而为,两人都需要遮掩和助力,与其说是夫妻,倒不如说是合作伙伴。   时东的第一任婚姻就是赘婿的身份,当时的时东为了不让已经没用的妻子和岳家挡在自己的升迁之路上,先是花言巧语让岳父下乡避祸。   岳父下乡之后,时东更没了牵制,很快就用妻子出轨的借口,同第一任妻子离婚。   也是这件事情,时东入了第二任岳家的眼,认为时东是个为了前途能抛下一切的人,而恰恰柳家需要这种人。   所以就安排柳青和时东结婚。   柳家算是京市当地的大家族,祖祖辈辈在京市耕耘,不论是哪个时代都算的上人才辈出。   因此即便是那十年,柳家也依然保持着青云直上的势头。   而柳青是柳家的养女,柳家最初养育柳青是因为家中小女儿身弱,一个算命瞎子说,想要柳家的千金养住,需要找一个八字和柳家千金完全匹配,但又身强的人,以此来帮着柳家的千金度过一道又一道坎。   柳青便是因为这个原因被报到了柳家,柳家在京市根深蒂固,有许多传承多年的理念和想法,但对柳青并不差,一家人计划将柳青好好养到二十岁,等自己女儿彻底立住之后,便好好打发柳青嫁人。   给柳青寻一个疼人的丈夫,再备一份丰厚的嫁妆,足够柳青安安稳稳过一生。   但是还不等柳青出嫁,柳家就发现柳青和小叔叔谈起了恋爱。   柳青的小叔叔是当时柳家老爷子最小的孩子,虽然年纪轻轻,但当时柳家都认为只要对方成长起来,就能继续带领柳家继续走下去。   柳家几代传承,决不允许养女和叔叔在一起的传闻出现,因此柳家老爷子雷厉风行很快就和柳青选定了夫婿。   柳青毫无反抗能力,而那位小叔叔也无法反抗老爷子的决定,只能任由柳青嫁人。   不过两人已经商量好了,婚后柳青绝对不会生下孩子,等老爷子死后,就离婚回家,和小叔叔再续前缘。   可是当时还未等到柳家的老爷子彻底断气,柳青的丈夫就已经越来越猖狂,直接将外头那人生的孩子抱到了柳青跟前,想要柳青当亲儿子养着。   柳青本来就对自己的丈夫不满意,况且柳家根本忍受不了这样的欺辱,因此很快就让柳青和之前的丈夫离婚。   柳青对这个结果也十分满意,毕竟离婚回到柳家,就能天天见到小叔叔,只要等柳家老爷子断气,就没有人能阻拦小叔叔的决定。   柳青虽然还姓柳,但是早已不在柳家的户口本上,到时候两人低调领证,悄悄在一起,谁也不能说什么。   但老爷子或许是看清了柳青两人的打算,强撑着身体,要重新给柳青找丈夫,根本不让柳青在柳家多留。   并且当时柳家的小叔叔其实已经结婚,但是当时夫妻两人一直没孩子,柳家老爷子本来不想逼自己的小儿子。   但当时的柳家老爷子也顾不得许多,开始给儿子下药,要儿子和儿媳同床共枕开始造人。   与此同时,也开始给柳青寻找新的丈夫。   柳青两人发现无法阻拦老爷子,经过寻找将时东推到了老爷子跟前。   时东同柳青年纪相仿,长得也不错,而且一个人有野心,在柳家老爷子看来并不是什么坏事儿。   因此很快就让柳青和时东结婚。   只是当时的时东,和前妻离婚,为了显示自己的傲骨,根本没有沾染前妻的东西,时东是个赘婿,家里的房子都是前妻的,时东离婚后就一个人住在厂宿舍里。   柳青也是看中了这一点,才同意和时东结婚。   时东没房子,只能随着她住在柳家,反而是方便了柳青。   而且时东这个人只   要有野心,想要往上爬,就只会使劲讨好柳青,不管柳青做什么事情都不会多嘴。   事情也果然如柳青所想的那样,即便时东知道了柳青和自己叔叔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时东也假装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还会无意间榜两人创造单独相处的环境。   而在结婚之前,柳青就从叔叔那里知道时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因此对时东的所作所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夫妻两个表面上和睦相处,都希望自己能在柳家长久住下去。   后来柳青之所以在清算的时候,踹了时东,也是因为柳青不需要再忍耐了。   柳家老爷子早就没了,柳青不用再有所顾忌。   况且当时国家清算,如果让旁人知晓柳家和时东牵扯过深,并不是什么好事情,所以时东理所当然被放弃。   只是当时顾一舟找人查这桩旧事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很久,并不知道时东和柳青还曾经和程织做过邻居。   而这辈子自从时东和柳青搬进来之后,顾一舟同这两个人基本上没打过照面,也压根无从得知两人到底是谁。   程织说完自己想说的,也逐渐习惯了顾一舟的存在,很快就睡了过去,并且因为有顾一舟这个热源在自己身边,睡觉的时候还下意识往顾一舟的怀中跑。   倒是顾一舟因为程织的话,想起了时隔多年的旧事,久久没能入睡。   等第二天程织睁眼,就发现自己死死扒着顾一舟的衣服,并且一直在挤顾一舟。   自己身上原本的被子被自己踹开,使劲把顾一舟的被子往自己身上扒拉。   目睹自己睡觉现场的程织,难免有些愧疚,毕竟自己已经将顾一舟挤到床边了,只要再一用力,顾一舟就会从床上掉下去。   良心难安的程织小心翼翼地给顾一舟盖上被子,正准备轻手轻脚起床的时候,对上了顾一舟的稍显红血丝的眼睛。 第45章   “你再睡会儿吧,今早我做饭。”程织拍了拍顾一舟的肩膀,又将被子重新给顾一舟盖好,一直看车顾一舟闭上眼睛,才放心地走向厨房的角落。   顾一舟前两天刚刚包过包子,程织只需要热一热包子,熬一锅红薯小米粥就足够了,橱柜里有咸鸭蛋和咸菜丝,也是一顿好饭,而且并不麻烦,足够程织施展。   顾一舟躺在床上,透过帘子看着程织忙碌的背影,觉得万分安心。   这辈子一切都好,这辈子的程织不会遇到这种糟心的事情。   程织将炉子打开,自己拿着东西去水龙头处洗漱。   今天没有下雨,但天气依旧是阴沉沉的,看不出半点太阳。   程织的心情很容易受到天气的影响,心情也随之变化,站在水龙头洗脸的动作都慢吞吞的。   “你毛巾掉了,要不然用我的?”耳旁传来说话的声音,让程织陡然回神,发现原本搭在肩膀上的毛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掉进了水池子里。   “不用不用,我洗完了。”程织的目光落在说话的柳青身上。   柳青的相貌并不算特别出挑,但是身上有一种吸引人的气质,一双眼睛犹如湖水一般,尤其好看,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跟旁人很不一样。   “没想到今天这么巧。”程织索性也不着急离开水龙头这边了,开始同柳青搭话。   “这两天家里小叔叔病了,心里着急在娘家多住了两天。”柳青说起小叔叔三个字的时候,语调中有一种别样的缠绵,可惜程织并没有发现。   “原来如此,换季的时候长辈确实容易生病,身为小辈确实应该多多照顾。”大早上水龙头这里也很冷,程织搭了两句话后,便对柳青失去了兴趣,拿着自己的东西回房间,并没有看见柳青有些僵硬的脸色。   两人的交谈被站在垂花门不远处正在伸懒腰的时东看个正着,嘴角弯了弯,露出一个稍显讽刺的微笑,又很快消失不见。   最后和同样站在垂花门处正准备接水洗脸的秋月对视一眼,趁着旁人注意不到这里,悄悄摸了摸秋月的手,随后换上一副笑脸,迎着柳青走过去。   秋月倒是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盯着时东的背影忍不住后悔。   时东这个人还是太抠门了,秋月最初跟时东,只是因为时东的身份,时东当时虽然还是平平无奇的模样,但只是和朋友打了声招呼。   秋月在食品厂的处境好了很多,原本一直想要找机会占她便宜的人,基本上都消失了。   秋月不知道时东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却觉得跟着时东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两人勾搭了一段时间后,秋月就已经烦了,原因无他,时东实在是太抠门了。   秋月想要从时东手里拿到钱,无异于是西天取经,但是秋月想要将两个孩子好好养大,最需要东西的就是钱。   秋月一直在办法脱离时东,最好和时东再也不见面,但是还没想到能有什么办法让两人渐行渐远的时候,时东就突然和新婚妻子搬到了大院。   秋月和时东原本只是同事关系,并且还不怎么碰面,想要远离虽然麻烦,但总归能找到机会。   结果现在两人突然间成了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邻居,秋月只能继续和时东纠缠。   但越是这样,秋月心中就越不服气,时东升官了,工资也涨了,平常来往送礼的人也多了,根本不缺钱,但对她依旧是个抠抠搜搜的男人。   可是时东对柳青却完全又是另一副面孔,知道的人说柳青是时东的媳妇,不知道还以为柳青是时东祖宗,那伺候的方方面面,媳妇说要回娘家,自己亲自去送。   媳妇说想要在娘家多住两天,时东也毫无怨言,只会守着日期去接柳青。   时东对柳青的各种作态,更是让秋月心中不平,觉得命运不公。   大院的人都说,柳青脾气好,满大院的都对柳青印象不错,秋月想要挑拨也无从挑拨,只能将自己的怨气隐藏起来。   毕竟她招惹不起柳青,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小女儿多去柳青眼皮子底下晃一晃。   反正柳青心善,对小孩子也格外优待,周小花在柳青眼皮子底下晃悠,时不时还能混口吃的喝的,甚至还有新布料。   而且秋月也发现了,柳青对于孩子其实有一种渴求的态度在,周小花这个年纪已经不是需要大人抱着的小孩子了,但是柳青每次见到周小花,只要没有旁人,柳青总会将周小花抱在自己怀中。   秋月觉得这是柳青求子的一种办法,而自己让周小花经常出现不仅能让自家得到好处,还能戳柳青的肺管子,可以说是一举两得。   秋月盯着时东和柳青,最后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突然高兴起来。   秋月催着顾一盛起来洗脸的时候,正好看见秋月的脸色一会儿一变,忍不住咂舌。   大院人多了之后,感觉大家都逐渐不正常了。   程织提交上去种树的方案,一直没有后续,主任后续也没有提过,反而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街道办准备成立红医站站点。   需要每个街道出一个地方,方便居民就医。   秋冬换季,医院的病人多了很多,但医院的地盘一共就那么大,人来人往,反而更容易让感冒之类的病情传染。   再加上这几年国家也一直致力于培养医生,所以红医站在这个时候应运而生,也是为了方便大家头疼脑热的时候看病更加容易。   程织之前交上去的有关城市绿化的提案,一直没有被否认,但也没有后续,手头上相比其他人稍微轻松一些,因此红医站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到了她的头上。   “这件事情不大,主要是选好地方,再和医院那边做好沟通,红医站这边主要还是以中医为主,我记得你爱人应该就是   中医院的,你这边也更方便沟通。”   程织领着新的任务走回自己的办公桌,将街道办的地图完全展开,寻找一个合适当做红医站站点的地方,但其实这个地方并不好找。   为了满足大部分人的看病需求,红医站的位置不能太偏僻,也不能太小。   但现在住房紧张,有合适的空房很多人都排着队等入住。   早两年街道办手里还有几间空房间,但是随着街道办的人口不断变多,那几年空房间早就在半年之前都被分出去了,现如今连街道办的办公室面积都一再压缩,根本没有空闲的地盘用来设立红医站。   而且现在除了机械厂和食品厂这两个大厂外,其余的厂子都在尽可能改造家属区的大院,希望大杂院里能住下更多的工人。   在这种环境下,想要找到合适的房子当红医站的办公点,并不是一件容易得事情。   程织将街道办下辖的区域,认认真真看了一遍,还真的让她找出一个地方,这个地方对她来说也并不陌生。   是顾一舟刚刚到城里稳定下来,机械厂让他借住的地方,那个破庙。   顾一舟住进去之前,机械厂那边是没有人住进去的,婚后顾一舟搬走,将钥匙重新还给机械厂。   机械厂房管科那边看顾一舟住在那里那么多天一直都没什么问题,索性再次开始分房,机械厂的大家当然也欢欣鼓舞。   毕竟现在人越来越多,家家户户的居住面积越来越小,以前还有些可以挑拣的空间,现在已经彻底没了。   别说只是住在一个空置了不知道多年的破庙里,就算是厕所改建而成的房子,他们也没有任何挑拣的空间。   因此机械厂很快就将房子分了出去,但是不过两个月,原本住进去的人都开始陆陆续续找房管科,要求自己搬出去。   有些人宁可在厂里打地铺,也不想回新分的房子里睡觉。   若是只有一个两个,机械厂完全不会在意。   但是整个破庙划分房间后,住进去十几户人家,陆陆续续都来找房管科反应,说那地方根本不能住人。   大家说得语焉不详,但是房管科却明白大家的意思,大家都觉得破庙里还是不干净,所以人才不能常住。   房管科最开始还想用顾一舟当借口,毕竟顾一舟住在破庙的那段时间,可是老老实实的,从未出现过什么风言风语。   但是这样的借口很快就被反驳,毕竟顾一舟住的时间短,他们这些分房的人最开始住进去不也高高兴兴的?   他们都是厂里的职工,一辈子可能就碰到这么一次分房,还运气不好地碰上变成鬼屋的破庙,每个人都怨气十足。   不得已之下,房管科只好重新将破庙收回,让搬进去的那批人又搬了出来,那片宅子又回到了机械厂的手里。   程织对鬼神之说按需相信,想念爸妈的时候,就觉得爸妈哪怕到了阴曹地府也会一直看着她,护着她。   但是对于破庙里,大家所传言的鬼神,程织却又并不相信。   程织觉得即便那庙里起初的时候真的有高僧供奉的活佛,经过这么些年的蹉跎,也早应该散去了。   至于闹事的鬼神,也无甚可怕,毕竟这么些年,这些鬼神只是夜里在庙里闹腾,可见没什么真本事,说不定只是以讹传讹。   那破庙同程织住的地方不远,程织也算是自小听着破庙的传说长大的,那些故事中庙里的鬼神只会在半夜出现,白日里庙里十分平静,甚至是个休息的好地方。   而红医站如果设立在那里,基本上也只会有白天在忙碌,晚上不会留人,而且那个地方,确实距离哪里都不远,来往都比较方便。   从地图上来看,程织对于红医站选用破庙这个地址,还是暂时比较满意的。   而且机械厂房管科现在看这个破庙差不多就像是烫手山芋,只能远观不能用,如果将产权归到街道办这边,机械厂肯定愿意。   程织虽然觉得这地方很不错,但也没有着急向主任汇报,她准备回去问问顾一舟。   毕竟顾一舟是真真实实在破庙住过的人,他的感受肯定是最真实的。   “街道办这么忙?”顾一舟看程织从包里拿出零零散散的资料,虽然没有走近,但还是下意识询问了一下,“还是上次的事情吗?”   早前程织在居委会工作的时候,不会将工作带回家,但是到了街道办就不一样了,偶尔会忙碌,将工作带回家里来,因此顾一舟又专门收拾了桌子,方便三个人晚上的时候埋头工作。   三人占据桌子的三边,即便是不说话,顾一舟也觉得满足。   因为离得近,顾一舟是知晓程织之前任务的,有关城市绿化的内容,在这点上顾一舟唯一能提供的帮助便是告知程织最近两年桃子的收购价格。   乡下有一片桃林,是大队集体种下的,每年桃子成熟的时候,都会固定被食品厂采买,收购价格和收购数量年年有所浮动,但是浮动范围不大。   桃林里的桃子除了卖给食品厂,剩下的基本就是大队的人自己分了,又或者来城里的收购点,也可以每到公社大集的时候前去大集贩卖。   村里人最喜欢的便是第三种,在公社的大集贩卖属于零售的价格,会比食品厂和收购点给出的价格高不少,唯有一点不好,每个公社大集的时间不一样,而且远近程度也不一样。   有时候为了在大集上占据一个好位置,需要提前一天就出发,熬夜占上位置,等着第二天大集开始。   当时的顾一舟虽然跟随顾爷爷学医,但大队的这种活儿也是参与的。   顾一舟虽然不爱言语,但长了一张好脸,村里人都觉得顾一舟往大集上一站,就能自动吸引很多人的目光。   所以每次公社有大集的时候,顾一舟都是其中的得力干将。   顾一舟又不是哑巴,手脚也麻利,在大集上卖村里的桃子和豆腐豆皮,每次都能有不少收获。   所以对这些果树的成本也很清楚。   事关程织的工作,顾一舟没有多打听,但是自己也猜出来不少。   原以为这次的工作是有关城市绿化的收尾,没想到程织看他走近,开始打听破庙的事情。   这辈子顾一舟在破庙住的时间不长,但是上辈子实实在在住了很久,对于破庙的情况,顾一舟自然是清楚。   顾一舟上辈子在港城起家,又经过重来一回这样的事情,对于神佛之事的态度已经改变,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科学解决不了的事情。   但仍旧可以一口断定那破庙里什么都没有。   大家私下底的传言都是以讹传讹,实际上破庙里十分安全。   至于那些故事中说破庙里关着妖物,妖物的形态不确定完全就是夸大,大家眼中的妖物之所以会出现,完全是因为破庙的房顶年久失修,上面有不少杂草在招摇。   而且原本房顶上用来辟邪的各种神像,因为风吹日晒,逐渐变成缺胳膊少腿的模样。   再加上寺庙的地势,比别的地方稍显低沉。   每晚起风的时候,若是胆小又爱胡思乱想的人,听到破庙里风声的时候,总会联想起另外一个词语——鬼哭狼嚎。   如果是天气好,月亮也明亮的日子,经过光的折射,那些缺胳膊少腿在房顶矗立多年的神像,更会显现出不一样的模样。   容易让人半夜醒来,突   然看见的时候,形成惊吓。   “就这么简单?”程织眨眨眼,还以为顾一舟在开玩笑。   那破庙里各种奇奇怪怪的流言不是一天两天了,和程织年龄相仿的人,可以说是自小就听着这些流言故事长大,再加上偶尔有人搬进去住不了几天就会搬出来,这样的行为更是在无声佐证那些流言的真实性。   即便程织不相信破庙里有鬼怪藏身,也着实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这么简单潦草。   “如果你想,我们现在可以去看看。”眼见为实,反正现在还有时间,顾一舟倒是可以带着程织去一趟。   “不用了,不用了。”经过顾一舟的解释,程织更没有所谓的惧怕之情,但是大晚上这么冷出门,程织实在是不愿意。   “市里要街道办落实红医站的事情,你们中医院通知了吗?”程织将地图收起来,同顾一舟说起这件事情。   “今天刚开过会,医院还没确定让谁去红医站。”红医站是今天医院开会的重点,但是医院的医生们都没什么兴趣,医院领导一时间也决定不出到底让谁去红医站工作。   顾一舟记得上辈子最后的结果好像是每个科室的医生轮值,每次轮值一个月的时间。   但中医院这边还没轮到顾一舟值班,顾一舟就调到了中心医院。   中心医院那边选医生去红医站不是轮值,而是固定的医生,顾一舟调过去之后,也没有参与过红医站的工作。   对红医站的了解并不深。   “你准备把破庙那个地方改成红医站?”顾一舟瞬间清楚程织的想法。   程织:“我觉得不错,那地方是现成的,反正机械厂拿在手里也用不到。”   顾一舟:“那边虽然空着,但是机械厂也不一定愿意借出去。”毕竟有关地方的流言太多了,就算能证实全都是子虚乌有,也是个不受欢迎的地方。   顾一舟还记得,多年之后这边拆迁,拆到破庙的时候,当时的房地产商人还专门找了和尚和道士过来做驱邪仪式,来来回回两遍,才终于让大家安心。   再之后经过多年的发展,以前的破庙变成了拔地而起的商场。   商圈写字楼的辐射范围越来越大,有关于以前破庙的各种言论,才逐渐被压了下去,无人再提起。   程织:“我有想法了,总归要试试,我觉得成功概率还挺大的。”   程织对这件事情还是抱有乐观的心态,但很快又因为想起另外一桩事情,心情重新低落下去。   “怎么了?”顾一舟伸手摸了摸程织的头发。   程织今天白天梳了两个麻花辫,这会儿发型已经拆了,只是原本的痕迹还在,头发十分蓬松,原本就不大的脸,这会儿显得更小。   歪着头看向顾一舟的时候,顾一舟忍不住呼吸一滞,目光落在程织的嘴唇上。   程织方才在思考的时候下意识用牙齿轻咬嘴唇,此时红唇在灯光的映衬之下,显出几分波光粼粼的春色来。   顾一舟不敢再看,匆忙之中移开眼睛。   程织完全不知道顾一舟的想法,说起另自己低落的事情。   当时有关种果树的事情,程织也觉得这件事情完全可以和食品厂合作,到时候双方合作共赢,食品厂基本上不会拒绝。   但是显然试探过一次之后,食品厂那边的合作意向并不大,程织的方案暂时也没了后续。   “食品厂希望有新东西出来?”顾一舟敛眸,心中很快有了想法。   “是这样没错,不过我觉得我的方案还有救,至少没有完全否决。”程织这些日子又将自己的方案完善了一下。   毕竟绿化要重视协调性,只种树是不行的,还需要有绿油油的草地。   程织没有选择寻常的草,而是选择了韭菜,   韭菜看上去也是绿油油的,种了之后不用怎么费心,只要温度合适,韭菜就能顺利生长,一年能割好几次。   等这些韭菜成熟的时候,可以按照居委会的范围来区分,这些韭菜由居委管理收割。   每年第一次收割的时候,居委会可以用集体食堂,呼吁大家集体包饺子包包子,也是丰富大家集体活动的一种,还能为大家填饱肚子。   程织不愿意放弃自己的方案,仔仔细细同顾一舟讲了一遍。   看着顾一舟认真听她说话的模样,程织的想法更丰富了,重新在自己原有的版本上改改画画。   “如果觉得只种韭菜觉得太单调,也可以划分出固定的区域,种上一些比较好养活的中草药,到时候正好也能和你们中医院合作。”程织一边说着,一边写了个金银花和菊花上去。   金银花树种上去之后,只需要每年修理枝条就可以了,花期很长,味道好闻,最重要的是可以入药。   菊花也不差,不仅观赏性高,也是一味药材。   顾一舟看着程织神采飞扬的模样,自己的眼角眉梢只种全然都是笑意。   最终还是没有克制住自己的情感,轻轻吻了程织的发梢。   趁程织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及时提起正事:“我想我有一个办法可以促成食品厂的合作意愿。” 第46章   “什么办法?”程织瞬间被转移了注意力,眼神灼灼地盯着顾一舟。   但顾一舟只是笑笑,再次摸了摸程织的头发,又将一旁放着的梳子拿过来,动作轻缓地帮程织疏通头发。   程织晚间虽然将麻花辫拆了,但因为绑了一天头皮疼,而且忙着给红医站选址的事情,没心情打理自己的头发。   此时顾一舟将头发疏通,还带着头皮按摩,程织只觉得舒服的想睡觉。   但顾一舟还没有给出程织准确地回答,程织当然不会放弃。   感觉到顾一舟停下给自己梳头的动作,又连忙转过身,看着顾一舟,希望顾一舟不要吊人胃口。   “等过两天你就知道了。”顾一舟打定主意不说,“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顾一舟说着又向床上瞟了一眼。   只是此时的程织已经背过身去,并未看到程织的动作。   程织又拿起镜子,草草梳了两下头发,又开始自己每年的感叹:“你说我把头发剪了怎么样?正好你不是收头发吗?还能再赚一笔。”   想要剪成短发,是程织基本上每年都会感叹的事情。   秋冬天冷,程织不愿意早起,总想着多睡几分钟,如果将头发剪短,就不用一早起来梳头发了,符合程织的愿望。   但是程母总是不让她剪,认为程织长发好看,程织其实也是喜欢长发的,就是感觉麻烦,才会忍不住感叹,程母一旦严厉阻止,程织也就不再折腾了。   今年秋冬如约来临,程织的想法再次死灰复燃,并且比以往的想法都要强烈。   毕竟顾一舟刚刚找了收头发赚钱的门路,不用像以前那样,如果让收头发的人来剪头发,那些人恨不得贴着头皮去剪,最后头发会坑坑洼洼的,一点都不好看。   如果自家先将头发剪下来,等着收头发的人过来再将头发拿去卖了,那样会被压价。   今年程织觉得自己身边有了顾一舟,这些担忧完全不成立。   “怎么有这样的想法?”顾一舟看了眼在炉子跟前忙碌的程织,又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方才程织细腻的头发触感仿佛还停留在掌心之中。   这会儿程织突然说起自己要剪头发,顾一舟生出几分不舍。   “早上起不来。”程织端着泡脚水,坐在顾一舟身边,“我想多睡几分钟。”   程织说着有几分苦恼,街道办的办公地点有些远了,冬天骑车的滋味是真的不好受。   “不如以后我帮你梳头?”   程织惊诧地看向顾一舟,指指顾一舟又指指自己,“你?帮我梳头?”   “你会吗?”这三个字,程织放低了声音。   “明天试试就知道了,明天让你多睡几分钟,等吃早饭的时候,我帮你梳头。”   顾一舟几句话,仿佛就决定了明早的事情。   之后若无其事地去了顾一盛的房间,帮顾一盛重新盖好被子。   程织收拾好自己,又到了铺床睡觉的时候,想了想还是将顾一舟的被褥铺到了自己旁边,毕竟一天比一天冷,睡地上实在是不合适。   况且结婚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程织的心态已经逐步转变过来,又没有和顾一舟离婚的打算,既然是真夫妻,迟早是要跨出这一步的。   顾一舟回来的时候变看到程织已经躺下,而自己的被褥也安安静静摆放在程织身边,嘴角的笑意没能忍住。   顾一舟说道做到,等程织坐下喝粥的时候帮程织梳头发,顾一盛也在喝粥的间隙时不时抬起头,看着顾一舟的动作。   说实话,程织对顾一舟的手艺并不信任,而且顾一舟的手时不时碰到自己的脸颊或者肩膀,程织都会下意识有些瑟缩和僵硬,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真正平静下来。   “你看如何?”顾一舟其实也是第一次给女孩子梳头发,但他这些日子看过程织梳发的模样,手指翩飞,自认为麻花辫并不难。   但程织却有些不敢看镜子,她担心顾一舟编的什么都不是,反而会浪费自己的时间,所以先偏头看了看顾一盛。   看顾一盛对自己点头之后,目光才终于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挺好的,挺好的。”程织看清镜子里的模样,忍不住松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顾一舟笑笑没再说话,吃完饭准备上班。   程织这次没有着急将自己的选址交上去,而是又细化了一下,准备等一等,等主任和医院那边交流之后,再将自己的选址拿出来。   不过想起顾一舟昨晚的话,程织还是骑车再次去了破庙那里。   从街道办的办公室到破庙,一路上程织遇到了不少三三两两走在一起的人群。   看这些人身上都带着钢笔,才恍惚想起来,今天是食品厂的复试。   食品厂大规模招工,让很多人都跃跃欲试来参与,食品厂本来打算只考一次,结果因为人数太多,又加试了一次,日子就定在了今天。   这会儿考试结束,大家都准备离开,程织看了两眼就准备收回目光。   但余光却见到了一个熟悉的人,黄大妈的儿子,黄华善。   黄华善满脸笑容和一个女同志走在一起,口中还喋喋不休说着什么,只是身旁的女同志脸色却不怎么好,身上的衣服洗的发白,始终有一股子丧气感,挥之不去。   眼看着两人越走距离自己越近,程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带着自行车往拐角处避了避。   而那两人也在拐角的另一处停下。   “我妈说了,等结果出了就给我户口本,让我们去领证,到时候你就是厂里的职工,户口就能从乡下迁回来,到时候副食本,粮油关系也能一起回来。”   “我妈说彩礼给一百块,到时候你就能安安心心嫁到我们家享福了。”黄华善十分激动,说个不停,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幸福生活。   “小婷,你放心,婚后我一定会好好对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黄华善说道激动之处,这条道上也没了旁人,忍住将小婷抱在自己怀中。   “小婷和我结婚你不高兴吗?你是不是哭了?”女友长久的沉默,终于让黄华善意识到不对劲,低头正巧看到女友有些发红的眼眶。   “黄华善,我们分手吧,我配不上你。”小婷从黄华善的怀中退出来,话还没说完,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小婷,你说什么胡话?!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只要工作落定,我们就结婚,我妈这个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她对你说了什么,你不用在意,更不用往心里去,你只要知道我的心和你是一处的就够了。”黄华善拉着女友的手,不舍得放开。   程织靠着墙根,只能看到两人的侧脸,看不清两人的具体表情,但是只听黄华善这些话,程织些嗤之以鼻。   黄大妈根本不是刀子嘴豆腐心,黄大妈完全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而且黄大妈就黄华善这么一个儿子,再加上黄华善一个劲在黄大妈跟前维护自己对象,黄大妈心中不一定藏着多少怨气呢。   而且黄华善这个人根本就反抗不了黄大妈,要是他真的能不听黄大妈的,等女友一毕业就和女友结婚,这位女同志根本不用下乡受罪。   程织虽然心中嗤之以鼻,但不得不承认,黄华善说话还是好听的。   那位名叫小婷的女同志没再提分手的事情,吞吞吐吐说起自己担忧的事情。   “同一个厂考试的大部分人,都多多少少有当领导的亲戚,只有我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这两年在乡下插队,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晚上大家都住在大通铺上,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我学习。”   “本来以为初试过了,工作这件事情肯定十有八九,没想到还要考一次,我觉得大概率我是考不上了。”   “与其考不上没工作,让阿姨知道了再讽刺我一顿,还不如我现在和你说分手,我没工作,户口如今又在乡下,我早就配不上你了。”   “是我不知足,一直不愿意忘了你,你走吧,我们分手,我继续回乡下务农,面朝黄土背朝天,你就老老实实回家,听你妈的话找个好姑娘相亲。”   “以后咱们俩就没关系了,你以后好好孝顺你妈,我们就这样吧。”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我家,和我爸妈打个招呼,然后就回乡下了,大队长就批了两天的假,再不走就赶不上了。”   小婷的声音低沉,从开口说话眼泪就像珠子一般掉下来,一直没能停下。   黄华善本来就不想分手,女友说出这样的分手理由,更是他不愿意接受的,拉着女友的手不愿意放手。   “不就是工作吗?你放心,我们肯定有办法的。”   “小婷你放心,这辈子我非你不娶。”   “实在不行,我把我的工作让给你,只要我们能结婚,我做什么都愿意!”黄华善说得大义凛然。   程织没再继续听墙角,推着车子从另外一条道上离开,心中唯有一个想法。   等黄华善和这个小婷结婚了,他们大院的戏可真要一场接一场唱不停了。 第47章   程织本来还打算去一趟机械厂房管科碰碰运气,但听了一场八卦之后,索性回家了。   程织进门的时候,黄大妈正坐在廊檐下,同葛成妹说说笑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程织回来啦,我刚想和你说,过段时间我们家办喜事,桌椅板凳不够用少不得用你家的,还有菜刀案板什么的,估计也是要用一用。”黄大妈心情飞扬,语调也跟着一起飞扬。   程织挑眉:“都是邻居,您别跟我客气,我都给您准备好,到时候您直接用就行,就是不知道这婚事啥时候办啊?”   “天儿越来越冷了,拖到年跟前说不定得下雪,日头不好。”葛成妹也跟着追问了一句,葛成妹其实挺希望黄大妈快点让儿子娶媳妇的,她等着看黄大妈一家的笑话,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我问过厂子了,周五下午就能出这次招工的结果,我是打算让我儿子下周日办婚礼,毕竟年纪不小,早点办完我们也早点安心。”黄大妈面上虽然还装着无所谓的模样,但是语气中的喜气洋洋却是半点都不能遮掩。   “那您这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以后就等着抱孙子了。”程织现在对黄大妈的政策是只要能顺着说,绝对不提出反对意见,要不然万一黄大妈憋着气哪天给她在背后放冷箭,她可受不住。   而且两人现在虽然看起来和和乐乐,但其实鸡毛蒜皮的账可多着呢。   程织厌恶黄大妈之前算计她工作的事情,黄大妈也一直记恨程织前段时   间向居委会提出意见的时候没有选她,而是选了胡大妈和陈大妈。   还有之后黄大妈想要借钱,程织不仅没有答应,反而讽刺了黄大妈一顿,黄大妈当时在院子里连着摔了两次,大门牙都缺了一块,黄大妈肯定把这笔账清清楚楚记在程织的头上。   “我这人啊,别的不说,就是命好福气好,一辈子都平平安安的,全靠福气,不像有的人啊,命薄!就算是福气送到她手上,她都接不住。”黄大妈一边说着,一边将目光落在程织身上,表明自己这话是故意说给程织听的。   程织不接茬。   程织刚听完黄华善和小婷的那些对话,对于小婷嫁过来这件事情,程织可以说是喜闻乐见。   今天在拐角处程织虽然没有看清小婷的模样,但是只听那几句话就知道小婷是个有水平的。   到时会等小婷真的和黄华善结婚,婆媳两个绝对不可能和睦相处,对于这一点程织乐见其闻。   毕竟依照黄大妈的性子,真要是自己日子过得和顺,说不准还要在背后挑拨离间呢。   对于黄大妈的话,程织一向都是当放屁,顾一舟也必然不会听黄大妈瞎说,程织担心的是顾一盛。   顾一盛本来就比较心细敏感,万一真将黄大妈那些不知所谓的话听进去,说不定会难受。   “这会儿下班了吧?我听说最近革委会不太忙,时东同志和柳青同志也要回来了吧?”程织没看黄大妈,这话是对着葛成妹说得。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下班时间到了,我也该回家做饭了,要不然我家老张回来肯定不高兴。”葛成妹本来还想拱火两句,毕竟程织和黄大妈吵起来,自己还能看戏。   但是听程织说起时东夫妻,葛成妹就老老实实,一点都不敢作妖了。   时东在革委会工作这件事情实在是太让人有心理压力了,而且时东不像柳青,平常和大院里的人打招呼也不多,葛成妹每次看到时东都感觉自己像是老鼠见了猫。   葛成妹的丈夫张主任倒是想要和时东打好关系,可惜这么些天下来,依旧是毫无进展。   程织冲黄大妈和葛成妹笑笑,回了自己家里,但心中却有些感叹,时东这个名号还真是好用。   而且自从时东搬进来,大院里再也没有烧纸钱的味道了,甚至前段时间程织还在大院的女厕所里见到了尚未烧毁的纸钱。   程织合理怀疑是葛成妹不敢继续在大院里求神拜佛,买来的那些纸钱没了用处,但是又不忍心放在家里生灰,索性把这些纸钱用来上厕所了。   这只是程织的个人猜测,但程织觉得葛成妹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情。   至于黄大妈也愤愤看了一眼程织,也拿着东西转身走了。   “黄大妈和葛成妹都是小心眼的人,你没必要故意刺激她们。”程织正在房间里切白菜,刘大妈竟然不请自来。   “我早些天晒了豆角干,你拿水泡泡。”二大妈将自己手中的东西放到程织的桌案上。   “您有事儿?”程织想了想从自己墙上的提篮里拿出几头蒜放到二大妈的手旁,算是自己的回礼。   “没事儿,我就是给你送点东西。”二大妈没有久留,很快就从家中离开。   程织将菜切好,顾一舟回来炒菜,同时忍不住发出疑问,“你说刘大妈她图啥?”   刘大妈都能狠下心给她下药了,她报复的及时,没让刘大妈因为两包药而进监狱一日游,但在程织看来她和刘大妈的关系还不如和黄大妈呢。   和黄大妈那边好歹还有面子情,刘大妈这边连面子情都没有。   最多就是见面不识的陌生人,但刘大妈的态度反而越来越软化,即便是程织不给刘大妈好脸色,刘大妈好似也看不见,照旧和程织打好关系。   “毕竟家里只有她和王文承两个人了。”   家里只有两个人,刘大妈年老,王文承不懂事儿,身后没了倚仗,刘大妈只能尽力同每个人交好,即便是程织这种面子情都要没了的人。   不求程织对她有好脸色,只求程织在她遇难的时候,能稍微帮一把。   程织听了顾一舟的解释,沉默下来,转而同顾一舟说起另一个话题,她们大院马上就要热闹起来了。   “明天有空吗?等明天下班你们夫妻上我那里聚一聚,给我媳妇庆祝一下。”房门再一次被敲响,听到说话的声音,程织才反应过来竟然是祁连生。   “这是红枣,很甜拿给你们尝尝,我们明天见。”祁连生看两人正准备吃饭,没在程织家中久留。   辛松岚得到了领导赏识,成了国营饭店后厨的主事人,恰逢祁连生出车的时候和警局合作,破获了一桩集体盗窃案,双喜临门,夫妻两人决定庆祝一番,请程织和顾一舟前去庆祝。   说实话,程织是有些羡慕的。   虽然住在同一个大院里,但辛松岚身为厨子,同正常的上下班时间不太一样,和程织不太能碰到一起去。   祁连生身为货车司机,一出去就是几天,因此程织同她们夫妻两个的交往并没有太多。   但是每次听到辛松岚的消息时,好像总是好消息。   辛松岚比赛赢了,辛松岚入了领导的眼,辛松岚升官加工资了,反正就是喜事盈门。   最开始程织也觉得自己是不差的,自己有了弹幕的帮助,居委会的工作也算得心应手,居委会的领导对自己也多有照顾。   但是这种好运,在去了街道办之后,似乎不知不觉消失了。   留在街道办交出的第一个方案,一直压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程织主动找食品厂洽谈,最终给出的答案,也始终不让人满意。   想到此,程织又重新看向顾一舟,“你之前说的办法到底是什么?你就这么确定食品厂能因为你给出的答案改变想法?”   “别急,等周日你就知道了,我周日的时候回乡下一趟。”顾一舟给程织夹了一筷子菜,安抚程织的情绪。   程织盯着顾一舟又看了两眼,低头吃饭。   饭后程织照旧和顾一舟分享今日的事情,房门再一次被敲墙,距离门口最近的顾一盛率先去开门。 [奇^书 ^网][q i].[s h u] [9 9].[c o m ]   “你怎么来了?”顾一盛看着门口的人冷下脸。   对方仿佛没有看到顾一盛一般,直接探头走了进来。   “哥哥姐姐,我能把弟弟先放在你家里吗?”即便是降温了,邢来娣身上的衣服也依旧单薄,脸上也被冻出来两坨红色,看起来十分可怜。   怀中的弟弟也不是以前生龙活虎的模样,皱着眉头,睡得很不舒服。   姐弟两个都显得十分可怜,但这种可怜已经无法打动程织。   “我们很忙,没时间照顾你弟弟。”   “而且我们没有照顾过你弟弟这么小的小孩子,放在我们这里并不能放心。”程织没有走得太近,已经出言拒绝。   起初的时候,程织一直觉得邢来娣这个姑娘很可怜,竟然摊上赵招娣和邢国驽那样的爹妈,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也是真的很难喜欢上邢来娣这个孩子。   但即便已经拒绝,程织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不带着弟弟赶紧睡觉?”   邢国驽和赵招娣之前被常委会的人带走后,赵招娣就一直没能回来,邢国驽倒是回来了,但是对姐弟两个疏于照顾,并且不知道为什么很少在大院里露面。   基本上只有邢来娣姐弟两人。   好在家里有吃的喝的,照顾弟弟也是邢来娣熟悉的,生活并没有什么不同。   邢来娣缩缩脖子,似乎没想到程织会这么直接拒绝自己,往后退了两步,“我这就带弟弟回去睡觉。”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眼睛却一直看着程织和顾一舟,仿佛并没有离开的打算。   程织的眉头再一次皱起来,拒绝邢来娣的提议只是出于程织的直觉还有和邢来娣相处的经验。   但是邢来娣到底打的什么主意,程织猜不出来。   “哥哥,我肚子疼,我肚子好疼啊!”场面僵持间,顾一盛突然捂着肚子开始哀嚎。   顾一盛本身就身体不好,程织当下也顾不得其他,夫妻两个围在顾一盛身边。   程织去给顾一盛倒热水,顾一舟抱着顾一盛平稳地放在床上。   两人忙碌起来更是彻底看不见仍旧站在原地的邢来娣。   邢来娣咬咬唇,不甘心地抱着弟弟离开。   “别装了。”看   邢来娣离开,顾一舟拍了拍顾一盛的手背,示意顾一盛停止哀嚎。   程织递热水的动作一顿,上下打量着顾一盛,“装的?”   顾一盛挠头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要是不装,她不会走的。”   “你没事儿就好。”程织将热水递给顾一盛,“你刚刚演的还挺像,你哥脸都白了。”   顾一盛看了眼自己哥哥,微微撇头,专心喝水。   “你没把那孩子留在自己家里吧?”家里安静下来,突然间却再次有客人上门。   顾一舟前去开门,程织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日历,忍不住想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这么多人登门,她家着热闹程度都快赶上供销社了。 第48章   “你们怎么来了?”程织看到进门的两人,有些诧异。   是辛松岚和祁连生夫妻两个人。   “邢来娣和她弟弟怎么了?”程织站起身,让两人坐下。   “邢来娣好像给她弟弟喂了药。”辛松岚言简意赅,“我刚从厕所那边听到的,结果就发现她抱着孩子往你家这边来了。”   程织和顾一舟的面色一变。   “我去看看。”顾一舟率先过去。   程织也披上衣服跟上去,辛松岚和祁连生紧随其后。   “怎么了?”邢来娣打开门,看着自己房门口的四个大人。   “刚刚在家里看你弟弟好像有点不舒服,我来给他把脉看看。”顾一舟向邢来娣房间里走去。   “要是不舒服,趁早上医院。”涉及到生病,顾一舟走路的时候衣角都带风。   “不用了,我弟弟已经吃药了。”邢来娣虽然没有拦住顾一舟进房间,但自己却依旧想伸手拦住顾一舟看病。   “你弟弟怎么了?你喂他吃了什么药?”顾一舟已经看到了在床上的小孩子。   依旧是皱着眉头的模样,但看起来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以前我们乡下开的安神药,只要吃了,我弟弟就特别乖,能够一觉到天亮。”   邢来娣走到了床边,“你不是不想管我弟弟吗?为什么又过来?”   “你弟弟病了。”顾一舟回头看了邢来娣一眼,“你给你弟弟吃的药在哪里?”   邢来娣看看站在自己房间里的人,不情不愿去将家里剩下的药拿出来。   “这是我妈之前特意去村里赤脚大夫那里拿的,为了让我弟弟能吃进去,还专门磨成粉了。”   “吃了药,我弟弟睡一觉,明天就好了。”邢来娣说着,开始动手去推顾一舟。   顾一舟毕竟是个成年男人,不是邢来娣这种小孩的力道能撼动的。   看推不动,邢来娣索性将家里的门大开,突然间坐在地上开始哭嚎。   小女孩稍显尖锐的声音,瞬间惊了大院的邻居。   陈大妈离得最近,最先探出头来。   “这是怎么了?大晚上哭什么呢?”陈大妈虽然嘴上问着,但语气中没有半点担心。   “她们欺负我,她们欺负我。”   “她们想占了我家的房子,我让她们出去,她们都不动。”邢来娣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哭嚎着开口。   程织和辛松岚对视一眼,没想到邢来娣张口就是这种话。   “我知道你们都看不起我家,一直都盯着我家,觉得我家不该有这个房子,恨不得我家都死绝了,把这房子收回来。”   “但是现在我家还没死绝呢,我这一家好几个人住着呢,你们就堂而皇之登门想要把我们赶出去了。”   “这日子简直是不能过了!”   邢来娣将赵招娣的模样学个十成十,虽然还不足十岁,但这种瞎话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人不能不讲良心!”辛松岚看向邢来娣的眼神一变再变,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邢来娣能说出这种话。   “别哭了,别哭了。”陈大妈将邢来娣从地上拽起来,同时又看向四人。   “这么晚了,你们四个怎么还不休息?”陈大妈看向程织四人。   “这孩子看起来有点不舒服,我过来看看。”顾一舟出言解释。   陈大妈听了就往邢来娣家里走,想要看看邢来娣的弟弟情况如何。   但邢来娣一把将弟弟抢过来,谁也不让看。   “和你们没关系,和你们没关系!你们滚啊!”邢来娣谁的面子也不给。   陈大妈沉下脸色,也懒得再管邢来娣,至于其他邻居也都三三两两散了。   程织四个人自然也就离去。   只不过程织更是下定决定离邢来娣一家全都远点,这一家子都不正常,稍微沾惹上一点都要担心被他们一家倒打一耙。   “怎么样?那孩子没事儿吧?”走回家里,程织向顾一舟询问情况。   “那孩子应该是闹肚子,但是邢来娣喂了过量的安神药,让孩子暂时睡过去了。”   邢来娣拿出来虽然是药粉,但顾一舟还是简单判断了一下,是安神药不错。   “只是一般情况下,就算是小孩子,吃了安神药之后,也不会睡那么死。”   “那孩子像是过敏。”顾一舟斟酌了一下说出了这句话。   辛松岚也说了自己过来提醒程织和顾一舟的原因。   辛松岚上厕所的时候,正好听见邢来娣在厕所那边自言自语。   “我不是故意给你下药的,你怪不到我,反正你也不是我亲弟弟。”   辛松岚为了不碰到邢来娣,让邢来娣发现自己听到了这些话,故意在厕所磨蹭了一会儿。   回去同祁连生说起这个事情,却听到祁连生说看到邢来娣抱着孩子去了程织家里。   因此两人匆匆忙忙来了程织家里,想要给程织提个醒。   “时间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们也早点休息。”辛松岚没再打扰两人,急匆匆走了。   程织也不想多说,准备收拾收拾睡觉,稍显沉寂的弹幕再一次亮了起来。   【刚刚那段是走剧情了吧?就是好像主人公换了?】   【原著剧情里这个邢来娣应该是给她弟弟下药之后去找了女主辛松岚,辛松岚没养过孩子,找借口拒绝,然后赵雅玉和辛松岚说这孩子被下了药。】   【现在剧情是走了,就是人物变了,不过无所谓了,反正女配绑定我们弹幕系统,本身就是来改变剧情的。】   【在隐藏剧情里,炮灰女配都能是投资大佬的白月光了,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不能的。】   【原书里赵招娣和邢国驽一家因为直接搬进了大杂院,很招人眼,被革委会的人盯上,正好刘大妈举报到了革委会。】   【革委会那边本来打算匆匆走一圈,不管邢国驽家里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都要把夫妻俩抓到革委会,结果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个好东西。】   【赵招娣在家里求子,赵招娣给小孩子穿的衣服上面都是一些封建社会用来求子的符文,特意做成衣服穿在小孩子身上,就是想要蹭蹭小孩子的运气,这本来就不是个常见的方法,寻常人都不会注意,但革委会可是抱有目的来的,因此很快就发现了。】   【夫妻两个进了监狱,只剩下邢来娣姐弟两个人,邢来娣本来就不喜欢这个弟弟,但是有赵招娣和邢国驽的压制,邢来娣一个小孩子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逆来顺受。】   【现在没了两个大人的压制,邢来娣对这个弟弟的怨恨自然而然地溢出来,思来想去之后,她给弟弟下了拉肚子的药。】   【小孩子的肠胃本来就弱,一直拉肚子很容易出事,但邢来娣又不想弟弟在自己手中出事,毕竟她妈虽然现在没在家,但总归会回来的,到时候如果真的在她手里出事,邢来娣不死也得脱层皮。】   【所以在喂了药之后就将孩子抱到了程织和顾一舟的房间,希望两个人能帮着照看一下。】   邢来娣选中两人的原因也很简单,程织和顾一舟虽然一直远着邢来娣,但是对于邢来娣没有展现出厌恶的情绪。   而且两人都是年轻夫妻,都没有照顾小孩子的经验,在小孩子虚弱的情况下,就很容易出事情。   到时候邢来娣就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程织和顾一舟两人身上。   但是没想到两人根本没有让她进去,甚至等她说完之,立刻赶她离开。   邢来娣抱着弟弟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想着去找赵雅玉。   赵雅玉和陈杰豪也是新夫妻,而且赵雅玉怀孕了,对小孩子的包容性会更高。   但是邢来娣刚准备敲门,房间里赵雅玉和陈杰豪争吵的声音便传来过来,邢来娣不愿意放弃,依旧坚持敲门。   但是赵雅玉夫妻两个如今已经吵出经验了,只要吵架还没结束,就绝对不会有人去开门。   所以邢来娣只能放弃赵雅玉,但她还是不想放弃,抱着孩子想要去辛松岚和祁连生家里。   但是还不等她走到三进院,泻药的药效已经发挥了作用,不得已邢来娣只能放弃。   匆匆给小孩喂了止泻的药,但小孩依旧哭闹,最后给小孩喂了安神的药。   小孩之所以在喝了安神药之后,能够睡着,其实并不是安神药的药效多么神奇,而是小孩对安神药中的其中一个成分过敏,只要吃了之后就会昏迷。   自然会安安静静到天亮。   程织看着弹幕一行一行飘过,练练咂舌。   “那个小孩过敏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从脉象上这次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长此以往……”顾一舟剩下的话没说完,但程织明白对方的意思。   不过对此程织是不准备管的,邢家人全都不正常,能不打交道还是不打交道。   不管是赵招娣还是邢来娣,倒打一耙的能力都让人恶心至极。   邢来娣的事情在程织心中掀起微小的波澜,又很快过去,倒是大院里再一次有了改变。   黄华善的女友果然是没有通过招工考试,黄华善在家里大哭大闹。   邢国驽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将乡下的亲妈接到了大院里,让整个大院更加热闹起来。 第49章   程织早上洗漱见到一个从来没有见到的老太太时,还觉得十分诧异。   在别人都陆陆续续穿上棉袄的时候,那个老太太依旧穿着个单薄的外套,在水龙头前洗衣服。   看到程织还专程拿着热水壶走到水龙头跟前洗脸,还故意发出一声嗤笑,随后又十分自然地将自己洗衣服的盆递到程织的方向。   “正好,小姑娘你给我点热水,这冬天到了,你们城里水龙头里的水也太凉了。”老太太丝毫没有求人办事的态度,语气自然中还带着一丝豪横。   程织只觉得莫名其妙,拿着暖壶换到了另外一个水龙头,距离这位老太太远了点。   老太太看毫不在意地冲程织翻了个白眼,“你们城里人就是娇气,烧热水不要钱啊?还好意思用热水洗脸。”   最近温度一降再降,程织懒得和这老太太搭话,只加快了自己的动作,心里却琢磨着以后早上洗漱还是在房间里好了。   “遇到邢国驽亲妈了?”顾一舟正在收拾炭火,看到程织端着洗手盆进来,探头向外看了一眼。   “真不愧是一家人。”程织忍不住感叹了一下,邢家这几个人真是各有特色,每一个都不正常。   “邢国驽把他亲妈接来照顾孩子,真就不准备把赵招娣接回来了?”程织实在是搞不懂邢国驽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自己轻轻松松从革委会出来了,工作上看起来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偏偏出来之后也不管孩子,也不管妻子,丝毫没有想办法让赵招娣也回家的想法。   不仅如此,还把一直住在乡下的老娘接到了城里,说是来照顾两个孩子。   “不仅他老娘来了,他大侄子也来了,咱家这段时间真的要锁好门。”顾一舟将火炉封上,开始给水瓶里倒热水。   “那孩子和邢来娣差不多大,手一点都不老实,一大妈墙外面挂着的辣椒和蒜,陈大妈窗台上晾着的柿子,还有黄大妈在门口晾着的花生他都没放过。”   顾一舟没有目睹这些事情,但是也听邻居们说了不少。   “现在家家户户的地窖都锁的严严实实。”就怕一个不注意,地窖里也招贼。   孙子在前面偷,奶奶就在后面闹,赵雅玉之前晾在窗台的红薯干没了,报警说是邢家偷的,但是邢家人胡搅蛮缠,赵雅玉也拿不出证据,只能让这件事情稀里糊涂揭过去。   “我说咱们大院最近怎么都不在外面挂东西了。”程织多日来的疑惑,得到了解释。   家家户户的住房面积都不宽裕,好多人都把东西随手放在门口,只是最近大家都陆陆续续收拾进房间里了。   程织最开始还觉得可能是冬天冷了,大家都不想挨冻,所以把东西都拿进去了,没想到还和邢家有关。   “邢家老太太过来照顾孩子,赵招娣回乡下了。”程织本来在收拾自己上班要拿的东西,听到顾一舟这句话,实在是忍不住了,“真的假的?赵招娣为啥会突然回乡下?”   赵招娣和邢国驽才是夫妻两个,没道理好端端的让夫妻两个分隔两地,专门把婆婆接过来吧?   “邢国驽说是赵招娣不好意思再留在城里。”顾一舟同邢家完全毫无交集。   这些消息也都是他这段时间陆陆续续听大院邻居们说的。   赵招娣从革委会出来之后,连家门都没进,直接就被邢国驽送回了老家,然后从老家回来的时候,邢国驽就将自己的亲妈带回来了。   据邢国驽所说,是赵招娣觉得进革委会丢脸,所以才会主动回乡下,但是赵招娣走了,家里的孩子不能一直没人照顾,所以才会将家里老人带到市里。   大院对邢国驽的说法,有信任的也有不信的,但大部分都是听了之后就过去了。   不过邢国驽的话,倒是让张主任和葛成妹吵了一架。   张主任觉得邢国驽都能因为孝顺把老娘接到城里,他身为儿子,也应该将老娘接过来。   城里的冬天比乡下暖和多了。   但是葛成妹死活不愿意,夫妻两人吵得最后厂妇联的都上门调解夫妻关系了。   葛成妹更是一再强调,如果张主任将自己老娘接到城里过,那自己就跟张主任离婚。   张主任虽然觉得现在的自己是个知识分子,和葛成妹这个大字不识的农村妇女,不太匹配,但毕竟都结婚这么多年了,张主任没有想过离婚,所以这件事情最终不了了之。   程织简单听了听八卦,带上热水出门上班。   “红医站的站点定下来了,就是你推荐的那个地方,机械厂房管科那边同意了。”主任将程织叫进办公室,语气中有着明显的赞赏。   “没想到你劝人的这些话,竟然还真的有用。”   程织笑笑没说话,那些劝人的话,程织也是完善了很多天,才对着主任说出来的。   机械厂手中那个破庙,对于附近的住户来说,实在是太耳熟能详了。   而且京市这么大的地方,其实有不少宅子都是以前是寺庙,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冷落下来之后,经过改造变成了大杂院,让各厂职工居住。   这些经过破庙改造的大杂院,从来没有过什么离谱的传言,甚至大家都住的很安心,毕竟以前是佛祖住的地方,脏东西不敢找上门。   唯有机械厂那边的破庙但凡人住进去,要不了多久,就会频频传出鬼故事,机械厂只好封存。   因此程织同主任说起选址的时候,主任其实不太高兴。   但程织一早就想好了理由。   以前那地方是寺庙,里面有佛祖的保佑,佛祖保佑大家消灾解难,平安健康,现在国家建立红医站站点,也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着想,因此佛祖肯定会很高兴。   而且红医站   的运营时间基本都是白天,但是破庙闹出事情都是晚上,不会有所妨碍。   其实依照现在的情况,程织根本不应该提起佛祖,但程织还是私底下同主任说了,主任应该也是相信的。   “地址选好了,你接下来就是和中医院那边对接,让他们早点安排医生,咱们尽可能早点把红医站开起来。”   “最近天冷,头疼脑热的人不少,红医站建起来能缓解不少医院的压力。”   程织自然是满口应下,去中医院谈红医站医生。   “这事情还是要早点定下来。”中医院人事科的同志已经准备好了,等和程织寒暄过后,赶紧带着程织去自己医院选出来的人。   “程织同志,这是我们医院的顾一舟顾医生,顾一舟同志虽然才刚来我们医院不久,但是经验丰富,但凡是经过他手的病人,就没有不夸的。”   “接下来他也会是我们红医站的负责人,你们好好聊聊。”人事科满脸笑容地同程织介绍。   本来红医站这个项目一出来,大家都不太愿意,毕竟大家都觉得医院出去容易,再想从红医站调回来,就有点困难了。   医院的领导本来打算轮值,或者选几个家庭成分不好的人,送到红医站那边去。   结果没想到还不等重新开会,顾一舟竟然毛遂自荐了。   顾一舟年轻,不算医院的得力干将,但是大家也都很看好顾一舟,认为顾一舟未来肯定不错。   因此领导看到顾一舟主动报名的时候,还出言劝了几句,但顾一舟已经决定了,领导说什么都没用,只好让顾一舟去红医站。   “怎么之前不告诉我?”程织等医院人事科的同志走后,才开口询问顾一舟。   顾一舟:“那边工作整体应该会比医院轻松一点,而且离家更近。”   “可是……”程织还是想让顾一舟再好好考虑一下,毕竟是一桩大事。   “你放心,我不是脑子一热,我是真的有别的事情想做,你放心。”顾一舟拍了拍程织的肩膀,让程织放轻松一点,“不如先来跟我说说红医站的工作?”   程织又看了顾一舟,到底没再说什么,转而同顾一舟说起正事。   顾一舟是绝对配合程织的,因此红医站的建设也十分速度。   程织找了泥瓦匠的施工队,对破庙里面简单修补拆除了一下,红医站的工作地点简单落成。   但除了顾一舟这个医生之外,还应该再找一个稍微懂点的护士,还要捎带着有收银的作用。   不过这个岗位是街道办发布招聘的,在招到人之前,程织就暂时在红医站帮忙,等红医站站稳脚跟之后,程织还要顺带写报告,总结自己的工作成功。   夫妻两个工作地点变成同一个地方,而且距离家更近了,程织无疑是高兴的。   夫妻两个整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对大院的了解也比以前更多了。   不过了解得再多,也赶不上大院出热闹的速度。   这天程织和顾一舟一回家,就听到了黄大妈震耳的哭声。   在黄大妈的绝对音色压制下,还能偶尔听到黄华善不停追问:“真的吗?我妈说得是真的吗?你不要骗我?”   “你真的把工作卖给别人了?”   “你说句话啊?卖给谁了?卖了多少钱?什么时候卖的?”   面对黄华善一连串的追问,小婷唯一做的,就是默默垂泪不语,时而抬起头用一种哀怨的神态表达自己也很委屈的情绪。 第50章   “有本事做这件事情,就要有本事承认,别以为你装的可怜,你就没错了!”黄大妈应该是哭喊的时间过长,说话的声音有些沙哑和模糊不清。   “都是因为你,你知道我家为了你,多花了多少钱吗?你个丧门星的玩意儿!”   “卖工作的钱呢!我告诉你!不把卖工作的钱拿出来,这事情我们没玩!”黄大妈已经不哭了,毕竟哭实在是一点用都没有。   而且小婷还一句话没说,黄华善就被小婷的几个表情搞得开始心软。   黄大妈看出来儿子在儿媳妇跟前,实在是毫无战斗力,想要拿到实际的好处,就只能自己上了。   “小婷你说话啊!”黄华善急的转圈圈,看看亲妈又看看媳妇,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话。   “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好好解决,毕竟我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就是要一起面对困难吗?”黄华善说着,蹲下身,想要将小婷扶起来,毕竟大冷天的,一直在地上坐着,实在难受。   “黄华善!你敢扶一下试试!”黄大妈注意到儿子的动作,立刻大声制止!   “黄华善,这不是小事儿,你要是在这件事情也偏帮你媳妇,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到时候你就给我滚出去睡大街去吧!”黄华善的行为深深伤害了身为亲妈的黄大妈,怒意上头的时候,什么话都往外说。   即便是就这么一个儿子,她都不准备要了,辛辛苦苦养这么大,要星星给月亮,结婚还没满月呢,就先帮着媳妇,胳膊肘往外拐。   黄华善急的团团转,不好对亲妈说什么,只能催着媳妇快点开口,只要将事情解释清楚,就算过去了,就不用大冬天还在外面受冻了。   这几天逐渐开始结冰上冻,要是继续在外面大吵大闹,踩在冰上滑一跤,这事情可就不一定怎么样了。   但是两人没有一个听黄华善的。   小婷也只是垂着头,不再看黄华善,好像对黄华善失望至极。   黄大妈环顾一圈,将放在门口的小板凳搬过来,自己坐在板凳上,又指示黄华善去给自己端热水,毕竟哭喊这么长时间,她早就渴了。   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黄华善边走边回头,给黄大妈端了热水之后,又赶紧把媳妇扶起来。   “我们都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黄大妈扫了一圈大院里里外外,发现有不少人都在,终于不再闹腾,好端端坐在那里,等着小婷的解释。   她方才哭得那么大声,就是想要将大家都吸引过来,毕竟偷偷摸摸把工作卖了的这事儿,一看就是小婷的错,她当然要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收拾一顿小婷,到时候抓着小婷的尾巴,又能拿到钱,还能给小婷树立起婆婆的威风,一举多得。   小婷此时也在黄华善的伺候下,坐在了板凳上,还喝上了热水。   至此终于开口说话:“我真没有卖工作,我压根就没考上,我怎么就卖工作了。”   “娘,你说话要讲究真凭实据的,你这空口白牙就污蔑人,我是你儿媳妇,不是你仇人啊!您实在没必要这么对我!”小婷一边垂泪一边说,虽然声音不大,但中途并无停顿,想来这话憋在心里很久了。   “话说回来,我们是一家人,您怎么说我都没关系,可是这事儿还牵扯到别人,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人家气不过将您告到警察局里去,这事情在我们家可就没办法收场了。”   小婷的话音落地,黄华善自己也糊涂了,心中不知不觉偏向小婷,转过头对着黄大妈,痛心疾首,“妈!您骗我?您故意这么说小婷的?你这瞎胡闹什么啊!”   黄大妈本以为稳胜的局面,小婷三两句话就改变了黄华善原本的想法,当下气得大喘气,脱了鞋就往黄华善身上扔。   “我真是生你不如生块叉烧!”   “我怎么就是污蔑了,我自己听见的,你要不是把工作卖给人家,人家为什么好端端的给你五百块钱?还说谢谢你?”   “你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自己考上了,非说没考上,闹得我儿子把自己的工作让给你,让我们掏钱再买份工作,你转手把自己那份工作卖了,里外里都是你得了好处,从我家扒拉了这么多好处,钱有了,工作也有了!你还好意思委屈?”黄大妈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工作卖都卖了,我们也没打算要回来,我今天和你说这件事情,就是有一点,你得把卖工作的钱给我!”黄大妈当着大院的人闹腾起来,就是为了钱。   五百块钱呢!存多长时间才能存这么多钱!   “我都说了我没有!那五百块钱是人家好心借给我的!我到时候   要还的,我不提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不想拖累华善,想着自己把这笔债还了,怎么就成我卖工作了!“小婷整个人突然激动起来,手指指向黄大妈,但胳膊却忍不住颤抖。   黄华善站在两人中间,依旧是一脸茫然的模样,亲妈说话的时候,就看着亲妈,觉得亲妈说得对。   媳妇说话的时候看着媳妇,觉得媳妇说得对,典型的墙头草,一点用处都没有,甚至还有点拱火。   “你别激动,你别激动,有什么话好好说。”黄华善走到小婷身边,轻拍小婷的背,将小婷虚虚搂进自己怀中。   “妈,这么冷的天,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咱们先回屋行吗?回屋把事情说清楚,小婷她身体不好,受不了冻!”   黄华善每一次张口,都让黄大妈气愤不已,索性不再看黄华善,只一心盯着儿媳妇。   小婷靠在黄华善身上,在黄华善看不到的角度,暗搓搓翻了个白眼。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了,我们就把事情都摊开说,省的你们总觉得我沾了你们家多大便宜。”   “这事儿说清楚之后,我们能过就过,不能过就离婚。”小婷态度决然。   “我和人家是高中同学,我毕业之后没能找到工作,也没能结婚,下乡去了,人家去电影院当售票员了。”   但是售票员这个岗位是个临时工,工资不高,所以在知道食品厂招工之后,小婷的高中同学就开始准备招工考试,甚至还专门去书店买了资料,一心一意复习。   同学从书店出来之后,正巧碰上小婷,知道小婷也是想要买书学习,参加招工考试,但是却没有钱买书。   这位同学知道之后,十分大方地将自己书借给小婷,和小婷一起学习。   小婷下乡之后,家里睡觉的地方早就被哥哥占据了,回城里之后根本没地方睡觉,小婷都是睡在同学家里。   小婷读书的时候成绩不错,但这位同学的成绩一般,因此即便是现在两人共看一本书,有些东西同学还是不如小婷理解的快,需要小婷讲一遍。   所以小婷向同学借钱的时候,同学才会说要谢谢小婷,要不是小婷,她也考不上食品厂的正式工。   “知道我好端端为什么突然找人家借钱吗?”小婷说着说着,突然将目光转向在一旁的黄华善,“都是因为你妈!要不是你妈,我爸怎么会摔断腿!我爸要不是突然摔断腿!我根本不用找人去借钱!”   “你妈是给了高彩礼不错,但你妈要的嫁妆也不少啊!”小婷似乎彻底崩溃了,喊出这句话后,又陷入沉默之中。   过了许久,才终于整理好情绪,继续说下去。   小婷没能找到正式工作,黄大妈自然不愿意,但是心里又清楚儿子和小婷磋磨这么多年,如果自己再阻拦,儿子真有可能和自己离心。   因此一直憋着一口气,让小婷和黄华善结婚,还拿了自己之前说好的彩礼钱,但同时也向小婷提出了另外一个条件。   黄家出彩礼出的大方,小婷娘家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因此要求小婷娘家除了基本的嫁妆床铺脸盆,家具之外,还要求另外拿出来一百块钱当嫁妆。   并且声称现在男女平等,既然男方出了这么多彩礼,那么小婷家里就应该出这么多嫁妆,这样两家才算真正的平等。   小婷家里孩子多,本身就没有多少积蓄,小婷哥哥去年刚刚结婚,一家人还在挡窟窿,压根拿不出这么嫁妆钱。   小婷知道后就不准备这婚不结了,反正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日子都是一样的过,但是小婷爸爸不同意。   小婷爸爸觉得自己亏待女儿,好不容易女儿能留在城里,说什么都不愿意让女儿继续下乡。   因此就背着家里人开始给自己接零活。   小婷爸爸是个电工,真要找零活,是不缺的,但都需要下班之后加班加点。   小婷家里只有一个手电筒,被上夜班的哥哥拿着,而小婷爸爸为了缩短在路上的时间,放着安装了路灯的大马路不走,摸黑走一些小巷子。   一不小心踩在冰上,把腿摔骨折了,连腰都受到了影响。   这事情又不敢让厂子里知道,担心厂里知道工人私下接活后,会有别的惩罚,对外只说是半夜起床上厕所摔了。   因此厂子那边只是让妇联的人过来看了看,并不能提供多少帮助,家里本身就没存款,而伤筋动骨一百天,小婷爸爸至少有三个月都不能去上班。   小婷那边又着急结婚,只好先借钱过日子,但小婷的邻居亲戚,早前哥哥结婚的时候,就已经借过一遍了,实在借不到什么钱。   所以小婷才会找到同学那边,从同学那里借了五百块。   “还有什么想问的吗?没什么的话就这样吧。”小婷将故事讲完,站起身失望地看向表情茫然的黄华善。   “黄华善,我们离婚吧,这日子我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小婷!你说什么呢!”黄华善终于从一种迷茫的状态中走出来,下意识抓住小婷的胳膊,“我们怎么能离婚呢!我不同意离婚!”   黄大妈本来就看不惯儿子向着儿媳妇,再加上方才那么几句话,更是觉得自己里子面子全都丢了,丝毫不想低头。   “离婚!你们现在就离婚!不过离婚之前先把我家的工作给我,把我家的彩礼钱也退回来!”黄大妈为了让自己显得有气势一点,专门站到了小板凳上,居高临下。   “您放心,我肯定不占您家便宜,不过您既然这么说,那先来算算给我家的赔偿吧。”小婷离开的动作停下,深吸一口气,甩开黄华善的手,正视黄大妈。   “我爸之所以会摔断腿,都是因为您提出来的无理要求,所以在这点上您应该负全责,之前我爸觉得两家是亲家,从来不提自己是为什么摔,现在既然要离婚了,您先把赔偿拿了。”   “还有您知道我爸摔了,特意拿着麦乳精去看我爸,当时把自己手上的麦乳精夸得天上有地上无,我爸老实,没见过世面,信了您的话。”   “觉得您这个亲家大气敞亮,结果没想到喝了您送的麦乳精之后,连着三天上吐下泻,我们把家里的饭菜都怀疑了,就是没怀疑过您送的麦乳精。”   “结果您是怎么做事儿的呢?那麦乳精都过期两年了,您改个日期,当成新的送我爸,加重了我爸病情,您也应该赔偿吧?”   “您不舍得花钱探病,您可以不去,没必要拿着过期的东西去糊弄我们家!”   “我问过了,您这种情况和投毒都差不多了,警察都可以把您抓紧去了!”   “咱们先把这些事情掰扯清楚了,再说到底是我应该给您钱,还是您应该给我钱!”   小婷说话的时候,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说到最后终于绷不住了,不顾黄华善的阻拦,朝着黄大妈冲过去。   举起胳膊,似乎就想打黄大妈。   黄大妈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妇打自己,立即对儿媳妇发出反击。   “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这个小媳妇别的什么都不能,就是长了一张好嘴,把白的说成黑的,黑的说成白的!”   “那麦乳精是我在供销社买的!吃了拉肚子是你爸命不好,就算是找麻烦也找不到我头上!”   “你爸摔了,那是你爸倒霉,怎么什么事儿都往我身上扯?你怎么不说是你这个小妮子克你爸?”   “本来你爸什么事儿都没有,结果你刚从乡下回来,你爸就接连出事儿,说不定就是你这个亲   闺女给克的!”   “你不仅克亲爸,你还克丈夫!”   黄大妈越说越气,手上的力气不再收着,使劲去推搡小婷,想要这个儿媳妇知道她这个婆婆的厉害。   “小婷!小婷!你怎么了!”黄华善看到自己妻子倒地不起,眼泪瞬间就出来了。   “妈,您都做的是什么事儿啊!您就不能有个长辈的样子吗?小婷是您儿媳妇,又不是古代封建社会的长工,您现在都把她打晕了!”黄华善抱着小婷哭得惊天动地,“这回好了,等小婷醒了,肯定更要和我离婚了!”   “您儿子没媳妇了!您满意了吧!”   黄华善的情绪一股脑冲着黄大妈发过去,黄大妈此时也很茫然,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明明觉得自己根本没有碰到小婷,但是现在小婷晕倒,自己简直是有口也说不清。   “别吵了,别吵了,先把人搬到房间里!”一大妈站出来阻止两人继续吵架,指挥慌神的黄华善将小婷抱进房间。   随后目光又落在顾一舟身上,“一舟你来,你是大夫,看看小婷到底是怎么了?”   程织本来觉得热闹结束,自己也应该回家了,但一大妈叫住了顾一舟,程织也就跟着一大妈去了黄家。   “怎么样啊?小婷是被我妈气到了吗?什么时候能醒?”黄华善的眼泪止不住,但偏偏话很多,一个劲询问。   顾一舟:“安静!别吵!”   “怀孕了,月份小,还不太明显,等醒了之后就先在床上养几天,把胎坐稳,等过几天我再来把脉。”   “我去开药,你们晚上煎药给她喝。”   顾一舟冷着脸,简单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随后便带着程织离开了。   倒是大院剩下的人,表情不一。   大夫能把怀孕的脉象把出来,怎么也得有一个月,小婷和黄华善两人结婚还没一个月呢。   这不就是说两人结婚之前就睡一起了,又或者小婷肚里的孩子不是黄华善的,嫁给黄华善,就是想给肚里的孩子找个好爹。   一时间大家怎么想的都有,黄大妈却已经开始往外赶人。   她今天本来想用大院这些邻居,挟制住小婷的,结果没想到小婷把自己挟制住了,搞得她现在上不上下不下,心慌慌,连知道自己即将有孙子了,也高兴不起来。   “可真热闹啊!”程织回到家,透过窗户看了一眼,还有好几个人都围在黄大妈家门口不愿意离开。   “有了孩子应该就不会离婚了吧?”程织和顾一舟一起收拾蔬菜,顺带聊天。   “小婷根本没打算离婚,就算没有这个孩子也没打算离。”顾一舟说得笃定,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小婷爸爸的病也没那么重。”   程织眨眨眼睛,没想到事情竟然是这样的。   “你都知道什么?那黄大妈说小婷卖工作这件事情是真的假的?”   程织对小婷这个人不够了解,但对于黄大妈多少还是知道一点的。   既然黄大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自己儿媳妇卖工作,那她至少是知道点什么的,要不然也不可能闹这么大。   “差不多就是卖了,但卖的不是工厂出来的名额,而是自己的试卷。”顾一舟果然没让程织失望,可以说是什么都知道。   小婷确实有一个家庭不错的同学,小婷回城的这几天也都睡在这个同学家里,两人关系很好。   一起学习的时候,小婷还帮着同学补习。   等到复试考试的时候,小婷的试卷写的是同学的名字,小婷从一开始就没准备用自己的名字考进去。   从最开始,就是准备用招工的事情赚钱,随后又从黄家这边获得工作。   小婷和这个同学,在参加食品厂的复试之前,找了前几年各个厂子的考卷,每次不管是什么样的内容,总是小婷的分数高。   所以两人才决定用这样的办法。   小婷写同学的名字,同学写小婷的名字。   如果两个人都考上了,皆大欢喜,如果只有一个人考上,那就是同学来食品厂这边的正式工。   小婷去做同学之前那份工作,当临时售票员。   但小婷拒绝了,主动提出如果是自己代替同学考上,让同学给自己五百块钱,同学答应了,这件事情小婷家里都清楚。   至于小婷爸爸,也确实在加班接私活的时候,摔了一跤,但并不严重。   毕竟这会儿刚开始上冻,最近也没有下过雪,薄薄的一层冰,滑了一跤没什么大不了,但小婷主动让她爸装的严重一点,就是为了之后万一黄大妈发现这种事情,到时候还能从黄大妈手里拿到钱。   程织听完顾一舟的话,眨眨眼睛,心中忍不住惊呼。   “那小婷嘴里那瓶坏的麦乳精?”   “那就不清楚了。”顾一舟摇摇头,但他倾向那瓶麦乳精是黄大妈从家里带过去的。   毕竟这只是个小事儿,小婷没必要在这种小事儿故意诬陷黄大妈。   “咱们大院可真是一天比一天精彩了!”程织知道人多了之后,大院肯定一天比一天热闹。   但是没想到,竟然会是这种热闹方法。   “所以小婷现在不仅有正式工作,还有五百块钱,现在还怀孕了,以后黄大妈得把小婷当祖宗供起来吧?”   程织感叹了一句,又很快转移了注意力,“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   “这几天医院东奔西跑,无意间听人说的。”顾一舟简单解释,其实有一部分是从医院听来的,有一部分则是他上辈子的调查。   否则这种事情他也不可能知道的这么清楚。   “幸好咱们家人少,安静,不会搭台子唱戏。”   程织又透过窗户向外看了一眼,这会儿天已经黑了,院子里也没了看热闹的人,大院似乎真的安静下来。   但程织心中却完全不这么想,安静只是表面,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个热闹。   不过此时程织的心思已经转移,她冲了三杯秋梨膏分别放在桌前的三人身边。   同顾一舟商量起正事儿。   “你真准备让我拿着方子去和食品厂谈合作的事情?” 第51章   “怎么?不愿意?”顾一舟低头抿了一口刚刚冲泡好的秋梨膏,明明没有额外放糖,但总觉得这次的秋梨膏水甜到了心底。   程织:“这毕竟是你拿出来的方子。”   “我们是一家人。”顾一舟又低头抿了一口,“我接下来还有点别的打算,这个事情你来出面就足够了。”   程织又抬头看了一眼顾一舟,没说什么话,但视线已经被飘在半空的弹幕吸引过去。   【来了来了,大佬发家的利器,原来在这么年轻的时候就掌握了吗?真不愧是家传的。】   【秋梨膏不算是大佬的发家利器吧?让大佬真正声名鹊起的,难道不是之后大家都知晓的中成药吗?】   【但秋梨膏也给大佬的集团带来了不少收益吧?据说大街小巷的人都看过大佬秋梨膏的广告,现在就这么水灵灵卖给食品厂了?】   【原著中食品厂在九十年代也没能扛过国企落寞的浪潮,万人大厂的辉煌就此落幕,甚至到最后都有点资不抵债了,也幸好食品厂的位置好,最后地皮的钱不少,所以才显得落幕的时候没有那么难堪。】   弹幕说的越来越多,程织的脸色也随之变化,心中忍不住再一次质疑弹幕的真实性。   依照弹幕的话来算,短短二十年的时间,庞然大物的食品厂就会彻底消失在历史长河之中,之后再也没有人提起。   二十年,让一个如日中天的厂子,彻底走向落寞,程织不敢想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什么呢?身体不舒服?”顾一舟抬头向半空中看了一眼,但明显什么都没有,只好抬起手在程织的眼前晃了晃,让程织回神。   “你脸色怎么突然这么难看?是不习惯这个秋梨膏吗?”顾一舟追问了一句,眼神一直落在程织的身上,饱含关心。   “我没事儿。”程织收回落   在弹幕上的目光,轻轻摇头,“就是觉得有点惋惜。”   “你真要把这个拿出来交给食品厂?不想着自己用这个方子做点什么?”   顾一舟失笑,手掌再一次落在程织的头发上,“说什么傻话呢?现在都是国营企业和国营单位,个人是不能做买卖和生意的。”   “而且秋梨膏确实是个很不错的东西,我相信食品厂是不会拒绝的。”顾一舟这些话说的很笃定,食品厂也着实不会拒绝。   当年食品厂这个大厂落幕之后,有不少厂领导都出来自己创业,有人就通过各种关系找到了顾一舟。   当时顾一舟从港城会京市没多久,但秋梨膏在电视上的广告却十分火热,因此有不少人都想从他手上买配方,只是当时的顾一舟全都拒绝了。   现在提早将秋梨膏的配方拿出来,他相信食品厂的人不会拒绝。   “现在不能做生意,万一以后能呢?”程织的注意力刚从弹幕上移开,此时忍不住反问。   顾一舟的动作一顿,“你说什么呢?就算自己能做生意,我能拿出秋梨膏,肯定也还有别的东西。”   顾一舟垂下眼睫,将眼中的情绪全部遮挡。   他之前就猜测程织本身应该是有什么奇遇,否则不可能突然将杨青衡送进局子里。   甚至还猜测过,程织是不是和自己一样,是重来一次之人,只是又觉得不像。   现在终于再次确认,程织应该是在某种特定情况下,会知晓未来的信息,根据这些预知到的信息,会做出和上辈子不一样的选择。   那程织通过这种预知,是知道了自己原本的结局了吗?   只是这么想着,顾一舟就觉得十分难受。   他挥手打发在一旁看来看去的顾一盛,彻底将程织抱在自己怀中。   这个怀抱来得猝不及防,程织措手不及。   下意识挣扎了一下,但顾一舟并没有放手的打算,程织索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就这么被顾一舟抱着。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被顾一舟抱在怀中,程织说话的时候语气嗡嗡的,有些含糊不清的语调。   “不,我很开心。”顾一舟微微松开自己的怀抱,弯下腰同程织四目相对。   眼底已经有了隐隐泪光,但依旧不舍得将目光从程织身上移开。   一字一顿再次重复道:“我很开心。”   我开心我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和你在一起。   但我更开心,即便这辈子没有我,你也会和上辈子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这一切都让我开心。   顾一舟眼眸深邃,眼中仿佛有千万种情绪言语对程织诉说。   但最终被顾一舟表达出来的只有一句话,“我很开心,很开心能和你顺利组建成一个家庭。”   程织被顾一舟看的有些面色发红,不好意思的情绪在心底蔓延,如果是以前她早就避开了。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避开,而是主动抱住了顾一舟。   稍显昏黄的灯光,将两人的身影拉长,谁都没有言语。   程织虽然拿到了秋梨膏的配方,但最近都和顾一舟一起忙碌红医站的事情,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   而且主任也另外告诉她,有关城市绿化的事情,政府层面也在不停开会,希望选出最优选择,接下来程织能做的也只有等待。   红医站开门第一天就迎来了不少人,大部分都是感冒发热,程织也跟在顾一舟身边认识了不少药材。   红医站并没有占据破庙的所有面积,只是占了一进院的几间房,除了基本的药材库之外,还额外放了两张床,方便病人休息。   这天程织刚打开红医站的大门,就看到门口来了个稍显眼熟的小男孩。   小男孩也在第一时间看到了程织,而看到程织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跑。   程织哭笑不得,及时伸手抓住小男孩的后衣领。   “跑什么跑,我又不吃人。”   “你那鼻涕都能回家擀面条了,再不拿药吃药是准备传染周围所有人吗?”   小男孩听到程织的声音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跟在程织身后进了红医站。   看程织去忙别的,小男孩才开口低声嘟囔了一句,“你不吃人,但你打人啊!”   程织耳聪目明,即便小孩已经压低了声音,但她仍旧听得一清二楚,“好端端的,我又不是暴力狂,为什么要打你?”   程织重新走到小男孩身边挑眉,绕着小男孩看了一圈,“满打满算,我就打了你那么一回吧?怎么听起来像是我一直打你一样?”   “还是说你背着我做了什么不对的事情?”   “没有,没有。”小男孩慌忙摆手,“我能做什么啊!”   说完又抬头看向程织,“我就是担心你交代给我的事情,我没办好,你看我不顺眼。”   程织失笑,没再和小男孩墨迹,而是等着顾一舟诊脉抓药。   “你这么怕她?”顾一舟写好药方,和诊断记录,顺口和小男孩闲聊。   “可凶了,打人可疼了。”小男孩看程织没有过来,同顾一舟小声嘀咕。   顾一舟:“她交代你什么事情没办好?”   小男孩歪头看了一眼,“她让我盯着蔡花,我一直没盯出什么有用的消息,我害怕她找我算账。”   “不会的。”顾一舟也顺势看了一眼程织,安慰小男孩。   “怎么不会?她就是会!”小男孩对程织的印象太深刻,反驳的时候声调都忍不住上扬。   “大夫我跟你说,你就是刚开始和她一起工作,不了解这个人,等过段时间你就会知道,她这个人最不讲理了。”   “拳头打人又疼,还不听人解释。”   “这样的人,我听我妈说,这样的人找婆家可难了,谁想天天对着一个母老虎啊!”   小男孩的声音彻底没压住,让程织再次看过来。   “我。”顾一舟对着小男孩笑笑,将包好的药递给小男孩。   小男孩看看顾一舟,又看看程织,脸上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以自己最快的速度跑出去,但跑到门口后,又偷偷收回来半个身子。   “我其实一直盯着呢,而且有收获,蔡花每隔一段时间会和一个姓时的人见面。”   “不仅是蔡花,蔡花的那个大儿子,都说是她继子的那个人,也认识时东。”   说完,小男孩头也不回地跑了。   小男孩其实知道这个消息有一段时间了,但他总觉得应该是没什么用的消息。   今天见到程织,将这个消息说出来,完全就是死马当活马医,说完后一分钟都不多呆。   程织表情愣了愣,再出去追小男孩的时候,小男孩已经彻底没了踪影。   “街道办那边说下周一红医站这边就会来新人,到时候我就不过来了。”到晚上下班时间,程织将破庙的大门锁上,同顾一舟说起之后的安排。   “对方是街道办直接去医护中专学校找的,到时候你也能轻松一点。”   程织坐上了自行车后座,将顾一舟的背当做抵挡寒风的好物,一起回家。   走到大门口,将车子停下,正好看到门口有人说话。   竟然是时东和辛松岚。   程织皱起眉头,又想起自己之前弹幕看到的内容,走上前去同辛松岚打招呼。 第52章   时东看到程织和顾一舟结伴回来,对着两人笑笑,推着自行车跨过门槛,说是准备去接柳青下班。   顾一舟回头看了眼骑车远去的时东,将眸子中的阴翳遮掩住。   像平常一样,推着车子站在一旁,听程织和辛松岚寒暄。   “今天回来怎么晚了?”程织站在辛松岚旁边,心中思索着自己应该怎么同辛松岚提起,这个时东不安好心 。   “最近后厨比较忙,又要准备比赛了。”辛松岚说起比赛,激动的同时还有心累。   辛松岚对自己的厨艺是有信心的,尤其是自从程织早前将家传的菜谱送给辛松岚之后,辛松岚在厨艺上的水平更是飞速一般提升。   因此对于各种比赛,辛松岚不仅不怕,反而有点乐在其中。   但就算是再激动,再快乐,身体上的疲惫是遮掩不了的,神情上自然而然带了出来。   “嫂子平常忙,没想到这次在大门口碰见了,刚才那位时东同事也是这样,在大院不怎么常见,没想到今天竟然遇见了。”程织将话题转移到时东身上。   “时东同志毕竟是革委会的,革委会的同志主动打招呼,咱们可不得说两句。”辛松岚顺势回头看了一眼。   时东的身影早已看不见,辛松岚也随着程织的脚步往家里走。   “时东同志还有这么热情的时候啊?我听陈大妈说,时东同志除了自己媳妇,对别人都爱答不理的。”程织同辛松岚并排走着,似乎只是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辛松岚脚步一顿,也顺势走到了程织家中。   “妹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辛松岚低声询问。   程织说得含糊不清,但辛松岚已经明白了,转而说起了另外的事情。   “妹子家里收拾的真干净,我也要赶紧收拾我家里去,这整天忙的晕头转向,晚上还睡不好,一天天的都不知道怎么过的。”辛松岚又同程织说了两句,站起身准备离开。   “晚上睡不好?要不要让顾一舟给你把把脉?”程织是有心同辛松岚打好关系的,听了辛松岚的话,追问了一句。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隔壁小夫妻这两天拌嘴,经常大晚上吵起来,我这房间离得又近,根本防不胜防。”   辛松岚说着,再次压低声音,“要是朱老头这两天往你们夫妻跟前凑,你们千万别搭理他,不是个好玩意儿。”   辛松岚又说了两句,才用时间不早的借口离开,程织和顾一舟对视一眼,心中想着辛松岚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朱老头就是辛松岚的邻居,今年六十出头,是食品厂的退休职工,平常在大院里的存在感很低,程织很少同这位朱老头碰面。   毕竟程织匆匆忙忙起床上班的时候,朱老头还在睡梦里会周公。   等程织晚上下班回家,朱老头不是在家里等着吃饭,就是拿着东西去公园转悠。   再加上程织住在二进院,朱老头住在三进院,即便是同一个大院里多年的邻居,程织对于朱老头的印象也有点浅薄。   只记得朱老头经常笑眯眯的,春秋的时候经常会用毛巾裹着头,兜里也经常装着瓜子花生。   有时候碰见小孩子,会十分大方地同小孩子分享兜里的吃食,小时候的程织就经常从朱老头这里得到这些吃的。   因此对于朱老头一向印象不错。   顾一舟:“既然专门说了,总归是注意点比较好。”   程织点头,但心中还是忍不住好奇。   辛松岚大部分的心思都铺在自己的事业上,并不是个爱管闲事儿的人,能这么直白地告诉自己,让自己注意朱老头,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别的事情。   朱老头的媳妇二十年前就没了,以前朱老头还有过找媳妇的念头,但是一直没有遇到合适的,后来儿子结婚,朱老头逐渐没了找老伴的念头。   朱老头的儿子朱国升和儿媳妇王夏芬是初高中同学,两人高中一毕业就结婚了,但这快十年了,王夏芬一直都没能怀孕。   程织结婚之前,偶尔会在院子里闻到中药的味道,十有八九就是从王夏芬的房间里传出来的。   前段时间,赵雅玉怀孕之后,王夏芬接连几天都要去赵雅玉家里坐坐,估计是想要蹭蹭喜气,希望自己早日怀孕,但是直到现在,赵雅玉的肚子越来越大,预产期都快到了,王夏芬依旧没有任何怀孕的消息。   似乎是受到了打击,王夏芬最近开始躲着赵雅玉走。   王夏芬知道顾一舟是个大夫之后,也专程上门想要顾一舟帮自己看病。   但顾一舟诊断出来的结果却是王夏芬的身体不错,就是精神上有些紧张,调理一下状态,就没事儿了。   而且夫妻结婚十年,一直没有怀孕,也不一定就是女方的事情,说不定男方的原因更大。   顾一舟曾经建议让王夏芬的老公朱国升也上医院看看,但王夏芬一口断定说自己老公不可能有问题,有问题的只可能是自己。   王夏芬对自己认定的事情十分固执,顾一舟也没再劝,这件事情就不了了之。   王夏芬和朱国升因为孩子的事情吵架,在程织看来是一件正常的事情,但是没想到会牵扯到朱老头。   或许是辛松岚说到了朱老头,平常程织不常见的朱老头,今天就这么见到了。   朱老头穿着一身崭新的棉服,虽然已经年过六十,但是腰身舒展,从背影看根本看不出来十个老年人。   “夫妻俩散步去啊?早去早回啊!天冷了。”朱老头主动同程织和顾一舟打招呼,声音也十分洪亮。   程织寒暄了两句,才发现原来王夏芬也跟在朱老头身后。   “我儿媳妇孝顺,记得我晚上没吃多少,专门让我回去再吃点,有这么个儿媳妇,是我有福气!”朱老头注意到程织的眼神,脚步微微挪动将王夏芬整个人露出来。   说话的时候,还随意将自己的手放在王夏芬的肩膀上。   王夏芬被朱老头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躲开。   朱老头似乎也没在意,又继续同程织寒暄了两句,才慢悠悠回家。   程织又回头看了两人一眼,才催着顾一舟加速去顾一盛老师家里,将顾一盛接回家。   顾一盛最近学画画学上瘾,每天不到天黑,是绝对想不起来回家的。   冬天的夜路危险,程织和顾一舟便每晚吃完饭后去老师家里接顾一盛。   骑车的路上不好说话,三个人一路静默。   大院女厕所的灯突然坏了,大晚上的没人修,程织便拿了手电筒去厕所。   拿着手电筒先在厕所里晃了一圈,发现都是空位,程织便以为厕所里没人。   结果没想到,突然间就从角落里传来一个稍显沙哑的声音。   “你能借我点纸吗?我的纸用完了。”   声音刚出来的时候,吓得程织一哆嗦,还以为自己幻听了。   稳了稳心神,程织才再次用手电筒照向方才声音传来的角落里。   “我是王夏芬,你身上有多余的纸吗?我就在墙角这边。”   听到熟悉的名字,程织松了一口气,拿着草纸向王夏芬走过去。   大院的女生公厕是有一排半,其中半排用隔墙隔开了,王夏芬就在隔墙旁边的坑位上蹲着,再加上手电筒的光并不是那么明亮,所以才没有再最开始发现王夏芬竟然在厕所。   “你哭了?”程织打着手电筒走到王夏芬跟前,才注意到王夏芬脸上竟然满脸泪痕。   “我就是有点胆小,一个人在厕所蹲的时间有点长了,所以害怕,幸好你来了。”王夏芬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赶紧准备离开。   程织打着手电筒帮王夏芬照明,两人刚准备结伴走出厕所,辛松岚便打着手电筒进来了。   程织同辛松岚的关系更亲近,停下来同辛松岚说了两句话,才离开。   没想到辛松岚不久后再次敲响了程织的门。   顾一舟带着顾一盛去澡堂洗澡,这会儿家里只有程织一个人,说气话来更加方便。   辛松岚也没有拐弯抹角,而是直接问道:“刚刚王夏芬是不是躲在厕所里哭?”   程织:“你看见了?”   辛松岚:“没直接看见,不过也猜的十有八九。”   辛松岚压低声音,凑近程织的耳边,“朱老头想要儿媳妇给自己生个儿子。”   “夫妻两个这段时间就是为了这个吵架。”   这种事情都是关起门来吵,儿媳妇怀公公的孩子,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会有人大肆宣扬。   辛松岚之所以能知道这件事情,也是因为王夏芬和朱国升夫妻半晚上睡觉的时候突然吵起来,让辛松岚听了个七七八八。   “我听到的意思大概是朱国升不能生,但王夏芬没问题,朱老头觉得朱家的血脉不能断,所以就提出了这么个办法。”   程织:“朱老头疯了?开什么大玩笑!”   辛松岚摇头,“我想着劝劝王夏芬,丈夫不顶用,至少自己要立起来。”   “这事儿他们闹腾好长时间了,就是大院里都不怎么关注,胡大妈陈大妈她们也还不知道。”   三进院的房间少,食品厂也没有扩建,因此整个三进院就只住着三户人家。   胡大妈身为见习二大妈,整天精   神抖索地和陈大妈斗法,两人主要的角逐场地和精神,大部分都分给了一进院的邢家还有二进院的黄家。   再加上朱老头是老邻居,这么些年一直都老老实实的,朱国升也是个好脾气的老实人,王夏芬也是个不露头不冒尖的人,自然不会有人过多注意。   儿媳妇给公公生孩子这件事情,实在不是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想法,而且从朱老头的外表看,程织丝毫不觉得朱老头会是这样的人。   这个想法一闪而过,程织又想起之前出门时,朱老头仿佛无意间落在王夏芬肩膀上手掌,以及王夏芬瞬间弹跳开的动作。   “朱国升还年轻,就算不能生,也能上医院治,只要不是个孬种,不是个傻子,怎么也不会同意朱老头这么离谱的想法吧?”   到时候把弟弟当儿子养,朱国升心里就真的能愿意?   况且王夏芬和朱国升这么些年的感情,程织怎么想,也不觉得王夏芬和朱国升能答应这么离谱的事情。   “本来王夏芬是坚决不同意的,想着让朱国升去治病,又或者实在不行,去福利院抱养一个还不记事儿的小孩也行。”   朱国升本来也同意了妻子的想法,但他就是个耳根子软的人,一辈子都没有反抗过自己的父亲,这一辈子可以说是朱老头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所以当朱老头给他洗脑,说治病花钱也不一定能治好,白白浪费,让人知道了还要被人笑话。   去福利院抱养的孩子,毕竟不是亲生的,万一是个白眼狼,到时候多年的投入教育全都白费了。   不如有血缘关系的孩子让人放心。   而且去福利院抱养孩子,就算再怎么安排,肯定也瞒不过大院这么多人。   现在只有王夏芬肚子大起来,才能消灭街坊邻居中盛传的,朱国升不能生的流言。   朱国升被亲爹洗脑,瞬间转换了立场,觉得亲爹说到了自己心坎上,认为只有让王夏芬怀孕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王夏芬当然是不愿意做这件事情的,儿媳妇和公公生孩子,真要传出去,还以为她故意勾引公公,因此夫妻两个经常在半夜的时候,因为这件事情小声吵架。   但随着小婷被检查出来怀孕,王夏芬的态度也不再那么坚决,似乎在不知不觉被改变。   王夏芬看着那些大院新来的媳妇,一个又一个全都陆陆续续怀孕,唯有自己结婚这么些年,吃了那么多年,受了那么多苦,却始终没有一个好结果。   小婷怀孕的消息对黄家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对于王夏芬来说,小婷怀孕是压死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尤其是朱老头和朱国升似乎是真的察觉到了她态度上的松动,如今越来越放肆。   王夏芬一方面劝自己接受,不管怎么说,不管孩子最终到底是谁的,自己先怀孕才是正经事儿。   怀公公的孩子,总比专门出去借种要强。   虽然一个劲儿用这种理论给自己洗脑,但在没人的时候依旧躲起来痛哭。   “你说这样的日子过着图什么?朱家就是个火坑,王夏芬还不如直接离婚算了。”   “她有工作,也没孩子,就算是离了婚,自己也能过得很好。”辛松岚说着,忍不住又升起几分怒意,实在是不明白王夏芬到底是怎么想的。   非要在朱家这个泥潭里打滚,明明不愿意,但根本不会拒绝,唯一做的事情就是躲起来哭。   辛松岚在一边看着,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程织对朱家现在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知道,只听着辛松岚的话,程织就忍不住睁大眼睛。   她们大院可真是够卧虎藏龙的,这么下去,她们大院还能有正常人吗?家家户户都要折腾出点动静,是准备青史留名吗?   当然这话程织只敢在在心里自己嘀咕一下,绝对不会对着辛松岚张口。   “我想着劝劝王夏芬,但我又是在不知道怎么说。”辛松岚不爱管闲事儿,但辛松岚每次看到王夏芬,都能从王夏芬身上看到自己那个早亡的姐姐。   当初她没能阻拦姐姐去世,所以看到王夏芬之后,就忍不住将原有的情绪转移到王夏芬身上,希望王夏芬能够站起来,打破现有的状态。   “这种事情,除了王夏芬自己能想开,我们这些也帮不上什么忙的。”程织也跟着叹气。   “实在不行,找个办法让王夏芬和朱老头分开住,再这么住下去迟早出事。”程织说话的时候,脑海中轮回播放之前自己见到的事情。   “你说得对,再这么下去,我真担心朱老头有一天晚上偷偷爬床。”辛松岚的怒意降不下去,只想着就气愤填膺。   而且这事情很有可能实现。   毕竟朱国升如今已经彻底被朱老头洗脑,等朱老头不愿意再忍下去的时候,很有可能串通儿子,一起算计儿媳妇。   关于王夏芬的事情,辛松岚已经憋在心里很长时间了,丈夫祁连生在家的时间不长,两人在一起的时候,辛松岚不愿意同祁连生说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只能一个人记着,如今终于忍不住对着程织说出来,感觉压在心里的石头都轻了不少。   “我回去想想办法,朱家这事情办的,太不是人了!”   程织送走辛松岚,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弹幕上。   辛松岚是弹幕口中的女主,弹幕知道许多辛松岚相关的事情,方才辛松岚义愤填膺的时候,弹幕已经逐渐亮起来,只是程织没管,一直到现在才有时间看。   辛松岚上面有个大姐,从小就对辛松岚很好,唯有一点就是性子软,所以嫁人的时候父母担心女儿受委屈,就找了个人口简单的人家。   结婚多年,辛松岚大姐一直没能怀孕,人也一天比一天憔悴,辛家人问了很多次原因,辛松岚大姐都归咎于自己不能怀孕身上。   一直到辛松岚越来越大,才逐渐发现大姐身上的秘密。   不能生的根本不是辛松岚的大姐,而是辛松岚的大姐夫。   大姐迟迟怀不上,夫妻两个不能生的流言漫天飞舞。   大姐夫就逼着大姐去找人生孩子。   大姐不愿意,所以身体一天比一天消瘦,夫妻两人的关系一天比一天恶劣。   辛松岚发现真实情况之后,就劝着大姐离婚,毕竟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但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等离了婚,完全可以再找一个。   辛松岚的大姐在辛松岚的鼓励和安慰下,终于决定和丈夫离婚,不再自我折磨。   但在离婚前却突然检查出怀孕了,最要命的是辛松岚的姐姐根本不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谁的。   在辛松岚姐姐的印象中,自己两个月已经没有性生活,但自己却突然怀孕,这对于她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反而是晴天霹雳。   因此在查出来这个孩子不久之后,辛松岚的姐姐就找了个大雨天跳河了。   等辛家人将辛松岚姐姐的找到的时候,尸体已经泡的不成样子,只能从衣着和胎记上辨认,确实是辛松岚的姐姐。   辛家发生这件事情的时候,辛松岚还没有成年,最终只能接受姐姐这样的结局,成了辛松岚心里的心结。   所以在婚后,发现王夏芬的事情之后,辛松岚对姐姐的愧疚和补偿之心,也全都转移到王夏芬身上。   辛松岚希望王夏芬能勇敢一点,主动脱离泥沼,相信哪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所以一直都很注意王夏芬。   而弹幕透露出来的消息远不止这些。   朱家父子在看出王夏芬的动摇之后,霸王硬上弓,想要王夏芬就此怀上孩子。   王夏芬被朱家父子算计得手,索性开始破罐子破摔,但即便是这样,   王夏芬也没能怀孕,整个人越来越痛苦。   最后在辛松岚的劝说之下,王夏芬终于离婚,脱离了朱家父子。   辛松岚以为王夏芬在脱离朱家父子之后,迎来的会是一片晴天,但事情远远不止如此。   王夏芬的娘家看到王夏芬离婚后,急于将王夏芬卖个高彩礼,十分着急地想要王夏芬嫁过去。   王夏芬没有感受过娘家人的关心和关爱,因此只是几句软化,几顿好吃的,王夏芬就被哄着开始准备结婚的事情。   即便对方名声狼藉,家里还有好几个孩子,王夏芬也心甘情愿,因为她想要做一个对家里“有用”的人。   而在娘家的洗脑言论里,她找个高彩礼的人嫁了,将彩礼留在娘家,就是个顶顶有用的人。   而且王夏芬深信一个理论,不结婚的女人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就算婚姻再不堪,她也要一而再地往婚姻这座坟墓里跳。   王夏芬就这么任人摆布,准备结婚,但在结婚前夕,却突然有流言传出来。   说王夏芬之所以离婚,不仅是因为生不了孩子,还因为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身为儿媳勾引公公,不顾人伦。   这流言来的又快又急,王夏芬的婚事告吹了,对方家给家里的彩礼也全都要了回去。   一天的时间,王夏芬又成了那个对家里毫无贡献的“废人”。   再加上流言蜚语漫天都是,王夏芬最终没能扛过这些,选择了自杀。   而这一次辛松岚提前到了王夏芬身边,及时将王夏芬送到了医院,保住了王夏芬的性命。   但保住性命的王夏芬,疯疯癫癫了好一段时间,在辛松岚的照顾下,终于清醒过来。   只是清醒过后的王夏芬不愿意再留在京市这个伤心地,而是远走他乡,再也没回来。   到小说结尾的时候,王夏芬这个人都是辛松岚心中的一个遗憾,认为自己没能完全救下王夏芬。 第53章   程织一次又一次在弹幕上大开眼界。   在拥有弹幕之前,程织一直觉得她们大院虽然会有点吵闹,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但整体来说还算可以,毕竟人活在世上,哪里能没点摩擦呢。   但邻里之间的感情还是深厚的,属于一家有事儿,别家肯定会帮忙的情况。   但拥有弹幕之后,程织觉得自己的生活见识的下限一次又一次被刷新,甚至有点想破口大骂。   原来她身边有这么多不正常的人类,好人反而成了一种稀缺。   “怎么了?大晚上这么生气?”顾一舟带着顾一盛洗澡回来,正好看到程织围着桌子转圈圈,脸上表情严肃,只是不知道心里在琢磨什么。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晚上厕所没灯,差点吓到我自己。”程织没有同顾一舟说起王夏芬的事情。   转而说起回乡下的安排。   进入腊月,乡下大队的猪也陆陆续续开杀了,程织想回去看看顾爷爷,顺带多买点猪肉。   毕竟临近年关,城里的肉是越来越难买了,程织想凑着这个机会,一下子多买点。   只是两人对于怎么回去的方式还暂时未说定。   程织觉得骑车方便,说走就走,就算是拿的东西多,也有自行车当做分担。   但顾一舟却有不同的想法,更倾向于选择坐公交,毕竟暖和,不用在路上受冻。   顾一盛本来一直没有参与夫妻两个人的争论,但突然之间顾一舟看了顾一盛一眼。   顾一盛立马表演起来,“嫂嫂,我们坐车吧,骑车太冷了,我不想坐在前面大梁上吹风。”   程织对于冬日骑车确实有很大兴趣,但顾一盛既然主动提出坐公交,程织也就没有继续争论。   只是狐疑地看了顾一盛一眼。   毕竟她之前悄悄问过顾一盛,顾一盛告诉她,自己不喜欢坐公交。   公交车没那么准时,车上人多,而且也不能直接到目的地。   结果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然变卦了。   不过已经说定的事情,倒也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熄灯准备睡觉。   程织和顾一舟没选择周日一大早赶路,而是周六的时候就提前回去了,等着明天一大早去买最新鲜的猪肉。   冬天田里基本没有什么要紧事儿,再加上杀猪这项活动是大家都积极关注的,因此一大早就有不少人来围观。   程织顾一舟还有顾一盛三人也是围观人群中的一个,倒是顾爷爷年纪大了,不太喜欢过分热闹的地方,索性在家里等着。   猪被五花大绑地抬到案板上,杀猪的屠户,拿着杀猪刀,在打量从哪里下手。   另一边热水已经烧好,基本上每个人都能分到相应的任务。   但随着人越来越多,顾一舟还是提前带着程织和顾一盛提前回家。   程织和顾一盛也没有讨价还价,毕竟看不看杀猪其实不那么要紧,要紧的是吃到猪肉,而想要吃到好吃的猪肉,重点还要看顾一舟这个厨子拿出什么样的手艺,因此两人都顺着顾一舟的意思。   “那人好像朱老头。”快走到顾爷爷家门口的时候,程织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下意识快走了两步。   但是对方骑着车子,也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程织并不能确定。   “先进去。”顾一舟对朱老头并不关心,催着两人进门。   倒是程织因为之前辛松岚的话,对朱家的事情分了几分心思。   进门看顾爷爷正坐在房间火炉旁边烤馒头片,连忙凑了过去。   “爷爷,刚刚那人是不是来咱家看病的?”   顾爷爷:“你进来的时候看到了?”   程织:“看穿着不像是咱们村老同志的打扮,脚上还穿着胶鞋呢?是从城里来的吧?”   “大冷的天,这么早来咱们村里看病……”   顾爷爷半眯着眼睛瞅了程织一眼,“你这说话都跟谁学的?想说什么直接说不行吗?”   程织笑笑,将烤好的馒头片递给顾爷爷,当做讨好。   “你认识那人?不是个什么好东西。”顾爷爷身为医生,要对病人的信息保密,因此也不愿意同程织多说。   但程织本来就多多少少知道一点,当下脑子一转,就问了出来,“那人不会是想要爷爷你抓什么壮阳的药吧?”   程织的声音不大不小,除了顾一盛去房间里换衣服,顾一舟和顾爷爷全都听得一清二楚。   房间里出现短暂安静,程织也有些心虚地转了转目光。   顾爷爷:“看来你还真认识。”   程织:“爷爷你没给他拿药吧?”   顾爷爷:“我不是什么病都看。”   那老头子来的时候就遮遮掩掩的,顾爷爷给对方把脉的时候,就看出来,对方年轻的时候没少吃一些壮阳的东西,所以才会有门道找到自己。   但这么大年纪,还吃壮阳的药,不论原因到底为何,顾爷爷都不会同意,那人本来想把自己带来的礼物都留下,让顾爷爷看在礼物的份上,给个面子。   但顾爷爷将人带礼物一起赶出去了。   “我不给他拿,不代表别人不给他拿。”顾爷爷提醒了程织一句。   程织知道这个事情,但是能在家里无意间发现朱老头的踪迹,就已经是一种意外之喜了,等她回去同辛松岚说一声。   接下来就要看辛松岚到底能用什么办法,让朱老头暂时离开王夏芬身边了。   顾爷爷是村里的医生,每年零零总总的公分不少,再加上程织用钱和票换来的猪肉,可以说是满载而归。   顾一舟也将自己的厨艺实力完全展示,做了一桌子肉菜,每个人都吃的满嘴流油。   下午顾一舟几人还要赶公交车,因此在吃过饭后不久,就准备收拾东西离开。   以往的时候,顾爷爷少不得同顾一盛依依不舍一番,结果这一次顾爷爷只是坐在椅子上看着顾一舟收拾这次准备带走的东西。   “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顾爷爷看了一眼顾一舟身上的大包小包,牵起顾一盛的手往外走,“你们把大门锁上。”   顾一舟:“就这么几步   路,您不用送我们。”   顾爷爷:“我不是送你们,这次我也去,住你爸……住我儿子家里。”   “这次小盛就跟着我,我来照顾。”   顾一舟不同意,他和顾一盛早就没有爸了,那就是个陌生人,那个男人每次见到小盛,都当小盛不存在。   “你和你爸登报断绝关系,如今还直接入赘了,当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但小盛不是。”   “小盛还小,我得让他知道,该养的儿子得养,你不用管我。”   “天越来越冷,你调养小盛的身体我不放心,我亲自来调养,而且你那个爹比你有钱多了,小盛跟着我。”   “我在城里住到过完年,等年后我再把小盛送你们家里去。”   “这事情昨天晚上我就和小盛说定了,你就别罗里吧嗦了。”   顾爷爷根本不给顾一舟丝毫插嘴的机会,说完就带着顾一盛走在最前面。   顾一舟看向顾一盛,但顾一盛却故意不看他,而顾爷爷又是个固执的人,顾一舟只好暂时放弃劝说。   下午的公交车人不多,而且因为上车走,上面还有空位,但味道依旧不算好闻。   应该是刚刚有人在车上吐过,虽然简单处理过,窗户也都纷纷打开,但酸臭的味道依旧没能彻底消散,程织刚上来就闻到了。   好在她上车前已经吃过晕车药,顾一舟还在旁边照顾着,情况也还好,车子一晃一晃走在不算平坦的道路上,程织靠着顾一舟的肩膀,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程织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小孩子的哭声吵醒的。   对方坐在程织前两排的位置,小孩子或许是因为哭得时间太长,脸色通红,嗓子也变得沙哑,孩子的妈妈不管怎么哄都没有用。   顾一舟拍了拍程织,让程织缓神,自己则走到小孩子的身边,开始把脉。   “你是大夫吧?我孩子是病了吗?不应该啊,我刚从医院回来两天,医生都说我家孩子病好了。”   “有点发热,天冷小孩子更容易发烧感冒。”顾一舟的语速不急不缓,很大程度安抚了小孩妈妈的心。   车子为了透气开了一路的窗户,小孩子的发热症状本来就是刚退下没两天,被风吹了一路,再次开始发热。   “怎么样?小孩情况严重吗?”程织看顾一舟回来,探头向前面看了一眼。   顾一舟摇头,但脸色却不算很好。   不过他看了一眼程织,到底没再说什么。   回到城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几个人索性去国营饭店吃饭。   程织来国营饭店的次数不多但也不少,只是很少会遇到辛松岚,但这次却恰巧遇到了。   辛松岚在国营饭店创新了一道新菜,今天刚刚出现在菜单上,对于大家的反馈十分关心,而程织正巧点了这道菜,辛松岚从厨房走出来,想要收集意见。   “做了一路的车累了吧?我再去给你们炒个辣菜,开开胃,也能多吃点。”辛松岚也不等程织拒绝,重新走进后厨。   吃过饭后,顾爷爷便要带着顾一盛去找自己儿子,顾一舟要去送,顾爷爷不愿意。   “就这么几步路,我丢不了,你不用去。”而且顾一舟还带着大包小包,里面有好些猪肉,这一路走来已经够扎眼了。   祖孙两个谁都不愿意退一步,最后是辛松岚推着车子从国营饭店的后门走过来,争执停止。   程织带着东西,和辛松岚一起回家。   顾一舟则送完爷爷和弟弟,再自己回家。   对于这样的安排,程织是满意的,毕竟她还有话对辛松岚说。   程织直接说起朱老头想要买壮阳药的事情,朱老头想要做的事情两人都心知肚明,如今都已经开始买壮阳药了,说明朱老头忍不了多久了,她一定要加快行动。   程织想了想,将另外一个消息告知辛松岚。   蔡花手上可能有春药,又或者是蔡花本身就会配置春药,并且会一口周围人向外售卖这一点,程织本身只是自己的猜测。   但是之前那个小男孩,专门说蔡花同时东有过联系,这就让程织不得不多想了。   程织将这个消息告知辛松岚,也是希望辛松岚能依靠自己的路数查一查,毕竟春药这个东西,如果一直私底下悄悄流通,不知道多少人会遭罪。   “我知道了。”辛松岚的表情变得厌恶起来。   这两天祁连生出差去了东北,家里只有辛松岚一个人,经常会在大院里碰到之前不怎么见到的时东。   时东这个人虽然看着正派,但之前程织就同辛松岚透露过时东的消息,再加上辛松岚自己的直觉,对时东的厌恶越来越深。   如今更是确定,对方压根没有安好心。   大院里人多眼杂,两人没再说什么,各自回了家。   辛松岚回家之后,趁着时间还早,去了一趟朱家,利用自己胆子小的借口,让王夏芬陪自己睡一晚。   王夏芬本身就因为家里怪异的气氛而胆战心惊,平常辛松岚对她又多有照顾,当下同意下来,带着自己的东西直奔辛松岚家里。   而辛松岚睡觉前,将祁连生给她留下的保命工具全都拿了出来,门窗锁死,还特意将家里沉重的椅子堵在了房门处。   朱老头今天虽然没有在顾爷爷那里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但是说不定会在别的地方拿到,总之一切都要小心应对。   辛松岚试探起王夏芬对离婚的态度。   程织不知道两人的商量和打算,她正等着顾一舟回来。   “没事儿吧?”看到顾一舟推门进来,程织连忙迎了上去。   “没事儿,那个人渣不敢怎么样。”顾一舟之所以回来晚,是因为他还专门找他那个继弟威胁了一番。   不过即便是这样,程织也能明显感受到顾一舟身上蒙着一层淡淡地阴翳感。   她起身主动抱住顾一舟,两人紧紧相贴,声音也稍显低沉。   “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都可以和我说。”程织一下一下轻拍着顾一舟的后背。   程织鲜少有这样温情的时刻,顾一舟不愿从这一刻醒来,他想程织对自己应该是在乎的。   所以他更不应该让程织担心。   顾一舟摩挲着程织的长发,在良久的静默之后,终于松开了这个拥抱。   同程织说起自己的以前。   这个以前,对顾一舟实在是太过遥远,但也并非不记得,程织愿意知道,他就会让程织知道。   顾一舟母亲未去世之前,顾一舟一直以为自己是个过得很不错的小孩,直到母亲去世,幻象打破,继母带过来的那个孩子,是个蛮横无理,并且把黑的说成白的人。   顾一舟本身不算一个善于辩解的人,并且以当时的情况,也没有人会听他的辩解,唯有拳头才是硬道理。   程织坐在顾一舟身边,静静听着顾一舟讲自己过去的事情,头再次轻轻落在顾一舟的肩膀上。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往后他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 第54章   进入腊月之后,各家各户一时间仿佛都安静下来,专心准备过年,程织在街道办的工作也相应轻松下来。   红医站那边找的护士,财务方面的工作,也正式交接给了居委会负责,各功能已经齐全,程织也重新回到街道办的办公室。   “这次的事情办的不错,上级领导在开会的时候还专门表扬了我们街道,说我们街道是最先把红医站落实的,这次能让领导记住我们街道,程织你居功至伟。”主任当着街道办众人的面,将程织夸了一通。   “事情做的怎么样,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程织身为我们街道办刚刚加入进来的新同志就这么完美办成了这件事情,今年的收音机票就是我们这位新同志的了。”高主任一边说着,一边将夹在自己本子里的收音机票拿了出来。   街道办的众人也都纷纷为程织鼓掌。   程织   看着这张收音机票,拿在手上愣神。   隔壁办公桌上的小姑娘轻轻拍了拍程织的肩膀,“回神了,你要是不想要这张收音机票,可以找机会和我们那位老刘同志换换。”   “老刘同志路头广,什么票都能搞到,你想换票尽管找他,价格也更公道。”   “好的。”程织将收音机票收回自己的兜里,又转头看向四周大家的表情。   收音机票也算是个稀罕物件,她只是个来街道办才半年时间的小新人。   在今天之前,程织偶尔还会想,自己会不会被街道办退回去,毕竟她负责的工作并不多,红医站的事情虽然落实,但也是刚刚开始,并未看到什么成效。   没想到今天高主任竟然大手笔地直接将收音机票给了自己,程织虽然收的坦荡,但也担心身边的同事会有意见。   “你不用多想,每年都有这么个奖励,大气的时候是自行车,收音机,小气点的时候就是粮油票之类的补贴,基本上每年都能拿到。”   “高主任不是个任人唯亲的,而且你又是新人,高主任给你别人不会有意见。”   小姑娘十分健谈,对街道办的工作也更加熟悉,完全顺带给程织科普如今街道办的情况。   “我叫胡秀秀,是咱们街道办负责妇联工作的,前几个月一直在公社调研,今天才回来,我们认识一下。”胡秀秀同程织年纪相仿,对于办公室多了程织这个人显得十分欢迎。   “红医站的事情落定,你在街道办留定了,接下来估计会具体给你分任务了,咱们街道办的活儿比居委会那边还杂呢,就先祝你好运了。”胡秀秀又拍了拍程织的肩膀,当做安慰。   顺带从自己的抽屉里分出一把瓜子,递给程织,说起自己这半年的经历。   妇联组织各地都有组建,但是公社以下的妇联,组织架构并不完善,而且有的公社和大队,完全挤占了妇联的发展空间,导致当地的妇联主任等人,明明写的是女同志的名字,但实际上拥有领导权力的,都是男同志。   胡秀秀在公社停留这么久,就是为了解决这样的事情,确保每个大队的妇联正常运转之后,胡秀秀才从公社回来。   “我们妇联这边挺缺人手的,不过据我所知外勤那边也缺人手,具体会让你分到哪里,还得听胡主任的意见。”   “外勤那边和公安警局对接对,按理说不会让女同志去,不过也不一定,听说你在居委会的时候就挺能打的,说不定会让你跟着公安那边跑外勤。”   胡秀秀说着,程织就一个劲儿听着,她虽然来街道办半年了,但是这半年的时间,除了整体了解街道办的工作内容,并没有人帮她透彻地分析过。   如今有了胡秀秀这个老油条,可算是节省了程织的时间。   “你知道我?”程织指了指自己,向胡秀秀确认。   她不认识胡秀秀,胡秀秀原本也不是食品厂的职工子弟,同程织不在一个学校上学。   而程织之前在居委会和大院虽然有名声,说她是个武力值很高的人,但到了街道办之后,武力值并没有什么发挥的余地。   如果非要说,就是骑车的时候,能将车子登的飞快,但是最近天气变冷,即便是带着帽子骑车,也会将脸吹得十分难受,所以都是顾一舟骑车送她,并没有她发挥的余地。   “你没来街道办的时候,大家就知道。”胡秀秀神秘兮兮的,注意到高主任扫过来的目光,立马封嘴变得安安静静。   “这位老太太是咱们街道办的军属,前两天住院了,你们两个代表我们街道办去探望一下,看看老太太是继续住院,还是出院找人照顾。”高主任走了出来,将新的任务发给程织和胡秀秀。   程织对街道办的下辖名单还算清楚,这位军属老太太也是街道办的名人。   今年已经九十岁了,早些年亲自送三个儿子上战场,但最后只有一个儿子活着回家。   只是这个儿子也因为炮弹问题,没了一条腿,母子两个相互扶持着过日子。   街道办依照最高军属的待遇来安置老太太,将老太太的儿子也安排到了公园一条街的修鞋店里,每个月有固定工资。   之后老太太给儿子找了个儿媳妇,一家三口算是真的把日子过下来了。   但是没几年,儿子却突然得病,什么都吃不下,最后活生生饿死在病床上,老太太受到刺激之后,身体也不太好了,   等儿子下葬之后,老太太就用儿媳妇还年轻,没怀孕的理由,在清县附近找个了人家让儿媳妇嫁了过去。   从那之后,老太太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居委会和街道办的人每隔几日都会登门探望。   前两天晚上老太太不小心晚上起夜的时候,从炕上摔了下去,直接住进了医院,街道办一直关注着这件事情,想着安排人贴身照顾老太太。   但是老太太这两年性子古怪,不同意别人一天天守着她,这两天就住在医院里,专门找了个护工照看。   “老太太这两年不愿意理人,有时候咱们说十句,老太太都不一定愿意回一句。”胡秀秀负责妇联方面的工作,同这位老太太打交道的次数很多,也相对了解。   程织在一旁点头,心中也明白,这次探病,胡秀秀是重点,自己就是个从旁辅助的人,一切听指挥就足够了。   老太太住的是三人间病房,只是尚未住满,只住了一个老太太还有一个刚刚生产的孕妇。   程织到时,老太太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门口的动静,睁开眼睛看了看,很快又闭上眼睛,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现。   倒是隔壁床上的产妇对着程织两人笑笑,冲两人摆摆手,示意老太太并没有睡着。   “我给您蒸个苹果吃吧,这次的苹果可不是街道办发下来的,是我从乡下专程带过来看您的,您觉得怎么样?”胡秀秀说完,也不等老太太有什么反应,便熟门熟路地开始削苹果,还问医院的食堂在哪里。   胡秀秀忙前忙后,程织想要帮忙,却被胡秀秀安排在病房看着老太太。   程织索性留下来帮老太太收拾床铺跟前的杂物,老太太虽然没有亲人了,但以前做的贡献在那里,时不时就有人拿着东西来医院看望,杂七杂八堆了不少。   “那丫头走了?”听到推门离开的声音,老太太睁开眼睛,眼中没有半点困意。   “街道办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老太太眯着眼睛打量程织。   程织在老太太身后又垫了个枕头,让对方靠坐起来,问起老太太的事情。   “我住两天就回家,你们不用天天过来。”老太太的手背上已经有了明显的老年斑,但摆手的动作却依旧显得潇洒。   “我在病房住的挺好的,还能和人说说话。”老太太说着向隔壁床的孕妇看了一眼,示意程织将对方的孩子抱到自己床上。   “让你抱你就抱,你抱过来给孩子冲一下奶粉。”老太太催促了一句,低头逗弄隔壁床的小孩。   隔壁床的小孩出生还不到三天,眼睛都没能睁开,但老太太也不在意,依旧逗弄得十分快乐。   “老太太心善,孩子生下来一直都是老太太帮我照顾。”孕妇帮着解释了一句。   程织也将注意力放在小孩子身上。   小孩子身上的红还没有完全褪完,瘪着小嘴,毛发稀少,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裹在小孩子身上的包被,虽然针脚细密,但是布料磨损严重,应该是陆陆续续从各个衣服上拆下来的。   小孩子喝了奶之后,很快又睡了过去。胡秀秀也拿着刚刚蒸好的苹果走回了病房。   “都说了我不爱吃。”老太太已经拿到了蒸苹果,但嘴上还要强调一下自己不爱吃这种东西,胡秀秀也只是笑笑,不同老太太争端。   程织看着老太太和胡秀秀的相处,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两人应该很熟悉,但是胡秀秀从不开口叫老太太奶奶。   老太太也时不时有一种爱答不理的感觉。   老太太年纪大了,吃过东西之后早早睡觉,胡秀秀催着程织下班回家,但自己却准备留在医院里守夜。   “我是老太太孙女。”胡秀秀催着程织回家休息,毕竟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她们俩还得在医院,尽早劝着老太太回家。   程织眨眨眼睛,一直到走回家才意识到,胡秀秀是老太太那个儿媳妇的女儿 。   胡秀秀在医院守夜,第二天一早程织就直奔医院。   只是原本应该很安静的医院病房,一大早就像是开水壶炸了锅,喧闹无比。   程织还没走到病房区,就听到有人在喊医院的保卫科,“快点,快点!产妇要跳楼了!”   “保卫科,把产妇的家人先赶出去!这是医院,不是他们闹腾的地方!”   程织上楼的脚步一顿,加快速度向昨天老太太的病房走去。   越靠近病房,周围的人就越多。   “这里这里,你怎么来了?”胡秀秀在人群中一眼看到拿着饭盒的程织,将程织从人群中呼唤出来。   “同病房的孕妇家里人一大早就过来闹,我正好扶着老太太去厕所,再回来的时候病房这边就全都是人。”   “我把老太太安排在了医生的休息间。”胡秀秀一边同程织解释现在的情况,一边眼神向病房里张望。   “来的应该是那位产妇的婆婆和丈夫,那婆婆一看是个女孩,抱着小孩子就想把孩子扔厕所里,那产妇的丈夫就那么在旁边看着,一点都不管。”   “产妇被一家子欺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闹着抱着孩子要跳楼。”胡秀秀的语气沉重,她一直在负责妇联方面的工作,对于各种各样的婆媳关系已经见过很多。   但每一次依旧会气得头顶冒烟。   “那婆婆神气个什么啊!自己都是个女同志,竟然还敢看不起女同志!不就是看这位女同志家里没人了,所以才敢这么欺负人家!那个男人也是个软脚虾!一点用都没有的人,当什么丈夫,趁早……”胡秀秀愤愤不平,程织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产妇一家在城郊住着,平常除了下地赚工分,就是利用铁路沿线找点零工副业。   而这次生产也不是产妇的第一次生产,而是第二胎。   三年前,产妇第一次生产的时候,听信了婆婆的话,觉得住院花销贵,自己还年轻,生产不会遇到很大问题,所以选择了在家里生产,但是生完孩子之后,便因为力竭晕倒,彻底昏睡过去之前,只模模糊糊听到了孩子的啼哭声,根本没来得及看一眼。   等产妇再次睡醒,看到的就是丈夫哭哭啼啼的脸,说孩子没保住。   产妇不信,自己明明昏睡之前还听到了孩子的声音,也就一天的时间,怎么就没保住呢?   “孩子在肚子里憋得时间太长了,生出来之后虽然哭了两声,但比刚出生的猫叫声还弱,出气多进气少,很快就没气了。”   “娘怕你担心,给孩子埋了,等你做好了月子,我带你去看看孩子。”   不仅丈夫婆婆这么说,周围的邻居也都这么说,说这个孩子是个女孩福薄,所以一生下来就咽气了。   产妇虽然难过,但事已至此,只能让自己扛下来,用时间去淡化失去孩子的伤痛。   过了三年,产妇再次怀孕,婆婆和丈夫都很激动,似乎是为了弥补上一次孩子生产的疏忽,从知道怀孕之初,丈夫和婆婆就对产妇这一胎十分关注,找了不少方法给产妇保胎。   并且在确定生产日期之前,就说好上城郊的医院生产,产妇觉得十分感动。   但是随着临产期越来越近,产妇觉得婆婆的行为越来越怪异,经常烧符灰和指甲,让她喝下去,说这样对胎儿好。   产妇小时候读过几年书,下意识觉得这样的行为对身体有害,因此每次到喝符水的时候都能躲就躲开,用上山找野菜的借口迟迟不回家。   出门的次数多了,产妇也经常遇到附近的街坊邻居,有个同产妇年纪差不大多的人,同产妇说了三年前那一胎的真相。   产妇的第一胎女儿十分健康,只是因为婆婆和丈夫不喜欢女儿,所以趁着产妇昏睡的时候,直接将婴儿溺死了,然后同大家串通好,说是孩子本身就身体不好,活不下来。   产妇是战乱的时候逃荒嫁过来的,身边根本没有娘家人,无人撑腰,自然只能相信婆家人。   而且产妇本身就没能见到孩子第一面,丈夫和婆婆又全都悲痛欲绝,产妇自然也就相信是自己无能,自己没能留住孩子。   所以在旁人告诉产妇真相之后,产妇并不相信。   但对方也并不在意产妇相不相信,只是想要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产妇。   “你婆婆现在对你这么好,完全是因为神婆说你这胎像个儿子,但也只是像,还不能百分百保险,所以要给你喝转胎药。”   “你这段时间喝的符水就是转胎符,我知道你不愿意信,但反正我把我知道的都说了。”   “你婆婆不能信,你还是趁早为自己打算吧。”   女人说完就离开了,没有同产妇多交流,产妇回家后向婆婆打听那个女人,才知道女人半年前生了个死胎,最近半年精神不正常,家里男人已经准备和她离婚了。   “你要是遇到这个人,你一定得离远点。”婆婆拉着产妇的手,不放心地叮嘱。   但产妇听了婆婆的话后,如坠冰窟。   所以在生产前,产妇用买东西的借口,和丈夫一起来了城里,并且再用肚子疼上厕所的借口,摆脱了丈夫,自己住进了医院。   孩子生出来,是个女孩,产妇百感交集,更不想让婆家人知道。   但还是被婆家人找上门。   婆婆本来就因为产妇离家出走而气急败坏,她在城郊医院那边已经花了钱打点好了,只要在那边生,肯定会是个小孙子。   结果这个儿媳妇,一点话都不听,瞎倒腾,还又生了个赔钱货,因此一进病房就闹了起来。   程织听完来龙去脉,眉头皱得很紧,压根松不开,外面走廊也越来越闹腾。   保卫科的人已经将产妇的婆婆制服了,甚至还顺带堵住了婆婆的嘴,只剩下产妇的丈夫,希望对方能说一些安抚产妇的话,让产妇的情绪稳定下来。   住院部在二楼,产妇从二楼跳下去保住性命的几率很大,但是产妇怀中的孩子可就不一定了。   公安局的人也已经到了现场,在外面的空地上铺设救援设备,准备随时营救产妇。   程织将带来的早餐放下,同胡秀秀说了两句,转身回了病房。   产妇抱着孩子,半个身子都向窗外探出去,怀中的孩子发出细弱的哭声,但产妇似乎并没有听到。   “孩子饿了,我给孩子冲点奶粉吧?”程织走进病房,向昨天一样动作自然地给小孩子冲泡奶粉。   产妇住院的时候,除了必须的婴儿用品,根本什么都没带,病房里的奶粉都是看病的人带给老太太的。   老太太不喜欢喝奶粉,所以都让给了婴儿。   程织的动作唤回了产妇的些许神志,她低头轻拍着正哼哼唧唧的孩子,没有做声。   产妇的丈夫看出产妇的软化,当下就要开口喊产妇下来,“你别闹了,你再……”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程织踹了一脚,随后拿起角落里的抹布,塞进了男人的嘴里。   不会说话的人就应该闭嘴,省的张口就让人想到粪坑。   “温度正好。”程织将充好的奶粉倒在手背上试了下温度,用轻缓的步伐慢慢走向女人。   “我记得昨天抱孩子的时候,还没有彻底褪红,今天褪了吗?”程织试探地开口,“我还能再抱抱孩子吗?”   “我结婚一直没怀孕,好不容易见到一个喜欢的孩子,想蹭蹭喜气。”   或许是程织的话触动了产妇,产妇抬起头,一点点打量着程织,随后又低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婴儿的小手,奶瓶也调换了一下角度,让婴儿更加舒服。   “可是她只是个女孩。”产妇的声音无波无澜,但又格外刺耳。   “领导都说了,生男生女都一样,妇女能顶半边天,而且我家只生了我一个女儿,我以后也想生个女儿,女儿都像妈妈,但肯定比妈妈更能干,也更好。”   程   织一边说着,一边走近,已经成了距离产妇最近的那个人。   “等孩子喝完奶,我就让你抱抱。”产妇没抬头,但还是同意了程织的话。   程织也不催促,只是隔着些许距离看向产妇怀中的孩子,“等眼睛睁开,肯定像妈妈,是个双眼皮大眼睛。”   小婴儿是听不懂大人在说什么的,吃饱喝足之后,很快再次陷入睡梦之中。   产妇轻轻给孩子拍奶隔,看程织的手接到孩子之后,自己的身体下意识后仰,想要从窗户跳下去。   幸好程织眼疾手快,并未松开产妇的手,一直在旁边的护士也及时接替了程织怀中的孩子,让程织能用尽全力将产妇从窗户拉上来。   程织下了大力气,产妇最终没能跳楼,而是呆呆地坐在地板上,对周围的一切漠不关心。 第55章   原本睡着的婴儿在护士怀中,再一次发出啼哭的声音。   程织将孩子交给产妇,“孩子想妈妈呢,妈妈抱着立马就不哭了。”   产妇有些呆愣地看着自己怀中的婴儿,身体才终于缓缓有了知觉,抱着孩子,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   接下来的事情有警局和护士们处理,病房里看热闹的人也少了很多,程织也就顺势退了出去。   老太太依旧在医生的休息室里,看到程织回来,连忙问道:“怎么样?没事儿了吧?”   “没事儿了,救回来了。”程织重新扶着老太太坐下,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才察觉到自己的胳膊和肩膀都很疼,应该是方才用力过度的原因。   “今儿医院肯定是安静不了了,您是回家养着,还是另外给您找个病房?”胡秀秀也从医生那边拿到了老太太身体的检查情况。   老太太年纪大了,又是冬天,骨头脆,虽说只是从炕上摔下去,但也连带着出了点别的毛病,之后需要小心养着。   “我不回去,我要住医院。”老太太的想法依旧很坚决,“我也不换病房,我继续住我以前那个病房,我住的好好的,凭啥让我换。”   老太太说着就要拄着拐杖回病房。   “警察在病房问话呢,这会儿还不能回去,您先在这里休息,我再过去看看。”程织重新安抚老太太,又回了原有的病房之中。   产妇没有抱着孩子跳楼,一场事故幸免于难,之前被堵住嘴的产妇婆婆和丈夫此时也都被松开了。   “别闹腾了,快回家吧,折腾这么一圈,所有人都围着你,你就开心了?”产妇婆婆在病房里絮絮叨叨,似乎半点没有被影响到。   “一个丫头片子,有什么好护着的,你还敢闹腾?”   “我告诉你,你今天要是不跟我走,你这辈子就别想进我们家门。”   身边还有警察和护士来回走动,产妇婆婆说话的时候已经收敛了很多,但表情依旧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产妇抱着孩子坐在床上,对外界所有声音全都免疫,不管旁人说什么好似都同自己没有关系,警方想要调查事情的始末,都没有办法开口。   不得已只好暂时从病房里退出来,让护士前去安抚产妇。   产妇的婆婆和丈夫也一同被揪出了病房,但即便到了走廊里,这位婆婆依旧纠缠不休,不停说着让产妇赶快出院。   “就生了一个丫头片子,还好意思住院,真当自己是大户人家小姐了吗?”婆婆光自己说还不够过瘾,又戳了戳旁边的儿子,“你是她男人,你跟她说,真想反了天不成?”   病房外的几个警察实在是忍不住了,甚至有个年轻的警察故意将随身带着的枪露出来半个,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这个恶心人的婆婆闭嘴,但是并没有什么。   产妇的婆婆也只是缩了缩脖子,继续戳儿子,看儿子始终不吭声,最后干脆跑到了楼梯口附近,开始大哭大嚎。   “我真是命苦啊!我是个寡妇就该活生生被人欺负啊!”   “儿子不顶用,被儿媳妇管得死死的,动不动就跳楼威胁!我这老婆子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那我也不过了!大家都别过了!”说着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幸好被尚未离开的保卫科的人拦下了。   程织正好将产妇婆婆那些胡搅蛮缠的话,听个一清二楚,心中厌烦至极,加快速度往病房走去。   本以为产妇的婆婆被拉走,产妇的情绪会稍微好一点,结果没想到产妇的丈夫开始在病房外面死缠烂打。   “你别不懂事,住院难道不花钱吗?你就听我的,咱们早点回家。”   “孩子生了就生了,再怎么样也能养得起,我去给你买鸡蛋,你回家好好补补身子,等明年咱们再生个大胖小子。”   产妇的丈夫一边说话,一边将病房的门敲得砰砰作响,程织实在是没忍住,再次踹了男人一下。   随后又在旁边警察的见证的下,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嘴里却说着:“对不起啊,我刚没有看清。”说完退开一步,又不小心踢到了男人的脚踝上,脸上流露出抱歉的表情。   “我能进去看看吗?”程织看向守在病房门口的那位警察。   警察认出程织就是方才救下产妇的人,开口道:“这位女同志现在拒绝和人交流,如果你能和对方多说几句话就好了。”   程织点点头,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还有两个护士,想要抱着孩子去检查,但产妇这会儿精神紧张,根本不允许护士走近,紧紧护着自己的孩子。   程织选择坐在了产妇旁边的床上,没有距离产妇太近,而是静静地坐着。   “杀人是不是应该偿命?”不知道静默了多久,产妇突然抬头看向程织。   “犯错者应该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程织斟酌后,说了这么一句话。   产妇的精神还处于紧绷之中,她担心自己完全顺着产妇点头,会更加刺激产妇,让产妇找婆婆和丈夫寻仇,这根本不值得。   “法律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犯错的人。”   程织的声音不大,但很有力量感,产妇的眼中重新出现光亮,但是依旧没有开口。   程织挪动了一下位置,距离产妇更近了,开口询问产妇的情况。   “我叫边青。”产妇重新低头看向自己的孩子,孩子在妈妈的怀中睡得很安稳。   边青不是本地人,早些年的时候边青家里是个不大不小的地主,后来土地改革,地主没了,再后来遇上灾荒年,边青为了活下去就从老家离开,来到了京市这边,在这边遇到了现在的丈夫李强。   边青的思绪还有些混乱,有时候说起自己,有时候说起李强,有时候又说起自己这一胎怀孕的时候,丈夫和婆婆都对自己很好,没有丝毫逻辑。   但至少愿意开口说话,这对于警察就已经足够了 ,至少能够开始录笔录。   程织看警察重新进来问话,自己就想着离开,但只要程织离开,边青似乎就没了倾诉的欲望。   程织只好重新坐回边青身边,听着边青说自己的生活。   “她杀了我女儿,是不是能被枪毙?”怀中的婴儿似乎是梦到了什么,发出轻微的声音,边青突然开口询问。   “需要更加完整的人证物证。”   边青又不说话了,她什么证据都没有。   这场问话没能持续多久,边青很快又沉寂下来,不想开口和人说话,程织一直在旁边陪着,但也没有什么用了。   眼看到了中午,程织准备去医院食堂打饭,病房的门再次打开。   “还是自己的病床住的舒服,我早就说要回我的病床。”老太太拄着拐杖,絮絮叨叨,躺在了自己原本的病床上。   “食堂放饭了,你们两个去打饭,我要吃鸡蛋羹,去晚了食堂就没了,你们两个一起去。”老太太刚刚在床上躺好,就拿着自己的拐杖当做指挥棒,给胡秀秀和程织安排事情。   胡秀秀也能看出来边青的精神状态不太稳定,不想离开老太太,但老太太却很固执,看胡秀秀不走,拿起拐杖就要落在胡秀秀身上。   “这个老太太……”胡秀秀和程织结伴走出病房,忍不住摇头。   “老太太应该是有话想要对边青同志说。”程织回头,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小窗看了一眼。   两人依旧各自躺在病床上,并没有什么交流。   “我知道,但她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老太太是个好心肠的人,看到谁都忍不住帮一把,但毕竟年纪大了……   上午警局的询问没有什么进度,下午的时候又重新来了两人,不仅询问边青,还将边青的丈夫,婆婆还有程织全都询问了一遍。   而询问程织的人,就是程织的师兄。   面对师兄,程织的态度很坦然,也更加放松,想起了之前边青闹跳楼的时候,自己听到的那些话。   边青的婆婆当时大言不惭地说,如果边青没有来市里的医院,而是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市郊的医院生产,那么一定能生出一个儿子。   边青肚子是个女儿,是一件无可辩驳的事情,就算是边青的婆婆找再多的偏方,也不可能让边青的女儿变成儿子。   而想要女儿变成儿子,只有一个办法,给边青换个孩子。   师兄听到程织的这些话,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   “真的不考虑转行?”   程织坚定摇头,“不考虑。”   程织的问话很简单,很快再次回到了病房,病房中依旧很安静,但边青的精神状态却已经好了很多。   “今天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及时拦住我,我真的要犯傻。”   “我得好好活着,不能让她们痛快,我活的越好,才能更证明她们是错的。”   边青看看程织,又看看老太太,“我准备离婚了。”   程织对边青的决定是赞同的,但毕竟同边青不熟悉,没有发表什么意见,况且她现在更加好奇,老太太到底同边青说了什么,才能让边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过来。 第56章   “想知道啊?”老太太看出程织的意思,但又摇头,“我不告诉你。”   老太太的脾气一阵儿一阵儿的,但打定主意不说的事情,程织也不可能让老太太张口。   不过边青振作起来之后,倒是有一种雷厉风行的样子。   她通知了医院的革委会办公室,告诉革委会的人,她的婆婆大搞封建迷信,不仅平常满嘴胡言乱语,家里还供奉着佛像。   不仅如此,边青还似有若无地表达,李强家住的那块地方,以前曾经是个寺庙,当地人都说当时那个庙里,香火旺盛,连佛祖都是用金身塑造的。   后来寺庙被毁,李家人本来已经准备逃走,但最后还是留了下来,并且边青一再强调,自己婆婆对于家里那个佛像十分看重,每天至少有半个小时,都要对着那个佛像许愿,并且放佛像的房间,从来不允许她进入。   革委会的人就像是闻到了血的狼,很快就用借口将边青的婆婆扣押起来,而后去家里搜索佛像。   边青依旧住在医院,同李强提出离婚,李强不愿意。   但是边青的态度却很坚决,如果李强不同意,那她就登报宣传李强一家做的事情,最终李强还是没能犟过边青,迫不得已同意离婚,离开了医院。   “这下真的是无家可归了。”边青抱着孩子喃喃自语,她本来就是逃荒的,现在李家也彻底和她没关系了,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   “怕什么,跟我住。”一向说自己耳朵不好使的老太太,突然接了这么一句。   “正好你无家可归,我家也没人,我们凑活凑活得了。”老太太突然来了精神,从床上慢吞吞坐起来,“你回家给我做个伴,我们再去找找街道,总能解决你的户口和粮食,到时候我们仨就相依为命。”   程织和胡秀秀推门进来的时候,正好听见老太太这么说。   老太太也知道两人肯定是听到了,看了两人一眼,“等边青出院的时候,我就出院,以后边青照顾我,你们街道办也能省点心。”   胡秀秀不同意,老太太年纪大了,认识边青才这么两天的功夫,就让边青住到自己家里去,实在是太危险了。   但老太太也根本不听胡秀秀的,胡秀秀说话她就假装睡觉,要不然就是装聋。   而警局和革委会的行动也都十分迅速,边青出院准备同李强办离婚手续那天,警局正式扣押了李强。   因为李强参与了人口买卖。   程织之前的怀疑没有错,李强和边青的婆婆确实在市郊的医院提前准备好了一个男孩,只等着边青生产。   如果边青到时候生出来的是男孩,那么皆大欢喜,预备的这个男孩就可以不用,转手卖给别人。   但如果边青到时候生出来的是女孩,那么这个准备好的男孩将会替换掉边青的女孩,由边青抚养长大。   至于边青的亲生孩子,则会交给市郊医院的人,由医院那边的人处理。   不仅市郊医院的护士和医生涉及到案件中,边青婆婆经常找的那位卖转胎药的高人,也是人贩子的一个环节。   李强母子两个最终锒铛入狱。   边青出院那天是冬日的一个晴天,街道办到底是同意了老太太的要求,让边青和老太太同住,并且答应帮边青留意工作。   只是如今的工作暂时不好安排,但街道办一旦有零活的时候,会优先安排边青上纲。   程织和胡秀秀也终于不用再日日去医院报道,回归了正常的工作岗位。   “做的不错。”主任对程织点了点头,将程织叫到自己跟前。   但是尚未来得及说话,办公室的门便被敲响。   “请问程织同志是咱们街道办的人吗?”敲门的人穿着警服,警徽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熠熠生辉。   “程织同志,多谢你帮助我们局破获了大案。”警察同志将定制好的锦旗送到程织手中。   程织在众人的鼓掌声中,低头去看自己手中的锦旗,才终于有了实感。   市郊医院涉事医生护士已经全部都抓捕归案,人贩子的窝点少了一个,并且破获的速度很快,警局也受到了市里的表扬。   而程织身为提供线索,帮助她人的人,也受到了警局的表彰。   警局的人这次过来,不仅带来了锦旗,还有工业券和一个暖水瓶,这些东西不仅是奖励更是一种荣誉。   一整天程织都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中,没想到警局竟然会这么大张旗鼓地给自己送荣誉,心中更是抑制不住地雀跃。   这份雀跃在下班时候,看到来接她的顾一舟时,达到了顶峰。   “咱们明天接爷爷和小盛去国营饭店吃饭吧。”程织摩挲着丝绒质感的锦旗,又低头看看自己的战利品,只觉得心满意足。   如果不是今天的时间太紧,她其实恨不得现在就请爷爷和小盛一起出门吃饭。   顾一舟回家后,立马将家里的锤子钉子都拿了出来,在墙上比划不停。   “挂在这里怎么样?”顾一舟确定了大概位置,回头询问程织。   程织还在对着那堆工业券爱不释手,听到顾一舟的问话,还有些迷惑。   “把锦旗挂在这里,爸妈肯定高兴。”顾一舟重申了一遍。   程织一边高兴,一边又觉得有些难为情,那地方太显眼了。   挂的又高,以后别人来她家里,一眼就能看到锦旗。   不过即便如此,在沉思了几   秒之后,程织还是重重点头,“就挂那里吧。”   反正这是她自己家里,她怎么高兴怎么来,况且警局送来的锦旗是一件好事儿,她没必要藏着掖着。   “现在有工业券,还有一张收音机票,等把这些换出去,换成自行车,以后我们上下班就都能方便了。”吃过饭后,程织再一次开始清点两人的存款。   今年一年马上就要倒头了,家里备了不少年货,因此这个月的花销要比上个月大一点。   依照程织的打算,她准备在年前将收音机票换出去,等到年后价格平稳之后,再去百货大楼买自行车。   “不用买。”顾一舟牵住程织的手,“把多余的工业券换成布票吧,今年过年你好好做一身新衣服,再去买一双新的鞋子。”   顾一舟的眼神落在程织的衣服上,冬天的棉袄臃肿,但穿在程织身上却显不出什么。   程织身上的棉袄是去年的,磨损的程度还很轻,今年冬天顾一舟还用家里剩下的棉花,往棉袄里加了一层新的,在程织看来这件旧棉袄比平常买回来的新棉袄都要暖和。   “别闹,有了自行车我们都方便。”买自行车这件事情,一直记在程织心里,即便是顾一舟现在基本不怎么骑车,程织也打算新买一辆。   顾一舟在红医站上班,平常步行就到了,但这段时间一直都骑车接送程织上下班。   程织因为冬天冷,不想冻脸,才会如此上下班,但等到开春暖和之后,肯定不能继续这样。   而且家里有两辆车,也会更加方便一点。   顾一舟:“车子我有办法,不用买。”   顾一舟带着程织去了公园附近的修车点,修车点在晚上还亮着灯,房间里还有人。   对方看到顾一舟过来,熟练地打了声招呼,“车子在那里,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修车点这个地方,程织不陌生,当初她为了打听刘文全的事情,晚上还专门来过,这个点早已经是下班时间,按理说修车点不应该有人,应该是顾一舟安排好的。   “女士自行车?”程织走进之后,发出一声惊呼。   “骑上去试试,如果哪里有不适应的地方,还能再修一修。”顾一舟站在程织身后,脸上不自觉带上笑容。   女士自行车比较难得,即便是二手零件也不好找,顾一舟在找零件上废了很多时间,所以迟迟没有同程织说起自行车的事情。   本来想着将自行车当做新年礼物送给程织,但是今天在红医站的时候,听到程织受到警局嘉奖的事情,顾一舟改变了主意。   是不是新年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让程织喜上加喜,所以他选择晚上带程织过来。   “怎么样?稳不稳?”顾一舟看向程织。   “这是你自己找零件重新组装的?”   顾一舟点头,最终回去的时候,是程织骑车带着顾一舟回去的。   依照顾一舟的理论,骑车是个苦差事,况且一直都是他骑车载程织,这一次也不应该例外。   但程织这一次却异常固执。   “这是我的车子,应该我说了算。”程织振振有词,看顾一舟的态度一直不软化,想了想靠近顾一舟,“答应吧,我一直想试试。”   当初两人结婚,说好的是招赘,程织就自动带入男方角色,骑车去接自己的新娘子顾一舟。   但当时的顾一舟三两句话占据主动权,程织骑车载顾一舟这件事情最终没能落实。   所以程织记到了现在。   顾一舟永远都犟不过程织,最终坐在了后座上。   后座有些矮,顾一舟坐上去之后,双腿垂落挨着地面,但为了不妨碍程织骑车,又默默将双脚抬起来,以一种很不舒服的姿势回了家。   程织今晚的心情振奋,躺在床上很久才睡着,第二天自然是醒晚了。   但今天是周日,不用去上班,程织索性准备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最好能睡个回笼觉,可是大院猝不及防再次热闹起来。   赵雅玉和陈杰豪再一次争吵起来,这一次两人没再关上门自己吵自己的,而是在院子里大吵特吵。   程织透过窗户,将外面争吵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赵雅玉的娘家人也来了。   “你要是不能照顾好我们雅玉,就让雅玉回我们娘家住,我早就说了,你们夫妻两个单独住在这里是不行的。”   “小年轻,没个经验,雅玉的肚子越来越大,你们身边没人是不行的。”这是赵雅玉妈妈的声音,自带抑扬顿挫的强调。   “好端端的,都快过年了,怎么能这个时候回娘家呢。”陈杰豪面对丈母娘,声音低了一些,但是态度却很明显。   他不想要赵雅玉回娘家。   “雅玉不回娘家也行,那我住过来,正好雅玉的预产期也到了,等生了孩子,我照顾我们雅玉坐月子也方便。”赵雅玉的母亲换了说辞。   但这次依旧被拒绝了,不过这次拒绝的人不是陈杰豪,而是赵雅玉自己。   “娘,这都要过年了,我爸还有大哥大嫂和小侄子都离不开你,我这个嫁出去的女儿,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给您添乱呢。”   一家三口站在院子中间开始掰扯。   赵雅玉不愿意麻烦亲妈,亲妈心疼赵雅玉。   最后还是陈杰豪提出来,说临近年关,会带着赵雅玉回去住,才终于将这场争执停下。   程织听够了热闹,懒懒散散起床,准备趁着今天天气好,和顾一舟一起去公园散步。   周日的公园人很多,程织找了条小路,避开人群,同顾一舟慢悠悠走着。   顾一舟也十分珍惜这样的相处时光,太阳落在两人的身上,自有一片悠然自得。   不过这样优先的画面,很快就被前方争吵的画面覆盖。   透过已经掉光叶子的大树看过去,争吵的两人,程织依旧很熟悉,是今天早上短暂和好的陈杰豪和赵雅玉夫妻。   陈杰豪:“行了?满意了?闹腾这么多,不就是想回我家住?回我家就能见到我大哥了,你满意了吧?”   赵雅玉:“是我闹腾吗?哪个孕妇生产家里人不闻不问的?再说了,你以为我想回去?要不是为了你,谁愿意回家面对你妈?”   “为了我?你这话说的也太恬不知耻了,为了你自己就是为了你自己,没必要说的这么冠冕堂皇。”   “行了,反正如你的意了,走吧。”陈杰豪懒得继续争吵,想要同赵雅玉离开。   赵雅玉向程织和顾一舟的方向看了一眼,但是什么都没看到,跟着陈杰豪离开了。   “走吧。”顾一舟看了眼两人离开的方向,牵起程织的手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腊月二十八这天,工厂和街道办全都正式放假,程织也抱着今年的福利回家。   顾一舟还在红医站处理问题。   最近街上已经喜气洋洋有了鞭炮的声音,有些小孩玩鞭炮的时候,没个轻重,很容易受伤,因此顾一舟在红医站的时间明显变长了。   “给你拜个早年。”程织刚刚进屋,辛松岚后脚就拎着两只鸡进来了。   这鸡是祁连生在乡下收的,辛松岚处理好送到程织这边。   “等过完年,差不多能有好戏看。”辛松岚说得语焉不详,但程织知道,应该是个好消息。   否则不可能说得这么直白。   程织以为辛松岚说得过完年,怎么也会出了正月十五,元宵节之后。   没想到初十还没过,王文语就哭着跑了回来。   王文语不是自己回来的,还带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身上背着背包,见了亲妈之后,一句话没说,眼泪先流了下来。   自从二大   爷王信出事之后,王文语听了亲妈的话,主动和父母切割,从那之后程织便没再见过王文语。   恍恍惚惚半年没见,程织才发现王文语的变化很大,明明是刚刚生完孩子,但整个人却瘦的不像样子。   王文语的女儿也怯生生的,看到刘大妈的时候不仅没有主动走向刘大妈,反而向王文语身后缩了缩,被王文语推了出来。   王文语回来的形象像是逃荒一样,又是下班的时间点,瞬间就吸引了大院所有的目光。   刘大妈看到王文语的时候,还有些呆愣和不可置信。   好大一会儿才终于发出声音,“回来就回来,哭什么。”   王文语毕竟是大院里长大的姑娘,一大妈帮王文语身上的包下来,跟着王文语回了房间。   程织想了想,也跟了上去,同辛松岚走在人群最后。   “妈,我准备离婚了。”王文语将尚未满月的孩子放在暖烘烘的炕上,自己也捧起了被热气熏透的杯子,才终于有了说话的力气。   程织站在人群最后,猝不及防想起医院见过的边青。   仔细想想,这一年她也算是见证了不少离婚案件。   王文语想要离婚的原因也很简单,丈夫被抓了,而且抓的猝不及防,王文语一点准备都没有。   王文语如愿生了个儿子,这会儿孩子还没满月,正在家里坐月子。   王文语的婆婆蔡花是继婆婆,平常是不管王文语夫妻两个的,王文语为了过好自己的小子日,自从父亲出事之后,就自觉断了和娘家的联系,为了做好月子,王文语拿了五块钱请院里的大娘日常照顾自己。   但大娘也不是天天都守在王文语身边,会经常回家自己看看,尤其是吃过早饭这段时间,基本就是王文语自己呆着。   这个时候对王文语来说是个睡回笼觉的好时候,但是今天刚刚睡下,就被人吵醒了。   来了很多人在她家里搜东西,说是她家里有迷药。   王文语觉得这些人信口胡说,但很快这份坚信就像是一巴掌打在了自己脸上。   那些人在墙缝处搜到了很多粉末,是王文语从来没见过的东西,她甚至不知道是丈夫什么时候藏在那里的。   王文语想要找丈夫问清楚,但还不等她走出房门,平常照顾她的邻居大娘就带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王文语的丈夫,在上班的时候被警察带走了,不仅是王文语丈夫一个人。   王文语的公公婆婆,也全都在同一时间被抓走了。   王文语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但她确实什么也不知道。   留在大院里,邻居们来来往往不停询问她消息,所以在收拾东西后,她决定回娘家。   “这么快?”程织惊讶地看向辛松岚。   辛松岚微微摇头,指了指自己家里的方向。   程织从人群中退出来,跟着辛松岚去了辛松岚家里。   祁连生年前刚刚出车回来,这会儿正在家里休息,但这会儿家里不止有祁连生,还有程织的另外一个师兄。   “蔡花这些年一直在私底下售卖迷药,并且用迷药诱导了不少人,重拾旧业。”师兄没有隐瞒程织,而是简单说了一下。   “以后发现有什么人不对劲的时候,记得第一时间告诉师兄。”程织的师兄身上穿着便服,但眼神凌厉,看向程织的时候稍显无奈,“程织,你要相信你自己的直觉。”   程织下意识点头,目送师兄出门,从辛松岚这里听事情的始末。   程织觉得蔡花不对劲,但只是找个了小孩子盯着蔡花,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条消息,恰巧与时东有关。   而时东从年前开始,便有意无意地接近辛松岚,辛松岚有程织的提醒,本身就对时东抱有最高的警惕心,再加上自己从朋友那里得到的消息,知道警局正在调查一批失踪少女。   直接和警局的人搭上线,重点关注蔡花一家几口,最终经过探查,侦破了一个窝点。   这个窝点没有在京市,而是在京市郊区临近山里的地方。   因为土质不好,庄稼的产量很低,当地的村民逐渐向外搬迁,原本就人烟稀少的村子,愈发破败,再加上大山的遮掩,是完美的藏人地点。   而这批窝点里,不仅有年轻的少女,也有已经生过孩子的寡妇,警局的人找到这个窝点的时候,里面甚至还有很多即将临产的孕妇。   孕妇们已经不是第一次生产了,但是她们都说不清楚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依照那些人的交代,她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怀孕,生下来的如果是男孩会被人抱走,生下来的女孩也不会养在她们身边,应该都被随意丢弃在了山里。   “那里有好几个少女,都是蔡花弄进去的,她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辛松岚的语气沉重,眼神喷火。   她曾经在警局见过那些从窝点出来的女同志们,不论是多大年纪,她们总是反应迟缓的,同一个问题经常需要重复很多次,才能有所回应。   “里面有个最小的女同志,今年才17岁,就是蔡花弄进去的。”   “蔡花她儿子哄骗了这个女同志,给女同志喝了药,将人关起来。”   “而且经过警局的探查,和蔡花有联系的这个窝点,最终生出来的孩子,会送到市郊的医院。”   事情一环套一环,市郊的医院被猝不及防侦破了买卖儿童的案件,所以警局才会以最快的速度将蔡花也拿下。 第57章   程织在辛松岚家里坐了很久,辛松岚将故事完全讲完之后,程织还呆呆愣愣地坐在那里,迟迟没有动作。   “这么大的事情,肯定不是蔡花一个人能做成的,其它人呢?抓到了吗?”程织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指甲将掌心掐出痕迹。   被辛松岚喊了好几声,才勉强回神。   “还在调查中,不过剩下的事情,警局应该不会向外通报了。”这种事情只会越查越黑暗,牵扯到的人越来越多,警局也会越来越小心,不会让消息继续外传。   “警局正和市妇联办公室沟通,想办法安置这些人。”辛松岚轻拍着程织的手背,安抚着程织的情绪。   辛松岚一直觉得程织是个情绪稳定的人,第一次直面这样的程织,有些无措,但更多的是担心。   “我没事儿,我没事儿,我就是太生气了。”怒意短暂过去,程织恢复冷静,但荒谬感依旧留在心中。   依照方才辛松岚所说的话,蔡花从解放之后,就没有走过正道。   蔡花是个孤儿,五六岁就被胡同的老鸨捡了回去,自小在胡同内长大,老鸨看她机灵会来事儿,想着以后就算是长得不行,带在自己身边,也算是给自己培养的接班人。   蔡花也着实没有辜负老鸨的期望,越长越水灵,并且将胡同里七七八八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老鸨自然也更用心培养她。   蔡花是不愿意被解放的,但解放的事情已经成了定局,蔡花没有办法,只好另寻出路,所以她给自己找了个丈夫,实际上是个和自己臭味相投的人。   起初的时候,蔡花其实也没想做什么,只是觉得从胡同出来后,日子还没有以前好过,所以逐渐动了歪心思,慢慢地蔡花联系上以前胡同里的人。   这些人有些一心摆脱以前的生活,也有些人和蔡花有着一样的想法。   她们在明面上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私底下依旧来往不断,经过多年的发展,变成了如今这模样。   窝点中,思绪最清楚的那位女同志,是乡下姑娘,因为自小   长得好,年幼的时候就被家里定了娃娃亲。   只是后来娃娃亲的对象搬家,从乡下搬到了城里,两人隔着多年不见,本来觉得这桩娃娃亲就算了。   结果没想到姑娘家里突然出了事情,姑娘亲爹上山的时候摔了一跤,不小磕到了头,一命呜呼,亲哥是个利欲熏心的人,眼看着姑娘快要到出嫁的年龄,放出话来,不管男方品性如何,只要彩礼出的足够高,那就能让自己妹妹嫁过去。   姑娘的亲妈护不住姑娘,想起多年前的一桩娃娃亲,求着大队长给开了证明,姑娘一个人来了城里寻亲。   城里太大了,姑娘也没有娃娃亲对象的具体住址,只能慢慢打听,吃饭的时候守着各个工厂或者是国营饭店的后门,从里面找点吃的。   睡觉的时候就在公园或者桥洞底下。   眼看着日子就要过不下去的时候,遇到了蔡花的儿子,蔡花儿子长了一张最能骗人的脸,又主动向姑娘散发了善意,姑娘本来就是走投无路,轻易相信了对方。   最后被蔡花儿子弄到了那个窝点。   好在警局的人来的及时,她到窝点的时间还不长,被警察救了出来。   “时东也向蔡花买过这东西,被警局的人叫走询问了。”辛松岚重点关注着时东的动静,还专门告知程织。   程织点点头,怀着稍显沉重的心情回家,顾一舟正和顾一盛在一起包饺子。   看到程织进来,顾一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程织的心情,他动动嘴,最终只是平静地将一杯温热的水放在程织面前。   “包饺子啊?”一杯水去了一半,程织终于从情绪中走出来,看向桌案上的面粉,“我来擀皮,我擀皮特别快。”   程织洗手,动作利索地开始干活,“接下来估计有得忙了,下班时间估计会晚一点。”   “好。”顾一舟没有多问,依旧轻声回答。   一直到晚间躺在床上,顾一舟才倾身微微抱住程织,“为什么不开心?”   程织一直保持着沉默,就在顾一舟以为程织不会回答的时候,程织开口了,“就是觉得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恶心了。”   这种恶心感在辛松岚告诉她查出来那个窝点之后,就一直藏在程织心中挥之不去。   程织之所以在辛松岚讲故事的时候,会突然间变得那么激动,也是因为想起了弹幕中自己的下场。   虽然才半年多的时间,但杨青衡在程织的记忆中其实已经逐渐淡化了,不过在听辛松岚讲故事的时候,杨青衡的那张脸又突然清晰起来。   但也不仅仅是杨青衡,似乎是不同人的不同碎片,这些人总是道貌岸然的,说话的时候仿佛永远有理有据,永远占据在最高的位置,但却人面兽心。   不管是杨青衡,还是之前的二大爷,包括之前医院见的边青丈夫李强,乃至大院里的时东,全都是明明白白披着人皮的畜生,只是有些人藏得深,藏得浅。   在他们这些人眼中,女同志从来跟他们都不是平等的。   时东一方面攀龙附凤找上柳青,一方面又和秋月纠缠不清。   二大爷一方面看起来公正讲理,实际上是贪污出轨样样精通。   这些事情,让程织恶心至极。   顾一舟轻轻拍着程织,他言语苍白此时不知道自己能说些什么来安慰程织,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程织,他在程织身边,他会陪着程织。   窗帘拉下来,房间里黑漆漆的,但程织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反而能够看清顾一舟的神情。   她歪歪头,靠在了顾一舟的肩膀上,微小的种子在程织的心中发芽。   第二天一早,程织依旧照常起床上班,看不出半点不对劲。   顾一舟也一如既往,仿佛两人都已经不记得昨晚的事情。   到了街道办之后,街道办的忙碌如同程织想象的一样,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交杂。   程织和胡秀秀被分成了一组,她们要去福利院看看那些被警察解救出来的妇女同志们。   这些人还需要经过漫长的治疗,警局暂时将人安置在了福利院,但并不是长久之计,街道办这次过来,不仅是帮着安抚和统计,也是为这些人寻找新的出路。   依照警局的问话显示,这批被救出来的女同志,有些人已经被关了十年了,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要遗忘,更遑论想起自己来自哪里。   况且依照现在的情况看,基本上也回不去。   程织最先接触到的,依旧是那个十七岁的女同志。   对方看到程织几个人过来,显得十分好奇。   警局的女同志稀少,不可能全都分来福利院照顾她们,因此这两天这些人接触的都是女护士和男性的警察同志。   “姐姐,怎么才能在街道办工作?”这是对方在确认了程织的身份后,对程织说得第一句话。   在程织几个人来之前,这位女同志也将同样的问题问了照顾她们的护士。   护士给出的答案大同小异,她们大部分都是从中专毕业分配到医院上班的。   而想要上中专,就需要先读完小学和初中。   她只读了三年小学,而且已经十七岁了,不可能再去上学,因此当护士看起来已经不太可能。   所以重新将希望寄托于程织这里,她已经不可能回家了,回家等着她的,有可能就是生不如死。   因此她想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在城市扎根,为自己找到一个工作,成为自己扎根的资本。   “街道办缺人的时候会发招工通知,看到通知并且条件符合的人,都可以去参加考试,择优录取。”   这是程织给出的答案,但是却将少女仅剩的一点气势全都打破了。   在程织来之前,少女已经围着问过了,城市里招工大部分都只要城里户口的,少女越问越觉得自己留在城里的希望渺茫。   一时间也不说话了,只低头玩着自己衣服上的扣子。   程织没时间过多安慰少女,她要了解这些人的整体情况,才能更好地为这些人安排出路。   这些人中,已经差不多完全忘记到底是谁的,有三个人,其中有一个还怀着孕。   有十二个人,说话的时候,条理是清楚的,但是语速很慢,问起以前的事情,总是避而不答或者躲躲闪闪,并不愿意提起过去。   剩下十几个人,倒是会说起自己的以前和过去,但是也都表达了,自己不想要回去的念头。   毕竟回去之后的处境,谁也说不清楚,还不如安安静静在这里。   而这些人中,大部分都是小学学历,或者是不识字的文盲,再加上有些人条理困难,一时间并不能安排什么工作。   “我们只能尽可能和工厂那边多沟通,希望工厂能给出几个名额,让那些正常年轻的人去工厂工作,剩下的人只能一点点安排。”胡秀秀将最后的名单情况统计之后,对未来情况的预估并不乐观。   零零总总加起来有三十个人,这些人不可能一直留在福利院里,毕竟他们安排能力有限,其中至少有一半都要在调查清楚之后,回到原籍,或者是去乡下插队。   程织从福利院回到街道办之后,去找了街道办的主任,提起帮这些人扫盲的想法。   “虽然是个好想法,但你也要清楚,等扫盲课程结束,我们也不一定能给这些人安排合适的岗位。”   城里的招工指标年年紧缩,知青下乡的人数一年比一年,扫盲班年年都办,但大部分上课的学员都变成了职工家属。   “主任,去年开会说要落实城市绿化的事情,还没有推进吗?”程织也知道扫盲班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她询问主任有关扫盲班的问题,也只是因为时不时想起在福利院的时候,少女的那双眼睛。   “各个街道办都将方案交了上去,但暂时还在开会讨论中。”主任没有同程织说得太明白。   但大致情况也是清楚的,京市这么多行政区域板块,每个区之间都有不同的想法,而且城市绿化是个大工程,领导也要一再斟酌,到底怎么才能将投资回报比到最大。   “你和胡秀秀这些日子,就重点联系一下制衣厂,纺织厂,看看他们厂子能不能凑出一点零活出来,优先供给福利院那边,也算是一条暂时的出路。”   程织答应下来,但她在去制衣厂和纺织厂的空档中,又去了一次食品厂。 第58章   年后的食品厂比年前稍微轻松一些,但程织从进入到厂子之后,就感觉到了一股紧张感,似乎每一个路过的人,都行色匆匆。   程织来之前找人了解过情况,知道食品厂为何有这种氛围,因为新品的研发一直都很不顺利。   这个研发是去年就开始了,当时厂里定下的目标是年前将口味确定下来,提前联系生产设备,等到年后开工,春天到来的时候,食品厂的新品也要顺势推   出去。   但最终计划只能是计划,不能成事。   食品厂的新品研发,到现在还没有真正落定下来,因为研究出来的味道要不然就是过不了审核那一关,要不然就是成本过高。   当然也还有各方面都合格,但是厂领导认为各方面都平平无奇,无法形成真正的竞争力而否决。   因此研发小组的工作人员不好做,领导们的心气儿也不顺,有上到下,有内到外,都让食品厂在开年之初,形成了一种紧张的氛围。   程织没有着急去找之前的主任,而是在食品厂宣传科的板报跟前站了一会儿,仔细了解食品厂的情况。   依照之前居委会和食品厂工会给出的打算,年前是准备联谊活动的,但最后这场联谊活动不了了之,没有人再提起,食品厂宣传科的宣传栏上也大都是辞旧迎新的话语。   程织最终走向了办公楼,敲响了办公室的大门。   之前见过的那位主任,坐在办公桌后,只是脸上疲惫的意思很明显,看到程织也只是微微点头,并没有开口的打算。   程织是恰好时间来的,主任刚从领导办公室,并且两人的谈话内容十有八九不如意。   “坐吧,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主任微抬起下巴,点了点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   “我这次过来,说不定真能给您解决燃眉之急。”隔着布料,程织捏了捏自己包里的东西,那是顾一舟给她的,有关秋梨膏的配比,是她这次谈判最有底气的东西。   程织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拿出了谈判的架势。   主任本身对程织的来访不以为意,她之所以还能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招待程织,一方面是不想落人话柄,另一方面也是给程织母亲一个面子。   程母当年在厂子里是个能干的人物,年轻的时候她也因为程母在妇联的各种行为而受到了利益。   程织也知道对方肯定没多少耐性听自己东拉西扯,索性一开始就将东西摆在了台面上。   她不仅带来了秋梨膏的配方,也带来了秋梨膏的样品,毕竟眼见为实,只有让对方信服,这笔生意才能真正谈拢。   程织在对方办公室里停留了一个小时,但是再次出来的时候,笑容满面。   这件事情已经十有八九了,只要食品厂这边动工开始,她就能想办法将福利院那十几个女同志塞进来当临时工。   虽说不能一劳永逸,但至少能够在短时间内解决一部分问题。   程织从食品厂大门走出,一眼就看到站在大门外的顾一舟。   “回家。”程织跳上车子,没能忍住自己的笑脸。   大院这两天格外安静,没有以前的吵闹声,毕竟大家都还处于震惊的情绪中。   时东被警局的人带走问话之后,就一直没有再回来,柳青自己在大院住了一天之后,找借口回了娘家,不再出现。   邢来娣如今在亲奶奶手下讨生活,仿佛被磨光了之前的某种精气神,每天除了做家务,很少见到对方出现。   至于秋月,也一瞬间在大院隐形起来。   时东北带走问话的时候,秋月也受到了牵连,被请去了警局。   虽然后续没有什么问题,秋月依旧在照常在厂子上班,但程织还是从辛松岚那里听到了隐约的流言。   据说当时时东遇到秋月的时候,知道秋月是个寡妇,也曾经动过心思,和蔡花合作,想要将秋月卖给蔡花,如此等秋月如果之后能够怀孕,时东也能得到一笔不小的钱财。   但当时的秋月有戒心,而且秋月的儿子周耀宗也不小了,时东尝试了两次,没能得手,索性放弃了。   觉得秋月长得不错,两人就一直私底下有交往。   秋月应该是被这次警局的问话惊到,从警局出来之后,请了三天的假,带着两个孩子回了老家。   一直到三天后,秋月才回来继续上班,但与此同时也警告周耀宗,以后周小花上下学要周耀宗接送。   周小花出门,周耀宗必须在旁边守着。   这些事情程织只是道听途说,不知道真假,但最近这几日,周耀宗确实一直都将周小花带在身边。   不过在程织看来,秋月其实最应该提防的是周耀宗这个儿子,不过秋月显然没有这样的想法。   一进院最能闹腾的安静下来,二进院自然也十分安静。   程织大部分时间都是上班下班,很少参与大院里这些事情。   葛成妹之前倒是能挑事儿,但好像是回家里过了个年,被家里人催生了,年后回来之后,就一个劲儿地闷在自己房间里,捣鼓偏方,想要早点怀孕。   黄大妈家里的婆媳战争,也因为小婷的怀孕而告一段落。   王文语回来之后,家里也是安安静静的,刘大妈找儿媳妇都不积极了,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唯一值得说起的便是三进院,过年放鞭炮的时候,朱老头因为不小心摔了一跤,暂时没有办法移动。   但偏偏遇上王夏芬经常被厂子里安排加班工作,只能由朱国升照顾朱老头,一时间朱家也安静得非比寻常。   程织觉得这样安静的氛围很难得,心中也明白,这种安静肯定是持续不了多久的。   果不其然,二月二龙抬头这天,顾一舟正和程织在房间里打烧饼,葛成妹突然找了个借口登门。   “嫂子有事儿?”程织对待葛成妹的态度稍显冷淡,情绪不明地问着。   “我记得以前你家存了不少花椒,能不能借我一把?”葛成妹的视线在程织墙上的锦旗停了一瞬,很快又移开,若无其事地打量程织家里其余地方。   “你们小年轻过日子,手头就是太松,打烧饼而已,竟然还用红糖?这么好的东西打成烧饼你们也不嫌浪费。”似乎红糖烧饼看着就不合葛成妹的胃口,葛成妹说着说着,语调愈发尖锐起来。   “张主任一个月好几十块的工资,嫂子想吃多少红糖买不到?别说红糖烧饼了,就算是嫂子想天天吃红糖包子,依照张主任的工资,您家也能吃的起。”   程织无意和葛成妹打口水仗,只想着快点把葛成妹打发揍人。   但葛成妹却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程织的潜在意思。   反而一脸亲热地拉着程织坐了下来,“你们家里没个大人管家就是不行的,不过这也不怪你们。”   “但咱们既然是邻居,嫂子也和你一起住了这么些年了,有几句话该说的我还是要说。”   葛成妹拉着程织的手,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   但是话还没说出来之前,程织就知道,葛成妹嘴里,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   “在你前头结婚的小赵我就不说啥了,黄大妈家里的小婷可是比你晚结婚不少日子呢,小婷现在都怀孕了,你就没啥想法?”葛成妹用自己稍显粗糙的手,紧紧握着程织的手,不给程织挣扎的余地。   又故意凑近程织耳边,低声说道:“你要是肚皮上有毛病,你就尽管和嫂子说,嫂子生过一胎,经验有的是,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我,嫂子不拿你当外人,什么都跟你说。”   程织稍稍用力,脱离了葛成妹的掌心,又故意提高声音,“可是我拿你当外人。”   “你这孩子,胡说什么呢,嫂子是真的想帮你。”葛成妹的脸上挂不住,但偏偏还要维持着笑脸,不肯轻易离开。   程织不愿意给葛成妹面子,索性借着葛成妹的力气,就要往门口走去,等她把葛成妹扔出门外,到时候再把门反锁上,就不用听葛成妹叽叽歪歪了。   “你跟嫂子说,是不是你男人不愿意生?”葛成妹顺着程织的力道站起来,但同程织的距离更近了,说话的时候还故意瞟了顾一舟一眼。   “我记得你们结婚的时候,商量的是男方入赘吧?”   “小顾是不是不愿意入赘?所以才不愿意让你怀孕,毕竟等你孩子生   了,跟着你姓程不姓顾,他肯定是不高兴的。”   “不过,嫂子和你说,过日子你就得厉害起来,你不能一直让着小顾,小顾不愿意让你生孩子,你得学会为自己打算。”   “你要是一直不生孩子,不久便宜小顾那个弟弟了?你自己能有个啥?”   葛成妹已经被程织揪着走到了门口,但依旧不愿意放弃自己这些理论。   但她也清楚,一旦被清楚扔出去,可就太难看了,所以她又抓紧时间说了两句。   “你要是想怀孕,就来找嫂子,嫂子这边有偏方,保管你一晚上就能怀上。”   葛成妹说完之后,假装无意地拽了拽自己的衣服,趁程织还没将自己彻底扔出去的时候,自己站直身子,脸上又是一副笑脸。   “别送了,别送了,就这么两步路,你不用这么和嫂子客气。”   葛成妹说完,像是打了一场胜仗,趾高气昂地走了。   “她又想折腾什么幺蛾子?”程织回头看了眼葛成妹,自己小声嘀咕了一句。   “来尝尝,这个是甜口的,另一个是咸口的。”   “等会儿去剪头发的时候,我再去买半斤肉,到时候咱们再做两个肉烧饼。”   “她没说什么吧?”顾一舟看了眼程织的脸色,很平静,应该不是什么要紧的消息。   程织抬眸看向顾一舟。   顾一舟穿着毛衣,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手上还沾着面粉。   程织原本促狭的话,顿时有些说不出来了,顿了顿还是冲着顾一舟摇头,“没说什么,就是喝药喝的脑子可能脑子坏掉了。”   依照葛成妹以前的性子,被程织奚落一句,能挂脸好几天,这次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样,心中肯定有所求。   当初葛成妹想要程家房子的时候就是这样,程织说了什么难听话,葛成妹都当听不见。   后来程织结婚,挑明了说房子的事情,葛成妹知道换房无望,就不再忍让程织,看见程织挂脸挂的比谁都快。   如今这样子,肯定又有什么歪主意想要靠上程织。   程织坐在那里脑子里转来转去,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虽然有点离谱,但是依照葛成妹来来往往的各种行为来说,这是极有可能的。   看顾一舟一直看着自己,程织不自在地将手中的烧饼分了一块,递到顾一舟嘴边,毕竟打烧饼的主力是顾一舟。   从烧饼出锅到现在,顾一舟还没吃过呢。   顾一舟嘴巴里猝不及防被程织塞了一块烧饼,但眼神依旧没有从程织身上移开。   程织假装若无其事地咳嗽了一下,“我怀疑葛成妹可能是想要我和她一起喝那个所谓的偏方。”   葛成妹倒腾偏方有一段时间了,程织有时候会在厕所里发现一些药渣,还亲眼见过葛成妹倒药渣。   “我觉得她可能是不知道哪里来了个偏方,觉得信不过,想着找我试试毒,看我喝了能不能有用。”程织摸着下巴,觉得自己的思路很对,毕竟葛成妹真的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别理她。”顾一舟皱眉,“药不能乱喝。”   “我知道。”程织没打算理葛成妹,但她还是注意着接下来几天葛成妹的动静。   团聚的新年还没过去几天,程织就发现葛成妹每隔几天就往乡下去一趟,借口就是想家里人了,有时候回去看看婆婆,有时候回去看看亲妈,反正来回倒腾不停。   程织注意了两天,很快就没有时间关注了,街道办的事情再一次忙碌起来。   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在福利院的三十多个女同志,如今很多已经能够正常沟通了,程织之前联系了制衣厂,从制衣厂那里拿了一点缝扣子,手套,都是一些零活,但是三十多个女同志,这么点活儿根本不够分,甚至都不够几个人的饭钱。   而且天天在福利院缝扣子,也不是个办法,街道办主任到底是采用了程织之前的想法。   让这些人分出一部分时间去扫盲班上课,这个扫盲班是机械厂和食品厂牵头,连同剩下的几个小厂子一起搞起来的,主要面对职工家属教育,每年联欢晚会的时候,扫盲班的学员都会献上节目,被市里的领导表扬过。   因此这个扫盲班日常都会受到几个厂领导的关照,将这些福利院的女同志都安排进去,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帮这几个女同志找找新工作。   扫盲班的课程简单,主要是用来交简单的加减法,还有一些常用的字词。   因为是福利院的这些女同志第一次上课,程织跟主任请示过后,跟着这些人去了扫盲班上课的地方。   程织在教室里找了个角落,低头看着扫盲班自制的语文课本,不知不觉竟然看进去了。   下班回家之后,程织又在家里找了找,将自己之前全都放起来的书本重新拿了出来,拿着语文书继续看。   而此时弹幕再一次亮眼起来。   【这个时候看英文书应该才是最划算的吧?】   【就是不知道女配的英文水平到底怎么样。】 第59章   英文?   程织有些好奇,将自己的注意力从语文课本上收回,放在了弹幕上。   弹幕上的话依旧在一条一条飘过。   【这个时候学校上英语课吗?应该上吧?】   【不过我觉得不用报什么希望,毕竟这个时候教学质量,肯定不如以后。】   【所以女配更应该这个时候把英文书拿出来,从现在就开始提前准备,到时候说不定就能一鸣惊人了。】   【现在就开始学英语,等到时候京市召开外贸交流会的时候,女配才能更好地展现自己啊!】   【对!听我的!现在就学!把你那英语书拿出来!别藏着掖着了!】   【数学语文之类的科目,都可以以后再学,反正现在距离恢复高考还有好几年呢。】   程织的目光全都被吸引过去,外贸会?高考?   这些对程织来说,全部都是冲击。   高考已经停了好几年了,如今还有恢复高考的时候?   程织突然间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无措地心情蔓延,焦躁又激动地走来走去转圈圈。   【按照时间线推算,女配现在所处的年份是73年吧?高考一直到77年才恢复,四年的时间,要是女配能好好准备高考,只要不是个傻子,四年后上大学肯定板上钉钉。】   【据说刚刚恢复高考的前三届大学生,含金量都巨巨巨高,到时候女配左手大学通知书,右手京市户口,还有个未来首富的老公,那绝对的好命啊!】   弹幕丝毫被畅想的生活刺激到了,闪现的速度越来越快,程织却已经无心关注。   只觉得自己心跳声越来越大,无法言说的激动心情飘散在上空之中。   高考!上大学!   这样的事情,程织本来还觉得和自己无关呢,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有朝一日实现的时候。   当初程织初中毕业的时候,也想过要不要直接考中专,毕竟当时中专是很多人的首选。   上学的时候学校负责食宿,毕业之后学校负责分配,到时候根本不用愁。   只是当时中专的招生并不多,而且大家都倾向于女孩子考卫校或者是老师,但偏偏这两个职业,程织都不感兴趣。   剩下的中专学校,想要进去,也很麻烦,要不然就是需要单位   推荐的进修人才,要不然就是需要父母在系统内,参加考试。   总归程织哪个都不合适,中专的挑选余地太小了,程织不感兴趣。   再加上程父程母都有工作,到时候两人不管是谁退休,程织能都接班,归根究底是一样的,所以程织选择了高中。   高中两年,程织的成绩也确实能说得过去,名列前茅,但是整体风气在那里,学校的老师们其实不怎么把心思放在教学上。   逼近这几年,初高中教师,实在是个危险的职业,一个不小心,说错几句话,就很容易被学生盯着,甚至批斗。   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大家都奉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老师们都尽可能在学校里少说话,绝对不说课本上没有的东西。   英文课本程织是有的,但是程织也只是会认识上面的单词和字母,至于开口说英语,程织是不会的。   毕竟大部分人对英文还是抵触的,在程织上高中之前的几年,高中外文课本一直都是苏语,一直到程织这一届学生,才改成了学英文,平常又没有什么有利条件创造。   英语水平马马虎虎,至少程织自己是个完完全全的哑巴英语。   这样的英语水平,继续按照课本学一学,只要高考的时候不考口语,程织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但是弹幕提到的外贸会,程织就有点担忧了。   外贸会,肯定是要说外语的,而程织说不出来。   程织盯着一行行弹幕,心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想要发弹幕的这些人教她英语。   从这些人发表的评论来看,弹幕系统之所以能够出现,也是因为国家发展飞速,技术水平的提高,那个时候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   英语更是从小时候就开始教育。   但程织也只能想想,她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有办法同弹幕那些人直接沟通,只能放弃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   不过被弹幕这么一说,程织也没了继续看语文课本的想法,主要是激动到有点看不下去。   外贸会这件事情,虽然让人激动,可是也能忍住。   可是高考不同,她能考大学!她能上大学啊!   上大学这件事情,光靠想,都能让人心里美的冒泡。   程织将自己有些落灰的书本,一一擦拭干净,摆在了平常最显眼的位置,顾一舟和顾一盛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桌面上的书。   “嫂嫂,这些书,是你找出来让我学习的吗?”顾一盛率先走向那些书,但很快又失去了兴趣。   程织从小到大的课本保存完好,从小学一年级到高中毕业,一本不差,全都被她找了出来。   只是高中的书本放在了最外面,顾一盛打开翻了翻,发现并不是自己能看懂的东西,很快又放了回去。   “我们一起学习。”程织帮顾一盛将小学的课本拿出来,放到顾一盛面前。   顾一舟盯着那堆书本,一直保持着沉默。   “你想什么呢?”程织在顾一舟眼前挥手,“你不想学?”   据她所知,顾一舟读完初中回乡下之后,确实是没再读高中,难不成看见高中课本勾起了顾一舟的伤心事?   但就算是伤心事,也得学习!不学习怎么能进步呢?   “怎么突然间把这么多书都拿出来了?”顾一舟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睛,没再深究。   “读书让人进步,每年单位都会评选优秀的积极分子,我虽然进街道办的时间不长,但我这不是想落于人后,所以想着读书,再充实充实自己。”   程织飞快给自己找了个完美的理由,随后又问顾一舟,“我们是一家人,进步的时候当然要一起进步,你下班之后和我一起看书吧?”   在程织的记忆中,上初中的时候,顾一舟的学习成绩并不好,但好歹顾一舟也是书中能成为大佬的人。   而且顾一舟继承顾爷爷的医生事业,干得也有模有样,有不少人都专程上门来感谢顾一舟,可见顾一舟脑子还是聪明的。   程织认为自己也是个聪明的。   她们夫妻两个聪明人,两个聪明人提前几年学习,到时候考上大学的机会肯定很大。   程织在心中不断给自己鼓舞士气。   但是看向英文书的时候,依旧忍不住面带愁容。 第60章   不过再愁,程织也要学,如果不知晓弹幕说的那些事情,不学就不学了。   但是现在知道了,因为一点困难就退缩,程织觉得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程织每天将英文书摆在最显眼的地方,时刻督促自己随时能够看到,方便自己学习,就是进度有点缓慢。   不过程织也不在意,再怎么说她也是提前学习呢,只要有进度就是件好事。   “你会英语吗?”程织拿着英语书,愁眉不展,看向坐在一旁的顾一舟。   顾一舟停顿了片刻,摇头,“只会一点,会的不多。”   顾一舟对英文很熟悉,但这个时候也不能说自己会,要不然连借口都找不出来。   不过即便是这么两句,也引来了程织的好奇,“你竟然会!你怎么学的啊!”   “在村里学了几句。”顾一舟想了想又加上了一句,“改造的那几个,找我爷爷来看过病。”   程织听到这话,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心里却琢磨着如果有时间自己也去找机会接触一下。   “因为啥下放的?你和他们接触大队长和支书没说什么吧?”现在风气还没有改变,下放牛棚改造的人大家都不怎么接触,也都不敢接触,毕竟都是来下放改造的。   都说是思想不正确,成分不好的人,接触容易影响自己的思想进步。   这些改造的人,除了日常要干活之外,还要每隔一段时间就被批判和游行。   这两年风气好了一点,游街的事情少了很多,鲜少能见到,前几年的时候,程织经常在街上遇到这种事情。   “家里搜出来两封和外面人的信。”顾一舟对这件事情还有印象,   顾爷爷所在的大队,风气还算好,下放改造的人虽然也是住在牛棚里,但是牛棚是经过改造的。   而且也不经常游行批斗,但是对于那辆封信,村里人却人人都看过。   村里人不识字,也不清楚那封信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村里对那两个改造人的批判就是每隔一段时间听两人念念这封信。   起初的时候,还有人感兴趣,现在已经彻底没人感兴趣了,牛棚那边也去的少。   程织听了个囫囵,本来还有心想要顾一舟教自己英语,但现在已经没了这种心思。   她总觉得顾一舟那英文水平可能还不如自己呢,但是没想到顾一舟打开英文课本,读的还挺像模像样,程织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不管怎么样,先学了再说。   当然程织也不能将学英语的希望都寄托在顾一舟身上,开始打听自己以前的英文老师,或者有哪个会英文的人。   但这种事情不好光明正大的打听,程织只能慢慢来。   在程织打听到真正的英语老师之前,街道办关于她的任命下来了,程织被调去了妇联组。   “后勤外联那边   也想要你,说是和公安那边沟通方便,你怎么想的?“主任坐在办公桌前询问程织的意见。   之前公安局的人特意送过锦旗,和程织相熟的人也说,程织在公安局那边有熟人,沟通起来比较方便。   所以外联那边一直想要程织,再加上程织力气大跑得快,同主任说了好几次。   但是主任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将程织调去妇联组里更合适,不过具体怎么样,还是要问过程织的意思才行。   “我去妇联。”程织对这件事情没有过多的考虑,很快就给出了答案,上次在医院遇到过那样的事情之后,程织就认真地想过,她想去妇联。   “行,那到时候你和胡秀秀组成小组,你们互帮互助。”交代完事情,主任挥挥手让程织离开,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怎么样?怎么样?确定去哪里了吗?”胡秀秀看到程织出来,连忙招手。   程织:“妇联,和你一组。”   胡秀秀:“主任真给面子!”   程织这才知道,胡秀秀特意找过主任,提出想要和程织一起的想法。   程织自己抽屉里的花生递给胡秀秀,“昨天刚炒的,你尝尝。”   程织是愿意和胡秀秀一组的,胡秀秀本身就是妇联的熟手,之前两人配合工作,也没红过脸,自然是继续搭配下去比较好。   而正式上任妇联岗位之后,程织很快就和胡秀秀行动起来,她们今天要去慰问烈士军属。   她们街道的烈士军属不算很多,但也不少,月月慰问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今天上门并不是慰问,而是去断官司的,有一户找到了街道办,说是已经快一年没有领到抚慰金了。   但是根据街道办和居委会的记录,抚慰金是月月都发出去的。   老太太一个人带着孙女,快一年没领到抚慰金,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才想起来找街道办反应。   程织拿着街道办的资料,又去了居委会那边,发现每个月的签名手印确实齐全。   居委会的人和程织胡秀秀是一起到的老太太家里。   老太太今年已经快七十岁了,早些年逃荒的时候坏了腿,之前还能拄着拐杖能走,这一年多算是彻底躺床上了。   好在小孙女已经十二岁了,能照顾奶奶,祖孙两人的生活倒是还能继续。   老太太的牙都要掉光了,开口说话透风,程织听了很久,才听出来之前老太太能走的时候,家里的抚恤金都是老太太去领的,小孙女根本不知道这个事儿。   居委会每个月都会上门慰问,家里条件虽然比以前差了点,但是小姑娘也想不到那么多,毕竟奶奶也没说过之前还有抚慰金的事情,就这么磕磕巴巴过了一年,老太太实在是觉得这日子不对劲。   最开始的时候,孙女只炒素菜不炒肉,老太太只以为孙女还不会炒肉,或者是有票没买到肉。   毕竟买肉这种事情,有时候确实要看运气。   再加上她的牙早就没了,吃肉也吃不动,自然也就不想。   事情拖拖拉拉下来,一年过去,家里连酱油都见底要买不起了,祖孙两个才觉得事情不对劲,老太太也才知道原来孙女根本没有领每个月的抚恤金,甚至根本不知道她们祖孙两个有这么一笔钱。   两人都是城里户口,每个月都有定额的副食,再加上老太太还告诉了小孙女家里存款在哪里,所以两人才能这么凑凑活活过了一年多。   小孙女知道有抚恤金之后,去了一趟居委会,但是将居委会的名单找出来一看,发现家里每个月都有人领这笔钱。   根据居委会那边的印象说是邻居帮着领了,但问了邻居,邻居说确实帮着领了那么两回,但是刚出居委会的门,就碰上老太太亲戚。   亲戚说正好也去看老太太,转手就把钱给亲戚了。   两方这么一对峙,发现两人的情况根本就对不上。   “我家没亲戚。”小孙女一口咬定,头摇的像拨浪鼓。   “不可能,不是亲戚,咋可能十天半月就来你家。”这是邻居的话。   “对方都说了,是你堂叔,早些年在乡下,后来招工回城的,想着城里还有这么一门亲戚,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走动走动,咱们大院的人都知道呢。”邻居怕他们不信,又专门叫了别人作证。   大院的邻居们都说,经常看到有人来看老太太,只是不是周日来的,每半个月来一次,也不在家里吃饭,坐坐就走。   而这个时间点,小孙女基本都在学校上学,不会回家,所以即便是一年多了,邻居们人尽皆知,她也根本不知道家里有这么个亲戚。   两方的说法对不上,最后只能去找老太太。   老太太口齿不清,沟通困难,折腾了很久才终于把事情搞清楚。   祖孙两个根本没有亲戚,什么乡下亲戚都没有。   邻居们以为是祖孙两个人的亲戚,老太太以为是居委会的人。   来人年纪不大,一男一女,差不多就是而是出头的年纪。   皮肤黝黑,说话的时候还带着乡音,邻居们都以为是老太太的乡下亲戚。   那两个人对邻居们的解释也确实如此,说是下面公社的,去年的时候公社那边通知说城里有招工名额,对方就考上来了。   但不是食品厂也不是机械厂,而是在南城那片的一个服装厂,距离这边不近,虽然想着和亲戚多走动走动,但是平常要上班,就一个月过来两回。   而在老太太嘴里,确实有两个人每半个月来看她,但根本不是什么亲戚,那两个人对她说自己是居委会新来的工作人员。   说是两人对工作不够熟悉,先负责慰问老太太,所以都是上班时间过来,也从来不在老太太家里吃饭,坐坐就走。   而老太太说话,十个人里有八个都听不清她在说什么,邻居们也很少专程找老太太聊天。   所以这一年的抚恤金差不多都是让这两个人领走了。   程织和胡秀秀同居委会的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没想到会是这么回事。   “先报警,让警察来查。”程织当机立断,推上自行车去了警局。   毕竟一年的抚恤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第61章   警察来的很快,程织简单明了地将之前问出来的情况告诉警察。   “那两个人长什么样子?”警察询问周围的人。   程织虽然不清楚没见过两人,但是周围的邻居们见的不少。   不过大家都不清楚这两个人具体住在那里,没什么有用的信息,警察将事情记录,准备这两天开始排查,按照邻居们的证词,那两个人的来往时间十分固定,应当是比较容易抓住的。   “这年头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等警察离开后,胡秀秀忍不住同程织感叹,程织虽然没说话,但也是相同的想法,觉得果然什么事儿都能让自己碰上。   两人又安抚了老太太和小孙女,随后才回了街道办和领导汇报今天的工作。   “你们多上点心,将咱们街道办下面的烈士军属最好都查一查。”主任的眉头皱起,这事情严格追究起来,有她们街道办的责任,现在既然发现了一个,难保不会有第二个和第三个,还是应该细查一下,省的上级怪罪下来,她们这里没有办法交代。   “您放心,我们肯定尽心尽力。”胡秀秀和程织异口同声,将这件事情汇报领导之前,两人就已经做好了彻查的准备。   程织和胡秀秀两人分别骑上自行车专门去收集居委会的烈士军属的名单资料,虽然这份资料街道办也有存档,但这份存档是去年的,今年尚未更新,为了确保资料没有遗漏,两人干脆从头   开始。   工作量不算小,而且时间短,程织的工作明显忙碌起来,下班回家的时间都变晚了,除了晚上睡觉,很少有时间在家里休息,对于大院的事情,自然也少了很多关注度。   好在几天之后,有关烈士军属的名单重新整理清楚,将名单重新汇总之后交给领导,程织也得到了额外的半天休息,提前买了菜回家。   大杂院住的人多,虽说工作日的大杂院整体偏安静,但是也不会特别安静,毕竟还有人住着,来回走动,洗洗刷刷,怎么也会发出动静,但是这会儿简直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原本天气好的时候,葛成妹会抱着孩子和一大妈一起,坐在院子里一边晒太阳聊天,一边缝缝补补,但是今天两人都不见踪影,整个大院像是没有人一般。   程织觉得有些不对劲,在院子里看了看,但也没发现什么,转身进了自己房间,准备先好好睡一觉。   这几天一直忙着,就连晚上睡觉做梦都是名单出现纰漏,街道办下面的大部分军属都没有收到补贴,被领导发现后,自己和同事被领导同骂一顿。   有这样的噩梦缠身,就算是晚上睡得再早,依旧觉得疲惫,今天这件事情也算是告一段落,程织也能好好休息一下。   小睡了半个小时,程织拆了被套,去水龙头那里洗,不一会儿一大妈也拿着脏衣服走到程织跟前,开始洗刷刷。   “街道办这么忙啊?这几天看着都瘦了。”一大妈站在程织身旁,上上下下打量程织。   “也就您看着我瘦了。”程织对着一大妈笑笑,视线划过一大妈的白头发,“您这段时间才是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比以前轻松多了。”一大妈脸上带着笑,早前大院里两个大爷大妈,但是一大爷二大爷平常都上班,除了院里开大会,平常有个什么事儿,基本上都是不管的,都是靠给两个大妈。   但是二大妈平常要上班,所以大院里的闲杂事情,基本上都是一大妈一个人包揽,再加上之前儿女的工作都没有着落,大院里的事情一件接一件,让人没有喘息的时间,那个时候一大妈的白头发肉眼可见的比以前多很多。   但是现在儿女的工作都解决了,没了下乡的风险,二大妈换成了两个人竞相上岗,原本胡大妈和陈大妈身为亲家老对头,两个相互比较吵架时,一大妈难免会站出来劝架。   但是现在两人都成了大院里的管事大妈,为了证明自己比对方强,两人都在工作中憋着一口气,想要将对方打下去,尤其是半年的实习期已经过了,但是两人仍旧没有正式分出胜负,居委会那边决定将两人同时转正,两人都是二大妈,并且还给两人搬了个齐心协力的奖状,让两人之间的比拼更上一层楼。   大院里有了这么两个得力干将,原本奔波忙碌的一大妈反而清闲下来,有了自己的时间。   “你这几天要是遇到你黄大妈说话阴阳怪气,你就当没听见,别和她吵起来,她最近心情不好。”一大妈想了想,还是出言对程织说道。   “一大妈您放心,只要黄大妈不专门朝我阴阳怪气,不管她做点什么,我都当没看见。”程织笑笑对着一大妈保证,意思也很明显,如果黄大妈没事儿找事儿,她也不会给黄大妈面子。   “你黄大妈也不容易。”一大妈跟了一句,但程织却没再说话。   一大妈是个好人,所以在处理事情的事情,也总希望大家都各退一步,这样各自风平浪静,能减少很多摩擦的滋生。   但是很多人很多事情,都注定不会像一大妈想象中的那样,程织也有自己的想法和原则。   “咱们大院今天的人呢?怎么这么安静?”程织环顾了一圈,发现家家户户依旧门窗紧闭,没什么动静。   “你黄大妈一家上医院了,陈大妈和胡大妈也跟着去了,看看有什么地方能帮上忙。”一大妈本来想着程织和顾一舟因为工作忙,不怎么在家里休息,有些事情知不知道无所谓。   毕竟也不是什么好事情,但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事情说清楚。   “你黄大妈之所以住院,都是被儿子和儿媳妇气的,已经在医院住两天了,差不多明天就出院了,等回家后,你也上门看看,毕竟是邻居。”   “怎么好端端住院了?早前不还高高兴兴的,帮儿媳妇养胎呢嘛?”程织看了一眼黄家的方向,大门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明明一个大院住着,黄家到底什么时候住的院,程织一点都不知道,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黄大妈欢天喜地恭贺儿媳妇怀孕的时候。   “小婷的孩子应该不是黄华善的,之前小婷下乡的时候,在乡下找了个对象,回城的时候和对象断了,早几天那个对象跑回来找小婷,小婷亲口说怀了对方的孩子,被你黄大妈听个正着。”   “你黄大妈回来之后就想要黄华善分手,毕竟自家尽心尽力地,结果儿子头上还绿油油的,黄大妈受不了这样的事情,结果黄华善不同意,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婚,直接把你黄大妈气的住院了。”一大妈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带着心酸和感叹。   “你一大妈在医院输液,小婷收拾东西回了娘家,黄华善这两天也没回来。”   一大妈在下班的时间去了两次医院,也没在医院里看到黄华善,估计也跟着小婷回了娘家,黄大妈天天在医院里以泪洗面,抱怨自己这个儿子白养了,抱怨小婷是个狐狸精。   “总之等你黄大妈回家了,她要是说了什么不好听的,只要不过分,你就当没听见,让着她一点,毕竟年纪也不小了。”一大妈再次叮嘱。   程织老老实实点头,没再说什么,心中却不停惊呼这么大的事情,自己竟然一点都不知道,怪不得大院里这么安静,估计早前黄大妈没少在大院里闹腾。   程织洗完被套晾起来,随后又从房间里拿了篮子,准备去供销社买菜,顺带再买点糖回家。   还没跨出大杂院的大门,突然被喊住了。   “程织,小程,小程别走那么快,咱们一起去供销社。”   程织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抱着孩子的葛成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程织身边。   “咱们一起,你有段时间没去供销社了吧,供销社最近又扩了半个店面,不知道准备卖什么,但是听说要招柜员,具体啥时候招工还不知道。”葛成妹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拎着篮子,同程织走在一起絮絮叨叨。   程织在一旁听着,偶尔逗一逗葛成妹的孩子。   “我和我家那口子商量了,等秋天了,就把孩子送托儿所里去,这样我也能松快松快。”葛成妹并不在意程织是否说话,只要满足自己的倾诉欲望就够了。   毕竟这几天黄家的事情闹出来,葛成妹也天天待在家里,连个说八卦的人都没有,把自己憋坏了,今天好不容易碰见清闲的程织,虽说程织不属于说八卦的完美搭子,但好歹也能听着,不像她家里那个,只要听自己说这些八卦,就满脸不耐烦。   “一大妈刚刚是不是和你说黄大妈一家的事情啦?”葛成妹看程织点头后,又左右看了看,确定身旁没有其他人,才再次凑到程织耳旁,“我悄悄跟你讲,黄大妈住院这两天,不仅黄华善跟着小婷回了娘家,小婷之前那个对象也跟着回去了,听说三个人处的很不错呢!” 第62章   “三人相处的很不错?”程织还以为自己听到了魔幻故事,下意识重复了一遍。   这三人的关系,不管怎么想,也不能用不错来形容吧?难道不应该是相见两生厌,一见面就打起来的关系吗?   “真的,黄大妈这事儿闹的还挺大的,咱们附近大院的几个邻居都一清二楚,隔壁大院有个大妈的侄女,婆家和小婷娘家住的不远,那侄女专门借着走亲戚的借口,去小婷娘家那里看过,三个人还约着出门买东西呢,一左一右走在小婷身边,看起来和谐的不得了。”葛成妹一股脑地将自己听来的八卦,全都告知程织,说得唾沫乱喷。   程织本来觉得黄大妈家的事情,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听一听这事情就当过去了,但三人和谐共处这件事情,还是给程织带来了一定程度上的刺激,让她忍不   住打听了一下。   “我之前听黄大妈说过,小婷娘家的条件应该不太好?说是娘家之前地方就不够住了,现在突然又住进去三个人,能住得下?”程织终于是忍不住开口,关于小婷的家庭情况,程织多多少少还是知道的。   小婷家里人口多,当初小婷下乡之后,家里睡觉的地方已经被重新瓜分,乡下探亲回城的时候,小婷都是临时收拾出一个睡觉的地方,反正在城里留的时间也不久,临时凑活两天,也能说得过去。   后来小婷和黄华善结婚,就算是白天回娘家,晚上也不会在娘家过夜,都是吃完晚饭之后回黄家休息,毕竟黄家的住所要宽裕很多。   黄大妈为了儿子结婚,还专门装修过,住起来的舒适度比一般家庭强多了。   但是现在不仅小婷回娘家了,黄华善也跟着小婷回娘家了,小婷的男友也跟着小婷回娘家了,这三人难不成在小婷娘家叠罗汉睡觉?   “不给钱的话,娘家当然是没地方睡得,这不是给钱嘛。”葛成妹摆摆手,一副程织见识少,大惊小怪的样子,“小婷每个月给娘家交十块钱的住宿费,还给二十块钱的生活费,这三十块钱直接给她哥,她哥和她嫂子就回她嫂子娘家去住了。”   “我听说这钱算是三个人的份,按理说应该要一个人出十块钱,但是小婷那个对象没钱,小婷就说毕竟是孩子的亲爹,所以她帮对象出这十块钱。”   “黄华善喜欢小婷,不舍得小婷出钱,所以干脆一个人出三十块钱,三个人就这么在小婷娘家住下来了。”   程织听完这些话,只觉得大开眼界,果然这个世界无厘头的事情,只有她想不到,没有现实做不到的事情。   黄华善像个冤大头一样,养着妻子就算了,还养着妻子的情人。   “我记得黄华善现在的工资还不到四十呢,一个月拿三十出来,可真够大气的。”葛成妹换了一只手抱孩子,嘴里的絮絮叨叨却一直没停下。   “那三个人就准备一直这么过下去?黄大妈没说什么?”   “怎么没说啊,黄大妈天天在医院里骂儿子骂儿媳妇,黄大爷下班之后除了上医院守着黄大妈就是了来小婷娘家,劝黄华善回家,但黄华善铁了心了,就是不回去,说小婷怀孕了,自己要留在小婷娘家照顾小婷。”   说完黄华善,葛成妹又说起了小婷的那个对象。   小婷的那个对象其实距离小婷家里也不远,这次回来是请了探亲假,回城探亲的。   本来回城的时候听说小婷已经有了工作,还和人结婚了,日子过得很不错,这位男同志是不准备和小婷见面的。   但是奈何有缘之人千里相会,即便是走在大街上,两人也就这么遇到了。   小婷对这位男同志说自己怀孕了,按照怀孕的时间来算,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这位男同志的。   男同志本来觉得城里是个伤心地,毕竟回城探亲才发现,自己家里早已经没有了自己的容身之处,甚至父母话里话外都说让他在农村好好呆着,毕竟户口已经迁走了,他已经不是城里人了,回城探亲如果自己不带够足量的粮食,还要家里额外出粮食。   探亲之行,将这位男同志本就破碎的心伤得体无完肤,原本打算买最早的票离开,结果没想到,重新遇到了小婷,小婷还怀了自己的孩子,各种消息的冲击下,男同志留了下来,想要陪着小婷过一段时间。   但是偏偏又无处可去,最终留在了小婷娘家。   最初的时候这位男同志和黄华善,见面就要打架,但是两人中间还有小婷做调和,两人之间的相处越来越融洽,仿佛一家人一般。   这会儿还是上班时间,供销社的人相对较少,程织也如愿买到了自己想买的东西,还多买了半斤大白兔奶糖,又专门看了看供销社额外扩出来的柜台,但是具体要卖什么,供销社那边也不清楚,只说是调整。   “据说好几个地方的供销社都在调整,估计很快就要发招工通知了,到时候估计又是很多人抢一个职位,可是要热闹了!”回家的路上,葛成妹说起有关供销社的事情,依旧是滔滔不绝。   “嫂子想要去供销社上班?那不如先打听打听以前供销社招工都什么条件,嫂子也好提前准备。”程织听出了葛成妹的意思,主动搭了梯子,方便葛成妹继续说下去。   “人家这种招工,肯定都是要年轻姑娘,还要读书识字的,和我有啥关系。”葛成妹摆摆手,又低头擦了擦孩子的脸,“我都这么大人了,竞争不过年轻的小姑娘,而且我还要照顾孩子呢,哪有时间上班。”   “你现在年轻还没孩子,你不懂,等有了孩子你就知道了,这孩子啊,撒不开手。”话虽然这么说着,但葛成妹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下供销社的方向,想象了一下方才供销社的人上班时候的样子,垂眸遮掩住自己眼中的羡慕。   “嫂子就是结婚生孩子比较早,实际上年纪还小呢,再说了等秋天的时候,孩子要去上托儿所,正是嫂子去上班的好机会,不如去试试。”程织开口劝了劝。   葛成妹明显心动了,但嘴里还要谦虚说自己不行,程织熟悉葛成妹的性格,只是笑笑,又鼓动了两句,两人结伴回家。   程织到家时,顾一舟还没回家,也不着急做饭,索性继续拿出自己的英文书,一点点学习。   或许是这段时间没有触及到原书中的情节,弹幕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偶尔飘过两句废话,程织也全然不在意。   大院里安静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黄大妈出院,程织每天下班的时候都能听到黄大妈哭嚎的声音,有时候是哭自己命苦,有时候是骂儿子骂丈夫,总归就没有一个清净的时候。   黄大妈出院的消息,一大妈还专门跑了一趟,告诉了黄华善,希望黄华善回家看看黄大妈,毕竟黄大妈这个病是因为黄华善而起的。   而且黄大妈住院这几天,黄华善身为儿子,从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实在是说不过去。   但奈何黄华善是个犟种,哪怕一大妈连着去了两次,专门说起黄大妈这段时间的情况,希望黄华善回去看看,黄华善依然不为所动。   “一大妈,您回去吧,不用劝我,我妈她就是装的,要是我回去看她,她一准儿把我关起来,想要拆散我们夫妻两个,我是不会回去的。”黄华善说的义正言辞,将上门劝说的一大妈气得够呛。   黄大妈不知道从谁嘴里听说了这件事情,又哭了一场,程织原以为黄大妈就要这么天天哭嚎地过下去的时候,下班回到大杂院时,发现大杂院水龙头前竟然站着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男孩。   男孩大概十二三岁,皮肤黑的发红,还有些瘦弱,看到程织进门,咧开嘴朝着程织笑笑,程织点点头,视线却看向在一旁坐着的葛成妹。   葛成妹没说话,但是却跟着程织走进了家里。   “是不是没见过?你就不好奇?”葛成妹神秘兮兮的凑近,眼神却还通过窗户张望着水龙头跟前的人。   “嫂子就别卖关子了,是谁家的亲戚的吗?”程织放下自己的包,给葛成妹倒了杯水。   程织和葛成妹的关系不算融洽,毕竟早前葛成妹还想着将程织家的房子据为己有,两人一度见了面都不打招呼。   只是最近黄大妈生病,陈大妈和胡大妈两个人相互竞争,没空理葛成妹,一大妈这个人的消息比葛成妹要灵通,至于程织的邻居刘大妈,整天除了上班就是关起门过自己的日子。   本来家里出事之后,刘大妈就有点离群索居的意思,现如今女儿回了娘家,更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对大院里的一切事情都不关心。   葛成妹看了一圈,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个凑起来聊天的人都没了,不知不觉和程织的关系缓和起来。   程织对葛成妹的态度平常,但葛成妹愿意说,程织就听着,毕竟住在大院里,总不能对邻居们的动向都   一问三不知。   “那小子是黄大爷今天中午领回来的,听说是乡下亲戚,爹娘没了,剩这么一个独苗,黄大爷见人可怜,把人领回来了。”   说到此,葛成妹的声音更低了,“我听见黄大妈小声问这个小子愿不愿意改口喊爸妈。” 第63章   程织眨眨眼没有说话,但是眼神却忍不住向黄大妈的方向看了一眼,她没想到黄大妈和黄大爷还有这样的决心。   黄华善不是黄大妈第一个孩子,但却是唯一活下来的孩子,是黄家唯一的宝贝疙瘩,要星星给月亮,就算是黄大妈黄大爷都不同意的事情,黄华善磨一磨总会答应,如今瞧着倒像是被伤透了心,要不然也不会直接问出这样的话来。   “听说这个小子跟黄大爷是同族的,家里娘死了,爹娶了新媳妇,后面又生了三个弟弟妹妹,这小子在家吃的轮不到他,干活的时候一准找他,村里都看不过眼。”葛成妹的语气神神秘秘的,又特意压低,“我听说最开始黄大爷就是想回乡找个人照顾黄大妈。”   黄大妈早前一直在医院住着,黄华善压根不去医院看看,黄大爷每天要上班,大院的几个大妈虽然天天轮着班去看黄大妈,在医院里也特意找了熟人护士,但总归还是有些不方便。   因此黄大爷便同黄大妈商量去乡下找个小姑娘照顾,自己每个月付钱当工资,如此就算革委会的人来查,也只是家里亲戚过来借住,不会引起额外的风波。   结果去了两趟,黄大爷并没有找到合适的人。来城里照顾亲戚,还有钱拿这种事情,对于农村户口的姑娘来说,都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自然是争着抢着。   黄大爷也接连见了几个人,但各自都有让黄大爷不满意的地方,乃至等黄大妈从医院出来,照顾人的人选还没定下来。   黄大爷心里急,骑车回城的路上,正好遇到有个小子在河边洗手,虽然皮肤有些黑,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破破烂烂,但看起来干净,头发也清清爽爽的。   那小子虽然是在那里洗手,但黄大爷看得出来,那小子其实是故意蹲在那里等自己的,只是见到人之后,却有些扭捏,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黄大爷主动张口问了一下对方的情况,回到城里又和黄大妈商量了一下,干脆直接将人接到了城里。   “我估摸着,黄华善估计不久就要回家了。”葛成妹又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黑小子,又给了程织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本想着继续说下去,但看了眼时间,又急匆匆走了。   程织随手将书桌收拾好,但其实思绪还在方才葛成妹给的那个眼神上。   黄华善之所以能这么任性,不过就是觉得黄大妈和黄大爷会一直偏向他,总会帮衬着他,但如今眼看着来了一个新的竞争者,黄华善自然不会再像之前那么淡定。   况且一个月一共才三十出头的工资,固定支出就要三十块,程织也认为黄华善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爱情这东西,一旦被柴米油盐磋磨,就会变得一文不值。   “这段时间很忙吗?”程织看顾一舟回来,忍不住问了一句,这几天回家的时间都要比之前晚一点。   “居委会在动员预防脑膜炎,这段时间红医站人多了很多,不过医院那边已经准备加派人手,过几天就好。”回来的晚,顾一舟是从国营饭店买的菜,程织已经熬好粥,两人坐下就能开始吃。   脑膜炎的事情程织知道,但这件事情不归程织管,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开会的时候说过一嘴,要动员家家户户煎野菊花水防范脑膜炎,除此之外还要注意统计新生儿童,给儿童打白喉针。   这些事情都需要红医站的人统筹参与,顾一舟自然要比以往忙碌很多。   “一盛这段时间画画是越来越好了,一盛的老师推荐一盛去参加比赛,你怎么想的?”程织不准备在饭桌上同顾一舟讨论工作,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顾一盛最初被顾一舟送去学画画的时候,只是有兴趣,但并没有任何基础,初期的进度比较慢,后来晚饭搬到了老师家里吃,除了上课就是去老师家里学画画,技术也突飞猛进,到了能够参赛的水准。   但是想要参赛,需要去郊区集训最少一周,十几个孩子通吃同住,顾一盛很有兴趣,并且对比赛的奖杯跃跃欲试,只是考虑到顾一盛的身体状况,程织并未直接答应下来。   程织和顾一舟结婚之后,并未见过顾一盛发病的样子,顾一盛除了看起来比同龄人稍微瘦弱一点,偶尔脸色苍白,在程织眼中,和同龄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但程织毕竟不是医生,顾一盛的身体情况还是要听取顾一舟的意见。   “等他回来我问问。”顾一舟没有多言,他希望弟弟能够多多参与自己有兴趣的事情,但是上辈子弟弟的病情恶化,身体急速衰败,身体出现多种并发症,以极快的速度去世这件事,依旧给顾一舟带来了不小的阴影。   因此对于顾一盛的身体,顾一舟必须万事小心。   而且现在的顾一舟在进行两手准备。   上辈子顾一盛去世之后,顾一舟没多久就找到机会,组建实验室,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邀请相关研究员在加上自己,一起研发有关心脏病的药物,不过因为种种原因,一直到顾一盛去世五年之后,此药才终于上市。   心脏病药物的上市,让顾一舟收到了不少锦旗,都说这是保命的菩萨药,这一世顾一舟有了上一世的托举,虽说现在的实验条件不成熟,身边也没有之前那群研究院帮手,但顾一舟相信,只要多尝试几次,上市的时间肯定会比上辈子早。   药效怎么样,顾一舟心里也清楚,并没有到菩萨药的程度,只是会延缓身体的各种并发症,为手术争取时机。   除了药物的研发,顾一舟也在想办法同港城那边联系,希望自己能够用最快的速度与外公取得联系。   虽说正式的改革开放需要等一九七八年,但是依照国家的政策,早就七六年底,国家便同港城那边的爱国商人取得联系,邀请这些商人前来大陆投资,顾一舟的外公也是其中一员。   外公回到京市之后,就在找顾一舟和顾一盛兄弟两人的消息,但因为各种阴差阳错,祖孙三人并未第一时间见面相认,后来自己虽然跟着外公去港城重新念书,继承外公的公司,但难免留下了许多遗憾,这辈子他都要一一弥补。   这辈子他想第一时间就同外公见面,早早将顾一盛送到港城做手术,毕竟以顾一盛的身体状况,他越长越大,对心脏的负担压力也会越来越大,如果能尽早手术,对顾一盛来说是好事一桩。   上辈子的顾一舟并没有这么顺利,同父亲关系恶劣,但是并未直接登报脱离关系。   最初外公找到父亲的地址时,父亲一口咬定说顾一舟已经死了。   并且将自己后来的孩子,说大了年岁,说成了顾一盛,希望外公将那个孩子带到港城。   当初外公离开的时候,顾一舟已经有了记忆,虽说孩子越长越大,变化会很明显,但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外公不可能认不出顾一舟。   但顾一盛不一样,况且那个孩子同顾一舟长得有几分相似,再加上顾一盛身体弱,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小一些,正好让那人有了空子可钻。   这件事情虽然最终没能成功,但每次顾一舟想起来的时候,都觉得如鲠在喉,恶心至极。   因此这辈子,断绝关系的时候,顾一舟十分利索,只希望自己这辈子都不要再和自己名义上的父亲见面。   “心情不好吗?”今天晚上国营饭店的大厨有些失手,炒菜的时候放盐放多了,程织灌了一肚子水,半夜起床上厕所,却发现顾一舟并没有睡。   原本以为是自己起床的动静打扰到了顾一舟,但后来发现并不是,顾一舟压根毫无睡意。   “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顾一舟低声回到,“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上班,快些睡吧。”   上辈子的事情已经过去,这辈子不会发生这种事情,顾一舟不想用这些莫须有的事情,来扰乱程织的心情。   “你……”程织张嘴,想要探听一下是什么事情,但突然意识到,顾一舟之所以说这句话,其实就是不想让人深究,因此匆匆忙   忙止住了话头。   只是身体下意识地往顾一舟的方向倾斜,想了想又伸出手抱住顾一舟。   “我们是夫妻,如果你有烦心,解决不了的事情,我们应该一起面对。”黑夜中,程织的语调很轻,甚至还带着一丝睡意。   但是听在顾一舟耳中,却觉得很重。   这句话不仅耳朵记住了,更是一个字一个字砸在了顾一舟的心上。   顾一舟想,他应该会一直记着这一天。   翻身,两人相互拥住,顾一舟克制着,轻轻在程织的耳垂上落下一吻,随后是额头,眼睛,脸颊。   程织一直没有表现出拒绝的意向,这一点更让顾一舟感到振奋。   他想起自己之前在医院时,主任知道自己领证结婚后,特意发给他的东西,心情更是荡漾。   原本想趁着今晚夜色正好,一切都水到渠成。   但翻身准备拿东西的时候,却发现程织竟然已经不知不觉睡着了。   顾一舟失笑,又轻轻拍了拍程织的脊背。   程织在睡梦中,或许是为了凑近热源,同顾一舟贴的更紧。 第64章   如今大院里看起来风平浪静,各自都和和美美,但实际上更有一种微妙的氛围在里面,只是大家都看透不说透,保持着一种表面上的宁静,可是在上下班的空闲时间,程织还是明显感受到各家隐藏在下面的繁忙。   柳青从柳家搬了回来,独自住在房子里,见面之后也正常打招呼,时东的事情看起来对她没有任何影响,甚至看起来比以前更热衷于和人说话。   程织下班路上正巧遇到柳青,两人干脆并排骑车,闲聊起来。   柳青姓柳,这个姓氏,注定会让柳青在很多时候都受到优待,比如清闲的工作,相对高价的工资以及身边络绎不绝的追求者。   这几天大院就出现了不少柳青的追求者,早上带上早饭,在柳青门口等着,骑车专门护送柳青上班,下班的时候也有人专门护送,一直看着柳青回了房间,才恋恋不舍从大院离开。   因为大家接触柳青的时间集中,时不时就会在大院碰面,程织早上上班的时候,还有幸围观过一场闹剧。   两个男生同一时间来大院门外守着柳青,等待柳青出门上班,两人手上甚至还带了同一家国营饭店的早餐,都是两根油条和一份豆腐脑。   从两人身上穿的衣服来看,大概率是机械厂的员工,两人年龄相仿,相貌上也都属于正常水准,大概率是周围人比较的对象,在大院碰面的时候,就已经有种火药一点就炸的感觉。   两人看到对方之后,脸色同时一变,随后便一言一语说起自己的优点,一个说自己家还有兄弟,不用担心后继无人,所以可以当上门女婿,以后的孩子也可以跟随柳青姓柳,另外一个则是嘲讽对方新时代到了,想法竟然还如此封建。   说打着当上门女婿主意的人,定然不是什么好人,而自己则不一样了,自己家庭和睦,如果同柳青结婚之后,爹娘完全会将柳青当女儿疼爱,比这种一开始就满心算计的人好多了。   两个人说话都阴阳怪气,最终不知道是谁,动起手来,将文斗变成了武斗。   本来就是早上洗漱上班的时间,大院里也都是人来人往的,看到两个年轻人为了对象的事情争风吃醋,原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观一下。   结果没想到两人突然动起手来,动作快到大院的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等柳青在房间里收拾好出来后,两人精心买来的早餐已经是一片狼藉。   而从那天之后,程织也没再见过这两个追求者,但跟着柳青身后的男人并未减少。   为此几个大妈还专门去柳青家里,劝了柳青。   程织虽然没有跟着去,但也能猜到几个大妈会对柳青说什么,无非就是希望柳青快点结婚,找一个合适的人定下来,否则身后天天跟着那么一长串的追求者,看起来实在是说不过去。   毕竟现在对于作风问题,看的很重,柳青很容易被单位领导谈话。   “你说结婚有什么好!”回家的路上,柳青回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几个男人,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随后转过头同程织说话。   程织想起顾一舟,想起现在自己的日子,觉得结婚的好处还是挺多的。   至少对于自己来说,如果没有遇到顾一舟,现在的状态绝对不是这样。   顾一舟是个面面俱到的人,不论什么事情都很全面,程织在家里基本上都不用管什么事情。   想到这些程织脸上也忍不住带了些笑意。   “结婚不是目的,过好属于自己的幸福才是我们应该追求的事情。”程织的笑容收敛了一下,抬眸看向柳青。   柳青和时东当夫妻的时间很短,短到程织其实没有什么实感,毕竟夫妻两个住在大院的时候,程织和柳青可以算是毫无接触,但是从各种细节来推算,程织总觉得时东和柳青的夫妻关系应该不算好。   “追求幸福?”柳青下意识反问了一句,看到程织点头后,又笑笑。   笑意微妙,带着些许嘲讽和苦涩,但同时又点了点头,赞同了程织的话。   看了眼身后骑车的人,柳青没再和程织并排,而是打了声招呼后,去了另外一个方向,程织看了一眼,应该是回柳家的方向。   柳家高门大户,同他们这边大杂院的方向完全不同。   也正因此,柳青出现在大杂院,且变成单身之后,才会引得这么多人追捧。   柳青暂时回到娘家小住,大杂院里也暂时恢复了平静。   而程织一直等待的消息,也终于有了眉目,警局的人经过几天的排查和守株待兔,终于炸到了冒领烈士抚恤金的人。   对方是一对夫妻,不是本地人,而是早些年饥荒的时候,逃荒过来的。   这对夫妻早几年被安排到了附近的村里,每天正常上工下工,几年下来,日子也安稳下来,生了孩子,算是正式安家立户了,看起来生活终于稳定下来。   只不过孩子的一场病,改变了夫妻两人的生活,高昂的治疗费用,压得夫妻两个喘不过气来。   即便是有大队的补助,还有医院费用的减免,但是治疗费用,依旧是一笔天大的数额。   也就是这个时候,夫妻两个无意间从别人口中得知有关烈士抚恤金的事情。   说是附近村子里有一户人家,烈士那一家已经没人了,按理说烈士抚恤金早已经应该停止发放了。   但是有一个远房亲戚,一直在伪造出烈士母亲活着的模样,每个月照例领着抚恤金,一直到半年后妇联的人集体彻查,才查出这个远房亲戚以假乱真,最终将烈士补贴收了回去。   每个月的烈士补贴不算多,和城里刚上班的工资差不多,但是对于村里人来说,确实是一大笔钱,所以两人就动了心思。   只是两人没有烈士亲属,所以就来来回回奔波,打听有没有各种关系疏远,甚至已经快要死亡的这种情况,她们最初的想法只是想着如果能混到两个月的抚恤金,那么儿子住院的钱就有了,儿子活下来,她们就此收手。   之后主动承认错误,慢慢还债。   但人的想象和计划,总是和最终的结果有些变化。   夫妻两个成功骗到第一次抚恤金之后,想法已经和之前不一样了。   之前只是想要用最快的办法,拿到能让孩子住院的钱。   但是当钱真的落到自己   手中之后,成了一种嫉妒。   夫妻两人的孩子最终没能保住,但是两人并未就此收手,反而更加猖狂大胆。   利用各种消息渠道,打听拥有烈士补助的名单,最后精挑细选出几户人家,变成了两人牟利的工具。   两人的计谋并不算高明,只是之前疏于管理,所以才会让两人钻了空子。   最初警察找到两人的时候,两人不肯承认,但随着警察拿出越来越多的证据,两人直接摊牌了。   两人如今一共冒领了三家的补助,且如今已经不再是两个的事情,如今这两人已经开始发展同盟,形成了团伙作案。   警察查到这两人之后,深入追查了一下,发现两人已经有了害人的心思,如果不是警察查到两人的时间早。   可能再过半个月的时间,就不再是冒名顶替抚恤金的事情了,而是残忍的杀人分尸,   根据两人交代,半年前两人在城南车站转车的时候,听到了一户烈士家属的传言。   老夫妻两人一共生了三子一女,如今三子都已经为国捐躯,只留下女儿在一旁照顾两人,但是女儿身体不算很好,而且工作很忙,一家三口的生活,过得磕磕绊绊。   因此这对夫妻,便故意设计了老夫妻的女儿,成了这个女儿的救命恩人,以此来接近这对老夫妻。   起初的时候,两人只是想要打听清楚这对老夫妻每个月具体能领多少钱,看自己能不能从中赚一笔,   毕竟三个儿子,各个都有抚恤金,女儿早些年是战地护士,如今是医院的护士长,没结婚没孩子,每个月的工资不低,一家三口肯定有不少人盯着,这种人反而不好下手。   但是接触之后才知道,老夫妻两个身边除了女儿并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就连和邻居们的关系都普普通通,因此两人下定决心从这户人家这里捞上一笔。   但是随着越来越熟悉,夫妻两人的想法也一变再变,最终萌生出一个大胆的计划。   他们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老夫妻的女儿杀掉,如此她们夫妻两人就可以直接住过来,占据老夫妻的房子,领着老夫妻的补贴。   况且这对老夫妻早些年也是有工作的,只要老夫妻愿意张口,轻轻松松就能得来两份工作。   等工作到手,他们就能变成堂堂正正的城里人,一辈子都不用愁。   因此夫妻两个专门制定了针对老夫妻女儿的计划。   对方是个护士,每个月都有夜班,这个时候是最容易动手的,为此两人准备了许多工具,甚至将对方上下班的时间,附近的道路情况,全都摸透了,为此还想办法购买了许多工具,只等着下手。   不过在两人真正动手之前,警察们的动作更快一步,将两人抓捕入狱。 第65章   这个案件,在街道办引起了很大的动静,街道办再一次开始持续开会,紧抓各种补贴,之前贫困救济户的补贴也被重新彻查了一遍。   贫困救济户的标准是前几年统一定制的,如果家庭人均收入低于五元,就可以向居委会申请救济户补助。   只不过救济户补助如今一直处于僧多粥少的状态,每个居委会辖区都有明确的人数规定。   每年到重新评定救济户补贴的时候,居委会和街道办都热闹至极,如今上级通知彻查救济户名单的事情,集体都忙碌起来。   程织如今和胡秀秀虽然分管妇联方向,但如今救济户补贴是街道办的大事情,程织自然也跟着忙忙碌碌,最终确实查出来许多不符合实际补助的家庭,程织也因此一天到晚都在开会。   与程织相反的,是顾一舟的情况,他变得清闲下来。   红医站的班底已经越来越完善,如今也不是疾病高发的季节,顾一舟之前准备自己做实验,如今手头需要的草药已经差不多了,只等着和医院打过申请之后,用医院的实验室来进行下一步动作。   顾一舟注意到程织如此繁忙,便将家里所有的事情全都一手包揽,担心程织中午在食堂的饭菜不合胃口,顾一舟还会每天送饭。   如今程织的同事们全都知道,程织找了一个个高腿长,做饭还超级好吃的丈夫,夫妻两个感情很好。   “今天又有梨汤啊?”中午下班,程织一眼就看到了在办公室外面,拿着食盒等待的顾一舟。   “再喝一天就不喝了。”程织失望的表情一览无余,顾一舟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程织的头,但依然没有松口。   程织加班忙碌,这两天上火严重,需要喝梨汤去去火。   程织将食盒接过,两人走到办公室外面的凉亭吃饭。   “最近是比以前清闲很多吗?其实不用每天过来送饭的,食堂的饭菜也不错。”程织一边吃饭一边同顾一舟闲聊,“如果有时间的话,不如多看看书吧,我高中的课本都找出来了,你看到哪里了?”   程织之前专门询问过顾一舟。   顾一舟初中读完去了乡下,之后并未读高中,前段时间稍显清闲的时候,程织每天晚饭之后都会帮顾一舟补课。   顾一舟是个很聪明的人,很会举一反三,学习进度也很快。   只是这几天程织一直忙碌开会调查,下班时间晚了很多,吃完饭后恨不得沾床就睡觉,学习这件事情,自然也只能靠顾一舟自己了。   “别担心,你之前给的计划很好,我在按照计划慢慢来,如果不放心,等你忙完这段时间,可以检查。”顾一舟笑着,缓声同程织说起自己的学习进度。   高中书本上的内容,对顾一舟而言并没有什么难度,只是为了不让程织担心,所以才选择了按部就班,一点点来。   “今天一大爷问起你,让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去一趟食品厂。”顾一舟将今天听来的消息告诉程织。   程织点点头,心中大概率明白是什么事情。   “如果有时间的话,我们到时候一起去吧。”程织将最后一口梨汤喝下,顾一舟一边收拾餐具一边点头。   “今天真的是最后一顿梨汤,明天就没有了。”看出程织喝梨汤时候的不情愿,顾一舟又重复一遍,决定等会儿去供销社看看,能不能买到排骨。   “其实梨汤挺好喝的。”程织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尖,又看了一眼表情认真的顾一舟,还是加了一句,“但是再好的东西,也不能天天吃啊。”   “我们应该追求一下新鲜感。”程织觉得自己说的十分有道理,抬头看向顾一舟,等待着顾一舟附和自己的想法。   四目相对,程织在顾一舟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安静下来,一时间程织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种感觉,程织之前也有过,在安静之后的慌乱,更是让程织觉得无所适从。   她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手掌,强撑着没让自己收回目光,而是定定地看向顾一舟,并且率先开口,“你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我只是在想……”顾一舟摇头,并且故意拖长语调,向前一步,距离程织更近,微微低头,“我们天天见面,你会不会也觉得我失去了新鲜感?”   程织眨眨眼睛,大脑似乎没有反应过来顾一舟在说什么。   而此时的顾一舟已经轻轻退开,帮程织捋顺有些乱起来的刘海,“时间不早了,去休息一会儿吧。”   程织一直到顾一舟骑车准备离开,才终于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摸了摸自己仍旧砰砰直跳的心脏,看了一眼已经骑车离开的顾一舟,冲着他看不见的背影挥了挥拳头。   “小夫妻的感情就是好。”办公室里,一个年纪稍大的大姐走了出来,语带笑意,“顾同志都走远了,咱们小程同志还念念不舍呢。”   程织本来就因为心脏的剧烈跳动,感受着事情超乎自己的预料,恍惚中想起自己之前也有过这样的反应,下意识摸了摸唇。   手指尚未从唇上移开,便在恍惚中听到同事的打趣声,原本只是微红的耳   根,瞬间变得通红,脸蛋和脖颈都没能幸免。   程织不好意思地冲同事笑笑,急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   有关救济户的调查和新鲜出炉的补贴,已经能够暂时告一段落了,今天下午的程织不用继续在办公室里开会,而是有更重要的任务,去走访新鲜出炉的救济户名单,确定最终的名单,方便上报。   程织今天的搭档依旧是胡秀秀,两人一共负责走访六户人家,这六户里有五户之前都被评选过救济户,程织今天走访的重点,是新增加的一户,姓崔,一家八口,住在同一个房子里。   崔家的户主名叫崔中华,今年三十五岁,是机械厂的钳工,妻子是农村户口,一直没有工作,除了赡养已经年迈的父母,崔中华还有一个正在上初中的妹妹,以及三个孩子。   “崔中华本来是机械厂的调试工人,每个月工资能有六十八块钱,孩子都还小,除了家里挤,但是在生活上是没有经济压力的,可是前两个月,崔中华上工的时候,因为机器故障,断了一条胳膊。”   崔中华断的是右手,原本的工作是不可能做了,经过厂里的安排,将崔中华调到了门岗的位置,每天只需要坐在值班室里,让来往的陌生人登记就好了,只不过工资也少得可怜,二十四块钱,机械厂正式工拥有的福利,这个岗位正常拥有,只是没有什么升职的希望。   机械厂原本是没有这个岗位的,只是为了补贴崔中华特意空出来这么一个岗位,除此之外,机械厂还额外给了崔家一个去食堂帮工的岗位。   只是这个岗位,不是正式工的岗位,而是机械厂的临时工,每天工作时间短,但是工资同样也很少,一个月只有十五块钱。   之前崔中华一个人每个月就有六十多块钱的工资,如今家里两个人上班,一个月加起来一共还不到四十块钱,家里的经济情况一下子就变得捉襟见肘,因此居委会将崔中华的名字报了上去。   “这段时间崔家正因为工作名额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希望我们有好运。”胡秀秀住的地方距离崔家不远,对崔家的情况比程织清楚很多。   “门岗那个位置板上钉钉是崔中华的,这是厂子里说好的,而且崔中华之后去医院看病,一切费用都会减免,这是厂子给他的额外优待,但是另外一个食堂帮工的名额,崔家迟迟没有决定好谁去。”   崔中华一共有三个孩子,老大已经送去了厂里的托儿所,老二老三是双胞胎,尚未满周岁,身边离不开人。   “崔母说孩子离不开亲妈,所以她去食堂上班,让崔中华的妻子在家里照顾孩子,但是崔中华妻子不同意,担心到时候工作落到婆婆手里变成小姑子的,婆媳两个人最近天天在家里吵闹。”   “崔父这么些年一直都是个隐形人,崔中华断了手之后,对家里的事情也不闻不问,咱们这次过去,一个是看看崔家的情况,另外一个就是看能不能调解一下婆媳矛盾。”   “居委会和机械厂妇联的人,隔三差五就去崔家,咱们能做多少是多少吧。”   听着胡秀秀的话,程织对崔家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但是一进崔家的家门,看到面前的情况,还是忍不住大吃一惊。   本应该去上托儿所的孩子,正坐在杯盘狼藉的房间里,哇哇大哭,而房间里看起来空无一人。   “这……”原本打算走进去的于秀秀和程织都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对视一眼,程织走进去,将哭泣不止地孩子抱起来哄着,于秀秀则是去找隔壁的邻居,询问崔家人的去向。   “快快快,大家快帮忙找找啊,崔中华他娘和他媳妇,一人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说是家里养不起孩子,要把孩子送给别人养!”   邻居们匆忙而来的声音,对程织和于秀秀而言,无异于一声惊雷。 第66章   “大娘,您说什么?”程织看向来人,声音都高出了几个度。   “你们是街道办妇联的?来得正好,快帮着一起找找,崔家婆媳两个要去把孩子卖了啊!”来人看清程织和胡秀秀胳膊上的红袖章,神情激动,但也将事情完完全全说了出来。   崔家这几天因为两个上工名额闹得不可开交,但偏偏崔父在家中是个隐形人,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闻不问,崔中华以前倒是能担起一家之主的责任,但是自从生了意外之后,崔中华便显得心灰意冷,对家里的情况不闻不问。   哪怕亲妈和媳妇当着自己的面儿,摔盘子摔碗,最后大打出手,他仍旧面不改色地看着,最后像无事发生一样,出门了。   而婆媳两人的矛盾也十分明显。   婆婆希望自己能接过临时工的工作,等之后女儿出嫁的时候,将这份工作给女儿,毕竟家里的情况现在属实称不上好,现在工作难得,等女儿毕业之后说不定连临时工都捞不到。   如果这个时候占住工作,将工作交给女儿,哪怕是临时工,到时候女儿相亲结婚的时候,情况也会好很多,不会被婆家人看不起。   所以崔母便一直用孩子还小,离不开亲娘的原因,不想要儿媳上班。   崔中华媳妇确实是舍不得孩子,但也不想让婆婆占了工作的便宜,也知道以现在的情况,婆婆是绝不可能给自己带孩子的。   因此崔中华媳妇便回了趟娘家,她原本的想法是,将孩子交给娘家,自己一个月给娘家三块钱。   三块钱虽然在城里少的可怜,但是对乡下人来说,每个月都有一笔三块钱的进账,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但是回到娘家后,崔中华媳妇便听闻了另外一件事情。   有人想要买孩子,据说是隔壁县城的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曾经生育过一个孩子,但没想到长到十几岁,孩子冬天去河面上玩耍,从冰窟窿掉下去没能救回来。   这对夫妻忍受着丧子之痛,想再要一个孩子,但是几年过去,两人都没能成功,去医院检查才知道,以夫妻两人的身体状况,已经不适合孕育孩子了,所以两人便打起了抱养孩子的心思。   两人还专门去福利院看过,想着抱养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日后也不用担心孩子大了,弃她们而去。   但是去了一趟福利院后,两人十分失望,福利院的孩子有很多都是天生残缺的孩子,即便是有看起来正常的孩子,但夫妻两个也不敢领养。   他们领养孩子的目的是为了让孩子给他们养老,若是领回家发现有什么隐形疾病,费心费力,最后还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眼看收养不成,夫妻两人便打算买孩子。   是男是女夫妻两人并不在意,但一定要求是个健康孩子。   崔中华的妻子回到娘家,便听到自家嫂嫂说这些,想起了自己的孩子,还有婆婆的那些话。   崔中华眼看着这辈子就只能这样了,孩子跟着自己不会有什么大的出息。   因此崔中华的妻子在打听到那对夫妻都是工厂的正式工后,便动了心思。   生双胞胎的时候,崔家的条件还算好的,因此从怀孕到生产去过好几次医院,医生都说她的这对双胞胎,比普通的双胞胎健康很多。   崔中华的妻子打定主意,将双胞胎其中一个卖给这对夫妻,如此不仅能得到一笔钱存起来,娘家人也更容易答应替她看孩子的请求。   崔中华的妻子打定主意将孩子卖出去,但依旧将此事告知了崔中华,崔中华沉默不言,但妻子却从沉默中窥到了同意的准则。   因此便准备将双胞胎里稍显瘦弱的那个送去给那对夫妻,但崔中华妻子说此事时,不小心被婆婆听到了。   崔母听到亲娘都能狠下心,为了钱把亲生孩子卖了,既然当妈的能做,当奶奶的自然也能做。   两人将战火挑到了明面上,大吵一架,甚至动手之后,一人抱着一个孩子离开了。   两人是前后脚出门的,出门的时候虽然神情不佳,但遇到邻居的时候,还正常同邻居们打了招呼。   同院的一大妈看到婆媳两人,只以为两人要带着孩子出门玩,因此谁也没有在意。   直到听见崔家房间里传来孩子的哭声,才从孩子的口中得知婆媳两人竟然是要去卖孩子。   胡秀秀听完事情全程,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小声骂了一句,但很快问了崔中华妻子娘家的地址,询问是否有人追过去。   “程织你同警局的人熟悉,你先骑车去报警,我在附近跟着大   院的人找一找。“胡秀秀皱着眉头同程织说起自己的安排。   “好,我和警察说,让他们先派人去崔中华妻子的娘家找一找。”程织没有耽误时间,骑上车子向着警局一路飞奔。   程织对于警局的人而言,并不是个生面孔。   看到她匆忙而来,坐在办公桌后值班的警察面容也严肃起来,“怎么了?”   程织用最简洁的语言交代完事情,另一边警局的外勤小分队已经准备好了。   分成了两个小组,一个小组在市区寻找崔母,另外一个小组则直奔崔中华妻子的娘家,程织也跟着一起行动。   警局引进了新的交通工具,程织也跟着坐了一回速度极快的摩托车。   也正是因为几个人的动作迅速,程织正巧碰到了交易现场。   “你们报警了?”那对专门过来看孩子的夫妻,看到大门外面的警察时,脸色巨变。   买卖儿童是犯法的,她们只是想要个孩子,没打算将自己送进监狱,因此这种事情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托人打听。   只要孩子让人满意,不是病恹恹的样子,价格好商量。   结果没想到,还是被警察察觉到了。   夫妻不是人贩子,都是老老实实在工厂上班的,做这种事情本身就觉得亏心,在看到警察来的那一瞬间,已经绷不住了。   还不等警察具体问什么,夫妻两个的表情已经慌乱到不能控制。   崔中华的妻子看到警察到来,眼中闪过震惊和失落,随后又看向自己怀中的孩子,松了一口气。   “警察同志这是怎么了?”崔中华的妻子勉强维持住自己的表情,冲着那对夫妻摇头,让那对夫妻收一收脸上的表情。   “我们收到举报,这里有人贩卖孩子。”警察其实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场是什么情况,但有些话该说还是要说。   “哪个黑心肝的故意说这种消息!这不是故意污蔑人吗!”崔中华妻子的眼泪说来就来,哭嚎了两声过后,将脸上的眼泪擦干,“警察同志你们误会,我们家今天之所以人多,是过来走亲戚的。”   “这是我表哥和表嫂,早些年我表哥跟着舅妈改嫁,我们也一直没有见过,前段时间去医院的时候,匆匆忙忙见了一面,才重新走动起来。”崔中华的妻子在短时间很快就找到了借口。   虽说语调中还能听出慌张的感觉,但是面上的表情却很平缓。   程织将自己的目光转向崔中华的妻子,并向前走了一步。   崔中华的妻子看到程织胳膊上的红袖章,认出程织是街道办的工作人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又被自己压了下去。   “您是街道办的干事吧?怎么上这里来了?”   “你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剩余几个都不在家,我向邻居打听了去向,专门找过来的。”程织的语调不急不缓,说话的同时,依旧在打量对面的女人。   她原以为能狠下心将自己孩子送人的女儿,表面上看着应该是很强硬的作风,但是崔中华的妻子却完全不是这种人。   她身材高挑,但是面色苍白,脊背薄薄的一层,怀中抱着孩子,眼神看过来的时候,更让人觉得虚弱无比。   程织走近对方,低头看向怀中的孩子。   孩子闭着眼睛,嘴唇一动一动的,睡得香甜,丝毫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程织同女人说了崔家现在的情况,在听到家里只有一个孩子哇哇大哭的时候,她的腿脚一软,差点让自己摔倒,幸好程织上前一步,轻轻扶住了她。   女人似乎是不适应别人的搀扶,在接触到程织后,身形很明显瑟缩了一下。   在站稳之后,很快后退一步,让自己和程织拉开距离。   “二丫,这是怎么了?这些人都是谁啊?”里面房间的门被打开,一个弯腰弓背的老太太,拄着拐棍慢吞吞走过来。   老太太一出现,程织便闻到了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味道。   她的眉头皱了皱,视线落在老太太身上,很快又松开。   “奶奶你怎么出来了?这是街道办的干事,来找我说家里的事情。”   “我今天有事情,不能留在家里陪奶奶了,我做好了饭,您记得吃。”崔中华的妻子上前扶住老太太,让老太太坐在椅子上。   但介绍的时候,却只将介绍的重点放在了程织身上,有意无意忽略其它人。   “你有事情就去忙。”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睛已经花了,牙齿差不多也都掉光了,说话的时候口齿不清,但还是摸索着拍了拍孙女的手,让孙女有事情就去忙。   而之前准备买孩子的那对夫妻,也早已找机会离开了。   女人担心自己的孩子,很快也跟着警察离开。   警察有心训诫几句,但是并未抓到真正买卖儿童的证据,且孩子还在亲妈怀里,因此只是简单科普了一下法律,并未多说。   程织带着女人回到崔家的时候,崔母和另外的婴儿已经被警察找到了。   崔中华和崔父也都被警察找了回来,胡秀秀和大院的一大妈正围着崔家人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   看到几人进来,崔母脸上的表情变了变,脸色难堪地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是一家之主,家里这么个情况也不是个事儿,不如就趁今天,你自己做个决断,看看这工作落到谁手上你能安心。”一大妈喋喋不休,在崔家众人的脸上都扫了一圈。   程织站在胡秀秀身旁,目光依旧落在崔中华的妻子身上,看到对方满头大汗,将自己随身带着的手帕递给对方。   “谢谢。”话虽然这么说着,但人却后退了一步,将床上另外一个孩子抱在怀中,上上下下看着。   “擦擦汗吧。”程织没注意到对方的躲闪,还以为对方没有看到手帕的位置。   “不用了,我用袖子擦一擦就好。”女人的动作大了一些,脸上的汗意也变得更明显了。   “中华媳妇,你先休息休息,生孩子伤了身子,可不能太激动,现在孩子们都好好的,你就放心吧。”   “这人啊,还是要想清楚,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不能任由情绪上头做事情。”   大院的一大妈一边说着,一边要去接女人怀中的孩子。   女人没有松手,但还是被一大妈安置到了床上。   随着女人的动作,程织再一次闻到了那股子味道。   她重新看向女人,眼神中的探究一闪而过,但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时候,她们是过来查证家庭情况的。   程织稍显沉默地坐在胡秀秀身旁,视线在崔中华父子身上扫来扫去。   崔父消瘦,眉头紧皱,但是低着头一声不吭,仿佛一切的事情都同自己无关,崔中华则是玩弄着手中的钥匙,看看亲妈又看看妻子。   “让我爹去上班吧。”崔中华最后做出了选择,但是选择的对象,却出乎意料。   崔中华的声音落下,一直事不关己的崔父陡然抬头,但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同意了儿子的决定。   崔母的反应更加激烈,下意识站起来,手指已经指向了崔中华想要反驳。   但是对上崔中华的眼睛后,原本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里,随后又看向崔父,表情好看了一点。   而崔中华的妻子,却突然显得心如死灰,整个人都灰暗下去。   工作名额定下,崔家也并没有买卖孩子。   胡秀秀和程织也就此告辞离开,但崔中华妻子的眼神变化太明显,给了程织很大的震惊。   走出崔家之后,忍不住询问了大院的一大妈。   “原本好好的一个人,都是病闹得啊!” 第67章   “病?”胡秀秀听到对方的话,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方才在房间里时,胡秀秀也注意到了崔中华的妻子,但觉得对方除了,脸色苍白一些外,并未察觉出有什么病症的样子。   程织也是一脸疑惑,她感觉崔中华妻子的身体应该是发虚的,看起来没有休息好,又或者是当时生产双胞胎的时候,月子没做好,所以身体一直留   有后遗症。   但是没想到,竟然是病。   “你们都还是年轻的小姑娘,至少还没生孩子吧?”对方的视线在程织和胡秀秀身上扫了一眼,下了定论。   程织点了点头,她虽然已经结婚,但确实尚未考虑过孩子的问题。   “都知道女人生产是个鬼门关,中华媳妇就是因为生孩子生的。”或许是因为胡秀秀和程织对此事毫不知情,对方的言语模糊起来。   胡秀秀追问了一句,但被对方绕开了话题。   接下来两人还有工作,自然不能将时间都耽误到崔家这里,继续走访下一户,确认名单真实性。   这些工作琐碎,还废嘴皮子,下班的时候,程织随身带着的水壶里,已经一滴水都没有了。   将车子停好,程织根本来不及同大院的人打招呼,直奔房间八仙桌上的茶缸,端起来一饮而尽。   嗓子好受了许多,程织才有力气说话,冲着一旁的顾一舟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你!”程织说话时,语气带着赞叹。   早前停了梨汤之后,顾一舟每天都会特意晾凉白开,担心程织每天嗓子干,起初程织还有些不以为意。   但今天看来,顾一舟的考虑是绝对靠谱的。   “再等等,饭马上就好了。”顾一舟有些无奈,但语调依旧是和缓的,像是一泓清泉。   “不想喝梨汤的话,我再换一种?以后每天中午,还是我去送饭。”顾一舟之前没有了解过街道办的工作,很多次看到程织一天到晚累的嗓子哑了,双腿酸胀,都很想告诉程织,实在不行不干了。   但是这话顾一舟最多只是在心里想一想,是绝对不可能当着程织的面说出来的。   街道办的工作虽然琐碎又忙碌,但是顾一舟还是能感知到程织对这份工作的重视。   而且依照程织的家庭条件,如果当时不愿意去居委会工作,完全可以进食品厂。   但是程织放弃了食品厂,选择居委会,又从居委会调任到街道办,并且正式分管妇联方面的工作,如果再往上调任,很有可能便是市妇联,顾一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提出让程织辞职的事情。   况且程织虽然累,但很少抱怨,反而一旦某件事情做成之后,很乐意同顾一舟分享喜悦,因此顾一舟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在生活中帮程织减轻负担,尽可能让程织舒适。   “主任说了,等这件事情结束,就好好给我们放两天假。”程织说起假期的时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到时候如果有空的话,我们带着一盛去爬山吧?一盛不是说他们老师鼓励他们多去采风吗?”   “这段时间天气好,山上的植物肯定长得也好,正适合去采风。”程织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同顾一舟说起自己的假期安排。   顾一舟还没说话,正好被推门而入的顾一盛听到了。   “真的吗?嫂嫂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吗?”顾一盛身上还背着大大的书包,包里都是画画需要的工具,听到去爬山的消息,高兴的手舞足蹈,书包在身上晃了又晃,里面的画笔都差点掉出来。   “嫂嫂,你什么时候休假?我们到时候在山上吃午饭吧?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我给哥哥嫂嫂都画一幅画,老师说我最近画人物进步很大呢。”顾一盛喋喋不休,很有分享的欲望。   顾一盛其实也很久没有同程织好好聊天了,家里一共三个人,但除了顾一舟看起来稍微清闲一些之外,顾一盛忙着学画画,每天早出晚归。   程织这段时间又经常加班,两人晚上相处的时间少之又少,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各自上床休息。   今天还算是难得早点在家中遇到。   “好啊,等我假期时间确定了,再告诉你,我也想看看小盛现在的画画技术怎么样。”程织笑笑擦干净手,将顾一舟之前准备的核桃拿了出来,递给顾一盛。   “学习辛苦了,多吃点。”程织坚信核桃补脑,顾一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核桃的好处多。   核桃已经剥好,核桃仁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顾一盛脸上的笑容变大,将核桃接到自己手上,却没有立即开始吃。   而是拿出了自己的画笔,提笔作画。   灯光下哥哥嫂嫂站在一起,一边打扫卫生,一边说说笑笑,让顾一盛觉得异常满足,他迫不及待想要将这一幕记录下来。   “小盛的比赛应该快要出结果了,想好要什么奖励了吗?”程织觉得时间还早,便想着将书本拿出来学习。   回头看到顾一盛正趴在书桌前,认认真真作画,心中生出一丝骄傲。   程织是独生女,从来没有想象过有个弟弟的生活,毕竟她看过同学有了弟弟之后的生活,因此对弟弟这种生物,从来都是不抱期待的。   但是如今的顾一盛,却完全打破了程织以往的印象。   “如果没拿奖,也能拿到奖励吗?”顾一盛从画作中抬头,眼中充满惊讶。   他从来没有想到自己还会有奖励,这么想着顾一盛又向一旁的顾一舟看去。   “奖励是我给你的,你哥听我的。”程织注意到顾一盛的小动作,回头看了一眼顾一舟,又重新对着顾一盛承诺。   “不管能不能得奖,小盛已经是个很棒的孩子了,我想要奖励乖孩子。”   “我要好好想想。”顾一盛撑着脑袋,眸中全都是跃跃欲试,“如果我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奖励,能留到下一次吗?”   “可以啊!”程织对这种事情很好说话。   顾一盛也向献宝一样,将自己刚刚画好的画拿给程织看。   稍显昏黄的灯光下,一对年轻男女并肩而立,女生一边说一边笑,而另一侧的男生虽然没说话,但眼神一直落在女生身上,嘴角一直弯着。   程织一眼就认出来画像中的主人公正是自己和顾一舟。   这幅画的氛围太温馨,程织下意识看向顾一舟。   而顾一舟的眼神正毫无保留地落在程织脸上。   顾一舟的眼神的太直白,让程织想起年幼时,程父上山打猎时候,远远看过的狼群。   程织再次躲闪,不愿意同顾一舟对视。   救济户补助的落实,程织跑了一整周,终于暂时落下帷幕,虽说还有一些尾巴要收拾,但整体工作也轻松了很多。   程织也找时间同苏晴见了一面。   苏晴至今没有放弃当文艺兵的想法,因此知道听到哪里有招兵的消息,苏晴都会专门和厂里请假过去一趟。   程织和苏晴见面的时候,苏晴刚从苏城回来。   文工团难进,苏晴也是到了苏城之后才听闻,原本的文艺兵名额已经满了,苏晴不是苏城人,本身被选上的可能性就很小,虽说还有些失落,但也不至于对自己的生活造成什么影响。   “我再折腾这一年,如果还不能进文工团,当文艺兵,我就彻底没戏了。”坐在国营饭店里,苏晴搅动着面条,却毫无食欲。   文工团也是有年龄限制的,如果依旧进不去,苏晴就彻底没希望了。   程织身为苏晴的朋友,见证了苏晴一次又   一次失落,见状也只能将自己碗里的鸡蛋夹到苏晴碗里。   “苏晴,如果进不成文工团的话,制片厂你考虑吗?”程织想了一圈,突然想到了另外一个地方。   “制片厂?进去打杂吗?”苏晴对制片厂并不算了解。   “之前走访的时候,遇到过一位制片厂的主任,听对方的意思,制品厂有个新的电影想要拍,里面需要一个舞蹈演员,在京市的文工团里没有找到合适的,去其它地方专门找舞蹈演员,费时费力,制片厂的预算并没有那么高,你要不要趁这个机会试试。”程织一口气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全都说给苏晴。   “舞蹈演员?”苏晴来了兴趣,眼睛也重新亮了起来,“等我去制片厂问问,你当时是在哪里遇到那位制片主任的?”   程织将自己所知道的消息,完完整整告诉苏晴,并且和苏晴如果到时候制片厂那里不顺利,两人就去制片主任家里再打听打听。   烦恼的事情有了解决的希望,苏晴的情绪瞬间高涨起来,一碗面条下肚,苏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坐在对面的程织,询问程织婚后生活到底如何。   两人各自忙碌,见面时间少了许多,苏晴对于顾一舟依旧停留在表层的印象,担心程织婚后过得不好。   朋友之间无话不谈,程织想起最近几次的事情,小声同苏晴分享。   苏晴的眸光越来越亮,低声同程织耳语,“你听我的,你试试,肯定有用!” 第68章   “你这都是哪里听来的方法?”程织不可置信地看向苏晴。   苏晴虽然和自己年龄相仿,但是一直都没有结婚,按理说这么大胆的行为,不像是苏晴能够说出来的。   “我这段时间经常请假东奔西跑嘛,见得自然也就多了。”苏晴摆摆手,一副什么都无需在意的样子。   “反正按照你说的,你们亲嘴也不是第一次,那你试试又怎么样?”   “我之前听一群大娘们说起床上那点事,你就不好奇?”苏晴上上下下打量着程织,“这不像你啊?难不成姓顾的真的不行?对你不好?”   “要是这日子过得跟一个人没区别,咱们不如还是离婚算了,一个大男人吃你的喝你的,还没什么用,留着他干嘛呢?”苏晴凑近程织,小声嘀咕。   “不是,他挺好的,家里的事情基本不用我操心。”程织小声辩解,“我就是有点害怕,而且我看他……”   对上苏晴八卦的目光,程织有点说不下去了。   她微微侧开头,草草对苏晴点了点头,“等我回去按照你的方法试试。”   “等试过了,跟我也讲讲吧。”苏晴干脆换了位置,两人从面对面坐着,变成了并排,肩膀挨着肩膀。   “你要是真的好奇,不如自己也找个人结婚试试?”程织换了一种打趣的目光。   苏晴摆了摆手,“这种事情我就是好奇一下,也不是非要自己尝试。”   “再者婚姻如我浮云,等我完成了我事业上的梦想,我才有成家的打算,毕竟大家都说要先立业后成家。”苏晴学着吊儿郎当的样子,拿着手中的牙签晃啊晃。   “我是担心你再不结婚,有一天你就在你家看见我了。”程织看着苏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厂妇联的人去你家里好几趟了吧?再这么下去居委会街道办的人轮番上门,小心阿姨生气。”   苏晴妈妈是个相对开明的人,虽然想要苏晴结婚,但是并没有过于催促,但是今年之后,情况突然改变。   眼看着同龄人结婚的越来越多,苏晴还是以前的模样,苏晴妈妈就忍不住替苏晴着急,尤其是厂妇联的人,经常登门说媒,但凡厂里有个什么联谊活动,苏晴的名字,定然都会出现在名单里。   次数多了,苏晴妈妈也着急起来,希望女儿能早点找到归宿。   “我已经想好理由了,甚至连证据都有。”苏晴低头从兜里拿出一张信纸,“看看这是我对象给我写的信。”   程织探头看过去,“这不就是你左手写的字迹?”   程织和苏晴读书的时候,有段时间学校基本上什么都不教,但是也没有停课,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室里坐着,苏晴闲着无聊开始学习左右练字,写的有些潦草,下笔习惯也不一样,新鲜了一段时间后,苏晴就把这件事情忘掉了。   但是程织却一直记得苏晴当时左手的笔记。   “看破不说破,这就是我对象给我写的信,他是个军人,正在出任务,我们联系不多,但是我很喜欢他。”   “我前面几次去参加招兵面试的时候,遇到过两次,主动要了联系方式,现在刚刚确定关系,只是他出任务去了,最近几个月没办法联系。”苏晴噼里啪啦将自己早已经编出来的故事告诉程织。   程织忍不住给苏晴竖起大拇指,确实是苏晴能做出来的事情。   “等过段时间,我妈问我要照片的时候,我就说他出任务失联了,我要等他。”苏晴将自己编造好的信件,重新收回自己口袋里,看了眼时间,准备回家。   两人站在国营饭店门口,苏晴再一次同程织强调,希望程织尝试过后,同自己分享一下。   程织耐不住苏晴的请求,匆匆点头答应,只希望苏晴快点闭嘴,毕竟这可是人来人往的国营饭店门口,一旦被别人听到,程织觉得她们两人的脸面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两人正窃窃私语得热闹,苏晴一抬头正好看见了推着自行车在一旁等着的顾一舟。   苏晴戳了戳还毫无所觉的程织。   程织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顾一舟,眸中的惊讶遮掩不住。   “他自己要来接你的?”苏晴看出一点门道,不过也没直接让程织过去,而是远远打量着顾一舟。   “你说他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不过来?”苏晴对顾一舟的感官有点复杂,对顾一舟好奇,但是又不太愿意接触顾一舟。   “他不会过来的。”程织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顾一舟,回应着苏晴的话。   顾一舟虽然手推着自行车,但撑子早已经放下来了,顾一舟应该过来有一会儿了。   程织今天和苏晴见面,专门和顾一舟说过,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见面,想说话的肯定有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散场。   所以程织提前和顾一舟打了招呼,并且是骑自行车过来的,根本不需要顾一舟过来接人,没想到顾一舟还是来了。   “既然都在一边等着你了,我们还是赶紧散了吧,我就不和那位顾同志打招呼了。”苏晴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另外一个方向找自己的自行车。   骑上车之后,又特别刻意地同程织眨了眨眼睛,才挥挥手离开。   “嫂嫂!”程织推着自己的车子,向顾一舟的方向走去,顾一盛突然从路口跑了过来。   “嫂嫂我买了山楂和豆腐还有粉条,等我们做冰糖葫芦去山上吃吧。”顾一盛满脸笑容,还冲程织晃了晃自己手上的战利品。   程织看了一眼顾一盛过来的方向,什么都没有,“你这东西都是从哪里来的?你去中医院了?”   中医院后门的黑市,是本地人人尽皆知的地方,就算是顾一盛年纪还小,也值得一清二楚。   但是之前程织就同顾一盛说过这个事情,她觉得顾一盛年纪太小,在成年之前都不要去黑市那边。   虽说大家都觉得黑市现在很安全,上面有关系罩着,但是也不能让人完全放心。   毕竟程织之前从弹幕上暴露的内容推测过,男女主是在黑市中遇到过危险的。   在原书的情节发展中,男主身为货车司机,每次远途回来,都能带回来很多地方的特产,在京市这边很少有。   除了分给家里的亲朋好友,男主也会专门准备几分,留在黑市之中出手。   而女主有时候也会在工作之余,专门做包子饺子之类的东西,拿到黑市换东西。   夫妻两个相互配合,不知不觉便在黑市之中有了独一份的名   声。   男主在黑市之中有熟人,起初的时候也算是一帆风顺,但是随着夫妻俩在黑市之中赚的钱越来越多,自然有旁人注意到了两人。   黑市其中一个头目,想要男主手上的货源,并且希望男主每次跑车的时候多带些特色货物回来,同他们形成稳定的合作。   男主并不愿意,毕竟远途货车本身就存在风险,稍微带一点,分给亲朋好友之后,再有几分流入黑市,并不算显眼。   但如果形成稳定供货的货源,男主的风险就会大很多。   两人的合作没有谈拢,对方对男主心生嫉恨,便准备故意陷害,让男主被革委会关一段时间,也幸好女主之前入了另外一个大佬的眼,提前给男主透露了消息,男主才堪堪躲过危机,还顺带坑了对方一把。   程织没有具体的原书情节,只能从弹幕中透露的消息自己推测,也专门提醒过男女主,虽然最终的结果程织并不清楚,但她也不担心。   毕竟男女主总会拥有逢凶化吉的能力。   不过也正是这件事情,给了她额外的提醒,就算现在的黑市看起来再安全平静,但归根结底也有潜藏的危险,能少去就少去。   “下面大队集体的作坊做出来的豆腐,他们今天走街串巷换东西,正好被碰上了,山楂也是和他们换的。”看到程织脸上严肃的神色,顾一盛赶紧解释。   程织将顾一盛手中的东西拿过来放在自行车上,两人同顾一舟说起做冰糖葫芦的事情,顾一舟自然也是满口答应的模样。   约好了去爬山,程织自然也有所准备,将家里的草帽篮子之类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三人还决定回乡下邀请顾爷爷。   “你们去吧,我这么大年纪了,就不跟着你们凑热闹了。”顾爷爷先是给顾一盛把脉,之后便拒绝了三人的提议。   不管顾一盛说再多的话,顾爷爷都没有改变自己的想法。   看顾爷爷有自己的安排,程织和顾一盛便不准备再劝,只准备三个人上山。   结果顾一舟跟着顾爷爷进了房间后,不知道同顾爷爷说了什么,竟然让顾爷爷改了主意。   四个人一同上山,程织找了个风景好的地方,拿出了自己的高中课本学习,顾一盛则拿着画笔画画,顾爷爷和顾一舟则找地方采摘草药,每个人都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等下山回家休息的时候,程织还在记挂着顾一舟到底是怎么让顾爷爷改变主意的,因此在睡前忍不住问了出来。   只是顾一舟却不愿多言,只是微微摇头。   之前的顾一舟在程织面前基本不会有所隐瞒,这次语焉不详,反而让程织更加好奇。   但顾一舟不想说话,确实让人无从下手。   程织盯着顾一舟,希望顾一舟能看到自己眼中的渴望,但是顾一舟侧开了视线,并且用时间不早的借口,准备关灯睡觉。   程织脑海中想起苏晴的话,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上前轻轻揽住了顾一舟的脖子,将自己的嘴唇贴到了顾一舟的脸颊上。   随后又若无其事地问道:“现在能说了吗?你就告诉我吧~” 第69章   温热的感觉在顾一舟的脸颊上,一触即离,但是却成功让顾一舟愣在原地。   感受到衣袖上的拉扯晃动,顾一舟才看看惊醒。   他沉默地看向程织,长臂一伸,将刚刚退出他怀抱的程织,一把揽了回来。   低头,精准找到自己垂涎已久的红唇,动作迅速,但却轻柔地含住。   轻拢慢捻抹复挑,等顾一舟轻轻松开程织,程织已经想不起自己之前的问题了。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发现顾一舟正将自己放到床上,而自己则准备起身出门。   程织的眼中闪过疑惑,目光触及到顾一舟身上后,原本脸上尚未散去的热度,更加蒸腾,只看了一眼就迫不及待移开目光。   之前她从来没有注意过,但是和苏晴聊天之后,程织的注意力就逐渐发生了变化。   “你先睡,我去……”顾一舟没有注意到程织的目光落点在,只是下意识地避开眼睛,又伸出手给程织盖被子。   虽说现在天气逐渐变暖,但是晚上还是有些寒凉,顾一舟下意识给程织盖好被子。   眼看着顾一舟要走,程织的面色变来变去,最后苏晴的声音开始在自己的脑海中循环播放,一时间让程织无所适从。   虽说脑子里一团乱麻,但是程织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她伸出手牵住了顾一舟的袖口,“你不想试试吗?”   有些话一旦第一句说了出来,剩下的话也很容易就能脱口而出。   程织的手从顾一舟的衣袖上移开,又重新抓住顾一舟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扯了扯。   顾一舟呼吸急促,不敢对上程织的眼睛,更不敢有大动作,担心程织看到自己现在稍显尴尬的情况。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心爱的人躺在自己身边,顾一舟身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不可能没有一点反应,但是这种尴尬的时刻,他都尽可能避开程织,不让程织看到。   可是现在……   顾一舟闭了闭眼,没有让自己再想下去,心中暗暗告诫自己。   “你不会真的不行吧?”   这边顾一舟正尽可能阻止自己思维上的发散,想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   另一边程织石破惊天,看顾一舟一动不动,甚至闭上了眼睛,终于忍不住问了出来,甚至表情中还带上了两分失望和探究。   顾一舟本来就在冲动的边缘,程织一句话说出来,将顾一舟勉勉强强建立起来的心理防线全部付之一炬。   顾一舟不再隐忍,倾身压了过来,认认真真看向程织。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一舟的神色太过认真,程织也不由跟着正了脸色,仔仔细细打量着顾一舟的脸。   顾一舟无疑是俊俏的,否则当初结婚,程织哪怕是病急乱投医,也不可能答应的这么快。   如今是晚上,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不远处桌子上的台灯还亮着,有光亮透过来,足够程织看清楚顾一舟脸上的神色。   “我自然是知道我在说什么。”程织自暴自弃地说完,轻咬了一下嘴唇,避开了顾一舟的视线,“你要是不想的话,就当今晚什么都……”   她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果顾一舟还能忍得住,就不是一个正常人了。   “我想。”顾一舟低声回应着,再次凑近,剩下的话也全都被压了下来。   等程织意识到自己嘴里竟然会发出如此甜腻声音的时候,再次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顾一舟的动作没停,再次亲吻上程织的嘴唇。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程织汗津津地躺在被窝里,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虽然混混沌沌的,但人并没有睡着,只是闭着眼睛,用耳朵听取声音,判断顾一舟的动作。   她听到了顾一舟倒水的声音,想起来方才顾一舟的话,说是要擦擦身子。   不情不愿睁开眼睛,程织依旧觉得自己浑身软绵绵的。   之前的程织一向都觉得自己是个大力女子,从来没想过有气无力这个词,有一天还能用到自己身上。   “我来吧,你别动了。”顾一舟看程织睁开眼睛,动作一顿,但语气仍旧十分温和。   程织看了几眼顾一舟手中的毛巾,想了想还是闭上眼睛,毕竟有人伺候,自己还能省点力气。   顾一舟很会照顾人,动作细致,程织本身就疲惫,不知不觉竟然睡了过去。   倒是顾一舟收拾好一切之后,依旧精神激动地睡不着觉。   将程织整个人揽在自己怀中,感受着两人身体相贴的体温,眼角眉梢全然都是笑意,用手指虚虚描绘着程织的轮廓,一遍又一遍,最后逼着自己睡了过去。   但与此同时,顾一舟还是有些挫败的,他没想到,这件事情竟然会是程织主动提起的,但在挫败的同时,还有几分隐秘的欣喜。   程织能主动提起来这件事情 ,说明程织已经完完整整认可他,接受他这个人,不再是将就和凑活。   对于两人的婚后生活,顾一舟在脑海中畅想过很多画面,好的坏的,他全都想过,并且一再告诫自己,不论好坏,自己都需要全盘接受。   毕竟重活一世,能重新看到程织,他所求的并非是程织一定要爱上他,而是希望这辈子的程织无病无灾,能够平安到老。   因此在婚后,顾一舟试探过,引诱过,但因为各种想法堆积,顾一舟一直都没有走到最后一步,他总想着慢一点慢一点,希望程织能更加接受自己一点。   结果没想到,反而是程织主动迈出了这一步,但是明明在今天之前,程织从未表现出这方面的意思。   一直以来程织都是被动接受的,所以顾一舟才会顾虑重重,有时候也会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   今晚对顾一舟而言是意外之喜,是值得铭记的日子。   第二天不用上班,昨晚消耗过大,等程织醒来的时候,家里已经没人了。   顾一舟专门留了字条,说自己去红医站上班,锅里有饭,自己今晚会早点回来。   程织看完纸条之后,本想随手将纸条丢弃,但想着毕竟是第一张纸条,还是很有纪念意义的。   她重新将纸条叠好,准备压到不常用的书本里。   去找书本的时候,程织扫了一眼在墙上挂着的日历,突然发现昨天那个日子,被顾一舟用笔圈了起来。   明明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情,如果是以前,程织压根不会注意到。   但偏偏今天的程织注意到了,不仅注意到了,连脸蛋都变红了。   程织拍了拍自己的脸,随后起床洗漱,吃过早饭之后,又将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重新洗了一遍。   “好不容易休息两天,别这么累。”一大妈看到程织在水龙头那里洗刷刷,自己也端着脏衣服走了过来,低声同程织说话。   “我这不算什么,要说累,您才是真的累。”程织的视线在一大妈的头发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或许是因为人上了年纪,程织觉得自己每一次好好打量一大妈的时候,一大妈头上的白发都会更明显一些。   程织的动作虽然轻微,但是一大妈还是注意到了,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我这几天在打听怎么把头发染黑一点,你上班接触的人多,有机会的话,帮我也打听打听。”   “你大爷总说,人老了怎么能没有白头发,要是老了还一头黑发,就真诚老妖精了,我才不听他的,头发黑了,才显得利索。”   “我帮您问问。”程织笑着应承,心中多多少少也理解一大妈的想法。   从大家住进这个大杂院,一大妈就一直管着大院的这些事情,这么些年,虽然累,但更多的时候,一大妈都是乐在其中的。   今年白发长得快,一大妈担心居委会那边会因为她年纪大了,让她提早退休。   大院每天零七碎八的事情很多,虽说除了一大妈之外,还有陈大妈和胡大妈撑着,但是一大妈并不放心。   陈大妈和胡大妈现在办事牢靠了很多,但很多时候依旧是为了和对方比较,不能让对方压自己一头,所以这两个人需要有人在上面压着,才能不出乱子。   “虽说都是街坊邻居的,能帮一把是一把,但是个人有个人的活法,您也别太操心了。”程织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一大妈帮着程织将被单拧出来,“你小小年纪上班就行了,就别操心那么多了,而且咱们大院这两天还挺安静的。”   这句话程织并未反驳,但也不赞同,毕竟大家都清楚大院的安静,只是短暂性的,这两天的安静,说不定还是幺蛾子爆发之前的安静。   “别多想,我现在也不累,家家户户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不会有什么意外的。”一大妈又劝了一句,程织点了点头,视线扫过家家户户,认可了一大妈的话。   葛成妹早前想要再生个孩子,后来看到别人都上班,还发现供销社招工,就动了上班的心思,早几天的时候,找人走动了关系,如今还真的去供销社培训了。   据说只要培训合格,就能留下,虽说第一年都是临时工的工资,但上班这件事情,确实让葛成妹挺起了腰板,留在大院里说东家长西家短的时间都没了。   黄家早前确实又哭又闹,但是自从黄大爷领了一个小男孩回来之后,家中也平静下来,黄大妈见到人都有笑脸了。   这么想着,事情确实少了很多,一大妈也能有点自己的时间,好好休息一下。   来之不易的休息日,程织很珍惜,到了下午便半躺在床上学习,她的英语学习进度依旧不快,但是水平比以前要好很多。   程织也明白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并不急促,总归还有时间。   太阳一点点西斜,程织站起身出门走动散步。   结果还不等走到大门口,便碰上一个头发凌乱,看不清脸的男人跑了进来,并且直奔黄家。 第70章   对方冲的太快,程织虽然提前闪躲,但还是被对方奔跑时带来的风,糊了满脸,一股子咸菜疙瘩闷久了的味道,直冲面门。   而男人早已经跑到黄家,用手框框砸门。   “开门,开门啊!”   “爹!娘!娘!你们人呢!”   一直到对方喊出称呼,程织才终于确定,那个像乞丐一样冲进来的人,是黄华善。   都在同一个大院住着,程织和黄华善也可以说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但是程织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落魄的黄华善。   如今黄华善这样子,可以说是让程织大开眼界了。   黄华善坚持不懈地叫门,程织并没有走近,而是探头向大门口看了一眼。   黄华善婚后可以说一直同小婷形影不离,哪怕从最初的夫妻两人,变成三人行,黄华善都一直没有离开小婷。   任凭黄大妈和黄大爷,三催四请亦或者七打六骂,黄华善都像是长在小婷娘家一样,对亲爹亲妈的各种话,充耳不闻。   最初黄大爷领养了黑小子的时候,还专门递信给黄华善,这么做的用意大家都明白。   黄华善毕竟是黄大爷黄大妈辛辛苦苦养大的,又是唯一的孩子,但凡回头看看父母,黄大妈黄大爷依旧能和和气气对待这个儿子。   但是黄华善并没有像黄大妈预想的那样。   直到黄家要领养孩子之后,黄华善确实回来过一次,当时程织在上班,并不清楚具体的缘由,只是听一大妈后来说起,说黄华善回家几分钟的时间,同黄大妈和黄大爷大吵一架。   黄大妈本来就出院没有多久,又差点被黄华善气到住院。   从那之后,黄华善便没再出现,黄大妈和黄大爷也不再期盼着儿子回来,反而将情感都倾注到了那个被黄大爷带回来的黑小子身上。   黑小子被黄大爷取了新的名字,叫黄感念。   如今黄大爷每天正常去上班,黄感念上午的时候,会和黄大妈一起去附近的公园遛弯,下午的时候则是自己去上扫盲班。   这个扫盲班也是黄大爷专门让黄感念去上的。   黄大爷差不多到了能退休的时候,依照现在的规矩,黄大爷退了之后,黄家可以有人继承这份工作,黄感念识字不多,到时候继承工作可能会有麻烦,所以被黄大爷送到了扫盲班。   “开门啊开门啊!”黄家这会儿没人,有人也不可能给黄华善开门,但黄华善不远放弃,坚持不懈拍门,最终将在家里收拾卫生的一大妈喊了出来。   一大妈看到这么一个脏兮兮的人,也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才不太确定地喊道:“黄华善?”   黄华善听到有人喊自己,立马转过头,看清楚是一大妈之后,急急忙忙往一大妈跟前凑,“我爸妈呢?她们不会搬家了吧?”   程织本来是不想距离黄华善太近的,毕竟方才那股味道,实在是太呛人了。   但是眼看着一大妈   出来,程织立马反身回去,走到了一大妈身旁。   黄华善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否正常,程织不太确定,但是她知道,黄华善手中的力道肯定没个轻重。   一大妈年纪不小了,万一再被黄华善推搡出个好歹,就真的是得不偿失了。   “黄大妈出门遛弯买菜去了,你要是想见他,还得再等等。”一大妈看着一身落魄的黄华善,只是轻轻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程织扶着一大妈回了房间。   “你有事儿就去忙,我这边没事儿,过会儿就下班了,大院里的人都回来,你就别操心了。”一大妈知道程织的好意。   程织没说话,一大妈倒了热水,重新走了出去。   “你先喝口水解渴,你爸妈应该就快回来了。”一大妈一边说着,一边将屋檐下的板凳拿出来递给黄华善,让黄华善坐着等。   程织看了一大妈一眼,索性自己也坐在了不远处,以防黄华善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一大妈知道程织的意思,只是无奈摇头,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毕竟小辈的好意,自己总不能一直拒绝。   “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一大妈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怎么觉得你爸妈搬家了?有人在你耳边说什么了吗?”   一大妈试图从黄华善嘴里打听出一点消息。   之前黄华善回家后和家里父母大吵一架,当时一大妈虽然也在家,但是对于这一家三口到底为什么吵起来,吵到最后变成什么样子,一大妈并不清楚。   她是在黄华善摔门离开后,才去的黄家,正好看到黄大妈半躺在床上大喘气。   等黄大妈黄大爷平静下来,一大妈有心打探打探情况,毕竟是血浓于水的一家人,没有隔夜仇,当时的一大妈还想着,有些事情说开了就好了。   但是进门看到黄大妈被气成那样,一大妈对黄华善的印象自然就差了一截,再后来黄大妈和黄大爷对黄华善闭口不言,一大妈也没再提起过,大家都只当大院里从来没有出现过黄华善这个人。   如今黄华善这么落魄地跑回来,而且张口就问黄大妈和黄大爷是不是搬家了,一大妈立刻反应过来,黄华善肯定还发生了别的事情。   黄华善捧着热水,嘴唇动了动,但是却没说话,只是一味沉默。   他沉默,一大妈和程织自然也就跟着沉默,眼看着三人谁也不说话,一大妈扫了程织一眼。   “时间不早了,你不是说今天还打算给家里房间收拾收拾吗?再不收拾来不及了。”   程织虽然想坐下听听故事,但一大妈这话已经说出来了,她也没再找借口。   “您不说我都忘了,我打算去供销社买东西呢,我这就走了。”程织重新向大门口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又回头看向坐在那里的黄华善。   或许是程织的离开,让黄华善感到轻松,此时的他已经开口说话,虽然声音极小,程织完全听不清,但是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一变再变。   等程织从供销社回来的时候,顾一舟已经到家了,正再水龙头那里洗菜。   方才一直坐在外面的黄华善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椅子扔留在原地。   程织走过去站在了顾一舟身旁,用下巴点了点黄家房子的方向,“进去了?”   顾一舟的视线停留在程织身上,微微点头,又冲着程织摇头。   程织有些搞不懂到底是什么意思,看顾一舟的菜洗完了,迫不及待拉着他的手,走回房间。   落后一步的顾一舟,看着相接的手腕,眼中的笑意再一次不可抑制地跑了出来。   “到底什么情况?”程织又向黄家的方向张望了一下,但是黄家门窗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实在是看不出什么情况。   “你今天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那些床单被罩留着等我回来洗就好了。”顾一舟没有回应程织的问题,反而先询问程织的身体情况。   程织本来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向往常一样和顾一舟相处,结果顾一舟说的第一句话便是询问自己的身体情况,让程织不可抑制地又想起昨晚的情况。   她抬头瞪了顾一舟一眼,只是这一眼不像是发怒,反而像是撒娇。   “我好的不行,能吃能睡能跑能跳。”   “你别转移话题,明明是我先问你的!还有昨晚的问题你还没给我回答呢,你总不会就这么打算糊弄过去吧。”程织坐在椅子上,盯着顾一舟。   大有一种你不说,我就一直盯着你的架势。   “黄华善一看见黄大爷就扑了进去,黄大爷本来不想让黄华善进门,但是黄华善力气太大,硬是闯进去了。”顾一舟说得言简意赅。   其实顾一舟还有另外一种猜测,黄大爷应该是不想让大院的邻居们看热闹,所以才会让黄华善进门。   毕竟关起门来吵架,总比大庭广众之下要好。   “两人刚进去,黄大妈和黄感念就回来了,之后就一直没出来。”   “一大妈呢?她没跟着去黄家吧?”程织向外瞧了瞧。   “一大妈回家做饭去了,我看一大妈也懒得管。”顾一舟点到为止,不想再让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散程织的注意力,拉着程织一起去厨房做饭。   “多做点,我去给一大妈也送点。”程织帮着剥蒜的时候,同顾一舟商量。   去送饭菜的时候,好向一大妈打听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   早前在家里空闲的时候,对面的葛成妹也会有话没话过来,和她分享一下大院最近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   如今葛成妹去忙碌自己的工作,程织相当于少了一个八卦来源,今天这事情又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程织真的好奇,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一大妈自然是清楚的。   一大妈十分了解程织,看着程织端着菜过来,忙招呼程织坐下。   程织索性将家里的饭菜都带到了一大妈家里,顾一盛今晚跟着老师吃饭,顾一舟和程织两人就搭伙在一大妈这里吃饭,顺带听到了事情的原委。 第71章   “黄华善被小婷还有小婷那个姘头赶出来了,他的工作出了纰漏,现在已经被停职了。”一大妈知道程织这个时候过来,具体是为了什么。   而且在饭桌上说这些事情,还能让人吃饭吃的更香,一大妈也没什么隐瞒,将自己听来的故事讲了一遍。   “小婷生了,是个女儿,据说生出来就不像黄华善。”一大妈说这话的时候,带着些许厌烦和不争气,似乎是黄华善这人提起来就让她心堵。   程织只是安安静静听着,等着一大妈将故事讲完。   小婷生了孩子,想要有人照顾伺候她坐月子,小婷的爸妈是不可能做这种事情,并且还因为小婷月子里需要进补,希望住在家里的三个人能再多给一点生活费。   黄华善一个月的工资,本来就只能勉勉强强过着,听着小婷父母又张口要钱,自然是没有同意,只说自己来照顾孩子,不用父母两个人操心。   本来依照三个人的情况,小婷坐月子,小婷的妈妈临时顶替小婷的工作,小婷的情人照顾小婷,黄华善继续上班,这是最优解。   但是事情并未按照计划走。   小婷生完孩子之后,情绪波动很大,时长惊醒,情人照顾小婷的时候,总觉得精疲力尽,没有精神,与此同时孩子虽然看起来和小婷的情人像了八九分,但是完全不让对方碰。   只要这个男的一抱孩子,孩子保准哇哇大哭。   本来月子里小婷就精神不济,营养还有点跟不上,天天被孩子魔音绕耳,小婷很快就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而且大家都逐渐发现,孩子只要一到黄华善的怀里,就能十分安静,哭闹声也会小很多。   孩子的苦恼,小婷的崩溃,让几个住在一起的人都十分不好受。   经过商议,变成了黄华善留在家里照顾小婷和孩子,小婷的情人代替黄华善去上班。   小婷因为精神头不好,坐月子的时间也比普通人时间长一些。   之前黄华善上班的时候,总觉得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就是每天两眼一睁去上班,从早到晚没有停歇,所以最期盼的事情便是在家里休息,不用上班。   这也是当时为什么黄华善能答应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的原因。   但一个多月过去,黄华善也被孩子折磨得够呛,无比怀念以前上班的日子,同看孩子相比,当然是上班更加轻松。   可是工作给出   容易,再要回来就难了。   再加上黄华善这个恋爱脑,一向都是以小婷的意见为基准,而小婷如今已经是明晃晃偏向另一方了,黄华善一直都没有将自己的工作成功讨回,只能继续在家里照顾孩子,时不时说起自己工作的事情。   本以为将工作要回来是一件十分困难的事情,结果没想到一周前对方突然改口,说黄华善在家里照顾孩子辛苦了,而且厂子里的工作本身就是黄华善的,黄华善做起来得心应手,自己不应该一直鸠占鹊巢。   黄华善自小被黄大妈黄大爷宠着长大,没受过什么挫折,本身也没有什么心眼。   听到对方的话,黄华善也只是一心沉浸在自己工作回到自己身上的喜悦,并未过多追究。   踏踏实实去上班了半个月,黄华善才知道出了事情。   他半个月前的班次出了一大半多的次品,而且当时的负责人还只有他自己,不是机器故障,纯粹是他这个值班人的过错。   而半个月前,他还在家里照顾孩子,并没有上班,但是值班表上签下来的名字,确实是他自己。   他在工作期间给厂子造成这么大的损失,按照厂子的规则,会直接辞退他,收回他的工作岗位。   黄华善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疯了,他去了领导办公室求情,向领导说明情况。   虽说表格上的名字是自己,但做出这件事的人确实不是自己,前段时间自己没来厂子上班,与自己相熟的同事们都清楚,厂子不应该这么轻易将自己开除。   但是任凭黄华善说的天花乱坠,厂子也没有更改的意思。   毕竟值班表上的签名,确确实实是他的名字,厂子没有向他赔偿追究,已经是网开一面了。   眼看着自己的工作要保不住了,黄华善想起了自己的亲爹黄大爷,趁着上班时间专门去找了黄大爷。   但是并没有找到黄大爷,黄大爷不再工作岗位上,同事也都不清楚黄大爷去了哪里。   黄华善还特意来了一趟大院,但是发现黄家大门还上了锁,一时间一个人都找不到,只能无奈离开。   知道自己的工作不保,黄华善做了很多打算和想法,但是工作依旧被厂子收了回去,他还被厂子正式列入黑名单,以后即便是厂子再招工,他也没有机会了。   黄华善一直生活在小婷家里,不管父母如何都不回家的资本,来源于他是个正式职工,他有工资的底气。   但是如今工资没了,小婷还多了一个孩子要养,黄华善在小婷家里的待遇自然是一落千丈。   本来三个人勉强维持的平静生活也被毁掉。   黄华善气不过找小婷的情人打了一架,最后两人都没有讨到好处,黄华善还被小婷骂了一顿,说黄华善打扰了小孩子休息。   黄华善有苦不能言,只能自己咽下,但是小婷的情人却已经开始不满足了。   他本身就是下乡的知青,按照规定而言,他早就不应该滞留在城里了,只是之前在小婷家里白吃白喝,不用下田劳作,还能看见小婷,这么好的事情,谁都愿意。   但是如今情况不同了,男人很清楚自己不能继续滞留在城里,因此和黄华善打过一架之后,主动暴露在知青办附近,最后被知青办送上了回乡下的车。   如此小婷家里,便只有小婷和黄华善两人,还有一个刚出生不久,什么都不懂的小婴儿。   这个婴儿本身就不是黄华善亲生的,还折磨了黄华善一个多月,如今黄华善看见这个小婴儿,没有什么怜爱之情,反而满心满眼都是嫉恨,甚至一度想要将小孩扔掉。   这一点被小婷发现后,小婷直接将黄华善赶出了家门。   黄华善当然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为了小婷放弃了所有,连父母收养了新的孩子,都没能让他回头,结果突然之间自己被小婷抛弃了。   甚至可以说,自己很早之前就被小婷抛弃了,要不然也不可能出现三人行的局面,甚至连孩子都不是自己的。   黄华善接受不了这个结局,一直纠缠小婷,但是没有工作没有住处,黄华善起初的时候还能在同学家里借住两天,但时间长了也不能这么下去。   而小婷也因为黄华善的纠缠不休,找人将黄华善打了一顿。   这一顿打倒是有点让黄华善幡然悔悟的情况,因此今天哭着喊着回了家。   还因为之前回来过一次没看到人,而开始怀疑黄大爷黄大妈为了躲他,专门申请了工作调动,搬了家。   程织从一大妈嘴里听完黄华善的事情,脸上的嫌弃怎么都遮掩不住。   “有这么一个孩子,这辈子可真的是来讨债的。”一大妈一边感叹,一边眼神却往自己的儿子儿媳身上瞟。   程织看得一清二楚,但也只做个睁眼瞎,担心一会儿一大妈家里生出波澜,连忙带着顾一舟告辞回家。 第72章   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去,顾一舟和程织一前一后从一大妈家里出来。   回自己家时,程织看了一眼黄家的方向。   黄家房间里开着灯,光亮透过窗户折射,但是里面却安安静静的,听不见丝毫动静。   “各自家里有各自的糟心事情。”程织回到家,想起方才一大妈的眼神,忍不住对顾一舟感叹。   顾一舟牵着程织的手,随后将程织整个人抱在怀中,“我们家没有。”   顾一舟低头,下巴轻轻在程织的肩膀上蹭了蹭,让程织忍不住发笑,用手推开他,随后点了点头,赞同顾一舟的话。   顾爷爷是个开明的长辈,不愿意来城里,就算是过来,也是去找儿子的,基本上不会打扰夫妻两个人的生活。   顾一盛这个弟弟一直跟着顾一舟生活,但是他懂事听话,而且顾一盛有自己的事情忙碌,不会无缘无故同程织发生争吵。   程织的日子和周围的邻居们相比较起来,确实算得上轻松惬意。   “你觉得我们家的日子过得好吗?”程织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从顾一舟的怀中逃脱,索性在他腿上坐了下来。   有了那么一桩事情之后,程织明显感受到了顾一舟的不同,他对亲亲抱抱实在是太热切了。   仿佛只要两人在同一个时空,就必须像连体婴一样在一起。   好在程织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隐秘不易让人察觉的欣喜,索性随了顾一舟的意。   “我们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顾一舟再次承诺。   现在的日子还不够好,家里的事情还是需要程织动手。   未来他一定要让程织成为真正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程织只需要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别的一切都不会成为她的顾虑。   “我相信你,更相信我们。”程织说完,将脸埋在了顾一舟身上,深吸一口气,提起了另外一个话题。   “如果有一天我们能去上大学,你想选择什么专业?中医吗?”程织在复习途中有时候也会想象自己上了大学之后,会是何种模样。   再无数次的畅享中,大学生活总是丰富多彩的,但是不论再怎么丰富多彩,程织对于自己应该选择什么样的专业,总是游移不定的。   所以她想要问问顾一舟。   顾一舟如今是个中医,但是依照弹幕之前留下的信息而言,最后的顾一舟会变成一个商人,而且是一个十分成功的商人。   如今的程织想知道,对于顾一舟而言,他最   想做的事情到底是什么。   “中医。”顾一舟回答的简单,但语气中的坚定不容忽视。   “中医是很有意思的学问,越学越觉得里面博大精深。”顾一舟顿了顿又继续说了一句,“如今西医发展很快,我不想中医被落下。”   “之后方向可能会转成中西医结合。”顾一舟抱着程织,不愿松手。   但是看了眼时间,已经到了顾一盛回家的时间了。   如果再不松手,很有可能会被顾一盛撞见这一幕,顾一舟不愿面对这样的场面,只好提前松开程织,调整自己的呼吸。   “你一定会成功的。”程织看向顾一舟,像是某种激励,但更多的是相信。   程织觉得顾一舟这种人,只要肯付出相应的时间,一定就会成功。   “别这么看着我。”顾一舟的视线再次微微侧开,甚至连耳后都染上了颜色。   程织歪了歪头,不知道顾一舟为什么突然间说这么一句话,因此她并未移开自己的视线。   “我会忍不住。”顾一舟说完,嘴唇克制地在程织的眼睛上碰了碰,只敢轻尝,不敢深入。   亲吻突如其来,但程织并未拒绝,只是依旧疑惑,自己并未做什么事情。   又不是像之前一样,晚上故意说那些话,有引诱他的成分。   方才的她可是老老实实地同他谈起未来,结果他满脑子竟然都是这种事情吗?   想到这一点,程织有些不高兴,想要给顾一舟一锤。   但是提前被顾一舟知晓的动作,被包裹住了手指。   从一个人的拳头,变成了两人的十指相扣。   顾一舟看着两人的手指,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程织本来就因为发现了顾一舟不太好的一面,不太高兴。   如今顾一舟的笑声,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更让程织觉得不舒服。   顾一舟将程织的手举起来,轻轻吻了吻,再次觉得手指空空如也确实不好看,怎么也得有个戒指带着才好。   “我很喜欢。”   “很喜欢你看我的样子。”   我希望你眼里永远都只有我一个人。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顾一舟便觉得自己身体中的每一个细胞都散发出欣喜的味道。   “你想好学什么样的专业了吗?”顾一舟拿起梳子,慢慢帮程织梳头。   程织用双手拖着脑袋,语气中还有些不确定,“暂时没有考虑好,不过我觉得有可能政治经济专业,具体我还要再想想。”   “不用急,慢慢来,选择自己喜欢的就好。”   顾一舟不想催促程织,更不想让程织因为某种原因而放弃自己的感兴趣的专业,这辈子的顾一舟也会选择另外的方向。   上辈子的顾一舟,起初抵挡港城的时候,虽然并没有放弃有关中医的学习,毕竟当初连药品的研发,顾一舟一直都在亲自参与。   不过之后,随着公司的发展和扩大,顾一舟最终还是做出了抉择,他成为了一个合适并且可以说有点成功的商人,如今他想换一换。   “嫂嫂,你身体没事儿了吧?”顾一盛背着书包进来,直奔程织身旁,绕着程织看了又看。   “早上出门的时候,哥哥说嫂嫂吹风着凉了,没有发烧吧?”顾一盛一边说着,一边举起胳膊,想要用掌心试探程织额头的温度,但被顾一舟阻止了。   “先把书包放下,洗完手再做别的事情。”   顾一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发现上面竟然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染上的燃料,动作迅速地放下书包,跑到外面水龙头洗手。   程织看了顾一舟一眼,同顾一舟拉开距离。   顾一盛高高兴兴洗手跑回来,另一边原本安安静静的黄家,终于传出了第一声响动,听起来像是餐盘饭碗碎裂的声音。   程织没出去看,只是透过窗户向外看,二进院的几户人家都打开了窗户看向黄家,但是谁也没有主动去劝。   又等了片刻,黄家的灯完全熄灭,不过没有一个人出来。   程织猝不及防同对面的葛成妹对上眼睛,葛成妹冲她努嘴,表情好奇,但也清楚这个时候并不是打听的时候。   毕竟连大院里管事儿的大妈都还没出现,如今黄家就是一团烂账,谁也不想这个时候陷进去。   黄华善虽然住回了大院,但整个人像是隐形一样,平常一直都不在大院里出现,程织没有什么实感,自然也不再去打听黄华善的事情。   又是一个周末,程织一个人在家休息,而顾一舟则和顾一盛重新去顾一盛老师家里拜访。   顾一盛之前在画画比赛中获奖,虽然只是三等奖,但对于顾一盛而言,也是一份惊喜。   而如今顾一盛有了新的想法,顾一舟想要和顾一盛老师聊一聊,看以后的顾一盛是否要专精另外一个方向。   程织对画画的事情知道的不多,就没跟着一起过去,而是在家里学习。   因为阳光好,程织将窗户打开透风,一抬头正好碰见黄家人出门。   黄大爷走在最前面,黄感念陪着黄大妈走在中间,回来几天但是一直没见过人影的黄华善走在最后面,隔得有些远。   “这是做什么去呢?”对面的葛成妹同样探出头来,按耐不住好奇,第一个问。   黄大爷的脸色不好,没有说话,不过一旁的黄大妈倒是开口了。   “华善想要和小婷离婚,我们帮着去办手续,顺带再把彩礼要回来。”黄大妈说话的时候,语气中还带着颤音,“我们家现在不像以前,感念年龄还小,还要读书,我们夫妻俩得为感念多攒点家底。”   黄感念听到这话赶紧摇头,“您和爹两个人还年轻呢!”   三个人相互说着心疼的话,其乐融融像是一家人,落在后面的黄华善反倒像是个外人。   黄华善盯着黄感念的眼神,跟杀父仇人看起来并无区别。   “别家娶媳妇都是图个安安静静过日子,小两口过好日子比什么都强,如今也算是我们认栽了,但也不能便宜了她们家。”黄大妈说完又看向大院里的众人,“我们家人丁单薄,没什么亲戚,还得各位街坊邻居们帮帮忙。”   黄大妈的话音落下,自然有很多人响应,其中以葛成妹最为积极。   葛成妹本来还想着带着程织一起去,但是程织发现从始至终一大妈都没有出现,索性歇了心思,用自己身体不舒服当借口,推辞了。   反正去了这么多人,要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自己肯定也会知道的。   大院空了一半,程织重新低头学习,房门却突然间被人敲响。 第73章   “快快快,进来坐。”程织开门看到门外的人,眼中惊讶。   站在门外的人是辛松岚。   她和辛松岚也是邻居,但是两人没有在同一进院子里,辛松岚平常在大院的时间不多,程织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因此两人真正见面的机会反而不多。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想着有段时间没见你了,过来看看。”辛松岚将自己带过来的吃食放在桌子上,“我刚刚做出来的花生酥和杏仁酥,你尝尝味道。”   “你做的肯定差不了。”程织心满意足地拿起花生酥尝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   不可否认,顾一舟的厨艺很好,能用最简单的香料激发饭菜里的味道,而且十分注重荤素搭配,程织每天都吃的心满意足。   但是顾一舟从来不做类似零嘴之类的东西,程织平常很少能吃到,物以稀为贵,辛松岚本身厨艺就很好,程织吃起来自然觉得无比满足。   “你喜欢就好,我那还有一些,改天给你送过来。”辛松岚脸上带着笑意,视线在程织的书本上停留,“怎么这个时候想起来学习了?”   如今考大学的希望渺茫,每年的工农兵名额的竞争都很激烈,程织的工作在街道办,能够争取到的工农兵名额就更少了,辛松岚觉得如果程织真的打算竞争名额,十有八九不会如愿。   “多看看书总归是没有坏处的,我想着万一什么时候能用到呢。”程织没有将自己的书本收起来,反而往辛松岚的方向推了推,“你要是有时间不如也多看看。”   辛松岚想要触碰书本的手指一顿,想起之前程织的话。   其实她这次专门过来,就是来道谢的。   之前她们夫妻两人差点在黑市里着了道,就是因为程织的提前提醒,她们夫妻两个才会提前留意,避开了一场危机。   因此今天再听到程织的话,辛松岚不由留意起来。   “你是我和你师兄的福星,你的话我们肯定是要听的。”辛松岚往书本的方向凑了凑,“上次的事情多亏了你,要不是你,我和你师兄还不知道要跌多大的跟头。”   “和我有什么关系,是师兄和嫂子足够警醒。”程织倒了两杯热水,放了一杯在辛松岚手旁。   辛松岚摇了摇头,没再和程织纠缠这个问题,总归她们夫妻两个都是感谢程织的。   早前夫妻两个还商量着,找点京市这边不常见的特产,给程织送过来,不过这事情得等一段时间,祁连生出长   差,最起码有半个月都回不来。   “你真觉得学英文有用?”辛松岚看着程织手边的书,在英文课本上停留。   程织没有提起自己从弹幕所知道的有外贸会的事情,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   “咱们不是和m国共同发表了公报吗?虽说两个国家尚未建交,但我觉得总归是个机会。”   “咱们先提前准备着,万一就是有用到的一天呢。”   听了程织的话,辛松岚再次点头,“你果然想的全面,等我回家也找找课本,万一有用得着的机会。”   辛松岚比程织想的更加深远一点,她因为在厨艺大赛上大放异彩,如今虽然还正常在国营饭店上班,但是最近这一个月,她也被用借调的理由,去了两次涉外饭店。   只不过她一直在后厨呆着,没有看到饭店的具体情况。   不过如今看见程织学习,辛松岚觉得自己更应该学习,以备不时之需,说不定还能想办法调到涉外饭店的厨房工作。   “我就说你是我的福星!”想到自己以后很有可能调动,辛松岚平静的脸庞也显出几分神采来,轻轻抱住程织,尽显亲密。   “嫂子要是真觉得我是个福星,以后有什么好吃的,可都要想着我,让我也尝尝鲜。”程织想了想压低声音,“要是以后嫂子有机会开个饭店酒楼的话,我一定捧场。”   程织想起自己之前在家里挖出来的金子,按照她的原话,是直接想要给辛松岚投资的。   毕竟按照现在的情况发展下去,辛松岚在事业上的成功简直就是板上钉钉的情况,她提前抱点大腿,以后就能享受躺着收钱的乐趣了,想想还是很划算的事情。   这份金子的存在,程织从未对第二个人说过,但实际上早已经做好了分配。   一共分成三份,其中一份投资到辛松岚的事业中,另一份投资到顾一舟的事业中,毕竟这俩人未来都是大佬。   剩下的最后一份,程织想自己留下来,当做自己的创业资金。   虽说自己暂时还不知道想创业做点什么,但也清楚等开放之后,遍地都是黄金的情况,程织有本金,她不想白白错过。   辛松岚被程织大胆的话惊了一瞬,但很快就平静下来,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和程织拉钩,“那我们说定了。”   程织没想到辛松岚还有这样一面,拉钩结束后,没忍住笑了出来。   而辛松岚记挂着学习英语的事情,没有久留,回家将书本翻了出来。   而程织继续和英语单词纠缠,视线划过偶尔蹦出来的弹幕,没有丝毫波动。   程织绑定弹幕的时间越久,弹幕给程织带来的作用便越小,而且弹幕的活跃程度也越来越低,偶尔冒出来几句,都是可有可无的话。   【女主又要开启自己的事业支线了,进涉外饭店,成为主厨,还和菲利普夫人成了朋友】   【女配这话说得不错,彻底抱上女主大腿了,有未来的港商大佬,这辈子估计做梦都要笑醒吧。】   程织对这些话语的关注程度不高,也不会给她的心情带来波动。   与其看那些弹幕浪费时间,不如低头多看两个单词,对自己更有帮助。   想到这句话之后,程织愣了一瞬,由衷为自己感到欣喜。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接触弹幕时候的迷茫和恐慌,当时的她,一旦弹幕上出现消息,总是会不由自主去看,十分关注弹幕的一举一动。   如今想想,那样的状态并不合适。   好在自己并没有沉迷于所谓的弹幕,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自己。   她不否认弹幕对她的帮助,但她更想让自己变得更加厉害。   程织看完一个单元,起来活动身体,顾一舟带着顾一盛也到家了。   “嫂嫂,我以后不仅学国画,还要学油画!”顾一盛一进家门,就忍不住和程织说了这个消息。   他有这样的想法很久了,一直没有说出来,是担心顾一舟不同意。   结果没想到顾一舟只是把脉之后,规定了时间,便轻轻松松同意了,这完全超乎顾一盛的预料,他迫不及待和程织分享自己的好消息。   顾一舟对着程织点头,表明确实是自己同意的。   以前他将顾一盛的身体看的太珍贵,但凡他觉得耗费心神的事情,都不想顾一盛做。   可是现在他想要在身体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寻找顾一盛的兴趣爱好,不求他做出什么样的成绩,只求他的生活能够更加丰富一些。   顾一舟回来的时候买到了排骨,三人很快决定清炖排骨汤,就当是给顾一盛庆祝。   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大院里传来动静,黄家人回来了,之前浩浩荡荡跟着出去的人群也都回来了。   程织向外看了一眼,很快又低头吃饭。   “姐姐,姐夫吃瓜子。”饭后不久,黄感念拿着一捧瓜子过来,热情地送了进来。   “这是老家新炒的,干净又好吃,姐姐姐夫以后要是想吃,尽管和我说一声,我让老家那边再多准备点。”   或许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都闷在房间里,不用风吹日晒,黄感念比最初的时候白了很多,身上也涨了肉,看起来不再是瘦骨嶙峋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还挺讨喜的。   “替我谢谢大爷大娘。”程织回身从桌子上拿了一捧江米条当做回礼。   “今天没发生什么事儿吧?”程织试探地问道。   黄感念只笑,没有答话,很快从程织家里离开。   黄家依旧安安静静,看起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程织原本想着从葛成妹或者陈大妈胡大妈那里问问,如今的黄家到底是什么情况。   但是葛成妹忙着工作,两个大妈也经常往返居委会开会,一时间程织倒是真的找不到合适的时间打听消息。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再次休息的时候,程织碰见黄家一家四口再次集体出门。   “据说黄华善没跟小婷离婚,但是黄家把彩礼要回来了。”葛成妹说起这个时候,有些意兴阑珊。   她当时那么积极跟着黄家人过去,不仅是为自己大院的人撑腰,更多的是想要看戏,结果这个戏太平淡了。   小婷娘家那边全都是欺软怕硬的人,而且本身就不占理,看到黄家带了那么多人过去,更是矮上半头,倒是黄华善又在小婷家里哭了半天,只是两方人里,没有一个愿意搭理黄华善的。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这种人再怎么样都扶不起来,要我说还是当爹妈的……”葛成妹说着说着对上自己孩子的目光,瞬间说不下去了。 第74章   “你说黄大妈以后会不会后悔?”葛成妹拍了拍孩子的屁股,从兜里拿出一块糖放进孩子嘴里,让孩子出去玩,自己则顺势换了个话题,“万一再把黄感念赶回老家去呢?”   葛成妹空闲的时间减少了很多,   但是八卦的本质并没有变化,而且因为去供销社柜台销售,平常见到的人更多,听到的八卦更多,说起来的时候,架势比以前还要足。   “我看着黄感念那小子是个好的,最起码比黄华善强。”葛成妹说着又想起自己的孩子,顺势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   没有工作之前,她总想着要再生个孩子,如今上班时间还不长,这种想法已经完全消失了,一个孩子已经够她忙了,暂时还是不要第二个了。   “以后我可得好好教我家孩子,可不能出这么一个祸害,该硬气的时候不硬气,该低头的时候不低头,这人简直就是来讨债的。”或许是同为母亲,葛成妹对黄华善现在是一百个看不上。   “张主任是文化人,嫂子也能干,你们夫妻两个教出来的孩子,肯定错不了。”程织说了一句葛成妹想说的话,哄得葛成妹眉开眼笑。   “希望黄大爷黄大妈不要糊涂,黄华善实在是没有良心。”葛成妹想起黄大妈去小婷家里的模样,对黄华善的辱骂就停不下来。   “他就不应该搬回来,他有什么脸回来!”葛成妹正说得起劲,黄家的门再一次打开了,依旧是一家四口整整齐齐出动。   “大爷大妈这是准备干嘛去呢?”葛成妹注意到黄家的动静,率先从程织家里走了出去。   视线最先落在自行车上的行李,随后目光又在黄华善和黄感念身上来回扫了扫。   黄感念脸上带着笑,主动同葛成妹打了声招呼,黄华善低着头,头发凌乱,依旧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趁着休息,去走走亲戚。”黄大爷半合着眼,不想同葛成妹多说,推着自行车率先走了出去,其余三人也都陆续跟上。   “不会真的要……”葛成妹回头看了一眼程织,话虽然没说完,但意思表达的很明显。   程织冲着葛成妹摇头,觉得黄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黄感念自从来到大院之后,所作所为大家都看在眼里,黄大妈就算是糊涂,黄大爷也不像是糊涂的人,而且就算夫妻两个真的打算将黄感念送回老家,也不会选择这种方式,选择这个时候。   程织没时间多想黄家的一团乱账,找了个不太忙的时间,专门和顾一舟去了一趟食品厂。   早前秋梨膏的方子已经拖延很久,程织还以为没戏了,结果峰回路转,这次过来食品厂,主要是来谈条件的。   “你们两个先尝尝,看看味道上还有什么不足?”食品厂的领导并没有直接谈条件,而是让程织和顾一舟先试试味道。   程织尝过之后看向顾一舟,顾一舟才是这个方子的持有者,味道到底如何,顾一舟肯定更加清楚。   顾一舟不是多言之人,但在尝过之后依旧给出了很多夸赞,让食品厂的人眉开眼笑。   程织和顾一舟来之前,已经在家里商量过条件。   食品厂给出的条件无非就是钱或者是工作岗位。   工作岗位程织不需要,所以可谈的条件就变成了钱。   依照程织的想法,她想要秋梨膏投入生产后,第一年利润的百分之一点五,这个钱不论多少,她都认。   不过来之前顾一舟提醒过她,她提出的这个条件,食品厂很有可能会拒绝,不过也可以暂时提出来试探一下。   程织和食品厂的领导拉扯了半个小时,最终定下了价格。   食品厂会给五十块钱当做定金,之后食品厂会把半年利润的百分之一分给程织,半年之后这个方子就完完全全属于食品厂,程织不能拿着这个方子二次贩卖。   程织一一答应下来,兴高采烈地拿着合同离开食品厂。   “咱们晚上接了小盛去吃羊肉火锅吧。”程织将合同小心翼翼地放进自己的包里,同顾一舟商量。   今日成就了好事一桩,自然是值得庆祝的日子。   程织一边说着,一边并排和顾一舟往外走,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再次遇到了辛松岚。   “程织?顾一舟?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碰见你们!”辛松岚和程织脸上是同款的惊讶。   虽然她们住着的大院,属于食品厂的职工家属区,但是她们三个人,全都不属于食品厂。   “嫂子,这么巧。”程织挥挥手笑眯眯打招呼,“听说嫂子调动到涉外饭店了,还没来得及恭喜呢,等师兄回来,我和顾一舟请你和师兄吃饭。”   涉外饭店的工资比普通国营饭店的工资高很多,但是工作量却比国营饭店要轻松一点,不管怎么说都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要说吃饭,应该我和你师兄请你们夫妻俩,你们等着吧,等你师兄回来咱们好好聚聚。”辛松岚如今越看程织越满意。   她这次能来食品厂,说起来也和程织有点关系。   之前黑市的事情,虽然过去的有惊无险,但是辛松岚谨记教训,最近已经不在黑市售卖任何东西了。   但是体验过除了工资之外,赚钱的感觉,辛松岚暂时也不想放弃这条路子,那天给程织送完花生酥之后,辛松岚就一直在自己琢磨,自己还能靠什么赚钱。   程织能依靠报纸上的消息分析到未来的走向,辛松岚自认为自己比程织不差,赚钱肯定也不止一种想法,琢磨了几天之后,她确实找到了新的出路。   辛松岚将自己在家里琢磨出来的小吃,三五不时地往一大妈家里送点,借口也很正常,说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的,让一大妈尝尝味道。   但其实真正的目的是让一大爷看见自己。   一大爷在食品厂大小也算是个领导,而且管着车间,最容易发现问题,辛松岚和食品厂出来的零食对比过。   哪怕是相同的种类,自己做出来的口味,绝对比食品厂的好吃。   果不其然接连送了几次之后,辛松岚的东西就得到了一大爷的重视,通过一大爷来了食品厂,经过食品厂的面试和测评之后。   辛松岚现在属于食品厂的外聘人员,负责改善食品厂零食的口味,每个月工资十块钱,虽然不高,但工作不累,而且稳定安全,不用担心受怕。   程织将过程听了个囫囵,等和辛松岚分开之后,又用眼睛去看顾一舟。   明明都属于书中的大佬,女主的机遇听起来一个接一个,顾一舟这边怎么就一直这么平静呢?   程织的眼神奇怪,顾一舟一时间没有领会到眼神的意思,不过他自有行动。   趁着街道上行人稀少,握住了程织的手,但面上却毫无波动。   程织微微挣扎了一下,并未挣扎开,索性就随了顾一舟的意。   “先同我去一趟红医站,我有东西想要给你。”顾一舟带着程织换了一个方向。   红医站如今除了顾一舟之外,还有一个老中医,对方看到顾一舟带着程织过来,只是冲着程织笑笑,又低头忙碌自己的事情。   倒是程织在看到对方的脸后,有些诧异地看向顾一舟,但偏偏顾一舟一脸平静,仿佛一切再正常不过。   “那人是钟老大夫吧?我没认错吧?什么时候来这里了?”程织这话说得并不太确定,因为所谓的钟老大夫,她其实只远远看见过一次,而且当时对方还在打扫厕所,程织也无法确定自己记忆的真实性。   “一个月之前来的,红医站缺人,这位同志需要改造,所以将多余的重任就交到对方身上了。”顾一舟给出的答案正经无比,但程织却很高兴。   钟老大夫这个人其实在京市当地挺有名的,家里的长辈是御医传人,早些年据说钟老大夫还救过大将军等领导人,以前钟家的医馆,每天一早都会排起长队。   不过当时程织年龄小,没有见过钟老大夫的英姿,她听说钟老大夫的时候,钟老大夫已经成了一个每周要固定游街,还负责打扫厕所的劳改人群了。   “这人的医术是不是真的像传说中的那么好?”程织压低声音继续询问,在她听来的故事里,据说依照现在的评判标准,钟老大夫不仅要上交全部家产,还要   被分配到偏远的农场加以改造。   但是早些年钟老大夫乐善好施,帮了很多人,大家在听到钟老大夫这个结果后,都觉得太不公平。   革委会那边经过商议,决定让钟老大夫留在京市改造。   顾一舟点头,确实不错,至少不愧对大家的夸赞,还有钟家的传家医术。   他遇到钟老大夫完全就是一个意外,在确认对方的身份后,便通过各种方式,让钟老大夫留在了红医站。   只是钟老大夫颇有些心灰意冷的样子,平时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好在顾一舟也不爱说话,两人在红医站相处还算融洽。   “早前一大妈不是说自己想染发吗?你把这些拿过去,我都处理好了,让一大妈不用洗头,直接抹在头上盖十分钟重洗,就够了。”顾一舟将自己一早准备好的药包,递给程织。 第75章   程织眨眨眼,看看手中的药包,又抬头看看顾一舟,默默给顾一舟竖起大拇指。   “你自己研究的?什么时候研究出来的?”早前她同顾一舟说起过一大妈的诉求,一大妈想要染发,但是又不敢轻易尝试,所以她想顾一舟帮着找找,有没有什么合适的方法。   当时顾一舟一点都没有表露出来,今天直接将东西给她,简直就是个惊喜。   “之前材料不全,没有和你说是怕最后愿望落空。”顾一舟对上程织的眼睛,又多解释了两句,“早前去爬山的时候,你不是问我是怎么说动爷爷的吗?就是想要爷爷和我一起去采药。”   程织默默将一个大拇指换成两个,不愧是顾一舟,事情办成之前,真的是半点口风都不肯透。   她不应该小瞧顾一舟的,大佬就是大佬,简直就是闷声干大事。   “一大妈知道了肯定开心。”程织将东西放进背包里,“你做了这么多,肯定……”   顾一舟微微点头,“这些都是有数的,过几天我就把这些送出去。”   “不愧是你!”程织已经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顾一舟不仅将东西做了出来,还提前找好了销路,这做事的速度,除了佩服就只有佩服。   程织没有耽误时间,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将东西交给一大妈。   一大妈乐得合不拢嘴,“我就说一说,没想到真做出来啦?会不会染几天就掉色了?”   “顾一舟用中草药做的,效果您就放心吧,到时候染完您要是不满意,就找他去!让他赔您头发。”程织笑着同一大妈开玩笑。   “等晚上的时候我试试。”一大妈笑得眯起眼睛,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她们姐弟俩的事情可是愁死我了,等染了头发,老二再去相亲的时候,我也跟着去看看。”   “也让人家女方家里人看看,亲妈还年轻呢,我们家好着呢!”   “您的好我们都知道!”程织不愿同一大妈过分谈论这种话题,怕一不小心勾起一大妈伤心的话题。   好在一大妈也清楚自己的心结,不愿多提自己家里的情况,转而说起黄家的情况。   黄家最近简直就是大院的明星选手,大院的大部分人家都关注着黄家的动向。   “黄华善下乡了。”一大妈没绕弯子,直接说了黄家现在的情况。“黄感念在咱们街道的扫盲班考了第一之后,被你黄大爷塞到高中上学去了。”   “这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程织觉得震惊,但是一时间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毕竟黄感念和黄华善比较,以现在的情况来看,选择黄感念才是正常的。   “黄大妈舍得让黄华善下乡?”程织有些好奇。   她早前和葛成妹一起见过黄家一家四口外出的情况,当时葛成妹猜测是不是黄大爷要将黄感念送回老家。   但发现并没有,一家四口结伴出门,又结伴回来。   之后程织又碰到过四个人一起出门走亲戚的情况,以为只是正常情况,并未多想。   今天猝不及防听到一大妈说黄华善下乡了,还觉得惊奇,毕竟之前程织还以为黄家就要这么过下去了。   “听说要去西北那边的一个农场里,说是黄华善主动要求过去的,那里有你黄大妈的一个远方亲戚,到时候在农场里,也能帮着照顾黄华善。”   听到一大妈的解释,程织挑了挑眉,下意识不信。   就黄华善那种人,好吃懒做,如今还被打击的一点奋斗精神都没有,恨不得三岁小孩子都能在他头上撒尿的样子,这种人怎么可能主动提出来去农场,还是西北的农场。   不过程织没有多言,只是和一大妈告别后,又找了个机会同葛成妹碰面,从葛成妹那里听来了更加详细的版本。   之前黄家一家四口经常带着包袱走亲戚,其实就是想要给黄华善找个合适的地方下乡。   但是乡下的日子本来就紧紧巴巴,亲戚们和黄家的关系也不算深厚,一看黄华善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更加不愿意了。   而且黄大爷还有别的顾虑。   如果只是将黄华善送到亲戚所在的乡下,搞不准哪天黄华善闹个大的,自己偷偷从乡下跑回城里来,闹得人不能安稳生活,倒不如送远一些,这样就算黄华善想跑,也没有本事。   “我听说是个兵工团的农场,那边还缺水,没想到黄大爷还真的能狠下心啊!”葛成妹语气带着感叹,视线又落到自家孩子上。   葛成妹就这么一个孩子,原本对孩子很宠爱,恨不得把所有的东西都捧到孩子身边,但是如今黄华善的事情给了他一个警钟,不能一味满足孩子的想法,还是要管教才行。   “你说咱们大院的这些人,孩子都是来讨债的,没有一个省心的。”葛成妹说完又专门了程织一眼,“当然你们家顾一盛除外,我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   如果是以前的葛成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在葛成妹的心里,程织养着顾一盛这个行为,就是滥好人发善心,有好心没好报,还会在背后和人叨叨两句,说程织还是太年轻,不养自己,养别人家的孩子。   但是如今葛成妹已经不会说这种话了,她环视一圈,整个大院,想好好说个八卦,程织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在她分享的时候,程织会适时给出回应,但是不会随意打断她,这一点让葛成妹十分满意。   “你陈大妈家里的那位还不肯结婚呢,陈大妈费劲巴力给陈东升找了个条件很好的女方,陈东升去了之后,一句话都不跟人家说,把人家女方气坏了。”   程织眨眨眼,没有说话,关于陈家陈东升的话题,程织一向都是保持沉默的,省的多说多错,给自己招来麻烦。   “厂子里有人给王文语介绍了一个大几岁的相亲对象,还是头婚呢,说是早些年家里穷,男的是家里老大,供养下面弟弟妹妹,没来得及考虑自己的事情。”   “如今下面的弟弟妹妹结婚的结婚,工作的工作,都觉得自己大哥应该找个媳妇,经过打听,让人牵桥搭线说了王文语。”   “我之前还见过那个男的带着王文语在供销社买东西呢。”两人去的就是葛成妹所在的供销社,王文语看到葛成妹之后,下意识躲了一下。   本来葛成妹是不怎么关注王文语的,毕竟刘大妈整天都是闭门谢客的样子,王文语也整天忙工作,再加上还有黄家那位明星家庭在前面顶着,王家实在是太不值一提了。   不过在遇到王文语之后,葛成妹专门打听了一下,觉得王文语这婚事怕是难成。   “男方那边不想王文语带着孩子,毕竟这孩子爹不算什么好东西,担心以后孩子养不熟。”   “而且我瞧着,刘大妈也不愿意让王文语结婚。”葛成妹再一次压低了声音,“我瞅着刘大妈是想要王文语以后管着她弟弟的吃喝拉撒。”   程织听到这话,下意识向旁边看了一眼。   虽说葛成妹这话说的不好听,但确实会是刘大妈做出来的事情。   早前的时候,刘大妈十分积极想要给王文承找个妻子,希望对方能够在自己死后,老老实实照顾王文承,让王文承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但是   忙忙碌碌的,一直没有收到什么好消息。   后来王文语丈夫犯事,王文语抱着孩子回娘家之后,刘大妈就没再折腾过这些事情,看起来确实像在打着这个主意。   不过这毕竟是旁人的事情,程织不会过多评判。   不过这事情还没过几天,王文语和家里人就闹起来了,程织住得近,一开始便听到了事情的原委,是因为孩子。   王文语当时婚后很长时间都没有孩子,后来好不容易有了孩子,丈夫犯事,家没了,对孩子的情感也逐渐变得复杂。   这个孩子是她盼了很久盼来的,但是这个孩子的存在,如今已经像是污点一般。   再加上她白天要上班,算下来每天和孩子相处时间最多的是王文承,王文承虽然脑子不好使,但是对这个小孩子倒是很喜欢,每天都要抱着。   只不过王文语这个相亲对象,希望王文语不带孩子,王文语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将孩子送走。   孩子亲爹虽然进去了,但是还有别的亲人,将孩子送过去,给自己减轻负担。   依照王文语的考虑,她想要结婚,但是结婚的条件是不能带着孩子。   如果将孩子留在娘家,亲妈和亲弟弟如今这个样子,是绝对不可能再养一个孩子的,所以狠心将孩子送回婆家,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是没想到孩子送回前婆家之后,再次回到娘家,王文语面对的是迎面而来的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自亲妈,让王文语呆愣在原地。   随后便是王文承哭喊着找孩子的声音。   之前王文承在大院裸奔过,王文语现在十分注意这件事情,轻易不会让王文承出门。   可是这次王文承太激动,王文语没来得及阻拦,让人张牙舞爪地跑了出去。 第76章   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已经下班回家,王家的争吵,只要离得近的人,全都能够听到。   因此王文承刚刚跑出去,就被一大爷拦住了。   大院的人如今有个共识,不想让王文承跑出大院。   毕竟王文承做事情不受控制,如果真的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整个大院的名声都要受到连累。   “小孩!小孩!”王文承一边用胳膊拍打着一大爷的胳膊,一边哭喊,但是一大爷将他整个人都拦住了,让他没有办法继续前进。   “没有孩子了!没有孩子了!”王文语慢了一步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王文承大喊的模样,自己也有些崩溃,加大声音吼道:“那孩子就是个祸害,没有孩子才是最好的!”   “孩子,我的!”王文承扭头去看王文语,依旧重复着自己想说的话。   “不是你的孩子,也不是我的孩子,和我们都没有关系。”王文语看了一眼大院里站着的人,抹干自己脸上的泪水,让自己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随后向王文承伸出胳膊,想要将王文承拉回房间。   但是王文承是个人高马大的男的,如今还处于情绪激动之中,王文语的力量对于王文承来说,差不多可以忽略。   一大妈及时拿过来两个板凳,一个递给王文语,另外一个给了一大爷。   一大爷将板凳放在王文承身边,强硬地按着王文承坐下。   王文承像是屁股上扎针了一样,死活不肯好好坐着,拉扯一大爷的袖子,想要一大爷去帮自己找孩子。   一大妈在旁边哄着王文承,说孩子只是出门玩,等会儿就会回家,但是王文承充耳不闻,坚持要去找孩子。   旁边的张主任在墙上拿了一根绳子下来,想着索性将王文承直接绑在座位上,反正王文承也不是个能沟通的样子。   只是王文承或许对之前被绑住的记忆太深刻,看到绳子之后,挣扎的更加剧烈,一大爷差点没按住。   张主任上前帮忙,他刚碰到王文承的胳膊,原本一直挣扎很剧烈的王文承突然停了下来,一动不动。   张主任看看自己的掌心,以为自己有什么特异功能,甚至想要自夸两句。   旁边的陈大妈一下子笑了出来。   “早知道看见你这么有用,应该早点把你叫出来的,省的大家还费这么大力气。”陈大妈看着站在房间门口的程织,用玩笑的语气说道。   程织摇头,“那是他自己闹腾累了,而且有一大爷和张主任按着他,他没力气挣扎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奇 书 网 w w w . q i s h u 9 9 . c o m   即便心中清楚王文承是因为害怕自己,所以才突然间变得这么安静,但程织是不可能当着大家的面承认的,尤其是现在王文语和刘大妈的情绪都属于最高点。   万一自己一个说不好,两人的情绪说不定就会冲着自己来,程织只想旁观看看,不想让这种事情烧到自己身上来。   陈大妈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转而拿出自己管事大妈的架势,开始询问王文语具体情况。   王文语话还没说出来,提前被刘大妈抢白了。   “你把孩子要回来,那家人不会好好对孩子的,孩子交给他们,我不放心。”一段时间不见,刘大妈头上的白发更明显了。   明明人要比陈大妈年轻几岁,但如今两人站在一起,刘大妈却像是老了十岁的模样。   “你把孩子抱回来,咱们的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孩子一直都是你弟带大的,你这么狠心将孩子带走,你想过你弟以后咋活吗?”刘大妈一边说着,一边泪眼朦胧地向王文语的方向走去,“你弟弟这辈子活着不容易,你得多为你弟弟想想啊!”   王文语本来正坐在小板凳上无声垂泪,听到刘大妈的话,眼泪收了起来,神情也变得冷肃起来,甚至从鼻腔中发出两声冷哼。   刘大妈没想到女儿会突然用这种态度对待自己,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将眼神无奈地投向在一旁的一大妈,希望一大妈能帮她说句话。   但是这一次一大妈没有开口,只是别开视线,仿佛没有注意到母女两人的氛围。   刘大妈无奈,只好将目光投向陈大妈。   “文语你做什么呢!好端端地给你妈摆什么脸子!那可是你亲妈!”陈大妈说得振振有词,觉得自己说得十分有道理,但是王文语连眼风都没扫一眼,反而将陈大妈气得够呛。   “没什么好说的,我就这么一句话,这个孩子我不养。”王文语重新看向刘大妈,“我再跟您重复一遍。”   “我把孩子送走,以后这孩子和我没关系,等我结婚后,还像以前一样,每周休息的时候回家来帮您干活,洗洗刷刷,文承这个情况,我也不会不管。”王文语脸上的神色坚定了很多。   “要是您实在是想要那个孩子,您就把那个孩子抱回来,但是有了孩子,我就不回来了!不过您放心,您的养老我肯定管的,到时候我一个月给您三十块钱,日子到底您自己选吧!”   看刘大妈眼泪一直掉,但是又低头沉默不语,王文语的表情逐渐变得嘲讽。   “您别想说我不孝,我结婚这么些年,对家里怎么样,不仅您自己心里清楚,街坊邻居都在同一个大院同一个胡同里住着,大家也都看在眼里。”   “我在家这段时间,每个月的工资大头都给了你,还有闺女管养老这件事情,大部分家里都做不到,您实在是没地方挑我的理。”   “您就别哭了,该哭的人是我,您就说您选哪个吧。   “王文语越说越冷静,除了眼眶通红之外,如今已经看不出痛哭的模样。   倒是坐在另一旁的王文承,从最开始一直念叨着孩子,后来目光转向王文语,逐渐冷静下来,不过脸上还是一片迷茫。   王文语的话说到这份上,刘大妈还是一直保持沉默,且持续流泪。   “您不说话我就当您选好了,我过两天就去厂子开结婚证明,等到时候在居委会过了明路,我就从家里搬出去,不会碍您的眼,以后您就和文承两个人好好过日子,我每个月往家里送三块钱。”   王文语说完冲着院子里站着的大家鞠了一躬。   “真是不好意思,让大家看笑话了。”王文语没再看刘大妈和王文承,转身准备往房间里走。   刚刚被王文语故意忽略地陈大妈,再一次跳了出来。   “你亲妈都哭成这样了,你看都不看,你亲生的孩子,还那么小,说送走就送走,这不管当妈还是当闺女,狠心成这样,这日子能过得好才怪。”陈大妈一直觉得不管父母怎么对待孩子,孩子就应该孝顺父母,因此看到王文语这副模样,十分生气。   觉得王文语误入歧途,感觉自己有责任将王文语将拉回正道上。   但是王文语根本懒得听陈大妈的这些话。   “我狠不狠心,就不劳您费心了,但我再狠心肯定不会故意将孩子丢路上。”王文语说完还故意冲着陈大妈笑笑,看着陈大妈的黑脸,自己的心情也好了一点。   “我该说的都说了,以后该我干得事情,我不会推辞,但是不该我干的事情,您就别找我了。”   程织看着王文语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同刚刚凑过来的辛松岚对视一眼。   “没想到文语姐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辛松岚之前一直觉得王文语将自己的日子过得很苦,将所有的责任都压在自己身上,结果没想到,一向在王家老实吃苦的人,如今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让辛松岚有些改观。   “难不成陈大妈真做过什么亏心事?现在脸色可不是一点半点的难看。”辛松岚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家,她一直都知道自己的大院很热闹,但是这种热闹,辛松岚以前没关注过。   毕竟从婚后,她就忙着精进自己的厨艺,试图让自己成为国营饭店的主厨。   这个目标实现之后,她又扎进了钱眼里,一心想着赚钱,对于大院这种鸡飞狗跳的事情实在是没什么精力关注。   今天也是时间赶巧了,让她正好看了个现场,没想到竟然还有陈年老瓜。   辛松岚自觉嫁过来的时间不长,下意识向站在身旁的程织求证。   陈大妈的这几个孩子都是在大院生下来的,程织说不定会知道。   结果正好对上程织茫然的表情,只好按下自己好奇的心情,回家收拾自己的食材。   程织看辛松岚离开,自己也回了房间,只是到底是将王文语的话听了进去,吃饭的时候时不时向陈家张望一眼。   但本身就不是一进院子,从始至终程织都没能听到陈家那边有什么动静发出来,胡家那边也安安静静的,仿佛大家都没有听到这件事情一样。   程织照常上班,一年一度的清四害计划再次开始,程织负责给两个居委会那边送清除四害的药粉。   回到令人熟悉的居委会,程织也觉得安心,和同事们多说了两句,恰巧看到同事在写总结。   对方主要是和几个大院的管事大爷大妈打交道的,陈大妈如今在大院里还属于尚未转正的人群,因此在总结上也比别人更加仔细,连陈大妈的家庭情况也写上了。   程织也就顺势看了一眼陈大妈的户口情况,并没有发现什么。   陈大妈到底是否丢过一个孩子,对程织的生活影响并不大,真正受到影响的是陈东升。   陈东升自小就受宠,除了在结婚这件事情一直和陈大妈拧着来,别的地方十分尊重陈大妈的看法。   如今突然有个人对他说,他妈早些年做过亏心事。   甚至还有风言风语说陈东升哥哥去做上门女婿,陈东升一直结不了婚,都是因为当年陈大妈做了亏心事的报应。   陈东升不知道这种流言蜚语是从哪里传出来的,但已经有人专门说到了他脸上,他只能向陈大妈求证,希望陈大妈告诉她否定的答案。   等之后他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能够理直气壮反驳回去,还能将那些背后嚼舌根的人痛打一顿。   但是当陈东升同陈大妈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陈大妈总是有点避而不答的意思,又或者说的十分模糊。   这样的回答方式不仅没能让陈东升安心,更加激起了陈东升想要探究的心情。   陈东升在陈大妈这里得不到答案,索性去找了自己的哥哥。   陈东升哥哥自从入赘上门之后,除了逢年过节很少回陈家,陈东升对自己这个嫂子也不喜欢,很少因此兄弟两人很少见面。   不过因为是家里的私事,陈东升还是选择了去哥哥家里询问,终于得到了一个确切地答案。   陈东升的哥哥当年出生的时候,其实是双胞胎,只是一个强一个弱。   本来想着刚出生的孩子养一养就好了,但是等陈大妈坐完月子,那个瘦弱的孩子,还是有种进气多出气少,说不准哪天就挂了的感觉。   所以陈大妈狠下心选择在冬天的一个夜里将孩子抛弃了,只是刚放下没离开几步路,陈大妈就后悔了,想要将孩子抱回家。   只是寒冬腊月的,孩子本身就体弱,等陈大妈后悔的时候,孩子已经没气了。   因为这孩子体弱,很容易养不活,再加上前面还有一个健壮的孩子撑着,从始至终,陈大妈都没有和人说起过自己生了双胞胎的事情,当时那个孩子太瘦小,也没抱出来给别人看过,因此即便是住在同一个大院的邻居都不清楚。   陈东升的哥哥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小时候偷听过陈父说话。   这事情瞒得严实,连一大妈都不清楚其中的情况,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文语时隔多年突然放出这么一个炸弹。   陈东升从哥哥家里离开的时候,表情平静,看起来什么问题都没有。   他心里清楚,当时那个情况,就算这个孩子不被抛弃,肯定也长久不了,所以陈大妈做出的是权衡利弊的选择,是对整个家庭都好的选择。   但是又忍不住内心的煎熬,一时间整个人都消瘦下去。   程织买完菜和顾一舟一起回家的时候,在胡同口碰见陈东升,一时间并没有将人认出来。   直到陈东升开口打招呼,程织才确认他的身份。   陈东升的消瘦在大院里被讨论了两天,但很快又换了新的话题。   随着新一年的来临,大家都开始期盼新的生活,与此同时,大院里有关管事儿二大妈这个职位的人,最终确定了下来,最终由胡大妈成功上任。   陈大妈看着儿子一日一日消瘦和沉默寡言,自己也没了干劲儿,只能让胡大妈居上,自己一心照顾儿子。   只是效果并不大,陈东升掉下去的肉一直都没有涨回来,与此同时还和陈大妈商量,说自己想要申请工作调动。   想要从京市,调动到下面的一个小城市里去。   那边去年新建了一个小厂子,需要人手协调,去了之后工资不会降多少,而且厂子那边承诺,最开始的宿舍就是单人间,满三年之后就会正式分房。   陈东升觉得各方面条件都很合适,主动和领导请缨,但是报告书还没上交的时候,正巧被在家收拾东西的陈大妈看见了。   发现儿子要离自己这么远,陈大妈说什么都不愿意,但是陈东升的想法也很坚决。   “您要是想留在京市,那我每个月都寄钱过来,平常有我哥我姐照顾你,你自己也能过得好好的,等我放假的时候,我也会回家看看您。”   “你要是想跟着我也行,咱们娘俩一起去,您养我大,我养您老。”   陈东升认为自己将方方面面的事情都考虑到了,不论陈大妈选择哪个都行,但是陈大妈怎么也不愿意。   母子俩开始频繁吵架,陈东升哥哥姐姐轮番回家劝架,但是结果并没有什么改变。   最后不知道谁给陈大妈出了个主意。   陈东升想要换地方工作,可以。   但前提是陈东升先结婚,只要陈东升结婚了,陈大妈绝对不阻拦。   不管到时候陈东升是带着新婚妻子一起过去,还是单独过去,陈大妈都不会多说一句话。   但陈东升本   身就抗拒结婚,陈大妈提出来的条件不仅没让母子两人的关系和解,反而争吵再次升级。   最后陈大妈不知道怎么想的,甚至专门在程织家门口堵着程织。   “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我儿子才不结婚!”陈大妈张口胡说。   顾一舟听到动静之后,穿上衣服就准备出门见陈大妈。   饭可以乱吃,但是话不能乱讲。   不过程织心平气静地拦住了顾一舟,“等等,我自己解决。”   顾一舟在程织坚持的目光下,稍稍后退一步,让程织自己去解决。   程织不愿意和陈大妈掰扯一些不知所谓的事情。   她结婚了,和陈东升没有丝毫关系。   而且就算是她结婚前,面对陈东升,她也都是拒绝的。   不论陈东升为什么不想结婚,陈大妈都不应该大闹她的门口。   程织从角落的瓮里盛出一盆水来,打开房门,一言不发,将水全都泼了出去。   不过因为是寒冬腊月,如果一整盆水全都落在陈大妈身上,很容易生病。   因此程织控制了水量,不至于让陈大妈完全成为落汤鸡。   迎面一盆水,让陈大妈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趁着陈大妈说不出话来,程织才走出家门。   “你要是再来我家胡说八道,我不介意把陈东升打一顿。”程织说着,又故意转动了一下手腕,“你知道的,你儿子打不过我。”   “你年纪大了,打你我有欺负老年人的嫌疑,打你儿子可就没这种计较了,和我年龄差不多大,又是个男的,打不过我,只能说你儿子太没能耐。”   程织大冬天的一盆水,让大院不少人都探出头来,尤其是葛成妹,一旦有热闹出现的最快。   这一年多的时间,程织的脾气都很平和,即便是大家都知道程织从小学习拳脚功夫,是个能打的人。   但是见惯了好脾气的程织,很容易忽视程织能打这一点,如今程织在晃动自己的手腕,让葛成妹颇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   陈大妈没在程织这里讨到好处,最后被陈东升拖走了。   但这件事情还是给程织长了个教训。   从那之后,每天早上起来,程织都会在院子里打拳。   顾一舟也十分配合程织的行动,在外面的窗户旁边搞了个沙袋绑在那里,程织下班之后,会稍微打两拳,锻炼身体和发泄心情也算是一举两得。   这个方法还被祁连生看到,并且学习了过去。   这么做之后,程织清净了许多,至少陈大妈没再出现过自己面前,连陈大妈的女儿见到程织的时候,都恨不得绕道走,葛成妹来程织家里串门的次数都变少了。   这些事情程织并不在意,她正计划着和顾一舟顾一盛去乡下赶大集的事情。   年头年尾,这种大集很多,据说东西也多种多样,程织想要过去看看,能不能凑凑热闹。   大集在下面的一个公社,距离城里有些远,所以程织先提前一天去看了顾爷爷,在顾家乡下的房子睡一晚,到时候四个人一起过去。   四个人都起了大早,大集上的各种小摊都刚开始摆摊,一直到在大集上吃完早饭之后,大集才真正热闹起来。   “这边都是京市厂子里出来的瑕疵品,这些在乡下都是抢手货,人多一点,另外一边都是各个集体大队的东西,人相对少一点。”顾爷爷活了这么多年,对大集的了解有很多。   其实这个大集是以前庙会演变而来的,只是如今那座寺庙已经被毁了,大集摆摊的时候也都故意绕开那座庙,表示现在的行为和这个寺庙毫无关系。   “这地方一会儿有文工团的人过来表演。”台子已经搭起来了,但凑过来的人不多,但是小孩子已经扎堆过来了,蹲在地上玩石子。   “等下午的时候,会有放映员过来放电影,据说有时候还放外国电影,那个时候人多。”   顾爷爷一边走,一边介绍,程织听得入迷,一不小心和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还是顾一舟及时伸手,才没让程织摔倒。   顾爷爷也及时扶住了正在趔趄的对方。   四目相对,发现竟然还算是认识的人。 第77章   “是你啊,同志。”对方看清程织的脸后,主动打了声招呼。   “同志你好,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你。”程织站直身体,伸出手同对方打招呼。   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崔中华的妻子。   当时她和胡秀秀一起去调查证实救济户的真实情况,正好赶上对方家里一场大戏,婆婆儿媳都忙着要卖孩子。   虽说最后被成功阻止,但这件事情依旧给程织留下了深刻印象。   程织和胡秀秀的工作报告交上去之后,居委会那边又抓紧了普法宣传,杜绝买卖孩子,还和警局那边联合协作,讲一些拐卖孩子的故事,让大家长记性。   “我和同事过来帮忙,这会儿还不太忙,所以先自己看看。”说起同事两个字,对方的声音都忍不住大了一些,为自己有了工作而感到高兴。   “这个集还挺热闹的,东西很多。”程织带着笑容和对方寒暄,顺势打量对方的状态。   或许是因为有了工作,这次对方的精气神看起来比上一次要好很多。   虽然认识,但毕竟不是多熟悉的人,打过招呼后,程织便准备离开,毕竟这个大集她还没看完呢。   另一边有大队集体在卖豆芽和黄豆,程织想买点回去。   两人擦肩而过,对方又突然回过头来,“对了,我叫李夏彩,这么久了,您还不知道我名字吧。”   李夏彩的自我介绍突如其来,但程织很快就反应过来。   脸上带着笑容和李夏彩挥挥手,“李夏彩同志,下次见。”   对方这才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离开。   等人走了,程织看向顾一舟,发现顾一舟的神情严肃,不知道在想什么。   另一边的顾爷爷,也是同样的表情,甚至眉间的川字纹更加明显了,眉头紧皱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唯有另一边的顾一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正左顾右看,想找个更热闹的摊位凑过去。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顾一舟对上程织的眼睛,原本深思的神情变成温和的,微微冲着程织摇头,“没事儿,只是想起了之前在书上看到的病例。”   说这句话的时候,顾一舟的眼神落在了顾爷爷身上。   顾一舟这一身医术大部分都来自于顾爷爷的传承,且顾爷爷比顾一舟多活了几十年,行医经验更加丰富。   “你和方才那位李同志熟悉吗?”顾爷爷的问话很直接,只是眉间的褶皱依旧没有松开。   “不熟,之前只见过一次。”看出顾爷爷有话想问,程织索性找了个附近的凉茶摊子,再次坐下来。   崔中华家里的事情当时算得上一团乱麻,本来以为婆婆和儿媳妇还要继续拉扯下去。   如今瞧着,李夏彩上班的时间应该不短了,而且应该不止是在食堂的临时工了,否则也不可能被派到这里来。   “你上次见她的时候,她是什么症状?有生病吗?”   听到顾爷爷这么问,程织的神色也严肃起来,认真回想自己上一次去崔中华家里的情况。   将当时自己打听出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顾爷爷。   “那就没错了。”听完程织的话,顾爷爷一   锤定音,“我方才扶住她的时候,顺带给她把脉了,她的身体不太好,如果现在不好好治,之后可能问题更大。”   程织眨眨眼,“什么病啊?这么严重吗?我刚刚看她精神不错啊,比上次见面的时候看起来强多了。”   但顾爷爷却没有再继续回答,而是将目光转向了顾一舟,自己则带着顾一盛去不远处的摊位上挑豆腐了。   程织坐在顾一舟身旁,听着顾一舟对自己解释。   顾一舟的解释很简短,但程织听完之后,却觉得身体发寒,连身上的鸡皮疙瘩都不由自主冒了出来。   “生一个孩子这么恐怖吗?”程织下意识追问了一句。   这句话让顾一舟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   他是个医生,他担心这个时候点头,会给程织造成更大的心理恐慌。   但是他也做不到摇头,毕竟怀孕生产给母体带来的损伤,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他不能为了安抚程织紧张的心情,而说出假话。   桌面之下,顾一舟轻轻握住了程织的手,“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所以孕期反应,生产后的反应都会不一样,我们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程织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片平坦。   她嘴唇动了动,有心想要询问顾一舟一个问题,但如今是人来人往的大集上,这个问题并不适合在这种情况下问出来。   程织换了问题,“向李夏彩那样病情的人多吗?”   “来看病的人并不多。”   程织懂了,实际上患病的人应该并不少,只是大家不懂,或者是羞于提出,所以很少有人来主动看病。   程织咬唇,想起方才李夏彩的身影,再次追问:“可是她的情况看起来明明比之前好很多。”   之前见到李夏彩的时候,李夏彩很抗拒和人近距离接触,并且动作一大,或者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有味道带出来。   可是这一次,李夏彩看起来无比正常。   “她用东西遮掩住了身上的味道,可是这种东西长时间使用,对身体有害,还会加重她的病情。”顾一舟对这方面的研究并不多,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顾一舟其实都没有真正接诊过患有妇科疾病的人群。   上辈子前往港城之前,他还年轻,经验不足。   一般情况下,妇科疾病严重到需要重视的地步,愿意主动来医院就诊的人,基本上都是已婚妇女。   这样的人在有条件的情况下,都不会选择他这个年轻未婚的男医生。   前往港城之后,除了最初的时候,沉浸在实验室中,之后他就成了一名成功的商人,同最初的来时路越来越远。   因此顾一舟对这些病症的了解,大部分都来自于书本上,顾爷爷保存过很多前辈留下的行医笔记,虽然现在为了不招人眼球,一直都没有拿出来过,但顾一舟全都看过,并且记了下来。   此时将自己印象中的案例简单说给程织就已经足够了。   程织完全接触到自己不了解的领域,但此时的她已经由最初的慌乱逐渐平静下来。   只要是病,就有办法治,慌乱毫无用处。   “所以这个病本身不难治,只是因为患病者各种各样的原因,导致病情越来越严重。”   顾一舟点了点头。   程织又向人群中张望了一下,但是没能再看到李夏彩的身影。   不过听了这么多案例,程织心中早已经有了想法。   大集上人来人往,程织也不可能有精力思考,索性暂时放下这么严肃的事情,痛痛快快玩了一圈。   冬天总是漫长的,虽然再次开工上班的时候,已经立春了,但厚重的棉服还是没能脱下来。   程织带着帽子围巾手套,全副武装地骑车上班,包里还放着自己年节这几天写出来的工作报告。   不过还只有基础的框架,具体的内容还需要填充一下,还有一些数据,也需要程织走访调查之后,才能真实算数,这份报告才能真正交上去。   新年第一天办公,大家都没有安排太紧张的工作,程织也没有将那份不成熟的工作报告拿出去。   而是开始向办公室的女同事们打听怀孕的事情。   结婚和怀孕好像是一系列的事情,程织结婚时间不算短了,但是一直没有怀孕。   办公室同事们也都向程织打听过情况,程织都以工作忙为借口搪塞过去了。   听同事们讨论谁家怀孕了,谁家孩子满月酒的时候,程织也很少说话。   现如今程织竟然开始主动打听起怀孕的情况,自然有热心的同事详细讲解。   “你这个年龄要孩子正合适,再过两年年纪大了,对孩子对你们都不好。”办公室里本来大部分都是女同事,说起怀孕生孩子的事情来,更是一言一语说个不停。   程织听了许多劝生的话,但当程织仔细问起她们在生育过程中到底如何的时候,回答起来又很模糊。   似乎总结成一句话就是生孩子是一件不会后悔的事情,而不生孩子一定会后悔。   虽说打听到的消息没有想象的多,但程织还是收集了不少信息,能够进一步填充自己的工作报告。   开年第一天,开会是一件必不可少的事情,没什么具体的工作安排,但也要展望一下今年的工作。   为此程织还得到了一个新的任务,街道办和工厂那边准备评选新的三八红旗手。   主要人选的推举是工厂那边进行的,但是街道办这里也要负责和工厂那边协同,完善人选的生活家庭作风。   一场会结束,已经是下午四点,程织和胡秀秀准备结伴去汇总名单。   三八红旗手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人选的考察会持续将近一年的时间,因此大致的人选,程织和胡秀秀那边早已经有了记录。   最近这一个月只是根据这些名单,让工厂那边做出最后的选择。   “程织,你等下。”走出会议室之前,领导挥挥手叫住了程织。 第78章   “领导,您找我?”程织合上自己的笔记本,走向了领导的办公室。   “好事,你看看。”领导将桌面上其中一份文件拿出来,放到程织跟前。   “之前居委会那边统计街道绿化的时候,你是不是交过一份提案?”   “是的。”程织还记得那份提案。   当时这份提案交上去之后,程织十分关注后续,但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消息。   随着时间越来越久,程织如今负责的范围也越来越固定,已经很少涉及到这个方面,早已经不再关注。   “打开看看吧。”   领导脸上的笑容不像作假,且说起这桩旧事,程织心中早已经有了猜测。   上面将街道绿化的事情已经定了下来,绿化选择的植物肯定不会是单一物种,上面包涵的种类有很多。   但程织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内容。   在树木方面的种植,主要选择了以果树为主,梨树苹果树桃树,还有枣树,以及少量的柿子树和核桃树。   而且果树在成熟后,果实主要会被食品厂用作原料,所以这些果树的种植,食品厂也会出一大部分成本,之后果树成熟之后,食品厂也会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三十的价格收购。   而这部分收入归于街道,相当于丰富了街道和居委会的流动资金。   除了果树之外,花草选择了金银花和菊花,两种花都具有药用价值。   总体算下来,属于一举多得。   “你这份提案,得到了领导们的夸赞,等天气暖和种植的时候,程织你就是咱们街道主要负责这个部分的人。”   “依照上面的意思,三月十二号是植树节,咱们那个时候有个仪式,从那个时候开始动工,那天会有记者采访,咱们街道你就是代表,好好表现。”   “等咱们绿化搞完,外贸会就差不多开始了,到时候咱们街道办也有的忙,这段时间就辛苦你了。”领导鼓励了程织两句,随后便让程织离开了。   很多想法在程织的心中一闪而过,但她此时并未做好完全的准备,因此暂时退了下去。   距离植树节还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程织准备依靠这一个月的时间来完善自己手头的报告。   尽量在植树节之前交上去,因为之后的工作安排眼看着就已经排满了。   程织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临近下班的时间,她也没有外出的安排。   索性问了胡秀秀之前妇联方面的资料封存,自己将前几年   的记录,都找了出来,准备仔细看看这些资料。   “三八红旗手的评选,不仅要选择厂子这边的职工,还要去大队集体那边选拔,不过这事儿主要负责的不是咱们。”   “咱们三月一号那天,去下面几个公社,露露面,参与一下投票就够了。”胡秀秀凑过来,同程织说起红旗手的事情。   “那天正好是周日,到时候咱们周日加班,改成周一休息。”胡秀秀负责妇联方面工作比程织的时间长,因此很多旧例,胡秀秀也都更清楚,事情临近的时候,便会同程织传授自己的经验。   “行。”事关工作,程织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   看程织答应的这么痛快,胡秀秀也爽朗地笑起来。   只是很快她的视线就定在程织的摊开的笔记本上。   这上面有程织向办公室的女同志们打听怀孕生产的事情,笔记有些凌乱,但是足够人看清。   胡秀秀欲言又止。   “怎么了?”程织察觉到对方的视线,从那堆资料中抬起头。   “你准备要孩子了?”胡秀秀的神色有些纠结,但还是问了出来。   程织如今是她的工作搭档,如果程织接下来有备孕的计划,或者是已经怀孕,很大程度上会影响到她们两人的工作安排,胡秀秀觉得自己有必要打听清楚程织如今的情况。   程织摇头,“我暂时还没想过。”   程织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因为临近下班,大家的清闲更上一层,短短一句话,竟然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向这边看来。   很快程织又加了一句,“要孩子这种事情,也是要讲究天时地利的,不是说我想怀就能怀上的。”   听到程织的答案,胡秀秀提起来的心情放松回去。   她对程织这个答案很满意,如果程织突然怀孕,她说不定要和别的搭档重新磨合,胡秀秀暂时没有这种心情和精力。   下班时间到了,程织收拾好书包,骑车回家。   顾一舟比程织到家更早一点,已经在择菜了,程织洗手之后赶紧过去帮忙。   不一会儿顾一盛也回来帮忙。   三个人的饭很简单,饭后时间还早,程织便拿出自己带回来的资料继续闷头看书。   过了一会儿,辛松岚过来敲门。   程织和辛松岚早前约定好了,今晚一起去澡堂洗澡,这个点的人不太多,而且水也很热,是个很合适的时间。   两人除了相约洗澡,程织还有另外的事情要和辛松岚一起做。   辛松岚如今已经成功调任去了涉外饭店,每天学习英文的环境比程织自己好多了。   程织深深觉得自己一个人学习英文的进度还是太慢,便和辛松岚商量着下班后,约个固定的时间,两个人练习口语。   知道自己回来的时间不会太早,程织出门前让顾一舟帮自己看的资料收拾起来,省的明天早上起床的时候,将这些资料忘在家里。   洗澡和学习英语,程织再次回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顾一盛早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呼呼大睡。   顾一舟倒是在等程织。   “怎么了?你想说什么?”学了一肚子英语,程织如今的精神还处于活跃状态,因此十分积极地拉着顾一舟继续学习。   一直到结束时,才察觉出来,顾一舟今晚的学习效率虽然依旧很高,但明显是有话想要对自己说。   顾一舟垂眸,将自己压在书页下的一张纸条递给程织,从始至终都观察着程织的表情。   “你想要孩子?”程织草草扫了一眼纸条上的内容,重新抬头看向顾一舟,但心中却觉得这不像是顾一舟会做的事情,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顾一舟看到程织的状态后,却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他微微摇头,“这是从你书包里掉出来的纸条。”   程织随身携带的书包里,不仅有最常用的钢笔,还有几根铅笔当作备用。   但程织经常想不起来削铅笔头,顾一舟这次帮她收拾书包的时候,准备将里面的铅笔拿出来削好,但是无意中却摸到了这张纸条。   纸条没有完全对折,有句话完完整整漏了出来,吸引了顾一舟的对话。   “我认识的老中医有个偏方,效果特别好。”   这是纸条上,被顾一舟看到的那句话。   自从婚后,顾一舟就十分关注程织的身体健康,因此他很清楚程织身上没有病症,也根本不需要寻求什么老中医。   因此他将纸条完整打开,看到了上面完整的内容。   “如果你们夫妻俩一直怀不上孩子,可以来找我。”   “我认识的老中医有个偏方,效果特别好。”   程织将纸条接到自己手上,重新去看纸条上的字迹,与此同时一一回忆着自己的同事,很快心中就有了猜测。   程织本想直接将纸条消失灭迹,毕竟放纸条的那位是个办公室的老大姐,平常闲暇的时候最爱说起自己的孩子。   最近说起的内容,大概都是几个孩子十分孝顺,但是如今到了要下乡的年纪,她实在是不知道应该让哪个孩子下乡。   胡秀秀在背后同程织吐槽过,那位大姐的几个孩子之所以突然间在大姐跟前开始孝顺争宠,本意就是不想下乡,想要接替大姐的工作。   大姐这种人很固执,程织没必要因为这么一件事情,同这位大姐纠缠上。   但手指将纸条刚刚撕出裂痕,程织的动作停住。   “你想要孩子吗?”   顾一舟听出程织语气中认真。   “如果你……”顾一舟的本想说他遵循程织的意见,一切都以程织的感受为主。   但是这话还没说出来,就被程织粗暴地打断了。   “我是我,你是你,我现在是问,你想要孩子吗?你喜欢孩子吗?”   程织此时的思绪十分清楚,她清楚知道,顾一舟是喜欢自己的,甚至是爱自己的,愿意将自己排在事情的首位。   但也知道,爱情这两个字,保质期可以很长,但也可以很短。   在爱情促使下,说出的山盟海誓,前世今生,当不再爱的时候,一切连个屁都算不上。   如今她们夫妻两个还年轻,顾一舟可能觉得她是最重要的。   但是再过两年呢?程织不敢确定。   “我不想要孩子。”顾一舟原本垂着的眼睛睁开,手也慢慢抚上了程织的肩膀。   “我害怕孩子。”顾一舟低沉的声音中,甚至带了些许颤抖。   程织在等待顾一舟答案的这几秒钟里,脑海中思绪翻飞,甚至模拟过如果顾一舟真的很喜欢孩子。   想要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的话,自己应该以何种方式说出离婚,比较体面。   但唯独没想过,害怕两个字,会从顾一舟嘴里说出来。   “害怕?”程织眨着眼睛呢喃,在她预想中的回答中,害怕两个字是属于她的答案,可是结果却是顾一舟说了出来。   “我很怕。”顾一舟将自己的下巴抵在程织的肩膀上,双手从背后揽住程织。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一个父亲,我还担心孩子生下来会不会自带疾病,我担心我无法爱他,执意要了孩子,却又对孩子不管不顾。”顾一舟低声诉说。   原本桌子上的台灯,也在闪烁之中,彻底熄灭。   但此时的两人都没有心情去理会。   程织默默伸出手,用自己的手包裹住了顾一舟的手。   顾一舟讲述的声音没有停下,但嘴角却露出满足的笑意。   在顾一舟的讲述里,他很小的时候父亲缺失,从未感受过一个正常父亲对孩子的期待。   他现在虽然已经登报和亲生父亲脱离了关系,但他身上还带着那个人的血液和基因,他担心自己继承了对方的冷血。   要了孩子,却不管孩子,他担心他的孩子,长大以后会恨他入骨。   与其收获这样的结果,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孩子。   其二便是身体原因,根据顾一舟的研究,除了发烧感冒这些小病,人体中的大病,都带有遗传的基因。   他的身体虽然看起来很   健康,但他的亲弟弟顾一盛,却从生下来就心脏不好,顾一舟担心如果以后他有了孩子,孩子也会心脏有问题。   顾一舟说完自己的顾虑,重新同程织面对面。   “如果你想要孩子,那我会想努力学习如何当一个好父亲,有你在身边陪着我,我一定会做到的。”   “我会治好小盛,自然也会治好我们的孩子。”   房间里没有了光源,只有外面的光线透过来,明明灭灭,让人看不清楚。   但程织还是感受到了顾一舟眼神中的认真。   程织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又慢慢同顾一舟变成十指相交的姿势。   “我不想要孩子,我害怕。”   程织以前其实没有想过有关孩子的事情,她在生活中,颇有一种随遇而安的状态。   遇到事情就去解决,不过很少会提前考虑未来,毕竟她觉得日子一天一天过才更有踏实感。   如果将生活也仔细安排上一个详细的计划,会让她觉得有一种束缚感。   因此对于怀孕这种事情,程织从未考虑。   前两年,程织和顾一舟刚刚结婚的时候,大院里有人怀孕,也会有邻居问起程织和顾一舟两人准备什么时候要孩子。   当时两人的关系仅仅处于躺在同一张床上纯聊天,孩子这件事情距离太遥远了,根本不是她考虑的范围。   后来她和顾一舟水到渠成,但是接二连三的事情到来,让她对孩子又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本身负责妇联的工作之后,程织接触女性和孩子的机会便多了很多,听话的孩子见过,哭闹不止的熊孩子更见过。   之后又听到葛成妹在聊天中,无意间感叹的那句,孩子都是来讨债的。   大院里这段时间的事情,确实也都在真真实实印证这这句话。   小孩子有小孩子的哭闹,大孩子有大孩子的折腾,总是没个消停的时候。   程织原本就对小孩子感官平平,别人家听话的孩子,她会在心情好的时候逗一逗夸一夸,但如果哭闹起来,程织虽然不会把不耐烦的情绪表现出来,但也会及时找借口离开。   而在这之后,程织又猝不及防,从顾一舟这里听到了许多有关生育损伤的知识。   这些事情给程织带来了冲击。   趁着放假的时间,她开始询问周边生产过的人,发现了一个特点。   这些人对生产过程中的痛苦记忆模糊,生产后给身体带来的损伤,也会自行找到合适的理由和借口。   而且即使她们绝口不提,程织也还是感受出来了,生育多多少少影响到了工作,尤其是如果在临近升职前怀孕,影响更为直接。   打听出来这些消息后,程织就一直在思考。   为了要一个孩子,她可能会遇到的情况,会产生的代价,下意识去比较,去权衡利弊。   甚至当时在大集上听到顾一舟同她说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担心自己是否怀孕,甚至想直接告诉顾一舟,她不想要孩子。   但这些在嘴边一闪而过,她很快意识到不妥和冲动,所以之后一直在考虑这件事情。   在真正考虑清楚,做出决定之后,程织才想着和顾一舟谈一谈。   两人是夫妻,孩子是不可能绕过的话题。   “那我们就不要孩子。”顾一舟重新抱住程织,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我们有彼此就足够了。”   这句话是顾一舟最真实的感叹。   他刚刚告诉程织的,他不想要孩子的原因,只是他表层行为的借口。   而真实原因,顾一舟不会告诉程织,他不想他和程织之间会多出一个孩子来,即使这个孩子身体中流着他和程织共同的血液,即使这个孩子可能长得像他,也像程织,是她们的共同体。   但是顾一舟依旧不想要。   可是这些话一旦说出来,顾一舟也清楚,自己会吓到程织。   好在他准备的借口,足够让程织相信。 第79章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程织也再次习惯了自己的忙碌日常。   三月临近,不论是三八妇女节,还是三月十二的植树节,都是让程织忙碌的节日。   按照早前的工作计划,程织和胡秀秀一起去了一趟公社,去参与了一场已经内定好人选的有关三八红旗手的选举。   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工作流程,没想到程织竟然还赶上了一场好戏。   她在公社竟然看到了小婷,还有小婷之前那个情人。   小婷抱着孩子,情绪激动地说着什么,但是男人的表情很淡漠,似乎从来不认识小婷一般。   小婷拦着男人的路不让走,最后从另外一边跑过来两个孩子,将男人拉走了。   从始至终男人都没有看小婷一眼。   当时的程织正在停车,关于两人的说话声只是模模糊糊传过来。   小婷看男人离开,本来还想追上去,但是目光一转看到了程织,转过头匆匆离开了。   “这两口子吵架的人,哪里都是,你说都结婚有孩子了,有什么好吵的,就不能好好过日子吗?”   “刚刚那个男人也是,女的抱着孩子都哭成那样了,男的连个屁都不放。”   虽然在妇联调解的过程中,胡秀秀已经见过很多类似的场景了。   崩溃的女人,哭闹的孩子,以及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不语的丈夫。   但是每一次见到,胡秀秀还是觉得自己的心口有一团火在燃烧,让人忍不住吐槽。   “那女人的孩子虽然看起来确实像男的的,但是男的不承认,而且这男的现在算是别人家了。”胡秀秀旁边,有个中年女人,开始同胡秀秀搭话。   女人是本地人,情况知道的也更加细致一些,程织也顺带将故事全头全尾听了下来。   黄家将当时黄华善结婚时候的彩礼从小婷手里要了回来。   小婷也完全看不上黄华善如今窝窝囊囊的样子,很快又找了个时间,十分痛快地同黄华善离婚。   依照流程,两人离婚到了居委会之后,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也会例行劝说,毕竟大家的理念都是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但是黄华善和小婷两人的事情,可以说人尽皆知,居委会的人就算想劝,也张不开嘴,因此两人的离婚流程走的很快。   等真正拿到离婚证之后,小婷很快就来找自己的情人了。   依照小婷的想法,她想要直接和对方结婚。   而且她现在有工作,只要能租到房子,她们三个人完全可以生活在一起。   甚至连房子,小婷都打听好了,一个月五块钱的租金。   只可惜小婷将一切都打听好之后,回乡下想要和男人结婚,男人却不同意。   也并非是不同意,只是男人的话让小婷很难接受。   “我是个男人,哪里能让你一个女人养家,而且我现在的户口在乡下,回了城之后反而是你的拖累。”   “你要是真想要和我结婚,那不如你先把工作转给我,到时候我有了工作,户口就能顺利回城。”   “如果你信不过我,到时候我再把工作转给你,你去上班,我在家里看孩子,咱们一家三口好好生活,没有别人的打扰。”   男人说的花言巧语,坚持给小婷画饼。   但小婷却犹豫了,她不想把工作交到男人手中。   自从男人和黄华善相继离开后,小婷不愿意给娘家继续交生活费,也受不了家里人的冷嘲热讽,便带着女儿申请了住宿。   但她带着一个只知道哭闹的小孩,同宿舍里未婚未育的女孩们更是矛盾重重。   她申请过自己租房,但是街道办那边给出的答案,基本上都是房源紧张,所以优先租给夫妻一家人居住。   而且租房的人很多,小婷暂时需要排队。   小婷试过绕开房管所,自己去找租房的地方,只是如今很少有这种胆子大的人,且就算有,对方发现小婷一个年轻女人带着孩   子,也不愿意将房子租给她。   与此同时,小婷的娘家人也开始逐渐不满意小婷的做法,开始给小婷寻找新的相亲对象,希望小婷能够尽快嫁出去,不要再留在家里拖累名声。   小婷起初是见过两个相亲对象,但是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家人,其实并没有好心。   家里人安排的相亲对象,大部分都是肥头大耳,听起来彩礼给的不少,但其实东西都落不到自己手上,而且远离京市。   这三点都不是小婷所想要的,所以她思来想去,倒不如找回自己原本的情人。   可是没想到对方一张口,竟然是要自己的工作,这是小婷所不能接受的。   而且当时黄华善丢工作的时候,小婷虽然站在情人那一方,但也清楚根子缘由不在黄华善,而在自己的情人。   所以自己的工作给出去之后,很有可能也面临着收不回来的情况,两人不欢而散。   但是小婷在市里的相亲越来越紧迫,介绍的条件也越来越差,不知不觉,每次休息日的时候,小婷都会过来和男人商量结婚的事情。   男人起初的条件是,有个工作就回城结婚,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后来变成了这个孩子都不一定是他的,他为什么要和小婷结婚。   再后来男人就直接告诉小婷,让小婷不要来找他,不要来打扰他的生活。   程织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故事的走向为什么是这样。   之前男人回城,一直躲着知青办的人,不论怎么都不愿意回乡下。   如今又变成了不愿意回城了?   “那个男人啊,觉得自己找了个好头喽。”讲故事的女人颇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将程织和胡秀秀的好奇心再一次吸引。   “你们是这次上面过来见证三八红旗手选举的吧?”女人没有直接说下去,而是转头看向胡秀秀和程织,确认两人的身份。   听到两人肯定的答复之后,女人更是连连点头,“我就知道我这双眼厉害着呢。”   女人自夸了一句之后,又将视线放到了另外一个方向,“那个,看见了没?”   女人遥遥指了一下,是个穿着深蓝色工装的女性,看起来人高马大,十分健壮,要不是留着一头长发,只看背影很容易让人认错性别。   “她叫刘燕,是这次三八红旗手的候选人之一,但最终名额肯定不会落到对方身上,因为对方名声不是很好。”   胡秀秀和程织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两人对于刘燕这个名字确实有印象,刘燕下面有很多称号。   类似于学习雷锋精神先进个人,月度劳动模范,工厂积极模范这样的称号。   一眼望过去,刘燕的这种称号,基本上是最多的,因此胡秀秀还同程织吐槽过。   说即便下面公社想要走后门,也不能把事情做的这么显眼啊。   一眼望过去,刘燕这么多称号,竟然还评不上,这看起来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但是如今听着,刘燕似乎还能同方才小婷那个情人扯上关系?   女人没再故意绕弯子,很快将刘燕的事情说了清楚。   刘燕和丈夫本来是下面大队的一对夫妻,两人都是农村户口,靠田里的工分填饱肚子。   十年前,公社这边建了一个制造家具的小厂子,刘燕的丈夫早些年学过一点木匠手艺,如此便被选了出来,摇身一变成了公社的工人。   刘燕本身人高马大,在田里赚工分不比男人差,刘燕丈夫又成了吃商品粮的。   最重要的是,两人的儿子,写了一首诗歌被报社征集之后,便开始接二连三的创作,成了她们公社有名的才子。   三年前,工农兵大学招生的时候,公社这边举荐了刘燕的儿子,对方顺利考上了大学,而且因为在大学里面,表现优异,虽然毕业证还没有真正拿到手,可是工作单位定了,已经正式开始上班。   去年的时候,刘燕丈夫在切割模具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自己的手,导致左手直接没了,工作无法胜任,因此公社的岗位由刘燕顶替。   刘燕这几年在家里也一直都在跟着自己丈夫学习木匠,上手的时候虽然生疏,但没出过错,厂子这边没让人转岗。   刘燕在厂子里也很拼,论劳模程度,刘燕永远都能充当第一,再加上去年的时候刘燕孩子已经能给家里寄钱了。   因此刘燕丈夫虽然没了一只手,但是对家庭生活造成的影响,并不大。   不过从那之后,刘燕家里的运气一直不算太好,刘燕很拼,但是刘燕也经常受伤,虽然都是一些小伤,但是手也变得惨不忍睹。   当然最惨的还是刘燕丈夫这边,没了一只手之后,经过一年的折腾,还把腿也摔断了。   没了左手,残了右腿,刘燕丈夫的生活十分不方便,与此同时就带来了更大的麻烦,即便是坐在轮椅上,但因为轮椅性能不好,也会经常摔跤。   刘燕娘家那边有个十分信奉烧香的人,悄悄告诉刘燕,可能是家里不干净,也可能是风水有了变动。   刘燕经过对方的介绍,找到了一位专业人士,专业人士经过一番测算,说是因为刘燕家里出现了金凤凰。   凤凰的威力太大,一旦亲属们降不住凤凰的八字,很容易被凤凰重伤,包括刘燕和丈夫这么多年,只有这么一个孩子,也是这个原因。   刘燕家里一共三个人,金凤凰不可能伤到自己,刘燕八字强,正好和凤凰带来的冲击抵消,但是刘燕的丈夫就没有那么好运了。   对此,大师也给出了相应的解决办法,先是指导刘燕将家门口增高,后来又指导刘燕,将院子里的两棵树全都砍掉。   但与此同时,也告诉刘燕,这些方式,只能延缓金凤凰的威力,让刘燕的丈夫不再命途多舛,但还是有可能时不时发生这种事情,最后可能会影响到刘燕丈夫的性命。   刘燕几经追问,大师终于再次透露出新的解决办法,对方让刘燕去找一个瘦高的男性,最好还是未婚的男性,并且给出了大致的出生年月范围。   在这个范围中的男性,来到刘家,同刘燕夫妻通吃同住,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帮助刘燕丈夫化解灾厄。   起初的时候,刘燕对于找这么一个人并不抱希望,但在她准备放弃的时候,还真的被她找到了,就是小婷的情人。   刘燕在打听清楚对方日常的行为后,每个月给对方开了十五块钱的工资,并且包吃包住,平常也不用做什么事情,只要日常陪着刘燕丈夫聊聊天,搭把手就行。   熟悉刘燕的人,知道刘燕的做法之后,都觉得刘燕疯了,先是顶着风险找大师就算了,竟然还真的找一个风评不好的年轻知青住在自己家里。   一时间,关于刘燕的流言蜚语遍地都是,刘燕本身荣誉称号很多,是三八红旗手板上钉钉的人选,但是如今也因为这么一场事情,落到了旁人手中。   “据说刘燕亲戚都来劝她,让她不要这么做,实在是外面说什么的都有,但刘燕不听,就这么养着那个男人。”   “听说刘燕大队那个大队长还专门给刘燕儿子打电话,让刘燕儿子劝劝他亲妈。   刘燕儿子工作忙,在外地出差,抽不出时间回家,只能电话电报信件接连不断,不过刘燕不听,大家也都没办法。”   女人说完看了眼时间,拿着包自己急匆匆走了。   剩下胡秀秀和程织两人面面相觑。   最终还是胡秀秀默默竖起了大拇指,不知道是想要夸赞什么。 第80章   三八妇女节结束,程织很快再一次迎来了植树节。   街道办这边早已经分配好了任务,每个人都穿上了专属的小马甲,手上还拿着小铲子,水桶和树苗,装备齐全。   程织比别的同事在袖子上还多了一个袖章,胳膊晃动间,还能看到负责人三个字的字样。   城市街道绿化是个大工   程,当然不可能只安排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大部分的人员都来自工厂的家属小分队。   这些小分队,都是居委会日常集中起来的。   城里的固定岗位就那么多,不可能每家每个人都有工作,但是没有工作的人,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家里。   集中起来的家属小分队,主要忙碌于一些日常事务,比如街道地面的集中清扫,大规模的宣传,以及如今的绿化计划。   除此之外,加入小分队之后,一旦工厂有招工的打算,身为小分队的成员,也会被优先考虑,因此小分队的总体成员并不算少。   程织走在靠前的位置,向周围看了一眼,发现不仅有直接的现场采访,旁边甚至连摄像机都有了。   只看了一眼,程织就收回目光,握了握自己手中的水桶,同前方不远处的大部队汇合。   植树节植树,大家都很热情高涨,程织身为负责人,需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一整天,基本上从未停下。   但是一天结束,最终的成果也是喜人的。   第二天程织看到报纸上的内容,更是喜笑颜开。   报纸上除了有关植树节城市绿化的文章之外,还印了一张照片上去。   不是最终那张集体合照,而是种树时候的照片。   程织身为负责人,今天的第一棵树,是同市里的领导合作种下的。   领导负责将树种下,程织负责浇水,照片便是选择的这个时候。   程织浇水的时候脸上带着明媚的笑意,而照片也正好在那一刻定格。   一张照片,让程织看得心满意足。   当然好消息不止报纸上的照片。   程织很快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领导将她推荐成街道办模范干部了,除此之外,因为城市绿化的成功实施,程织不仅得到了一个崭新的暖壶,一对毛巾,还有一张专属的缝纫机票外,每个月的工资再次增加了五块钱。   令人幸福的事情扎堆而来,让程织每天都动力满满。   到三月底的时候,程织有关妇女生产难题,产后生病的问题,数据和资料的整合,程织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   只需要再次完善一下,就能重新交上去一份工作报告。   但程织还没来得及仔细完善,就被再一次叫到了办公室。   “这段时间我看你经常翻看以前的资料,是有什么发现吗?”   “前段时间大家都忙坏了,这几天分开让大家歇一歇,但我看你,一直在写什么东西?是工作上有什么麻烦吗?”   程织思考了片刻,将自己那份并不完善工作报告交了上去。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您先帮我掌掌眼。”   “本来想过段时间,等自己再完善完善再交给您的,但是您……”   程织场面话还没说完,领导挥挥手打断了她,“这些话就不用说了,你调到街道办以后的工作态度,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报告我先看看,等看完之后再找你。”   程织退出领导办公室的时候,又抬头看了一眼,但是领导已经埋头看了起来,对程织的打量毫无所觉。   “我看行政那边已经开始出值班小组了,咱们也就轻松这几天。”胡秀秀看到程织从领导办公室出来,随手分了一捧瓜子给程织。   “这种相对清闲的日子,在咱们街道办可真的是太少见了。”胡秀秀说着,又锤了锤自己的肩膀。   最近街道办一直在鼓励种植绿植,连家庭争吵都变少了,不像以前一天天在外跑动,连着几天伏案看报纸,写报告,胡秀秀觉得自己的肩膀都变僵硬了。   “内部会议决定了,到时候外贸会正好就在咱们区,接下来估计又要不断开会了。”胡秀秀长叹一声,“东奔西跑的时候想着,还不如坐在办公室里开会呢,至少不用动。”   “眼看着马上就要开会了,现在又想着,还不如让我去调解家庭矛盾呢,至少没有那么无聊。”   听了胡秀秀的话,程织的脸上也有了笑意,因为她和胡秀秀是一样的想法。   这可能就是这山望着那山高吧。   “六月份的外贸会,咱们最起码四月底,五月就要开始准备,珍惜咱们为数不多的好日子吧。”908   胡秀秀将自己之前从同事那里拿来的值班表递给程织。   “还是咱们俩一组,这几天先和房管所这边合作,清查一下是否有空置的房屋,然后再和机械厂和食品厂那边沟通一下,让它们将库房收拾出来一部分。”   “除此之外,咱们还需要清查防空洞,还有国营宾馆也需要清查。”   “等做完这些工作,各地的人差不多也就到了,到时候咱们街道这边也需要负责接待。”   一项一项工作安排下来,虽然不至于让人劳累过度,但也确实没有空闲时间。   除此之外,为了提高城市文明宣传,家家户户大院都开始自发清扫和修整大院的房顶。   居委会也征用了一批会画画的人员,在墙上写上了宣传标语。   一时间每个人都动了起来,没有一个人是空闲的。   但即便是这样,程织晚上依旧没有放弃自己的英文计划。   甚至因为辛松岚一直处于英文环境之中,程织被辛松岚带动,英文口语水平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街道办这边给出的安排是程织和胡秀秀负责街道国内的商家,至于外贸会国外的商家,则有学校里的大学生   负责接待。   “虽然还没五月份,但是咱们这边的人肉眼可见的多了,之前休息的时候,我去友谊商店看了看,里面的人也多了不少。”在清查防空洞的路上,胡秀秀依旧在和程织分享自己最近看到的消息。   友谊商店的东西价格昂贵,还需要专门的外汇券,正常日子里,友谊商店的人都很少,但对着外贸会的临近,人也逐渐增多。   街道办这边清查介绍信的次数也变多了,但总体来说,并没有影响到程织的生活。   倒是顾一舟,最近再一次忙碌起来,经常骑车回乡下去看顾爷爷。   程织起初以为顾一舟是担心顾爷爷身体不好,还提出过干脆让顾爷爷住到城里来。   到时候让顾爷爷和顾一盛睡一间房,两个人说不定还能相互照顾。   顾爷爷从顾一舟嘴里听了程织的意思后,还专门找了个日子坐公交进城,给程织带了好多乡下的特产。   当然这并不是顾爷爷的重点。   顾爷爷的重点在于向程织证明,自己依旧身体康健,能跑能跳。   “那你最近到底在忙什么?”程织看向在台灯下学习的顾一舟,没能忍住自己的疑惑。   “我之前让爷爷种了一批药材,想趁着这次外贸会卖出去。”   听到顾一舟的解释,程织再一次为顾一舟竖起了拇指。   大佬想赚钱的时候,果然方法有很多。   “这次外贸会,种类繁多,我提前打听过,有外国的企业专门过来,想要收购药材。”   这不是顾一舟这辈子打听到的消息。   而是上辈子,和外国一个药企合作的时候,当时的合作代表,得知他早些年是在大陆长大之后,故意说起的这件事情。   他们当时想要收购一批药材,专门找人牵桥搭线,最终收购了一批,但是因为药材运回国内之后,遇上了多变的天气,有许多药材的药性都有损失。   企业这边联系当时外贸会的负责人,想要继续收购一批,但因为时间不凑巧,来来回回拖了很长时间。   恰逢那个时候国外企业内斗,企业掌权人变更,导致最后的研发也受到了影响,那批药材也最终不了了之。   当时顾一舟听闻这个故事的时候,还特意追问了一下,当时企业代表来参加外贸会,本来想多收购一批药材回去的,但是因为牵桥搭线的时间过晚,且当时外贸会上,售卖药材的商家,只有牵桥搭线的那一家,所以最终收上来的总量并不多。   顾一舟不太确定外贸会的具体时间,但是记   住了年份,因此提前一年让顾爷爷准备。   如今程织开始为外贸会的开始做准备,顾一舟也回老家,和顾爷爷开始沟通。   如今是集体经济,起初顾一舟和顾爷爷沟通的时候,还想过,如果大队长不同意集体开垦的话,实在不行就去山里找一块地种下,只是这样比较麻烦。   毕竟他这边是不临山的,想要去山里种地,平白拉远了距离,且人生地不熟,还需要寻找合伙人,担负更大的风险。   好在顾爷爷这些年在大队与人为善,大队长起初是不太同意种植药材的,毕竟药材的种植风险,要比粮食的种植风险大很多。   每年粮食的收购价格不会有太大波动,且家家户户都需要粮食,但药材不同,每年价格差异很大,一旦价格过低,很容易影响大家的积极性。   但是这么些年,顾爷爷在村里的风评很好,大队长在拒绝的时候,留了个口子。   顾爷爷提出的扩大药材种植面积的事情,如果能得到一半以上人的同意,这件事情便可行。   而顾爷爷的好人缘,在这个时候也真真实实发挥了作用了,扩大了药材的种植范围。   经过一年多的成长,如今外贸会来临,也到了收获季节,一切都刚刚好。 第81章   顾一舟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如果这次的药材能够以一个合适的价格卖出去,之后再说服大家种新的药材的时候,也会更有把握。”   听到顾一舟如此说,程织抬头看了顾一舟一眼,“你想让大家种新的药材?”   “根据我的推测,再过几年,黄连的价格很有肯可能上涨,但是黄连的种植周期也会相对较长,需要五到七年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周期,即便是重新开荒种植,成本对于大队来说也太高了,贸然种植黄连,就算是顾爷爷在大队的人缘再好,大家也不会答应。   但是如果有了外贸会的成功缓冲,大家对种植黄连的信心也就能更多一些,成功的概率也能更高一些。   根据顾一舟印象中的价格,黄连最高价格,差不多就在八零年左右,最高的时候可以达到八十五元一公斤。   八十年代的八十五元,绝对是个很高的价格了,只要抓住机遇,整个大队都能翻身。   顾一舟没有同程织说那么清楚,毕竟在程织眼中,他只是推测,而不是重新经历。   而程织也因为顾一舟的提醒,放在外贸会上的精力更多了。   外贸会的场地已经搭建好了,远道而来的厂家也已经在陆陆续续布置属于自己的会场。   程织和顾一舟进去转悠了一圈,发现场地里面的种类繁多,每一个地方都有专门的展区。   程织最终在家电展区站了很久。   冰箱,电视,洗衣机,甚至还有空调。   程织的视线在这四个大件家电上看来看去,顾一舟看出程织的渴望,上前一步打听价格。   虽然是外贸会,但是很多厂家心里也清楚,并不奢望达成外贸订单,即便是国内厂家的订单也是极好的。   这种大件家电,对于个人买家也不会拒绝。   但是顾一舟刚刚上前一步,尚未来得及张口,就被程织抓住了衣袖。   程织冲着顾一舟摇头,两人匆匆离开了家电展区。   “咱们买个……”   顾一舟的话还没说完,程织连忙摆手,“就算买,咱们也不能这个时候买。”   “我刚看了,这个家电厂是南方的,距离京市很远。”   “等展会快结束的时候,到时候这么大件的展品,再千里迢迢运回去肯定不划算,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提前在京市处理掉。”   “到时候就算不打折,价格肯定也会比现在有优惠,到时候咱们再问问,再看看。”   “好。”顾一舟笑了起来,两人骑着车离开了展区。   外贸会的时间,一天比一天临近,程织琐碎的工作也一天比一天。   等到正式开始的第一天,程织和胡秀秀两人还临时充当了服务人员。   再展会区指引大家寻找摊位。   站了一整天,即便是程织,也忍不住腰酸背痛。   好在顾一舟对今天的情况早有准备,提前备好了泡脚水,还负责给程织按摩。   “我和医院那边申请,明天我去展区当值班医生,明天累的时候,到我那里去休息一下。”顾一舟一边帮程织按摩,一边同程织说起自己明天的安排。   顾一舟本来想要展会的一整个周期都在展会旁边当值班医生,毕竟这么忙碌的日常,顾一舟觉得自己应该陪在程织身边。   哪怕因为忙碌,一整个白天,两个人根本见不了几次,但顾一舟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去。   只是因为中草药种植的事情晚了一天,不得已明天才能去。   程织不清楚顾一舟心中的想法,只是听到顾一舟说和自己一起去展区那边,心里还是感觉开心。   展区很大,程织负责的部分主要是一些手工艺品,差不多在展区的最深处,而顾一舟身为现场的医生,在展区的中部值班,两人距离并不近。   程织身为街道办的人员,主要负责的都是一些杂事,引路,为现场添置需要的东西,根本抽不出时间去找顾一舟。   顾一舟也清楚程织这边可能遇到的情况,在安排好自己的事情之后,抽出时间去找程织。   程织正忙碌核对着商家的名单和位置,顾一舟带着东西来到了程织身边。   顾一舟提前做了一些简单的糕点,还有从供销社买回来的饼干,此外还煮了一壶金银花水,清热解毒,此时全都带了过来。   程织正低着头登记,只用余光发现自己的桌子前站了一个人影。   她手中的笔尚未放下,头也没有完全抬起,话已经问出来了,“同志你好,请问你需要什么帮助。”   话音未落,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小块鸡蛋糕,她握着笔的动作顿了顿,愣了一下才抬起头,看清楚来人的之后,脸上的笑容更加明显了。   “你怎么来啦?你那边不忙吗?”程织将顾一舟手中的鸡蛋糕接过来,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椅子,示意顾一舟坐下来。   顾一舟摇头,“怎么只有你自己?我能做什么吗?”   “不用,我马上就好了。”程织继续低头核对,将最终的物品数量对上之后,才重新抬起头来。   “你自己还做了鸡蛋糕啊?”程织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吃了起来。   顾一舟则是将温度合适的水放到程织手边,“慢点吃,不用急,有什么事情暂时交给我就行。”   程织吃了一大口,蛋糕入肚之后,满足地长出一口气,“真好吃。”   这款鸡蛋糕是顾一舟根据现在食品厂的一款蛋糕改良过的版本。   食品厂售卖的鸡蛋糕,不够松软,而且甜份过量。   程织其实很喜欢买,但是每个月的票据有限,只有偶尔的时候才吃一次。   而且这款鸡蛋糕是按照斤称的,一斤差不多能有七八个,可是程织只有吃第一个的时候才会很喜欢。   如果连续吃第二个,就会觉得十分甜腻,甜到有些吃不下去。   但是买回来的个数多,也不能久放,必须尽快吃完,偏偏顾一舟不喜欢吃,顾一盛也十分有原则,每次最多吃一个,因此每次买的时候程织都有一种又快乐又痛苦的感觉。   顾一舟听到程织的担忧之后,自己尝试做了一次,蛋糕的个头小了很多,而且也没有那么甜腻了,程织越吃越喜欢。   但是好吃的东西,总是稀有的。   每个月的精细面都有定额,程织即便是想吃,也有意控制着量,极少的时候才吃一次。   每一次吃的时候都十分珍惜。   “你同事呢?”顾一舟将水往程织的方向推了推,示意程织不要忘了喝水。   程织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第二个小蛋糕,转而拿起水杯,大喝一口,“有个展区的展台有点问题,秀秀过去看看,估计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一舟点了点头,视线在附近展台的人群中扫视了一圈。   “中药材的展台很少,在另外一个角落,你要过去看看吗?”程织注意到顾一舟的动作,以为顾一舟在寻找老乡,指了指另外的方向。   “这次中药材只有三个展台,我之前去看过一眼,人很少。”   这三个展台,其中有两个都是收购站摆出来   的。   种植药材的地方其实不少,但基本上都卖给了各地的收购站,这次没有外地的收购站参与。   京市本地的收购站一个展台展示常见的中药材,另外一个则是带有毒性的药材。   剩下的则是之前顾一舟忙碌的摊位。   大队虽然也是个集体,但这个集体太小了,申请展台的时候差点没有通过,不过最终统计的时候,觉得既然有中药展台,多一个总比少一个要好看一点,才选择将这个展台加上。   顾一舟摇了摇头,“我去看过了。”   中药展台有固定的买主,且根据顾一舟的记忆,买房差不多要在展会快结束的前两天前才会抵达,如今完全不用急。   两人正说着,一到声音突然插入。   “你好。”语调怪异,程织分神抬头,发现是一个黑发碧眼的几岁小孩子。   是个混血儿,程织的眉头微动。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混血儿,下意识多打量了两眼。   “你好,有什么可以帮你?”程织说完后,想了想又用英文重复了一遍。   这个小孩说汉语的强调很缓慢又奇怪,看起来应该只是简单会几句,并不能熟练掌握。   程织还是第一次用英文和不熟悉的人对话,她感觉自己心跳都快了几分。   而听到程织说英文之后,小孩原本有些纠结的神色放开,眼神中还有一闪而过的欣喜,极快地用英文答复程织。   程织的英文听力水平马马虎虎,但还是听懂了小孩子的诉求。   对方是被自己手中的小蛋糕吸引过来的,想要尝尝味道。   程织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顾一舟,将其中一个鸡蛋糕递了出去。   小孩子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然后一蹦一跳地跑走了。   展区人来人往,程织站起身想要送小孩。   却发现小孩跑到不远处的角落,同一个长发女人兴高采烈地说着什么。   还遥遥指了指程织的方向,女人冲程织点了点头,牵起小孩子的手,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小孩子虽然是混血儿,但嘴巴和脸型却和女人很像,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人的孩子,程织没再向前追赶,只是和在不远处巡逻的警察说了一声,随后目送女人牵着孩子走入人流。   临近中午,天气越来越热,程织桌子旁的遮阳伞已经完全打开,负责后勤的人,重新熬了一锅绿豆汤,刚刚送过来,正在晾着,目前还无人问津。   程织喝了一口自己水壶里的水,视线在刚刚送来的绿豆汤那里停留一瞬,又看了一眼坐在遮阳伞之下,头发汗津津的胡秀秀。   最终两人带着绿豆汤,走向了不远处的家电产区。 第82章   家电展区的位置不错,但临近中午,大家都有气无力,展区这边也没有多少人。   “还有绿豆汤啊?”家电展区这边,有人注意到程织和胡秀秀到来,注意到两人手中的东西后,发出一声感叹。   “你们想的真周到。”一个和程织看起来年纪相仿的女性从属于自己的展台后走了出来,上前接住程织和胡秀秀手中的东西。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程织摇摇头,视线在不远处的冰箱停留一瞬。   “这绿豆汤还有点热,如果冰箱能用的话,不如用冰箱冰一冰,味道会更好。”   程织没有用过冰箱,视线时不时好奇落在那里。   听到程织的提议,女人的眼睛亮起来,端着其中两份绿豆汤走了过去。   家电产区这边的展台位置其实很多,基本上全国各地稍微有点名气的家电厂都参与过来了。   每一家主打的招牌也不太一样。   北方的家电厂主打电视机,收音机之类的家电,南方的家电厂则主要是空调,电扇和冰箱。   整个家电产区的占地范围极大,位置也是数一数二的。   人流量看起来不小,但是大部分都是随意看看,都是没有意向的客户。   唯一一个有点突出优势的,是天津的一家家电厂,他家主推刚刚升级的彩色电视机,在目前的家电产区没有竞争对手,那些外国友人对彩色电视机也较为感兴趣,已经有几个客户在询问了。   “为了给客户展示冰箱的制冷效果,一整天冰箱基本都是开着的,绿豆汤放进去正好合适。”   看到有绿豆汤送过来,展区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程织也趁机说了自己的想法。   家电区这边的电冰箱并不少,程织想要将绿豆汤都冰镇过来,等温度合适之后,再将绿豆汤拿出来,向周围的展区散发。   而且做这个行为的时候,还能顺带宣传家电展区。   家电展区这边的冰箱,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程织和胡秀秀在请示领导后,领导又额外派了几个人手,很快再一次忙碌起来。   因为程织工作消耗大,又喜欢吃小蛋糕,顾一舟索性花钱去黑市多买了一些精细面粉,小蛋糕的数量也逐渐增多。   程织每天上班的时候都会带着。   而那个混血小男孩,连着两天也都找到了程织的位置,每天都从程织手中获取一个蛋糕。   “你明天又要变位置吗?”这次小男孩吃完蛋糕并没有离开,反而拿出了两张外汇券,说为自己这两天吃到的蛋糕付款,随后又开始同程织聊天。   他自从吃了程织带来的蛋糕之后,便一直念念不忘,回去和妈妈说过之后,妈妈告诉她,供销社就要蛋糕卖,而且现在很多食品厂都在展区有展台,可以去看看是哪家厂子的蛋糕。   但是小男孩找了一下午,见了吃了很多种蛋糕,把自己都吃撑了,也没有找到程织手上的那一款小蛋糕。   所以第二天,他照旧来找程织,结果程织并不在前一天的位置,他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想起妈妈之前说过的话,又专门去了一趟友谊商店,但依旧没有买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小蛋糕。   不得已又重新回到展区这边寻找程织,皇天不负有心人,在他跑了快大半个展区的时候,终于看到了程织。   本来想抽空问问程织的蛋糕到底在哪里买的,但当时的程织太忙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再耽误程织的时间。   结果没想到今天来找程织的时候,程织的位置再一次发生了变化,寻找的辛苦压下了他对蛋糕的渴望,让他对程织发出了第一声疑问。   “对的,每天的位置都是不固定的。”程织这种街道办人员,在此时此刻就像是一块灵活的砖,哪里缺人哪里搬。   每天来上班之后,才能真正确认自己今天到底负责哪一片区域。   “如果我明天想要找你,我应该去哪里啊?”小孩听到程织的话,神情十分失望。   展区这么大,程织没有固定的负责区域,每天找起来都很费时间。   “你可以去值班医生那里。”程织想起顾一舟的位置,顺手画了一张草图递给小男孩,和小男孩解释怎么过去。   “你如果很喜欢吃,明天给你多带两块?”程织的视线扫过小男孩刚刚递过来的两张外汇券,十分大方的松口。   小男孩也兴奋得直点头。   晚上程织将两张外汇券带回家,“等展会结束休息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友谊商店看看。”   “我听说里面有一种糖很好吃,咱们也去尝尝。”程织晃了晃手中的外汇券,宣布好消息。   顾一盛欢呼起来,对这次的出行十分高兴,顾一舟多看了两眼外汇券,默默点头。   展区这边过了起初最忙碌的几天,一切都逐渐走上正轨,程织的空闲时间也相对多了起来,开始有时间在各个展区看看。   而那个混血小孩好像也是展区的常客,每天都会来展区,但是除了第一天偶然间见到了小男孩的妈妈之外,剩下的几天基本上都只有小男孩自己。   这天程织正在和胡秀秀一起统计订单数额,小男孩再一次出现在了程织跟前。   程织和小男孩已经很熟悉了,她照例用英文和小男孩打招呼,就当是自己的每日英文练习。   小男孩也照旧和程织打招呼,但是这一次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一直在程织附近等着。   “你忙完了吗?”小男孩看程织的工作告一段落,赶紧凑上前去。   “你那个小蛋糕卖不卖啊?”小男孩依旧试图用中文和程织沟通,但是奈何中文水平实在是一般,想要说的话,总是绕个圈子才能说明白,索性直接换成了英文。   程织认真听了一会儿,才明白,这个小男孩是来买小蛋糕的。   只是这一次他不是想要买来吃的,而是想要合作。   小男孩的一个亲戚,也是这次参加外贸会的外商之一,在吃过小男孩带回家的小蛋糕之后,觉得口味十分不错,因此想要买下来。   “这件事情你应该和顾医生去商量。”程织思考了一下,对小男孩说道。   小蛋糕的改良,是顾一舟做出来的,自己只是个食客,就算两人是夫妻,程织也觉得这件事情应该由顾一舟去做决定。   听到程织的话,小男孩撅了噘嘴,“顾医生说让我来找你,需要你的同意。”   “姐姐,你会同意吗?”小男孩眨了眨眼睛,眼光下那双眼睛像是宝石一般,波光粼粼。   但是就算这双眼睛再好看,程织也不会一口气答应下来。   “这个问题我暂时不能回答你,我需要和顾医生商量一下。”   “你能和我多说一点,关于你亲戚的事情吗?”程织重新低头看向小男孩。   小男孩指了指自己身后不远处的中年短发女人,“让我阿姨来跟你谈吧,就是她想要买下来的。”   程织看到小男孩身后的女人,伸出手打了声招呼。   但是现在并不是谈事情的阶段,对方也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给程织留下了名片,表示如果程织和顾一舟有意的话,之后可以约个时间详谈。   程织收下名片看了一眼,南洋食品百货公司总经理——周白梦。   “期待我们下次再见。”周白梦挥挥手,牵着小男孩离开。   晚上吃饭的时候,程织将名片拿出来放在饭桌上。   “她去找你了?你怎么想的?”顾一舟扫了一眼对方的名片,询问程织的意见。   “这小蛋糕是你做出来的,我又没出过什么力,你自己决定就好。”程织将名片往顾一舟的方向推了推。   顾一舟的视线在周白梦的名字上停顿一瞬,依旧说道:“我们夫妻一体,没必要分的这么清楚,你可以为我全权代理,毕竟我是入赘,你是咱们的一家之主。”   顾一舟的音调中带了些许笑意,引得程织抬头瞪了他一眼。   “而且要不是你喜欢吃小蛋糕,我也不会研究,总的来说,你是最大的功臣,如果你想要更多的人吃到这个口味的小蛋糕,就可以答应,如果不想,那就算了。”顾一舟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我们家里不缺钱,不需要靠这个赚钱。”   早前给食品厂秋梨膏的方子,如今秋梨膏上市,已经开始分红,之前顾一舟研究出来的染发剂,也受到了很多人的欢迎,零零总总有了不少收益。   还有这次外贸会的那批药材,已经完全卖了出去,且价格不低。   顾一舟婚后户口虽然从大队迁了出来,但是这次药材种植他和顾爷爷都分别在其中出了不少力,最后落到自己手中的东西不会少。   再加上两人上班的工资,虽然不至于说吃大鱼大肉,但是隔三差五去一趟黑市和国营饭店,还是没问题的。   家里不缺钱,小蛋糕的方子到底怎么处理,完全可以凭程织自己的意思。   毕竟从一开始,如果没有程织,就不会有这个方子。 第83章   程织没说话,只是抬头盯着顾一舟。   每次程织用认真的眼神看向顾一舟的时候,顾一舟总觉得心跳加速,仿佛浑身的血液都为此沸腾起来。   他低头喝水,掩盖自己眸中的情绪,随后又若无其事地抬起头,“想说什么?”   “我看这位周白梦周总好像是华国人吧?”程织对于私藏方子其实没有什么想法。   毕竟有好吃的,如果能让更多的人都吃到,其实是一种幸福。   她刚刚看顾一舟,也并非是沉思某件事情,而是只想认认真真地,单纯地看向顾一舟。   她没想到顾一舟会直接说出没有她,就没有小蛋糕方子这句话。   从结婚后,顾一舟就一直在践行自己婚前的话。   程织想到此,看了一眼回自己房间画画的顾一盛,将自己的位置动了动,距离顾一舟更近了一些。   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她越来越喜欢顾一舟了。   顾一舟看了一眼顾一盛紧闭的房门,伸手揽住程织的肩膀,准备同程织说起周白梦这个人。   但脑海中却是将大院各家各户的情况都过了一遍,心中琢磨着哪户人家卖房子的可能性最大。   顾一舟没有直接说起周白梦这个人,而是说起了程织这几天一直见到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父亲是外国人,母亲是华国人,他还有个华国名字叫周芥川,周白梦是他的姨母。   周家早些年属于耕读传家,据说祖上也一连出过几个进士,家底深厚。   后来战争爆发,周家族人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参军救亡图存,一部分则开设工厂,成为商人。   等到战争结束,周家族人也正式走上不同的道路,走上商人道路的那部分人逐渐扩大市场,走上了海上贸易的道路,最后扎根落地于南洋等地。   但是周家的爱国教育十分成功,即便是已经搬迁到南洋等地,也经常会回国捐赠物资。   周家属于红商,而且周家早些年在战争中做出了不小贡献,如今还有不少周家人在军政两届拥有不少话语权。   因此这几年下来,周家人虽然有被波及到,但是整体来说并没有多大的影响。   而且随着国家外交的开放,周家族人的联系也越来越紧密,而周白梦则是周家在南洋的新一代家主。   混血小男孩的母亲则是留在国内的周家人,周白希。   周白希自小成绩优异,毕业之后进入了外交部工作,而后同国外的一位外交大使相恋,两人因此结婚,周芥川出生之后,也一直在国外生活。   去年的时候,周芥川的父亲申请工作调动,一家人重新回到华国,据说这次外贸会能够成功,周芥川的父母在其中没少出力。   程织听完这些话,又低头看向周白梦的名片,没有说话,不过心里已经有了想法。   顾一舟将事情的决定权都交给了程织,程织还在考虑之中,他自然也不会催促。   外贸会临近尾声,程织一直没有什么动作,顾一舟还以为程织最终决定拒绝周白梦发出的合作邀约。   结果没想到,晚上睡前,程织突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份“合作方案”。   是一份很简单的合作方案,但也让人一目了然。   “你帮我看看,我这样的想法行不行?”程织将自己的方案又往顾一舟的方向推了推。   如今这个情况之下,个人是不允许做生意的,必须以集体的名义来谈。   程织想要利用街道办的名义,办一个小型的贸易公司,用这个公司来和周白梦谈生意。   方子也不是直接卖给周白梦,而是同周白梦合作。   国内的食品加工厂这边,最好直接选择京市的食品厂,毕竟程织现在虽然不是食品厂的员工,但是自小就是食品厂子弟,对食品厂还是有感情的。   如果合作谈成,食品厂这边也相当于增加一条外汇渠道。   顾一舟看完计划书,有些惊讶。   依照现在的经济环境,顾一舟还以为程织会选择绝对安全的一种办法,直接将方子卖掉。   周白梦这个人,顾一舟上辈子是简单打过交道的。   只是当时的周白梦已经被挫折洗礼过一番,和现在的周白梦并不十分相像。   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只要是周白梦看中的东西,周白梦都十分大方。   对程织而言,直接将方子卖给周白梦,是个简单省力又能确保自己收到钱的方法,但是程织选择了另外一种。   这种合作的方式,后续如果周白梦真的打算好好推广这款小蛋糕,利用她的各种渠道,让小蛋糕面向更多的人群,程织身为合作方,自然也会赚的盆满钵满。   但是如果周白梦只是因为一时兴起,对这款小蛋糕的兴趣平平,最后只用来压箱底的话,对程织来说并不划算。   毕竟她要承担相应的风险,而且结果是不确定的。   顾一舟将这些风险一一告诉程织,他担心程织写出这个合作方案,只是因为自己的一腔热血。   提前将风险告知程织,程织也能够更加冷静的思考,权衡利弊。   “我考虑过的,但我还是觉得这个方案是最佳的。”程织笑眯眯地,晃动着手中这份合作方案。   她的思考可能没有顾一舟这么全面,但也是考虑过的,可是她依然选择了街道办公司挂靠。   程织考虑的很清楚,顾一舟也不再说什么。   夫妻两个很快找时间同周白梦谈判,周白梦这次来华国,事情很多,能挤出来谈合同的时间也很少。   对于程织所提出的合作方案,周白梦并没有什么意见,但是对于程织想要在合同上的限制,却嗤之以鼻。   程织听过顾一舟的风险分析后,在合同的限制上增加了,希望小蛋糕投产的第一年时间里,周白梦能够尽力推广的限制条款。   周白梦对这个条款嗤之以鼻,认为程织在痴人说梦。   程织承认自己确实有白日做梦的想法,因此周白梦这么说的时候,程织的情绪依旧很平静。   她之所以想要加上这个限制条款,也是想要试一试,成了自然都好,不成也没有什么损失。   也因为这个条款,本来应该很快就结束的事情,时间一直在延长。   程织之前没有见过周白梦这样的人,中途的时候去洗手间放松休息,准备之后再拼一把。   但是没想到,短暂的休息之后,再次谈判的时候,周白梦的态度大变,程织还没说几句话,周白梦就一副急着要走的状态。   程织还以为这次的谈判注定失败,结果没想到周白梦在频频看表的同时,也变得好说话了许多。   最终程织提出来的条款,周白梦竟然全都答应了。   一直到周白梦离开,程织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   “就这么成了?”程织低头看看周白梦的签名,又看看坐在一旁的顾一舟,还是有一种飘在云端的感觉。   “成了,但也才刚刚开始,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顾一舟伸手抱住程织,又很快松开,帮程织将合同放进背包里。   程织站起身跺了跺脚,终于有了实感,她确实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挂靠在街道办名下的公司,手续还没有办完,这个公司成立之后,肯定还需要负责人,程织也不可能完全大包大揽。   “我还是觉得奇怪。”程织的疑惑一直没能得到解答,她想不清楚,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到底是什么促使了周白梦前后的态度变化。   “周家那边好像出事了,周白梦着急回去处理,据说如果一个不妥当,周家很有可能赔掉半数的家产。”顾一舟微微皱起眉头,但说话的语调却是慢慢悠悠的。   “有那么大一桩事情挡在周白梦面前,她当然要去优先处理,咱们这个方子就是个小事情,这点让步,对于周白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而且这个方子是因为周芥川才会被周白梦注意到,周白梦会给周芥川面子的。”   “周家在南洋的发展根基已经足够了,但是想要继续向外面的市场扩展,还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后盾,而周芥川和周白希正好可以充当这个后盾。”   周芥川的父亲本身是国家外交部的,也是当地的权贵家族,周白梦不一定有多么相中一个小小的蛋糕方子给自己带来的利益,但她一定希望和周芥川身后的人搭上关系。   顾一舟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将程织眉间褶皱抚平。   “那这样的话,确实也有可能。”程织虽然还是觉得奇怪,但还是顺着顾一舟的话点了点头。   顾一舟看程织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很多,不过心中却想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周白梦才能把她承诺的东西带过来。   周白梦对这个方子不算看中,原本并不准备答应程织的谈判条件,是顾一舟趁着程织出去透气的功夫,给周白梦透露了另外一个消息。   周白梦现在名义上已经是周家新一代的家主了,但是周家老子毕竟还活着,有些事情周白梦面对老爷子也不得不退让。   而且周家耕读传家多年,第一次有女人当上家主,周家的族人即便再笑意盈盈夸赞着周白梦,私底下也有诸多自己的想法,有不少人希望周白梦早早从那个位置上摔下来。   为了早日摆脱周白梦的控制,向周家老爷子证明自己能比周白梦做的更好,周白梦的两个堂弟合作,甚至还联合了周家的死对头,准备做局让周白梦狠狠摔一跤。   周白梦最近在引进有关纺织贸易的大宗生意,合同已经要推进到最后一步了,周白梦还去实地考察过,如果生意能够落实,周家的生意将会更上一层楼。   但其实这宗生意,从始至终都是两个堂弟的套,只要合同落实,周白梦将第一笔货款给对方打过去,周白梦之前实地考察过的工厂就能一夜之间踪影全无。   而周白梦的两个堂弟,也会借着这件事情使劲,努力将周白梦踩到脚底。   按照顾一舟印象中的发展,周白梦的家主位置,因为两个堂弟的行为,虽然还挂着家主的名号,但其实周家内部,已经很少有人听从周白梦的。   大家都只是看着周老爷子的面子,没有直接让周白梦太难堪。   再过两年,周老爷子一去世,周白梦在周家的地位将会一落千丈。   不过周白梦确实也有运气,周老爷子去世没多久,国内逐渐经济发展,邀请早些年的爱国商人回来投资,周家也在邀请的行列之中。   周白梦抓住机会,回国发展,之后利用国内的资产制衡南洋的周家,最后才终于一举反杀,成了周家名正言顺的家主,没人再敢多说一句话。   周白梦老年退休的时候,为了再次提高周家的各种名声,还专门出过一本书,是关于周白梦的自传。   顾一舟也是从那本书中听来了周白梦这个时候的故事,如今当做提醒好心告知了周白梦。   周白梦对堂弟的戒心很重,而且顾一舟说得煞有其事,还敢直接和周白梦讨要报酬,周白梦不得不重视。 第84章   程织将外贸公司挂靠在街道办,还专门招了相关于的业务人员。   街道办这边都是程织熟悉的同事,虽然这些事情有些琐碎,但办起来并不麻烦。   而且这个公司关系着外贸,上下都希望这个公司能够办起来,创造外汇。   总体来说,程织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而且因为招工,程织为此还去了一趟市里,领取奖励。   时间来到七月,外贸会已经圆满结束,只有些许商家还在滞留着。   程织找了个休息日和顾一舟一起去了家电区那边的仓库。   这个时候,各个商家都在陆陆续续准备离开京市,程织早就算好了日子,想要趁着这个时候,看能不能捡漏一台冰箱。   在到仓库之前,程织又不放心地同顾一舟说道:“我们是有价格底线的,你不能去充大款。”   虽然顾一舟不像是这种人,但介于之前展会刚刚开始时候,顾一舟一言不合就要直接掏钱的举动,程织觉得自己很有叮嘱的必要。   “我都听你的。”顾一舟的手覆盖住程织的手,微微低头。   和程织抱有一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今天又是休息日,一波一波人来人往压根就没有停过。   程织走到仓库附近的时候,正好看到一伙儿人喜气洋洋地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还放着一台包的严严实实的电视机,周围都是大家羡慕的眼光。   程织也多看了几眼,随后加快了脚步。   夏天的冰箱是个抢手货,而且本身就是展会展出的样品,数量极少,如果自己去得晚了,估计根本抢不到。   一时间程织忍不住双手合十,在心里祈求上苍,希望等会儿有好运降临。   “程同志过来了。”仓库这边,许多家电厂的人都在这里清点货物,看到程织过来后,打了声招呼。   这次的外贸会规模很大,因此有不少厂家都带着不少样品过来的,京市这边在外贸结束之后,又专门组织了一个小型的展会。   外贸会是主要开放给外商,增加外汇收入的,京市这边自己组织的展会主要是用来面向大众的,这些商家可以自主选择要不要参与。   像空调冰箱电视机这样的大件,基本上就没有选择参与,还有两个厂家,和京市的百货大楼达成了合作,直接将带过来的样品存货卖给了百货大楼。   不过这样的方法虽然省时省力,能让展会的参与者尽快赶回厂子,但在价格方面不占据优势,百货大楼收购的时候,主要是按照瑕疵品的价格收购的。   因此选择这种方案的人并不多,但是直接参加小范围的展会,又需要将仓库里的大件家电搬出来,有些耗费时间。   所以家电的展区,干脆就直接在仓库这边,如果有需求的人会特意过来,也相当于是分流。   程织在展会期间没少同家电展区打招呼,而且因为她提议用展会样品的冰箱凉绿豆汤这个做法,不仅收获了展会参与人员的一致好评,也让家电区的人对程织很有好感。   毕竟就因为程织这样的操作,无形之中给家电区引来了巨大的人流量,这次外贸会,家电区这边的几个厂子收获的订单基本上都超出了预期。   因此家电区这边的工作人员,在知道程织过来是准备买冰箱的时候,都很热情。   其中冰箱订单收获最多的厂家,直接提出来半价卖给程织。   不仅冰箱的厂家如此,连电视机厂家也参与进来,尤其是津市那家拥有彩电技术的厂家。   对方的彩电本身就是这次外贸会的重点,想要努力出口创外汇,对国内市场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   毕竟和黑白电视相比,彩电的价格高出不少。   展会最开始的时候,情况确实如彩电厂家想的那样,彩电出口谈的顺利,但是国内并无多少人问津,更多的是看个稀奇和热闹,并不准备买下来。   但是随着程织利用绿豆汤引来越来越多人来家电区这边,彩电厂家的情况变了,不知不觉间国内的订单数量也增多了不少。   家电展区这边都记着程织最初提出来的建议。   程织没想到自己过来买东西会这么受欢迎,震惊的同时还有些欣喜。   家电展区的人对待自己越热情,越是能说明这些人对自己工作的认可,只这一点就足够让程织感到高兴。   因此在走出家电仓库的时候,程织成为了一个收获满满的人。   她和顾一舟过来的时候,两人只骑了一辆车。   等从家电存放仓库离开的时候,变成了一辆自行车和一辆三轮车。   程织骑着自行车在前面走,顾一舟骑着三轮车后面还放着一台冰箱和一台黑白电视。   因为家电区的工作人员太过热情,程织最终成功以一个冰箱的预算,获得了冰箱和黑白电视机两样东西。   程织离开的时候,是顶着别人羡慕的眼光离开的。   就算是骑车的程织,也依旧忍不住一直看向三轮车上的两样东西。   来之前程织自己都没有想过,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要不我们先把车子放在这里,先骑三轮车回去,等之后还三轮的时候,再把车子骑走。”顾一舟停下三轮车,向程织说了另外一个办法。   毕竟最初的时候,程织骑车是在前面的,但是走了没多长距离,程织为了更加方便看到冰箱和电视机,就不知不觉落在了三轮车后面,眼神也一直盯着三轮车上的两个东西。   虽然路上没什么快速行驶的汽车,但是依照程织现在不看路的状态骑自行车,顾一舟还是担心程织会因为不走心,撞到墙或者树,甚至直接撞到三轮车上伤到自己。   还不如直接让程织坐在三轮车上,将自行车放在一旁,如此一来程织能够心满意足地和这两件家电做伴儿,自己也不用担心程织在路上遇到危险。   程织其实也正有此意,听到顾一舟的提议,自然一口气答应下来。   将自行车停在一旁锁好,自己快乐地坐上了三轮车。   左手摸着电视机,右手摸着冰箱。   程织一直在忍着自己的笑意,没让自己太张狂,但心里已经将自己夸了几百遍。   自己竟然一下子获得了两件大家电,还只花了一件的钱,这是多么让人欣喜的收获。   顾一舟看着程织的模样,自己脸上也忍不住露出笑意。   三轮后座的程织还在说着:“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等会儿就接上一盛去吃涮羊肉吧。”   程织这句话对于顾一舟来说,已经是一句很熟悉的台词了,每次有什么好事情,程织的庆祝方式就是吃顿好的。   最开始是在国营饭店吃,最近两次已经变成了是火锅。   顾一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口袋中的东西,骑车的速度快了一些。   早些回家,早点将家电安置好,程织会更高兴的。   程织从展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有买冰箱的打算了,因此这段时间专门找了电工,重新给家里拉了新线,确保用上家电之后,不会突然断电。   冰箱的位置程织一早就规划出来了,电视机的位置也很方便,直接放在了进门之后方桌上。   程织一口气拉回来两件大家电,在大院里引来了极大的轰动。   “你这日子以后不过啦?”有热闹出现的时候,葛成妹总是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看着程织从三轮车上跳下来,又看看三轮车上的两件家电,声音直冲云霄。   “这不正好是价格合适嘛,错过了这次,以后我可就没有这样的运气了。”程织简单解释了一下理由,顾一舟这边已经打开了房门,准备将电冰箱往房间里运。   大家也都凑过来帮忙,一言一语地问着。   有的则是着急向程   织打听家电仓库的位置,想着能不能去捡捡漏,一时间热闹的不行。   “等晚上吃完饭,把电视搬出去,咱们大院一起都看看。”看着自家越聚越多的人,程织说了这么一句话。   冰箱买回来并不准备和邻居们共享,但是电视机显然不能一直这么做。   与其让大家都不依不饶地堵在自己家里,还不如定个时间,让大家都一起看看,凑凑热闹,就当是晚上在院子里乘凉了。   因为家电的添置,这一晚程织睡得很晚,临近十二点才终于有了睡意,而且即便是睡觉,脸上的笑容都没有落下去。   顾一舟轻轻拍着程织的背,哄着程织进入深度睡眠。   第二天一早,程织洗漱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冰箱,打开冷冻部分,看了里面的冰棍,才终于觉得踏实了。   这些冰棍是昨天从食品厂用内部价格购买的,足够她吃很久。   程织感受了一下冰箱的凉爽,这才心满意足地关上。   之后目光却被冰箱上的东西吸引。   厚厚一匝外汇券,就那么静静地放在那里,无形中吸引着程织。   “这……”程织看看外汇券,又看看在一旁的顾一舟,“这些外汇券,都是你带回来的?”   “不是说想去友谊商店看看吗?下个休息日一起去?”顾一舟笑着,将做好的早餐端到饭桌上。 第85章   “怎么突然有这么多外汇券?”程织看着顾一舟云淡风轻的模样,又低头看看外汇券,确实是真的,没有造假的可能。   “外商给的,有一部分是收购药材的药商给的,另外一部分则是周白梦让人送过来的。”   外汇券这种东西,他和程织平时接触不到,但是对于外商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况且自己帮了周白梦一个大忙,一旦这件事情处理成功,周白梦少走几十年的弯路,一点外汇券而已。   对于程织而言是惊喜,对于周白梦而言不过就是洒洒水的事情。   “友谊商店有不少稀奇的东西,等到时候咱们好好逛一逛。”顾一舟没有多说,催着程织赶紧吃早饭。   倒是顾一盛又专门凑过来,仔细看着外汇券的模样,毕竟这东西平时确实不常见。   程织看顾一盛这么好奇,从中抽出了一张递给顾一盛。   顾一盛没想到自己就是看看,还能分到一张,表情都有些控制不住。   但很快又将外汇券递给了程织。   “我每周都有零花钱,家里什么东西都不缺。”顾一盛看程织疑惑的表情,特意解释了一句。   “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到时候什么稀奇咱们买什么。”程织将外汇券收了起来,对着顾一盛许诺。   展会结束,街道办的人迎来了新一轮的休息,但也并不能彻底休息,夏天是除四害的关键节点,尤其是蚊蝇问题。   程织每天都在统计街道办的用药问题,及时带领家属服务队的成员们,清除绿化中无用的杂草。   另外一边,顾一舟的红医站也不算轻松,每天都在配比驱虫药物,确保每家每户都能分到。   九月到来的时候,京市的温度终于降下来了,蚊虫的处理也初步见到了成效。   程织跟着街道办的人,再一次参与了表彰大会。   这次表彰大会主要是表扬在外贸会中做出贡献的人。   因为电冰箱的事情,程织榜上有名。   到了表彰会的现场,程织才发现,辛松岚也参与了这次的表彰大会。   辛松岚如今已经成为了涉外饭店的主厨,这次外贸会中,负责一些高级外商的饭菜。   而辛松岚在负责吃食的同时,还帮助机械厂联系了一大笔外国订单。   在这次外贸会上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我最近研究了一点蘸酱,吃起来味道还不错,等下了班我让你师兄给你送过去。”辛松岚看到程织后,主动同程织打招呼,又递给程织一把自己做出来的芝麻糖。   “嫂子如今研究的东西是越来越多了。”程织将芝麻糖装好,小声同辛松岚嘀咕。   “多个东西多条出路,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这么多东西,总有用到的一天。”辛松岚冲着程织眨眨眼,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程织悄悄将芝麻糖塞进自己的嘴里,垂眸想着辛松岚的话。   辛松岚如今已经同书里的发展有了不同。   书中的辛松岚,厨艺一直都在提高,但是最终并没有进到涉外饭店。   而是一直都是国营饭店,从帮工到主厨,再到国营饭店的整体负责人,甚至到最后上升到负责国宴的程度,但是书中并没有说起过辛松岚同外国人打交道的事情。   而且书中的辛松岚,基本上一直都在精进自己的厨艺,对于各种调料或者小吃并不感冒。   之后自己创业开酒店,并未涉足到小吃调料,但是现在明显看着道路不同了。   程织侧眸向辛松岚的方向看了一眼,辛松岚再次向程织笑笑。   表彰大会在最终的合照上落下帷幕,程织也再次因为这张照片上了报纸。   这已经不是程织第一次上报纸了,因此心情也平静了很多,但依旧将报纸多买了两份,带回家保存。   外贸会的事情正式落幕,程织也想起自己外贸会之前做的事情。   有关于女性健康和妇科病检查的,那份工作报告,程织早已经交了上去,但是至今还没有音信。   程织决定等休息日过后,自己就去问一问领导,看看这件事情到底能不能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你最近好像很忙?”连着两天,程织回到家之后,顾一舟都没有回家,大概要比以前晚半个多小时。   顾一舟自从调到红医站工作之后,除了流感期高发的时候,基本上都是清闲的。   之前就算是忙碌,也基本上是因为自己研究药品,或者是其它事情耽误了,但是现在这个情况,明显不像。   “差不多,接下来估计还要调整一下。”顾一舟将自己的书包放到一旁,洗过手后,接过程织手上的菜刀,继续切菜。   “那接下来几天我做晚饭吧,你不用着急回来。”程织从一旁拿了两瓣蒜,一边剥蒜一边同顾一舟说道:“虽然我做菜一如既往地难吃,但是你之前不是包了包子饺子馄饨之类的,全都放在冰箱了吗,咱们晚上吃这些也行。”   这些东西都是早前顾一舟一点点放进去的,毕竟这么大的冰箱放在家里,不想让邻居过多打扰的话,自然是首先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   “就这两天,接下来你有的忙了,包子之类的你上班的时候带着,饿的时候垫一垫,不要把胃饿坏了。”   程织将剥好的蒜递给顾一舟,“你怎么知道我接下来要忙?”   现在街道办的工作,基本上就是日常工作,只要没有额外的工作量加入,程织肯定能够保持每天到点下班。   “这两天开会,筹备药材,和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有关。”顾一舟歪头,用下巴点了点自己放在一边的书包。   “会议记录还在书包里,你看了就知道了。”   程织狐疑地看看顾一舟,最后还是没能抵过自己的好奇心,将顾一舟的会议记录拿出来。   “事情已经确定下来了?”程织一目十行扫完,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激动。   “医院这边已经开始准备了,先从京市以及周边的公社大队开始,在开始之前,会先进行医生的培训,等真正开始行动的话,估计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外面已经传来了顾一盛放学回来的声音,顾一舟这边也手脚利索地将饭菜端上饭桌,扭头催促着顾一盛洗手吃饭。   “这事情是你提出来的吧?”顾一舟走近程织,手指在程织有些凌乱的头发上轻轻碰了碰。   “这种事情既然知道了,肯定要想办法解决的。”程织将顾一舟的会议记录重新放在包里。   “我本来还想着找机会问问领导,我当时交上去的报告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现在看来是不用问了。”   “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工作的事情。”顾一舟摆好碗筷,三个人坐下吃饭。   饭后顾一盛主动站到了量身高的地方,“哥,你过来看看我是不是比以前高了。”   程织本来还想继续看看顾一舟的会议记录,但是听到顾一盛的声音,也顺势走了过去。   顾一盛因为心脏的问题,身体比同龄人虚弱很多,身高在同龄人中也普普通通。   尤其是这两年,同龄人都开始猛涨,顾一盛的身高更是同别人有了差距 ,因此他一向都不喜欢量身高。   这次竟然主动让顾一舟给他测量。   “高了不少呢。”程织比划了一下上次画下的印子,给顾一盛竖起大拇指,又捏了捏顾一盛的胳膊,“好像比之前还壮了不少。”   听到程织的话,顾一盛连连点头,“我也觉得,我最近的力气还变大了呢。”   顾一盛夸完自己最近的变化,又眼巴巴地看向顾一舟,“哥,我最近变化这么大,那个药能不能不吃了啊?”   看顾一舟不说话,顾一盛又将视线落在程织身上,希望程织能够帮自己说说话。   住在一起这么久,顾一盛越来越明白,有的时候,自己哥哥说话是不管用的,嫂嫂的话才是家里的第一名。   就算是哥哥已经做好的决定,经过嫂子的劝说,也很容易改变主意。   但是程织在他眼巴巴的目光下,微微摇头。   别的无关紧要的事情,她可以顺着顾一盛的意,毕竟教育孩子嘛,总是要抓大放小。   但是吃药这件事情,事关顾一盛的身体健康,并不能轻易退让自己的原则。   她早前才听顾一舟说过,顾一盛年龄越来越大,早前一直吃的药已经不管用了,且顾一舟正好有了新的药方,十分适合顾一盛现在的情况。   只是这个药味道十分难以接受。   之前顾一舟给顾一盛熬药的时候,有时候来不及,就会在家里熬药,等喝药之后开窗通风,那么一点药味很快就能散掉。   但是自从换药之后,顾一舟从来不在家里熬药,都是在红医站准备好,带回来直接让顾一盛喝掉。   顾一盛喝药的时候,程织围观过,那股味道,只是闻着程织就觉得透不过来气。   顾一盛虽然时不时喝药,已经习惯了中药的味道,但每次喝药的时候都苦着脸,喝完之后又是吃糖又是喝水,许久之后才能将口中那股子味道压下去,为此抗议过很多次。   但顾一舟却说这个味道,已经是他改良之后的味道,如果依照之前的味道,顾一盛喝下去估计很快就会吐出来。   “我给你调了药,再喝五天,这一疗程就结束了,你可以暂时休息半个月。”在喝药这件事情,顾一舟从不让步。   顾一盛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这件事情上抗争成功,眼睛一转很快又转到了别的事情上。   “那我想相机买回来之后,拥有一周的使用权。”顾一盛这一次没再看顾一舟,而是转向了程织。   “只要你好好喝药,这个疗程结束之后,相机归你用半个月。”程织十分大方,再一次赢得顾一盛的欢呼。   “那我想过两天和你们一起去友谊商店拿相机。”   程织想摇头拒绝,友谊商店的相机约定好的时间是下周二上午十点,这个时间顾一盛应该在学校里学习。   但她拒绝的话还没说出来,顾一舟就先一步答应了顾一盛。   在顾一盛欢呼的背景音下,顾一舟解释道:“只耽误两个小时,没关系的。”   顾一舟并不打算让顾一盛留在内地上学读书。   顾一盛现在这个情况,一直吃药只能尽可能救治,但如果想要真正康复,最终的手段还是应该做手术。   内地的医疗水平不如港城发达,顾一舟想要将顾一盛送过去做手术,顺带在港城完成教育,到时候顾一盛身体疗养结束之后,面临的选择也能更多一些。   不过这些,顾一舟暂时不准备同程织说起,而是等着外公的到访。   上辈子外公76年年初应邀回内地投资发展,但是又过了两年,祖孙两人才差不多真正遇见,这辈子两人相遇的时间应该会提前。 第86章   “不说小盛,你最近的学习情况怎么样?”程织将话题转移回顾一舟的身上。   “英文这边没问题了,接下来主要就是数学和化学,需要重点努力一下。”顾一舟随口说出自己的复习进度,赢得了程织赞赏的眼神。   顾一舟医院那边虽然已经开始在培训医生,准备有关妇科疾病的科普宣讲,但是程织这边并未有多大的明显波动。   程织和胡秀秀两人如今正忙着年轻男女联谊的事情。   年轻男女的联谊会,早前一直都在工厂大礼堂,地方虽然大,但是没什么新意。   这两年经过联谊活动而结婚的年轻男女,也比以前少了一些。   工厂妇联那边决定和街道办这边一起合作,看能不能有什么新意活动。   几个人开会之后,决定将这一次的联谊地点定在茶楼里,而且让机械厂宣传科的宣传干事放个电影,活跃一下气氛。   程织和胡秀秀这边也在捋顺参加联谊会的名单。   这次联谊会,是两个工厂主动组织的,因此每个人的基本资料上不仅写了个人情况和家庭情况,还有个人照片。   程织简单整理了一下,将男女生的资料分开,又拿起之前的记录。   另外一边居委会的工作人员也参与进来,大家一言一语说的十分热闹。   厂妇联协作联谊会,联谊会开始后,妇联的人也不会离场,而是留在现场观察。   如此等到联谊会结束的时候,妇联的人也对能成的情侣做到心中有数。   在后续工作中还会问一问相处情况,催一催结婚的事情。   将这些数据记录下来之后,每隔一段时间还会来居委会这边看一看,看看厂子里最近一段时间有多少年轻人结婚。   一年又一年,每年都会留下记录,而程织这一次在联谊名单上看到了苏晴的名字。   这其实不是程织第一次见到苏晴的名字了,不过这次还是愣了一下。   毕竟她还记得早前苏晴同她说的,给自己编了一个对象的事情,难不成已经暴露了?   程织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中,下班之后准备去找苏晴,但奈何一直没有碰到人。   一直等到苏晴母亲回家,才从苏晴母亲口中得到消息,苏晴出差了,今天一早离开的,据说要出去几个月。   “苏晴说等她在那边安稳下来,再写信告诉你。”苏晴母亲对程织很熟悉,看见程织后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我看这丫头就是不想结婚,所以一听说厂子里有联谊活动,赶紧找机会溜走了。”   “她也老大不小了,一直不结婚也不是个办法,程织你和她关系最好,等她回来,你也帮我劝劝她。”   程织在苏晴母亲絮絮叨叨的声音中离开苏晴家里,脑海中却想着苏晴母亲说起苏晴对象的话,心中觉得苏晴给自己编的那个对象,十有八九是露馅了。   要不然苏母不会一直盼着苏晴去联谊会。   毕竟苏晴给自己变得对象可是个军人,现在大家对军人很敬佩,就算是苏母不想让苏晴远嫁,也最多说两句,不会是当做压根没有这个人一样。   程织有心想要和苏晴联系,但一来不确定地址,二来也没有电话,只好暂时将这件事情放下。   或许是朋友之间的心有灵犀,隔天程织还在上班的时候,苏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现在在南城呢,京市那边已经是秋天了,这边还是夏天呢,我过来的时候都带着长袖,下了火车之后,差点没热死,幸好这次出差有额外补贴,我给自己买了两件短袖,还给你也买了一件,是京市那边没见过的,你穿上肯定好看。”苏晴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有些失真,但能听出语调中的欢快。   程织也同苏晴说起假装有对象可能被发现这件事情。   “发现就发现吧,反正天高皇帝远,距离我回去还有好几个月呢,到时候早就消气了。”苏晴表现得很无所谓,同程织分享了另外一个消息,“程织,我要当成女主角了!”   “这虽然是捡漏来的,但反正是我的了,像是做梦一样,等我拍戏结束回去请你吃饭看电影,到时候你就能在电影里看到我了!”   电话费很贵,苏晴即便是有一肚子话想要同程织分享,但隔着电话线也只能长   话短话。   苏晴早前从程织口中听说制片厂在找会跳舞的演员,并且毛遂自荐之后,并未成功获得自己想要的角色,但也不算收获全无,成了一个镶边的小配角,和制片厂的同事们关系都不错。   而自从那次拍戏之后,苏晴就变成了工厂和制片厂两边跑,制片厂没有调动她的岗位,因此每次制片厂拍戏需要她的时候,都是额外的报酬。   这次去南城拍戏主角是一个南方文工团女孩的成长,这个电影一年多以前制片厂已经开始筹备了,女主人选也早已经定好。   只是出发之前,原定的女主角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而且因为是第一胎,有些胎像不稳。   这个时候如果出长差,距离又远很有可能会因为水土不服给身体带来更大的负担。   因此这个机会,便落在了毫无准备的苏晴身上。   程织为朋友高兴,但同时也为苏晴担心,因此下班回家后,她第一时间来到了辛松岚家里。   在辛松岚那里买了很多辛松岚自制的酱,还有一些小吃,零零总总一大包寄给了苏晴。   程织寄完快递才回到家里,进门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床尾的箱子那里多了很多东西,方方正正的,每一个都包的严严实实。   “这是什么?你买回来的?”程织从卧室里走出来,寻找在厨房忙碌的顾一舟。   “是来月经的时候用的卫生巾,周白梦让人送来的,用了这个就算身体不爽利的时候,活动也能自由一点。”顾一舟洗过手之后,仔细同程织说起卫生巾的用法。   程织一边新奇地看着这个东西,一边忍不住观察顾一舟。   顾一舟说起这些的时候,语调没有变化,脸更是不红不痒,看起来一点波动都没有。   “周白梦怎么会突然送过来这些?你怎么还知道的这么清楚?”趁着顾一舟正详细解说的时候,程织出其不意地问了一句。   “周白梦让人传口信说,周家的事情解决了,这个东西是送来感谢你的,这东西外国已经有了,但是国内不常见,说是送过来让你也试试。”   “周白梦下一步好像准备投资这个东西,说是造福女性。”   “送东西过来那个人着急离开京市,只好将注意事项之类的,先说给我听,再让我转述给你。”顾一舟解释起来仍旧有条有理。   “正好你不是快来了吗?这次用上试试,如果用得好的话,等过段时间去友谊商店看看有没有卖的。”   程织看看床上的卫生巾,又看看顾一舟,接受了顾一舟的说辞。   毕竟这听起来确实是个好东西,试试又没有坏处。   顾一舟眼眸中的笑意一闪而过,低头在程织的额头处落下轻轻一吻。   这个东西,顾一舟其实一早就惦记着,毕竟每次月经期间,程织都小心翼翼的。   而且想要经常换洗的东西,总是不够卫生。   但是卫生巾这东西,顾一舟也没有研究,想要买也没有渠道,而这个时候周白梦的出现,恰到好处。   周白梦身为女性,会为程织考虑,送一些卫生巾,也是正常的。   除了这个,顾一舟还痛周白梦说起了自己的外公,只不过周白梦同外公并不认识,顾一舟也知道这一点,因此只是状似无意地说起过。   至于周白梦到底会不会给自己带来额外的惊喜,顾一舟还需要等待,用时间来验证。   城市绿化带枝叶变黄飘落的时候,程织终于醒来了街道办新安排。   她和胡秀秀被安排在了医院,两人每天的任务就是听医院的医生讲一些妇科疾病。   一起来听课不仅是程织和胡秀秀,但基本上都是妇联的人。   密集的课程安排了半个月,程织又和妇联的人一起开会,最终决定大面积宣讲。   让大家都开始关注妇科疾病,有情况尽早就医。   程织在协调时间后,将每周两次的宣讲放在了周三中午和周五晚上,并且挨家挨户通知,希望大家都过去参与。   只是第一周的时候,人数依旧很稀少,宣讲的时候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听。   适应了两周程织又提出了新的调整办法,和医院的医生达成了合作。   每次上课的时候,医院那边都会额外再抽调一个医生,每次课程结束的时候,能够帮班级里最认真听课的四个人检查身体。   这次有关妇科疾病的宣讲会,一直会持续两个月的时间,如果有人能够满勤的话,也会体验到免费的检查。   除此之外,宣讲会之后,会有简单的小测验,如果小测验的结果能达到优秀的程度,之后招工的时候,也会优先考虑。   一点点的规则制定下来,终于将大家的积极性拉了上来,越来越多的人听到有关妇科疾病的宣讲内容。   除此之外,程织还写了简单的科普手册,希望大家都越来越重视这件事情。   市区内有关妇科疾病的宣讲如火如荼的时候,下面公社的行动也开始了,依旧从医院为锚点。   京市这边多家医院联合到一起组成了医生的专业团队,再加上妇联在一旁的辅助,下乡给女性进行免费的身体检查。   程织和顾一舟都在队伍之中,但是最终的目的地并未分到一起,顾一盛暂时被送到了顾爷爷家里。   三个人分别在三个地方,忙碌工作的同时,感受冬天的凛冽。   程织本以为冬天到了,天气不好,医疗团队会缓下脚步,等到天气稍微暖和一点的时候,再下乡进行免费检查。   但是在问过顾一舟之后,才发现自己有些想当然了,冬天虽然天气寒冷,但确实是下乡体检最合适的机会。   冬天天冷,正是农闲的时候,大家才有心思关注别的事情,参与的人才会越来越多,才会有越来越多的人都关注到自己的身体。 第87章   京市只是个试点,如果京市这边宣传教育能够成功,最终的成果喜人的话,其它城市的推广会更成功,因此程织和同事们做起这件事情来,都拼着一股劲,希望能做的更好。   进入妇联工作的同志,大都是女同志,而只有女同志才知道女同志的苦,因此每个人都希望这件事情能够交上一个完美的答卷。   从十一月到来年的一月,程织奔波在各个公社大队,一边和医生打交道,一边劝说那些固执的妇女出去检查身体,重视自己身体的小毛病,省的拖来拖去最终成为大病。   一直到年跟前,腊月二十八,程织才终于回到家过年,顾一舟也是同一天回城的。   夫妻两个在城里休息了一天,又匆匆忙忙在百货大楼里买了年货,年二十九那天去了顾爷爷家里。   “你们做了件好事,大家都会记得的。”顾爷爷对于两人年二十九才回来过年,并没有怨言,反而还出言夸赞。   下乡义诊,关于妇科疾病的科普教育轰轰烈烈,顾爷爷身为村医,自然也参与其中,落在实处的变化,是眼睛能看得见的。   尤其是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手头也比以前要松快一点,这段时间,顾爷爷家里又断断续续收到了不少东西。   有时候是黄豆,有时候是红薯,花生瓜子之类的,虽然不至于说是什么好东西,但都是大家的一份心意。   程织连轴转了几个月,这两天在顾爷爷家里索性就在补眠。   倒是顾一舟和顾爷爷,依旧开门看病,   一直到年三十的晚上才终于歇下来。   “等明天就清闲了,好好休息几天。”睡前面对程织心疼的眼神,顾一舟解释了一句。   毕竟是过新年,大家都有各自的讲究,有很多人都讲究正月十五前不看病,害怕这一年到头都闹病痛。   因此年跟前这几天,即便是没病没灾的,也愿意来拿点药,毕竟大冬天的,走亲访友的时候,路上受冻是常有的事情,万一有个头疼脑热,家里有药就正好能吃。   大年初一,程织和顾一舟起了个大早,和顾爷爷一起出门走动拜年。   都是一个大队的,姓顾的人不少,一圈走动下来,已经过了十点。   一家人商量着回去做饭,顾一盛一马当先跑在最前面,欢呼着自己今天中午要吃炸肉丸。   但刚跑到门口,声音和动作就突兀地停了下来。   很快程织就知道顾一盛停下来的原因。   顾爷爷家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妻,男的脸上还带着点笑意,女的脸却拉长的像苦瓜一样。   程织的视线在两人脸上扫视一圈,又转过头看向站在自己身旁的顾一舟。   虽然没有见过,但仅凭相貌,程织也已经看出来了,那个男人是顾一舟的亲生父亲,管生不管养的父亲。   顾一舟结婚的时候和程织说明,自己已经和亲生父亲断绝了关系,婚后程织也确实没有见过顾一舟的父亲。   顾家爷孙三个人,也都从未向程织说起过顾一舟的父亲,就连过年也不是一起的,没想到今年竟然见到了。   “爸,这一大早的,您上哪里去了?连个钥匙都没给我留。”顾父像是完全没有看见顾一舟和顾一盛,眼中只有顾爷爷一个人。   顾爷爷上前走了一步,将兜里的钥匙拿了出来,但是并未开门,也没有顺势将钥匙递给他,只是这么站着。   “你来做什么?早前咱们怎么说得,你都忘了?”顾爷爷盯着自己的儿子看。   这么些年了,顾爷爷还是不明白,自己的儿子怎么会歪成这个样子。   “爸,你说什么呢,大过年的,咱们总不能就这么在大门外面站着吧。”顾父不搭腔,又上前一步伸手拿钥匙。   顾一舟探出手来,将顾父伸长的胳膊又蜷缩回去。   “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顾父看着自己这个儿子,眼中闪过一丝害怕,两条腿也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父子两人微微拉开距离。   “你们夫妻到底做什么来了?不过不管做什么,反正都是不安好心。”   听到顾一舟的话,两人的脸色都更难看了,但是始终没有让步。   邻居们冒出头来看热闹,顾爷爷不想让事情变得更难看,打开家门,大家一起走了进去。   只不过大家依旧泾渭分明。   顾爷爷将夫妻两人带到了自己房间,程织顾一舟和顾一盛三人在另外的房间里,也稍微有些沉默。   程织将包里的相机拿出来,在顾一盛眼前晃了晃。   “昨天不是说想拍照吗?不如咱们现在去?”   顾一盛透过窗户,向顾爷爷的房间看了一眼,三人在院子里说了一声,又结伴出去。   顾一盛年纪还小,对于自己的情绪掌控自然没有顾一舟厉害,脸上难免带出几分来。   程织捏了捏顾一盛的脸颊,将大白兔奶糖塞进顾一盛的嘴里,又将相机递给他。   “小孩子别学老头子的做派。”   “不是想拍照吗?多拍几张,到时候洗出来比一比,看你能不能比照相馆拍的还好看。”   顾一盛拿着相机走在最前面,顾一舟和程织慢慢悠悠跟在身后。   顾一舟低头牵住程织的手,两人都没有说话。   但顾一舟知道,程织在等自己开口。   虽然自己不说,程织之后也会追问,但顾一舟这次选择自己说出来。   其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就是个狼心狗肺的爹,不愿意认儿子的故事。   当时顾一舟带着顾一盛回乡下,顾爷爷曾经专门去找过顾父。   但是父子两人最终不欢而散。   顾爷爷对顾父说,“这是你的亲儿子,你要是下定决心对他们不管不顾,那这个家你也就不用回了。”   因此这些年顾爷爷虽然会在固定时间去城里,住到顾父家里,但是顾父却不曾回来。   如今回来,十有八九是来求顾爷爷的。   “总归他们讨不到好处。”顾一舟没有多说,只是站在半山腰向远处眺望,心中还在算着时间。   依照时间推算,外公快要回来了。   这辈子顾一盛的身体比上辈子好很多,但顾一舟还是希望如果能尽早动手术还是要尽早动手术。   还有自己的药物研究,或许是因为条件的简陋,始终无法成功,顾一舟想要去港城一趟,去更好的实验室尝试一次。   程织也一直在期盼着大学重新招生,夫妻两人都希望今年能快快过去。   程织三人在外面拍照,一直到十二点左右才回去,本来以为会和顾父再见上一面,一起吃一顿并不愉快的饭,结果等三人到家之后才发现,那对夫妻已经走了。   “等过完年,我就住到城里去了,到时候咱们爷孙见面就更方便了。”顾爷爷一边给顾一盛夹菜一边说出了自己的决定。   “以后啊,家里这房子就没人住了,我到时候请大队长帮着照看一下,这房子一旦没人住了,就落败得快。”顾爷爷抬头环顾一圈。   他在房子里住了很多年,突然间准备离开,心中有诸多不舍。   顾爷爷收回打量的目光,又看向顾一舟,“我听说你们那个红医站现在搞得不错,等到了城里我也过去看看。”   顾一舟夹菜的动作一顿,放下筷子,“他求着你搬到城里去?”   顾爷爷没说话,饭桌上的氛围陡然沉闷起来。   “那正好,您搬到城里和我们一起住,小盛天天念叨您呢。”程织微微撞了一下顾一舟的胳膊。   “不用,我有儿子,没道理让孙子养老,到时候我搬过去,咱们离得近了,小盛想见我,天天都能见到。”   几句话的功夫,饭桌上却越来越沉默。   顾一舟索性将话挑明,“他这次又打了什么主意?”   从心底里,顾一舟就不相信顾父能照顾好顾爷爷。   一个狼心狗肺的人,只会想着自己,不管是儿子还是父亲,他都不会考虑。   顾父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在自己的利益不受损的前提下,装聋作哑,在自己可以得到利益的前提下,指挥旁人替自己冲锋陷阵。   如今大年初一突然回来,肯定是有求于顾爷爷。   “他说厂子今年评选先进个人模范的时候,要把家庭关系也算在里面,我住过去,大家都好看。”顾爷爷长叹一口气,“我答应了。”   顾爷爷重新看向顾一舟,“我知道他做的不对,知道他对不起你们兄弟。”   “但是……”顾爷爷的手指有些颤抖,但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但他毕竟是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   顾爷爷知道自己这话很有可能会伤到顾一舟,但是有些话不是不说就不存在的。   “搬到城里确实比乡下方便,到时候您要是在他那里住的不舒坦,您就来找我。”顾一舟表情没什么变化,反而给顾爷爷加了一筷子菜。   “你放心,不管住在哪里,我肯定不让自己受屈,他们请我去的,肯定都要供着我。”顾爷爷笑起来,饭桌上的紧绷感消失不见。 第88章   顾爷爷准备在乡下过完十五之后,就去城里,最近这半个月的时间要在家里收拾收拾。   毕竟住了这么多年,东西肯定不少。   还有自己走了之后,村里的大夫就少了一个,以后只能让自己新教出来的徒弟上手了。   好在徒弟年前的时候参加过市里医院组织的培训,冬天的时候又跟着市里的医疗团队给大家检查身体,水平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这一点顾爷爷倒是不用担心。   顾一舟陪着顾爷爷去了一趟大队长家里,本来是打算和大队长商量,等顾爷爷去了城里后,帮忙看顾一下家里的房子。   但是商量过后,决定将顾家暂时变成一个小诊所的模式,之后顾爷爷的徒弟上班,依旧来顾家的房子。   毕竟大家这么些年来顾爷爷家里看病,已经成了习惯,没有必要更改,如此房子里每天有人气,也不会很快就破败。   顾爷爷正月十五走,但是顾一舟三人过了初三就回了城里。   年初八开始上班,因此这几天大家都在走亲访友,看起来比较清闲。   程织在家里   烤火看电视的时候,还在大院里见到了王文语的丈夫。   早前王文语在院子里同自己亲妈把话说清楚之后,王家一连安静了好多天,之后程织也只是从葛成妹的嘴里听说,王文语结婚了,但是和娘家闹得不愉快,自从婚后就没回过娘家。   如今看着倒像是来拜年的样子,程织本身只是透过窗户看了一眼,毕竟她对于王家的情况实在是不关心。   没想到过了会儿上厕所,在厕所里又碰见了王文语。   程织的眼神落在王文语的肚子上,如果没看错,王文语已经怀孕了。   “快四个月了。”王文语注意到程织的眼神,专门解释了一句。   程织点点头,没有同王文语多说。   她对王家所有人都印象不好,不管是王家哪个人,她都懒得多说话。   王文语或许也察觉到了程织的想法,她咬咬唇,在程织要离开厕所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对不起”。   程织没有愣神,没有回头,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这三个字一样。   王文语看着程织头也不回地离开,到底是没有追上去。   程织不清楚为什么王文语突然道歉,但她不关心,王家的生活如何,和她没有丝毫关系。   她如今能和黄大妈一家,葛成妹一家和睦相处,是因为虽然之前和这两家有摩擦,但是本质上并没有什么产生什么伤害。   但王家不同,王家的伤害是真真实实的,迟来多年的道歉也不能磨灭以前的过错。   年初八,程织再次精神抖擞的上班。   街道办的干事们这一整个冬天,都在忙碌妇科疾病的宣讲,再加上过年,重新回到办公室的时候,都有一种不太适应的感觉。   但是工作还要继续,京市周边的公社并未完全被宣讲和科普,复工第一天开会之后,很快又安排了新的出差活动。   只不过这次的时间要比年前短很多,差不多半个月就能结束。   阳春三月到来的时候,程织结束了出差,对这半年的工作进行总结和反思,还有数据上的统计。   最后街道办得出了一个结论,通过这次的教育科普,避孕套被更多的人接受。   避孕套不仅避孕,更能有效地预防传播感染。   在城里,每对夫妻拿着结婚证,就在医院的科室领到避孕套。   但是在乡下,并没有这样的地方,而且还有很多地方的人,活了一辈子都不知道这个东西。   经过这次的宣传教育,有更多的人有了正确的认知,关于计生用品的发放,也有了新的调整。   将避孕套的发放地方从医院科室改到了红医站,如此更方便大家领取。   除此之外,每个大队的医务室,也会放一批,方便大家领取。   妇联宣传科的人,专门画了图画讲解避孕套的正确用法,以及保存方法。   这些改变都是细微,但又确确实实能让人看到。   除此之外,开会还强调了另外一件事情,国家提倡计划生育政策,程织这种在街道办上班的干部,更应该以身作则,坚决执行。   其实早在1973年的时候,就提出了“晚稀少”的政策,希望男二十五周岁,女二十三周岁以后结婚,女二十四周岁以后生育。   稀指生育间隔为三年以上,少则是指一对夫妇生育不超过两个孩子。   只是这个政策的执行并不彻底,虽然大家鼓励晚婚,但是效果不太明显,少生这一点暂时也没有任何进展。   而这次京市大规模科普妇科疾病之后,妇联决定依旧将京市作为试点城市,全面执行这项政策。   而这些干部们,更应该以身作则。   从干部,到厂子里的工人,再到下面的公社,大队,将晚生少生的概念传递下去。   不再是口头的传递,而是有力的执行,晚婚少育的夫妻,在先进模范,先进个人,以及工厂福利分房等条件上,都会被优先考虑。   一时间大家都行动起来。   冬去春来,不仅是天气在变化,生活也在一点点变化。   程织最先感受到的是风气上的变化。   黑市越来越松动了,人流量明显要比以前大。   偶尔下班回家属院的路上,程织还能遇到那些假装走错了路,实际上来卖东西的人。   看着家中一天薄过一天的日历,程织告诉自己,马上就能结束了。   “今天的韭菜新鲜,我包了饺子,你多吃点。”顾一舟将煮好的饺子端上来,招呼着大家吃饭。   “你今天心情很好?”饭后,程织看着顾一舟整理桌面的背影,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顾一舟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日常的情绪不会有什么波动,即便是高兴也是克制的。   可是今天,只从背影都能看出他的高兴。   “药物研究有了新进展,和科学院那边联系上了。”顾一舟的语调平平,但眼中的笑意不是骗人的。   “这可是好事情,怎么不早说,咱们应该庆祝庆祝的。”程织知道顾一舟一直在研究新型药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进展。   没想到突然间有了好消息。   “今天也算是庆祝了。”   程织没说话,但心里却琢磨着,怎么再庆祝庆祝。   “好消息会越来越多的。”睡前,顾一舟又这么说了一句。   程织的身体往顾一舟的方向贴近,对顾一舟这句话表示赞同,确实会越来越好的。   顾一舟伸手揽住程织,两人紧紧相拥。   其实顾一舟的好消息不仅是有关药物的研究,还有一个他从周白梦那里收到了消息,国家在准备一些商人回来投资,外公很有可能在名单上。   按照时间推算,现在外公说不定已经抵达了京市。   只不过这件事情只有小范围的人知道,而且外公回来后,还需要过度一段时间,才有机会来找自己,所以自己依旧需要等待。   但哪怕是等待,对于顾一舟而言,这也是个足够开心的好消息。   夏天过去,秋天来临,程织一起同顾一舟去了红医站。   这段时间奔波比较多,程织身体有些不舒服,她跟着顾一舟来红医站拿药。   两人到红医站的时候,钟老大夫已经开始忙碌了。   看到顾一舟开门进来,钟老大夫指了指院子正在晾晒的草药,“那一批已经好了,差不多能收起来了。”   钟大夫的声音平静,但程织还是能感觉到,钟老大夫和顾一舟的关系,应该是有所递进的。   “钟大夫,我想让您给我爱人诊诊脉。”顾一舟谢过之后,直接带着程织坐在了钟大夫桌子前。   程织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顾一舟,坐下来,将自己的胳膊申了出去。   钟大夫没有理顾一舟,只是对待程织的时候,望闻问切一个都不少。   “没什么事儿,吃两副药调理一下。”老大夫低头写药方,“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   程织笑笑没有说话,她也不想生气的,但这不是控制不住嘛。   而且有气不发,那不是憋得更难受吗?   今天程织休息,拿了药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留在了红医站。   临近黄昏,一天结束,顾一舟收拾东西,准备和程织一起回家。   两人已经要推车离开的时候,钟大夫突然走了出来,“你想要的东西,我明天给你。”   “谢谢老爷子。”   程织没听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但还是一直到家里才问出来。   “老爷子愿意将东西给我,还多亏了你。”顾一舟玩弄着程织的手指,捏捏这个,又碰碰那个。   程织想要缩回自己的手,却又被顾一舟重新抓住。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程织索性随他去了,只催着顾一舟将事情讲清楚。   “老爷子以前有个女儿,是因为难产走   的。”   其实也不仅是因为难产。   老爷子那个女儿,生完一胎的时候,身体就有了损伤,当时老爷子就诊脉说,最好这辈子就要那一个孩子,否则会对身体造成更大的伤害。   当时女儿女婿都答应的好好的,但是没想到又过了几年,女儿女婿的想法突然改变。   老爷子坚持不让女儿怀孕生产,还专门讲女婿教育了一顿,父女两人的关系一度很僵。   女儿后来干脆不再让老爷子诊断,偷偷找了别的大夫调理身体,执意生下第二个孩子。   但是最终丢了性命。   后老老爷子又经历了人情冷暖,对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事情都心灰意冷。   老爷子心里清楚,之前顾一舟愿意接纳他,让他去红医站入职,心中十有八九是打着钟家医书的主意。   毕竟钟家的医书,在整个中医界也算是鼎鼎有名的存在。   只是当时老爷子并没有分享的打算,甚至是打算,等自己没了,将那些医书一把火烧了,也算是陪自己走到最后。   毕竟自己这辈子,辉煌是因为医书带来的,落魄也同医书脱不开关系。   但是随着和顾一舟的接触,再发现轰轰烈烈有关妇科疾病的科普教育,是程织最先提出来之后,老爷子的态度终于软化了。   而今天在见到程织之后,也正式松口,愿意将东西交到顾一舟手上。   “这同我有什么关系。”程织推了推顾一舟,“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这个人,老爷子觉得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顾一舟轻轻嗯了一声。   夫妻两人转而说起去看电影的事情。   苏晴那个电影从拍摄到上映流程走的特别快,现在已经定下时间,准备下个月上映。   程织和苏晴说好了,等到电影一上映,程织保证第一天就去看。   而程织说到做到,她不仅自己买了票,还积极向办公室的同事们推荐这部新电影。   这是苏晴辛苦几个月的成果,她希望能够得到更好的收获。   早前苏晴出差去拍电影的时候,程织就从辛松岚那里买了很多可口的酱料小吃,将包裹邮递了过去。   后来顾一舟也在家里做了很多吃食,程织担心苏晴吃不惯当地的口味,又陆陆续续邮了两次。   但即便是这样,苏晴出差回来后,程织看着苏晴的样子,眼泪还是没能忍住。   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苏晴本来就不胖,出差一趟回来,更是瘦的骨头清晰可见,脸色不仅黑了一个度,脖子上甚至还有擦伤。   “拍电影这么累……”程织没有见过电影拍摄的场地,但看着几个月不见的朋友,累的像另外一个人,下意识心疼。   但她这些话还没有说完,苏晴便将话头接了过去,“我不觉得累,我觉得很有意思。”   “如果有机会,我还要去。”   苏晴说着又拍了拍程织的肩膀,“就像你,街道办的工作难道不累吗?但是你自己真的觉得累吗?”   苏晴珍惜自己这次拍摄的机会,程织身为朋友,自然也要不遗余力地让更多人知道苏晴的名字。   电影上映的那天,电影院门口放上了海报,苏晴身为主角站在最中间。   程织进场前,顾一舟拿着相机帮程织和海报拍了一张合影。   电影只有一个多小时,并不长,但程织全程沉浸在电影故事之中。   明明电影的主角是苏晴,是自己从小到大的朋友,是自己最熟悉的人,熟悉到苏晴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弧度,程织都敢说自己一清二楚。   但是电影里的苏晴给了程织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受,这个人好像是苏晴,又完全不是苏晴。   她是个和苏晴完全不一样的人。   电影结束之后,顾一舟的手指蹭过来,面前出现一块手帕,这个时候程织才发现自己竟然哭了。   “我……”程织张口想要解释,但顾一舟没让,只是将手帕又向前递了递。   “你和小盛先回去吧,我去找苏晴。”程织说完这句话,匆匆忙忙离开,她要去找苏晴。   顾一盛完全不明白程织想要做什么,看着程织的背影,疑惑地发问:“嫂嫂刚刚是因为主角最后的成功而哭吗?”   顾一舟摇头。   程织的哭泣不仅是因为主角的成功,更是为了自己的朋友苏晴。   另一边,苏晴听到程织的话,也觉得很吃惊。   “考大学?戏剧大学?”苏晴虽然惊讶,但还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相信我。”程织攥着苏晴的手,再一次强调。   苏晴看出程织不是开玩笑,表情也严肃起来,“如果我有机会的话。”   “有的,再等等就有机会了。”   将高考的事情同苏晴说了之后,程织也放下了一件沉甸甸的事情。   别的人生活最后会变成什么样子,程织不知道,但是她希望自己身边亲近的人,都能抓住机会,走上一条不一样的道路。 第89章   早上下了一阵小雨,程织到办公室的时候,人并不多,只零零散散坐着两三个。   看见程织带着雨披过来,抬手打了个招呼。   走进去之后,程织才听到几个人正在讨论代表大会的事情。   如今正是一级一级选举,选出代表参与大会的时间,同事们都在聊这次选举的热门人物。   程织对于这次选举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所以并没有参与到谈话之中。   办公室的人陆陆续续到来,大家也逐渐恢复到工作的状态,程织和胡秀秀这边在统计今年的新生儿,统计家家户户需要的票据。   另一边领导招招手,叫了一声程织。   “您是说,邓同志想见我?”程织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她觉得自己的身体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邓同志听说了你的事情,还看了你当初交上来的工作报告,对你很欣赏。”领导拍了拍程织的肩膀,“你是个好苗子,做的事情大家也都看得见。”   程织眨眨眼,没说话。   领导带来的消息,太让她振奋,在巨大的冲击之下,意识还没能真正回归本体。   “只是邓同志如今身体不好,这次见面不会太正式。”   “你如果愿意的话,等过两天我带你去见邓同志。”   “我愿意。”程织连连点头,和邓同志见面这一点,是程织之前从没有想过的事情。   程织调来街道办之后,一直都负责妇联方向的事情。   而邓同志,从建国之后,就一直是妇联领导人。   程织和同事们开过的会,听过的宣讲教育,很多思想,很多理念都来自于邓同志。   程织觉得自己只是推己及人,做了一件事情,没想到会被邓同志注意到。   明明现在的邓同志在身体不好的同时,还收获了一件令人深受打击的事情。   结果她还是注意到了程织,还愿意在这种时候见见程织。   程织眨眨眼,将已经涌出来的泪意忍了回去。   “邓同志的身体不要紧吧?”   “邓同志既然愿意见你,你就好好表现,给咱们街道办也长脸。”   程织最终是在京郊一家疗养院里见到了邓同志。   见面那天阳光很好,甚至好的有些晃眼,程织在疗养院人员的引导下,见到了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的邓同志。   “程织同志。”听到声音,邓同志抬起头来,一眼认出了程织。   程织蜷缩了一下手指,加快速度,走到邓同志跟前。   “孩子坐吧,别紧张。”或许是程织脸上的表情太严肃,邓同志语气温和,拍了拍程织的手,让程织坐在一旁。   “你的工作报告,我看过了,你是个很有想法的孩子,国家正因为有你这种年轻人,才能更好地发展。”   “我老了,但是新的孩子成长起来了。”邓同志上上下下打量着   程织,又从轮椅里拿出一条红色的围巾。   “你带上试试。”   “虽说现在还不是带围巾的时候,但我之前在报纸上见到你照片的时候,就觉得这条围巾很适合你。”   “人长得好,笑的也好看,带上红围巾,就更好看了。”邓同志一边说着,一边将围巾抖开,想要帮程织戴上。   程织侧了侧身,距离邓同志更近,更方便邓同志的动作。   “我感觉的没错。”邓同志帮程织戴上围巾,再次扶正自己的眼镜,满意地点头。   “我想和您拍张照可以吗?”程织低头看向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强忍着自己的激动,提出自己的诉求。   “去那边拍吧,那边花开的好。”邓同志指向另一个方向,由着程织将轮椅推过去。   邓同志精力不济,程织没有久留,很快就准备离开。   出疗养院的时候,程织遇到了邓同志的养女,两人同走了一段路。   “母亲是个很好的人。”养女注意到程织红通通的眼眶,主动同程织说起了邓同志。   邓同志早些年参加革命,投身革命的同时,也遇到了命中注定的爱人,两人相爱携手。   但是战争的接连爆发,使得邓同志几次紧急转移,怀孕之后孩子都没能保住,身体也受到创伤。   而这一辈子邓同志都奔波在妇女解放和儿童教育的道路上,是她提出,我们国家有第一批女拖拉机手,第一批女货车司机,我们也应该有第一批女飞行员。   程织读过邓同志的文章,看过邓同志的照片,但当真的见到邓同志的时候,依旧觉得自己以前的想象,还是不够好。   “邓同志的身体……”程织斟酌地提起这个问题。   对方摇了摇头,“医生的意思是希望母亲能够放下工作,好好调养身体,但……”   但邓同志很执拗,不论谁劝,都不愿意放下自己的工作。   年初爱人的离世,给邓同志很大的打击,一直提不起精神,周围的人都很担心。   好在这一个月精神好了很多,大家想要邓同志再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但是邓同志却觉得时间不等人,她希望将自己的时间都奉献到工作中去。   邓同志之所以会注意到程织,是因为疗养院的人拿进来的报纸,再然后她看到了程织的工作报告。   本来邓同志想要再更正式的地方接待程织,但是周围的人全都不同意,无奈之下,只好安排在了疗养院。   “见到你母亲应该很开心。”   程织没有说话,只是低头看了一下自己脖子上的红围巾。   这个时间带着围巾,又走了一路,程织的鼻尖已经有些冒汗了,但她一直没有将围巾摘下。   太阳西斜,程织在黄昏中回头,又看了一眼疗养院的大门,随后转身大步向前。   不远处,顾一舟正在等着她,他们会一起回家。   见过邓同志之后,程织心中更是憋了一股劲,她想要将事情做的更好。   树叶枯黄落地的时候,领导再次找到了程织谈话。   “市妇联的意思,是想要将你调过去,你怎么想的?”领导站起身,等着程织的答案。   从程织刚刚调来街道办的时候,她就觉得程织心中有股劲,只是当时不明显,如今看来,却更加锋利了。   程织听到领导的这句话,并不觉得奇怪。   其实接连几次工作下来,市妇联的干事,已经话里话外透露过几分意思了。   这次由领导来问,不过是更加正式。   程织看向领导办公室里的日历,差不多一年的时间。   她摇头,拒绝了去市妇联的机会。   “你想好了?要不然你再想想?”领导虽然不想程织离开,但看程织做出决定,还是忍不住又劝了一句。   “我想好了。”   “行,那妇联那里我去说。”这员大将依旧选择留在街道办,领导也不愿意让程织为难,直接将事情包揽下来。   下班回家的路上,程织去照相馆取了照片。   顾一盛到了调药的时间,顾一舟带着顾一盛还在红医站没有下班,程织是最早回家的那个。   程织走到大杂院门口的时候,发现有个人正站在大门口附近游走。   对方的视线似有若无地透过大门向里看。   只是大杂院这种构造,大门从里看过去也是影背墙,根本看不出院子里有什么东西。   程织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地看了对方一眼。   正打算走快点进院,问一问一大妈这人是什么情况。   目光一转,却看到大杂院不远处竟然还停着一辆小轿车。   四轮小轿车这种东西,在他们这种工厂家属院的大杂院,是少之又少的东西。   程织倒是听柳青提起过,柳家的当家人出行都是有小轿车的。   但是柳家的门第身份和他们这种又不一样,就算是柳青也不会坐着小轿车回这里来。   或许是注意到程织的目光,老者冲着程织点点头。   程织最终将视线定格在老者的鞋上。   是一双崭新的皮鞋,一点磨损都没有。   虽然老者在衣服上已经极尽简朴,但是脚上的鞋,还有不远处的汽车,都在表明着老者的身份。   这般想着,程织跨进门槛,只是去找一大妈的时候,多往柳青家的方向看了几眼。   他们这个大院,能和这样的人扯上关系的,估计只有柳青了。   “你也看见了?”一大妈看程织进来,就知道程织要说什么。   “来了两个小时了,最开始是坐在车上,这会儿才下来的。”   “也不止看咱们大院,咱们胡同的几个大院,他一一走过来的,最开始有人还请他出去坐坐,想问他是做什么的,但什么都没问出来。”   “不过看样子应该不是什么坏人,要不你去问问对方的介绍信?”一大妈想起程织街道办的身份,用手捅了捅程织。   程织张张嘴,心想查介绍信这事还是要公安来比较合适。   况且对方只是溜达溜达,也没做什么,突然要介绍信,也不太合适。   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程织还是准备再去看看。   走到大门口,程织发现那人已经不在了,而是走向轿车的方向。   程织到底是没向前走,准备回家。   不过听到自行车铃铛的声音,程织又向另外一个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正好是顾一舟骑车载着顾一盛回来了。   索性停住脚步,准备和两人一起进门。   而准备上轿车的人,似乎也听到了自行车的声响,回过头看了一眼。   但是只一眼,对方就定住了。   顾一舟正垂眸搬自行车跨过大门槛。   程织戳了戳顾一舟的胳膊,示意顾一舟看向另外一旁。   随后顾一舟的动作也停住了。   两人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也算是四目相对,对面的人向前走了几步。   但随后又像是在顾忌着什么,停下脚步,不再向前。   “你们……”程织忽然意识到什么。   顾一舟将自行车直接靠在了门口,“是我外公。” 第90章   一直回到房间,程织还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这就是顾一舟的外公?如果只看年岁的话,看起要比顾爷爷年轻不少。   程织拿了钱和票借口要去供销社买东西,将房间让给了祖孙三人。   打开房门一出来,对上院子里好几双好奇的眼睛。   “程织,那人你认识啊?”葛成妹不愧是大院打听小能手,一边问着,一边还向房间里面张望。   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外面那辆小轿车,大家都看见了,自然也看见了程织顾一舟夫妻将人请进家门。   “是顾一舟外公。”两人的关系没什么不能说的,程织也没对邻居们藏着掖着。   “祖孙两个多年不见,肯定有很多话想说,我去买点东西,咱们回来再聊。”程织一边说着,一边推上自行车向外走。   程织虽然走了,但是邻居们依旧站在院子里,一言一语地说着,最后集体走到了大门口,围观稀奇的   小轿车。   而房间里,并未祖孙相见抱头痛哭的场景出现。   顾一盛对于外公这个人毫无印象,自然也不会因为一个称呼,浮现出什么情感。   此时只是有些好奇地看向外公。   而顾一舟,本身就是重活一世的人,且一早就算着外公来找自己的时间。   即便今天没有在大门口遇到,等过段时间,将手头的专利处理完,顾一舟也准备利用人脉主动去找外公了。   顾一舟早前同研究院搭上关系后,便在有意发展人脉,毕竟他今后的路已经决定了,以后还会继续同这些药物打交道。   而研究院的这些人,对他来说都是一条出路,毕竟他不可能一直单打独斗。   因此从现在开始招兵买马,才是最应该做的事情。   相比较顾一舟和顾一盛稍显平静的心情,顾外公此时的眼眶已经红了。   连说话的语调都带着哽咽。   “这些年你们受苦了,是外公对不起你们。”顾外公语调颤抖,看向两人时,有着无尽的愧疚。   “如果当初……”   “外公我们过得挺好的。”顾一舟将手帕递给外公,又给外公倒了杯水。   顾一盛有样学样,主动发出了示好的信号。   伸出手轻轻拍着顾外公的后背,“外公你别担心,我和哥哥都过得很好,嫂嫂也是个很好的人。”   “嫂嫂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顾一盛又着重强调了一遍。   顾外公低头看向顾一盛,这个他没见过的外孙。   而顾一盛还在喋喋不休夸着程织,在顾一盛嘴里,程织简直就是十世善人转世。   顾外公安静听着,他对程织并不了解,方才也只是匆匆见了一面,但他的心思都在两个孙子身上,根本没有多少眼神分给程织。   而顾一舟也将婚书的事情告诉了外公。   “那你们倒是有缘,天作之合。”   顾一舟最喜欢这句话。   他和程织确实是天作之合,谁也分不开他们。   程织出去了一个多小时,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拎着从国营饭店买的饭菜准备回家。   顾一舟在家里也另外炒了菜,再加上程织买回来的饭菜,摆了满满一桌子,看起来十分丰盛。   “这次我就是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能遇到你们,什么都没准备好,等你们休息的时候,咱们上饭店里,好好吃一顿。”天色渐渐变黑,顾外公不可能在这里留宿,起身告辞。   三人起身去送,顾外公还邀请顾一盛去小轿车上坐一坐,询问顾一盛今晚要不要跟他回家。   顾一盛看看程织,又看看顾一舟,最后冲着外公摇头,“外公,我明天还要上学呢。”   顾外公在车上坐好,又扭头对顾一舟说道:“我之前的提议,你们好好考虑一下。”   顾一舟笑笑,叮嘱了一下车上的司机,冲顾外公摆手。   “外公让你考虑什么?”一回到家,程织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顾一舟。   “外公说他那边的宅子,已经全都收拾出来了,如果我们愿意的话,这两天就搬过去住。”   程织没说话,只是抬头看向房梁,又看了看脚下的地面。   “我拒绝了。”顾一舟再次玩弄起程织的手指,“外公的宅子在距离咱们这里挺远的,要是真的搬过去,不管是我们上班,还是小盛上学,全都不方便。”   “外公刚回来,和你们这么多年没有见,肯定是想陪陪你们的。”程织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外公从港城回来,自己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们平常上班也不在家,就算住在一起,也不会有多少时间碰面。”   “倒不如分开住,等到休息日的时候,咱们一起去看看外公。”顾一舟解释的声音依旧不急不缓。   “我也是这么想的。”程织彻底平静下来,又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家,视线在自己之前挖出金条的地方多停留了两眼。   如果拥有更好的住房条件,程织当然是想搬家的,但前提是,那个家是属于自己的。   如果听顾外公的话搬家,那只是从自己家里搬到顾外公的家里,并不属于自己。   程织觉得自己住起来会不习惯。   而且因为一直在处理妇联相关的事情,程织这几年没少见过各种乱七八糟的家庭矛盾,婆媳矛盾更是重中之重。   她和顾外公虽然不是婆媳,但是人和人生活习惯肯定不一样,住到一起肯定会有摩擦,程织不愿意。   而且她搬家的时候,爸爸妈妈的相片肯定也要随着她一起搬走,但是住到顾外公的房子里,程织又觉得将爸妈的相片带过去,不太合适。   自从见过一面之后,顾外公就经常过来,只是或许是为了不再遭遇围观,之后来的时候,没再开小轿车,而是改成了自行车。   接触的次数多了,程织和顾外公也稍微熟悉了一些,但她总觉得顾外公应该是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   每次看到自己的时候,都有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而且程织觉得对方似乎是有意为之。   不过正因为发现了这一点,程织反而愈发不在意,只要顾外公不主动说出来,她就当自己迟钝。   “下周休息日的时候,要不都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看一家人吃的差不多了,顾外公主动说起检查的事情,只是说话时,目光依旧时不时落在程织身上。   “让小盛去一趟就行,我和程织就不用了。”顾一舟放下筷子,看向自己的外公。   “你和程织……”顾外公还想再说什么。   顾一舟已经再次打断,“我自己就是大夫,外公是不相信我吗?”   “至于小盛,多一份检查多一份保险,他最近停了药,我也想看看他的情况如今怎么样。”   顾一舟话说道这个份上,顾外公没再坚持,饭后直接将顾一盛带走了。   “你和外公这段时间吵架了?”程织能看出祖孙两个人的情绪都不太对。   明明是相见不久,正应该合家欢的时候,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显得有些僵硬。   “没有。”顾一舟摇头,牵起程织的手,两人准备去百货大楼看看。   程织躲过了顾一舟的手,“别想骗我,肯定有事情,还和我有关。”   “我之前去做了结扎手术。”顾一舟从身旁的包里,拿出一张手术证明。   “结扎?”程织的声音忍不住大了一些,“你什么时候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看到了上面的日期,是上周。   而上周的程织,作为街道办的代表,参与代表大会,为了不耽误事情,程织跟同事们一起,住在了礼堂附近的招待所,连着几天没有回家。   “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程织抬头,上上下下打量着顾一舟,担心会有什么问题。   “我们不是商量过了吗?而且你身为街道办妇联的干事,应该比我更清楚,结扎的风险才是最小的。”   程织听到这话倒是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那你应该和我说一声。”   “至少手术的时候,应该让我和你一起去的。”   顾一舟摇头,他就是不想让程织一起去,所以才会特意选了程织开会的时间。   现在医院虽然可以结扎,但是基本上没有人做这个手术。   如果程织和顾一舟一起去,程织说   不定会听到一些不好听的话,倒不如他自己去,轻轻松松,反正本身这个手术风险并不大。   而且今天外公的意思,顾一舟也知道。   明面上是想要带着大家去医院检查身体,实际上是想和他一起去找医生。   外公自从知道他和程织避孕,并且这辈子都不准备要孩子的时候,就十分生气。   只是对着多年不见的孙子不能发火,对着只见过几面的孙媳妇,更不能突然摆脸色。   毕竟顾外公不是蠢人,虽然和程织的接触还不算太多,但也能感受到,如果真的让这两个孙子站队选择。   两个人一定会选择程织,而不是自己。   他千里迢迢从港城回来,是来同孙子团聚,弥补自己这些年遗憾的,并不是来把关系闹僵的。   所以顾外公这几次接触下来,其实一直都在找机会,想要和程织谈一谈。   人活这一辈子,怎么能最后连个香火都不留下呢?   他甚至都想好了,只要程织愿意点头生孩子,他就可以将大笔的钱转到程织的账户中。   甚至等过两年,如果内地发展平稳,更加开放的话,他也可以将自己名下公司的一部分股份转给程织。   而这一切的前提条件就是程织愿意生育。   不论几个,不论男女,只要程织愿意留个香火。   但是这些话还没找机会说出来,顾一舟先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第91章   “你同外公说我们不准备要孩子了?”   “之前外公问过。”   “外公很生气吧?”程织试探地问出口。   程织觉得自己和顾一舟的这个决定,但凡让长辈知道,长辈肯定都无法理解。   就连一大妈都经常时不时问她,什么时候怀孕,还说如果是病了,要及时上医院。   程织知道一大妈不会理解自己不打算要孩子的想法,因此之前被询问的时候,都是找借口,说自己身体没问题,只是要孩子这件事情毕竟需要缘分,要顺其自然。   而一大妈也很会找理由疏通逻辑。   在一大妈的概念里,程织的母亲一辈子只要了程织这一个孩子,如今程织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大概也是遗传了亲妈的体质,虽然身体都没什么问题,但就是不容易怀孕。   而如今倡导晚婚晚育少生,程织身为干部,自然也要以身作则,不能这个时候怀孕。   这个理由足够搪塞一大妈了。   而顾外公身为长辈,肯定也是希望有新的下一代出生的,程织觉得顾外公生气也不是不能理解。   但就算是生气,程织也不会改变自己的主意。   “外公估计本来就不能理解我们为什么不要孩子,现在你又直接做了结扎手术,估计更生气了。”   “没事儿,外公这么多年在港城,见过的事情不少,他很快就会想明白的。”   顾一舟说得绝对,程织白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顾一舟也不在意,拿起旁边的衣服帮程织穿上,他们刚刚约好了,要去逛百货大楼的。   他的事情他自己做决定,外公生气也不会有任何改变,外公会自己想明白的。   而且顾一舟觉得外公其实应该庆幸的。   上辈子的自己何止是不要孩子呢,连婚姻都拒绝。   这辈子结了婚,已经是好事一桩了。   人不能太贪心,否则会什么都得不到。   顾一盛被外公带走检查身体,连着几天都没有回家。   程织再见到顾一盛的时候,已经下个周末了。   “嫂嫂,你和哥哥真的考虑好,这辈子都不要小孩子了吗?”趁着顾一舟没在家,顾一盛再一次问程织。   程织摸了摸顾一盛的头,再次察觉到顾一盛长高了,估计过段时间,自己就不能摸头了。   “考虑好了,这件事情是我们深思熟虑之后做的决定。”   程织顿了顿,又问道:“是又有人在你身边说什么吗?”   顾一盛摇头,“嫂嫂你放心,等你和哥哥老了,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程织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再次揉了揉顾一盛的头,“好,小盛要记得你说的话。”   其实自从两人商量好不要孩子之后,程织真的有考虑过养老的问题。   是弹幕给她的思路,她可以去住养老院。   虽然现在养老院不多,大部分都是疗养院,需要国家单位的凭证才能真的住进去,但是程织透过弹幕,清楚知道未来国家几十年的发展。   养老院会越来越多,条件也会越来越完善。   而且她现在还年轻力壮,距离七老八十,还有几十年的时间,到时候自己肯定能找到最合自己心意的养老院。   如果实在找不到,自己也可以建一座养老院嘛。   所以程织完全不担心以后的养老生活。   只不过今天顾一盛的话,让她意识到,或许告诉顾外公,她和顾一舟不准备要孩子这件事情的人,并不是顾一舟,而是顾一盛。   程织找了个时间向顾一舟求证,顾一舟点了点头。   其实这话是顾一盛无意间带出来的。   顾一盛在顾外公跟前,说得最多的话就是夸程织。   早前顾一盛放学的时候,有一次心情十分低沉,程织问了好久,顾一盛才愿意开口。   而开口问的第一句话就是“嫂嫂,你和哥哥一直不要孩子,是因为我吗?”   顾一舟和程织这才知道,顾一盛身边竟然还有长舌妇,当着顾一盛的面,说顾一盛是拖油瓶。   说程织和顾一舟之所以结婚之后,一直没有孩子,都是因为家里多了个顾一盛,家里养不起了,所以才会一直没有孩子。   顾一盛最初的时候还会反驳,但是随着类似的话越来越多,顾一盛好像也默认了,自己是一种拖累。   因为自己生病吃药,顾一舟的工资都用来给他买药,家里一切花销都是程织出的,一个人的工资一家子花,一直都捉襟见肘。   所以两人才迟迟没有要孩子。   除此之外,还有说顾一盛不详的。   说顾一盛出生没多久,亲妈就没了,亲爹也不管,是因为顾一盛生来六亲缘薄,所以程织才会一直没有孩子。   现在打击封建迷信,敢这么说出来的人,少之又少,但还是让顾一盛听个正着。   但是顾一盛之前一直没有在家里说过。   而且很长一段时间里,顾一盛放学之后,并不是直接回家的,而是去老师那里学画画。   因此即便是在学校里听到了什么不好的话,等真正回家之后,程织和顾一舟也不会轻易看出什么。   程织听到顾一盛的问题之后,既惊讶又心疼。   她表情严肃地同顾一盛解释。   “我不生孩子,是因为我怕疼,生一个孩子特别特别疼,我可能还会生病。”   “而且小孩子生出来之后,最开始只会哭闹,我害怕哭闹的小孩子,你哥哥也害怕。”   “我和你哥哥生不生孩子,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解释过后,程织还专门让顾一盛看了家里的账本,每个月的花销都清清楚楚。   程织和顾一舟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工资,顾一盛虽然大部分时间都在喝药,但根本花不了多少钱。   顾爷爷会自己种药材,一些京市本地种不出来的药材,顾一舟也会利用自己医生的身份,稍微便宜地买到手。   况且一家一共就三个人,两个人都上班,虽然每个月的肉票油票看起来有些紧张,但在钱上面是充足的,每个月还有多余的工业券换成粮票。   一般来说,三人的生活水平至少也是大众的中上游了。   看完账本后,程织担心顾一盛还不够放心,又将家里的存折拿了出来,让顾一盛看了上面的存款。   “那些说咱们家养不起孩子的人,说不定还没我们家存款多呢。”   不过看完之后,又仔细叮嘱顾一盛,财不外漏的道理。   让顾一盛丢开关于存款的担忧之后,程织又带着顾一盛一家一家去找那些说闲话的人。   并且在人家面前,上演了一出大力拳,用武力威慑了一下那些说闲话的人。   从那之后,顾一盛身边再也没有人乱说话,顾一盛为此高兴了许久。   当着顾外公的面,夸程织的时候,顾一盛就顺带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这次顾一盛再次提起孩子和养老的事情,估计是顾外公当着顾一盛的面说过什么。   不过不管顾外公说什么,程织都不打算改变主意。   她的身体她做主,她对自己的身体健康负责,不会轻易改变想法。   或许是顾一舟的态度坚决,之后的几次见面吃饭,顾外公没有再提孩子的事情,对待程织反而更加亲切。   新年来临的时候,顾一舟三人和顾外公,共同度过了新年。   大年初三,顾爷爷和顾外公碰了面。   顾外公对待顾爷爷可以说是横眉冷对,但是顾爷爷对待顾外公,始终是笑脸相迎。   而程织这个时候才知道,顾父想要评上的先进名额,花落别家了。   顾父似乎将这个事情归咎到了顾一舟和顾外公身上,认为肯定是两人在背后捣鬼。   顾外公身为港商回来投资,除了最初抵达的几个月,不能轻易走动,要接受监督和审查之外,如今已经没有什么好限制的了,甚至已经开始准备各地考察。   而顾父正在争取的名额,就是在见过顾外公之后,收到消息,说评上了另外一个人。   为此顾父觉得这一定是顾外公搞的鬼。   “你回去告诉你那个儿子,要是他不想老老实实过下去,我有一百种办法,让他受罪。”顾外公罕见地抽起了烟,对待顾爷爷的态度更不客气。   顾外公回来之后,最先找的其实就是顾父。   毕竟大家都是厂里分的房,一旦有地方住之后,几十年都不会轻易挪动,顾父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当时顾外公还想过一家团圆的景象。   结果没想到顾父真的是给了他一个好大的“惊喜”。   所以他后来即便是知道顾一舟现在的住址,他也因为愧疚,在门口迟疑徘徊。   如果不是当时凑巧看见顾一舟,他应该还会再过一段时间,再同顾一舟和顾一盛相认。   而在见到顾一舟之前,顾外公真的考虑过好好收拾一番顾父。   只是他的顾虑颇多,国家邀请他回来投资,他一回来就因为个人原因泄愤,会让领导对他造成不好的印象,影响之后的发展。   所以顾外公忍了下来。   之后顾一舟则劝他,对待顾父那种人,根本不值得给眼神,忽视便足够了。   否则说不定还会被顾父绞尽脑汁地钻空子。   “回去告诉你儿子,如果他再胡说八道,我不介意把黑锅变成事实。”   顾爷爷侧眸看了一眼默不作声地顾一舟,冲着顾外公点头。   “你们放心,我会看好他的。”   程织在这个时候早已经带着顾一盛避了出去。   程织对顾家的烂账不感兴趣,也不想让顾一盛一个小孩子,花心思关心这些,倒不如出门赏景。 第92章   “哥哥和外公都想让我去港城。”顾一盛看着院子里尚未化完的雪花,突然开口。   “你想去吗?”程织看向顾一盛。   或许真的是身体好了不少,顾一盛这一年的身高一直在拔高,只是身形看着依旧单薄。   想要顾一盛去港城接受治疗这件事情,程织是知道的。   顾外公和顾一舟相认没多久,顾一舟就同程织说过自己的想法。   港城毕竟要发达一些,顾一盛过去能接受更加先进的治疗手段。   “我……我不知道。”顾一盛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有机会治好自己身上的病,顾一盛当然是愿意的,可是他还有别的担忧。   他对港城一无所知,不由自主觉得胆怯。   顾一盛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手术之后他真的就可以变成正常人吗?   和正常人一样跑跳无所顾忌?   “我想去的。”顾一盛抬起头,“我想治好我的病。”   他要健健康康地活着,而不是以病躯苟延残喘。   只是如今去港城需要走很多道手续,并不是说去就能去的。   这一等就等到了77年的夏天。   顾一盛终于前往港城。   原本顾一舟和程织都打算跟着顾一盛一起过去,看着顾一盛住院,将事情都安排好。   如果能亲自守着顾一盛动手术,那情况再好不过。   但是顾一盛自己拒绝了。   “我想让大家看到健康的我。”顾一盛认真地同程织两人解释。   “等手术成功,我要出院得时候,哥哥和嫂嫂一起去接我就好了。”顾一盛一边说着,一边伸出自己的小拇指。   要和两人拉钩上吊。   “好,到时候我们一定去接你。”顾一舟答应下来。   “他还那么小,这么大的手术……”程织还有些顾虑。   她想跟过去看看港城医院的情况,看看顾一盛的身体是否真的适合手术。   “一盛有自己的想法,他担心我们。”顾一舟声音低沉,目光看向远方,“我们应该相信他。”   顾一盛自从答应去港城做手术之后,虽然一直表现得很淡定,可是心中到底有顾虑。   虽然顾一舟一再同顾一盛强调,说手术的风险很低,手术之后,顾一盛身体一定没问题。   但顾一盛去过医院,听过别人做手术的事情。   即便是风险再低,也是有风险。   顾一盛不愿意让顾一舟和程织面对手术失败的痛苦,所以不想让顾一舟和程织过去。   而顾一舟相信顾一盛的手术,一定能成功,所以他去迎接成功的顾一盛。   送走顾一盛,程织再一次察觉到了风气的松动。   “高考好像真的要来了。”苏晴和程织见面的时候,再次提起了这件事。   程织点头,距离消息公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估计都已经知道的差不多了。   “我手里还有复习资料,等会儿一起去我家拿。”   这些资料都是程织这两年陆陆续续收集得,她和顾一舟开始复习的时间早,如今正好可以分出来一部分给苏晴。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个消息?”苏晴想起之前程织劝她考戏剧学院的话,压低了声音。   “我说我是做梦梦到的,你信不信?”   “信啊!为什么不信!”   “你是我朋友,你说什么我都信。”   一边说着,苏晴又撞了撞程织的肩膀,“你梦里的我,以后是不是考上戏剧学院了?”   “是的,考上了。”程织回答的无比坚定。   “我上戏剧,你上哪里啊?”   “上京大。”程织已经考虑好了,而且对自己也有信心。   “我准备学经济学。”   “经济学?”苏晴重复了一遍,有些不解地看向程织,但还是强调道:“那以后你发达了,千万不要忘了我。”   十月二十一日,各个工厂街道办居委会的喇叭都响了起来,收音机里也在放着同一个消息。   关闭十年的高考大门,重新打开了。   而这次恢复高考的招生对象也很广泛,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还有应届高中毕业生。   一时间大街小巷传遍了高考恢复的消息。   学校里,工厂里,有很多人为之欢欣鼓舞。   程织也是其中的一员。   十月份消息传出,一个月后就要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考试。   激动的有,紧张的也有。   程织和胡秀秀说了自己打算高考的事情,领导也重新给程织分配了工作。   对于程织和顾一舟都要高考这件事,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的,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认为大学生到底是不一样的,上了大学,以后出路能更多。   但也有人认为程织完全没有高考的必要,本身工作已经很稳定了,还属于干部编制。   就算是高考分配,其实也差不多。   程织对于这些话充耳不闻,一心只做自己的事情。   程织和顾一舟没有分到同一个考场,两人一同出门,走出胡同口后,一个向东,一个向西。   进考场的时候,程织站在考场大门向后看了一眼,   这次考生人员很复杂,有十几岁的年轻人,也有已经三十多岁,甚至在踏入考场前一刻,还在努力哄孩子的中年人。   但不论年纪,这一刻,   他们站在同一个考场,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奋斗着。   铃声敲响,程织放下手中的钢笔,将自己的试卷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心情平静地走出教室。   耳边有人哭泣,有人欢笑,热闹非凡。   而程织一直到走出考场,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刚刚在颤抖。   努力了很久很久,终于在这一刻教上了答卷。   高考结束后,程织并没有轻松下来,她和顾一舟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去做。   他们准备前往港城,去看望顾一盛。   顾一盛的手术和高考安排在了同一天。   如今高考结束,顾外公也让人送来消息,顾一盛已经从重症监护室转入了普通监护室,允许人探望。   程织和顾一舟准备一同前往。   临出发前,程织盯着自己藏金条的地方,思虑良久,下定决心。   “怎么了?想什么呢?”   他们去港城要花费的时间很长,要先坐火车一路南下,顾一舟以为程织是担心这一路不顺利。   当时顾一盛从京市出发时,专门在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检查表示顾一盛的身体目前较为合适,才准备上路的。   但是抵挡港城之后,或许是一路劳累,也或许是水土不服,当天顾一盛就住进了医院。   最后又养了几个月才终于恢复到正常情况,才开始准备手术。   “你去把门口的铁锹拿进来吧。”程织指了指门外的方向。   顾一舟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去拿。   程织走来走去,确定了一下位置,“这里,挖吧。”   “都是金条?”顾一舟看着新鲜出炉的东西,难得有些不确定。   “我们这次过去的时候,带上一部分吧。”程织点头,表情十分冷静,“万一能用得上呢。”   说完程织又看了顾一舟一眼,“你不是想在港城申请公司吗?”   “这可都是我的老本。”   程织抽出几根金条递给顾一舟,又拍了拍顾一舟的肩膀,“我相信你!”   看着顾一舟稍显诧异的表情,程织又特意补充了一句,“之前你和外公的谈话,我路过的时候听到了。”   其实要不要将金条拿出来,程织想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拿出来。   这笔金条她也不可能一直想办法瞒着顾一舟,而这次去港城正好是个机会。   “不会让你失望的。”顾一舟笑笑,对程织作出承诺。   程织将剩下的金条又好好藏起来,两人带上家里的存款,一路南下。   抵达港城后,顾外公派人来接,程织的精神终于松懈下来。   两人出远门,还带着金条。   程织虽然对自己的武艺有信心,但毕竟出门在外,无法真正放松。   如今成功抵达港城,见到顾外公,才终于松懈下来。   两人简单洗漱之后,直奔医院。   顾一盛的身体恢复的不错,每天下午的时候会在医院的小公园遛弯。   程织和顾一舟抵达医院的时候,顾一盛刚刚遛弯结束,正半靠在床上画画。   顾一盛住的是私人医院,病房是个套房,一应俱全。   要不是进医院之前,程织清清楚楚看到了医院的名字,还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根据顾一舟的说法,这个医院是高级私立医院,专门为有钱人建立的,医院里的设施都十分齐全。   所以顾一舟才放心顾一盛来港城。   “我最近是不是胖了点?”病房里,顾一盛已经放下画笔,走到镜子旁边照了照,一边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一边询问照顾自己的护工。   “和手术时相比,您如今体重涨了五斤。”   五斤肉在顾一盛身上其实根本看不出什么区别,但听到护工这么说,脸上的笑容还是加大了一些。   “我也觉得自己气色好了很多。”   顾一盛之所以这么在意自己的体重,是知道顾一舟和程织即将抵达的消息。   他希望让两人看到健康的自己,而不是手术之后,依旧病气不断的自己。   早前抵达港城之后,因为身体不适应,身体也在极速消瘦,如今经过调理已经比之前好多了,但体重还是不能和之前比。   程织站在门口,正好听到顾一盛这句话,原本举起的胳膊落了下来。   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才终于敲响了房门。   “嫂嫂,哥哥!”顾一盛看到房门口的两人,眼神里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你们竟然这么早就到了,我还以为得过两天呢。”   顾一盛走到两人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哥哥嫂嫂也去考试了吗?什么时候结果出来啊?”   “医生说我的手术很成功,再过一个月就能出院回家了。”   “到时候我们三个人一起回京市吗?”   顾一盛的话很多,一句接一句,没有丝毫停顿。   但程织和顾一舟挺大最后一个问句的时候,稍微有些沉默。   在来顾一盛病房之前,两人和顾一盛的主治医生见过面。   顾一盛手术后的恢复情况暂时看着没什么问题,但是最近两年的时间都不建议顾一盛离开港城。   而且即便是出院之后,身边也最好有家庭医生守着,方便给顾一盛检查身体。   所以顾一盛注定不可能跟着程织和顾一舟回京市。   “到时候回京市的时候,我们一起来接你。”顾一舟拍了拍顾一盛的肩膀。   顾一盛虽然失望,但还是很快打起精神,再次同两人拉钩。   顾一盛如今还不能出院,程织和顾一舟基本上上午在医院陪顾一盛,下午的时候会到处走走。   两人在港城还遇到了周白梦。   说话的时候,周白梦问起程织对卫生巾的使用感受。   周白梦如今自己建了个工厂,还花大价钱引进了先进的生产线,准备大干一场。   周白梦一边督促工厂这边精进技术,一边寻找可替代的原材料,压低成本。   “卫生巾带来的便利,会让越来越多人爱上,所以我必须尽快抢占这个市场。” 第93章   程织对周白梦卫生巾的生意很感兴趣,因此在聊天过程中就多问了两句。   周白梦听到程织的询问,没有第一时间回应程织的话,而是先看了一眼顾一舟。   而顾一舟的视线从始至终都停留在程织身上,并未注意到周白梦的视线。   周白梦微微敛眸,想到顾一舟的身份,自己已经有了计较。   打起精神同程织说话,对程织的问题,可以说是有问必答,十分详细。   最后,周白梦正式提出,“程织女士如果有兴趣的话,不如也参与进来,成为我的合伙人?”   “我?”对周白梦的邀请,程织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有了弹幕的提醒,程织其实一直都有自己创业的想法,但是时间并不是现在。   依照弹幕的提醒,国家的经济虽然逐渐放开,但并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一点点试探。   因此这两年的经济形势,对于创业而言,其实并不是很合适。   她是打算等到大学毕业的时候,再开始自己这项事业,而且在学校里的这几年,也能让她更好地思考一下,   自己创业方向到底要选择哪一方面。   虽然弹幕说,在这个时间点,站在风口上,就算是一只猪都能飞起来,被称之为时代红利。   但是任何红利都有风险,程织没什么经验,一开始的步子自然也不敢太大。   “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如果有兴趣的话,后续我们可以再联系。”看出程织的犹疑,周白梦又解释了一句。   “大陆如今正在邀请商人回去投资,我想在大陆试试。”   “我对内地的情况不太熟悉,如果我们能够合作,对我来说更有一层保障。”   周白梦看了眼时间,及时告辞,只剩下程织和顾一舟两人。   “你怎么看?”程织看向顾一舟。   “周白梦应该是想要找个人分担压力,南洋那边的生意她不可能放下,但是如今卫生巾的市场很大,她也不可能放弃。”   “同你合作,对她来说确实有不少好处。”   程织盯着顾一舟看了一会儿,转移了话题,“你这次来港城到底有什么打算?等过段时间我们就要回去了。”   他们要回去确认消息,看看有没有自己的录取通知书。   “已经在找人注册公司了,不过接下来几天,应该会很忙。”   对于顾一舟的想法和行为,程织都没有多问,或许是源于一种内心的信任,她总觉得顾一舟不管选择做什么,总是会做的很好。   接下来几天,顾一舟早出晚归,程织反而清闲了下来,偶尔出去逛逛,大部分时间都在医院里陪着顾一盛。   顾一盛虽然在医院疗养,但或许是本身情况好了很多,整个人都很精神,开始主动学习。   因为手术的原因,顾一盛注定要留在港城读书。   如今教育方式存在差异,顾一盛正在找适合自己的家教老师。   程织便陪在顾一盛身边,看着顾一盛给每一位来试课的老师打分。   “嫂嫂今天能陪我一起听课吗?”顾一盛看看自己计划本上的事情。   半个小时后,有一位英文老师来面试,顾一盛想要程织留下来一起听。   程织答应了,她对于英文老师的授课方式很好奇。   面试课程,一节课大概是五十分钟。   来人是个看起来很干练的女性,据说已经有三年的家教经验。   一节课结束,授课老师还同顾一盛推荐了几本书籍,说是简单易读,通俗易懂,但是对于英文学习很有帮助。   程织也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   在送走老师之后,程织也去了书店,去买老师推荐的英文读物。   接下来几天,程织基本上是在图书馆还有医院来回奔波,阅读量一时间大增。   而经过几天的思考,程织最终还是答应周白梦的合作邀请。   周白梦最近半年都住在港城,只是并未在港城购置房产,而是住在酒店里。   程织同周白梦在酒店见了一面。   “这是我的想法,你看看。”两人都有合作的意向,程织并没有藏着掖着,而是将自己的想法坦言。   “不止想要投资卫生巾,连纸巾也一概包涵在内?”周白梦看完程织递过来的文件,看完之后有些惊喜。   “两个东西,后续还能联合销售。”   “现在的草纸发黄易碎,并不是一个良好的选择,我们可以寻找新的原材料,将纸张变白,变厚,更具有吸水性,如此在市场上肯定也会更受欢迎。”   “如果想要进入内地市场,这两个东西最初的价格肯定属于高端,但也完全不用担心。”   毕竟什么时候都不缺有钱人。   两天过去,程织和周白梦的合作终于谈妥下来。   周白梦负责原料,程织负责营销策划和推广,两人准备先以港城为基地向周边辐射。   而且由于前面几年,程织都在上学,主要业务由周白梦负责,等到程织毕业后,市场逐渐向内地进军,程织再负责接手业务。   谈妥之后,程织跟着周白梦在工厂考察,与此同时,约定了资金的注入。   只是这笔资金,程织需要返回京市之后,才能到账,对此周白梦并无不可。   周家多年积累,况且经历过上次堂弟的事情之后,周白梦狠心又剔除了一批人,如今在周家的声望很高。   卫生巾这门生意,周白梦本来没有打算和人分享,在港城遇到顾一舟程织夫妻,也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但短短的照面,周白梦也足以知道很多事情。   周白梦来港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早前也因为工作,同港城顾家有过接触,这段时间也确实听闻,顾家找到了失散多年的外孙。   再加上之前顾一舟隐晦地找周白梦打听过外公的事情,如今顾一舟和程织出现在港城,足以说明很多事情。   周白梦记着顾一舟之前提醒的好意,也想要给顾家卖个好,再加上程织确实用过卫生巾,优缺点也确实能说出来。   让程织入伙,对于周白梦来说,确实是一桩有益的事情。   只可惜程织还要回内地上学,不能长久地留在港城。   但是在走之前,程织也向周白梦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周白梦想要降低工厂的成本,内地是个好去处,原材料更加丰富,人力资源,土地成本都会更加便宜。   “之前回内地开过会,说是会进行经济改革试点,但是具体在哪里,还不太确定,如果确定之后,机会合适的话,我会将产业转回内地。”   有了周白梦的话,程织也放心很多。   “这个决定不会错的。”   除此之外,程织还劝周白梦如果想要寻找合适的原材料,可以向西北地区看看,那边的原材料也会相对合适。   而在程织离开港城前,也将第一份推广方案交给了周白梦。   程织虽然提出了建卫生纸工厂,同卫生巾联合营销推广的方案。   但是只是个开头,还需要引进生产线,暂时无法落实。   但是卫生巾的推广却已经可以开始了。   程织瞄准的重点就是利用影视行业打广告。   这个时候的港城,正是电影行业蓬勃发展的时候,内容核心也从武打电影,转变为讲述小人物的故事生平。   在这种故事内核之中,卫生巾的广告,反而更容易插入。   除了基本的影视广告之外,程织还推荐周白梦,找专业的编剧,围绕卫生巾写各种小故事,通过这些故事短篇,来提高卫生巾的知名度。   除此之外,便是普通的广告,在报纸杂志上刊登,寻找专业的女性杂志,找一些名人代言,一些或好或坏的评价,都能将大众的目光吸引到产品上来。   起初周白梦找程织合作的原因,只是因为顾一舟身后的顾家,但是在看到程织递过来的推广方案之后,两眼放光。   恨不得让程织留在港城。   港城有大学,港城有资源,港城有人才,读大学而已,何必回到内地呢。   但可惜这些话说不出来,因为程织已经将离港提上了日程。   顾一盛还不能出院,但是选出来的家庭教师,已经去医院开始上课。   每天的时间不长,加起来大概就是两个小时,这两个月主要是让顾一盛适应港城的教育模式,习惯全英文授课。   程织和周白梦忙了起来,一直没有关注顾一舟这段时间在忙碌什么,一直到回程的车上,两人才聊起来。   顾一舟干脆直接地递了文件给程织。   “护肤品公司?”程织有些惊讶,依照她从弹幕上了解到的信息,顾一舟发家应该是依靠中成药的。   虽然之后顾一舟的公司一再扩张,后续确实涉及到了护肤品行业,但是那最起码也是两千年之后的事情了,绝对不是现在。   “正好遇到一个合适的人才,这个行业也确实合适。”   “中草药和护肤结合起来,大有可为。”   程织不了解这方面的内容,但是想想冬天的时候,顾一舟曾经自己做过护手霜,觉得顾一舟说得确实有道理。   在港城的时间不算长 ,但是夫妻两个,确实都干了不少事情。   回家之后,不久也见到了自己的通知书。   顾一舟选择了中医专业,程织选择了经济学,两人并没有选择同一所学校,但是相隔不远。   两人开学报道并不是同一天,程织先开学。   顾一舟骑车去送程织,顺带也同程织宿舍的舍友打了个照面。   程织学校要求,大一的新生上半年必须住宿。   宿舍为六人间,程织舍友的年龄,也从三十多岁,到十几岁,是年龄差距最大的一届。   宿舍六个人,除了程织还有另外一个年轻的小姑娘是本地人,其余四个来自天南海北。   年龄最大的那个,来上学的时候还带着自己的女儿。   开学几天后,程织也从对方口中听到了具体的原委。   对方来自石城,本身是石城下乡的知青,还是第一批知青,下乡的时间越来越长,眼看着回城无望,找了本地人结婚,生了一儿一女。   高考恢复的消息传来之后,丈夫刚刚被当地的厂子征调,成为一个正式工人。   因此一家人都不愿意让她参加高考。   认为一个女人参加高考就是心野了,毕业之后肯定不会回来。   丈夫还曾经想要私藏女人的准考证,让女人无法参加考试。   无奈之下,女人找到当地的妇联求助,选择离婚。   男方一口咬定,一个丫头片子就是个赔钱货,只愿意养儿子,女人无奈之下将女孩带在自己身边。   参加高考之后,女人便带着女孩回了城里,暂时住在父母家里。   但是离家多年,家里早已经没有女人的落脚之处。   在家里兄弟的孩子,找到机会就欺负自己的女儿。   女人无奈之下只能向学校申请带着孩子上学。   孩子已经四岁了,平常很懂事听话,即便是住在寝室里,也没有个其他舍友造成过什么麻烦,反而十分嘴甜。   而等到军训结束,学校开展迎新活动和社团活动的时候,程织才知道,原来带着孩子上学并不是个例。   每个专业多多少少都有那么几个,每个人带着孩子上学的原因不尽相同,但确实都各有各的难处。   故事听多了之后,程织也深受触动。   她提起笔,写下了这一现状,在报纸上投稿。   有些问题,必须摆出来,才会真正得到解决。   在给报纸投稿的同时,程织还积极向学校写信建议,请学校教职工的托儿所开放给校内学生,让这些跟着父母来上学的孩子,能够进到托儿所里。   根据程织的校内调查,这些带过来的孩子,基本上都是学龄前儿童。   懂事听话,但毕竟是个小孩子,而且大人如今到了大学之后,要上课学习,再加上宿舍的活动范围有限,对孩子的照顾难免有些力不从心。   如果能够将这批学龄前儿童送入托儿所里,对大家都有好处。   除此之外,程织还号召学校开创勤工俭学的工作岗位,给同学们更多的帮助。   短短半年的时间,程织联合同学,一手创立了校内报纸。   上面分为几个板块,有文学社,中文系的诗歌和文章,有关于校内的消息流通,还有勤工俭学的招工。   在创办校内报纸的同时,程织也没有放弃给报社投稿。   投稿的主要内容,大部分都来源于这两年程织的工作感想。   为了让内容不那么枯燥,程织干脆都写成了故事合集。   再加上她之前接触过很多家庭矛盾,如此一来,程织的小故事合集,可以说是越写越多。   时间也来到了大二下学期。   她们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考生,老师们对她们也抱有很多的希望,希望她们能够多多实践。   因此从这个学期开始,程织专业的三十个人,一共被分为了三个小组,每个小组都分到了不同的地方,进行实地考察。   程织考察的地方是南方的一个港口,当地的地理环境限制,不利于农作物生长。   因此从去年开始,当地就有不少人开始做小生意。   从最开始小心翼翼地以物换物,到现在正式开始摆摊。   国家在发现情况之后,也正式将此地变成了经济改革的试点,程织等学生过来,主要是进行实地考察。   想要因地制宜,看看当地都适合发展什么样的产业,最好形成产业集中链。   这次调研持续了整整半年的时间,一直到大三上学期,程织小队,才终于完成任务。   与此同时,程织也再次联系了周白梦。   将工厂转移到内地的时机已经到了,而且卫生巾和卫生纸,也可以开始捆绑销售了。   这两年的时间里,程织一直在写文章,同周白梦商定好之后,程织再一次提起笔,在自己的短文小故事里,隐晦地替卫生巾和卫生纸品牌打起了广告。   与此同时,还有出版社找到了程织,希望程织将自己这两年来,在报纸上投稿的小故事,整理成册,出版社出版成书。   程织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笔意外之财,很快答应下来。   卫生巾工厂转移到内地之后,程织再次找到了苏晴。   苏晴早前考上了戏剧学院,这三年也一直没有停下拍戏的脚步,如今也算是小有名气。   偶尔在街上走着,还能被人认出来。   程织这次找苏晴,其实还是和港城那边一样的套路。   希望苏晴引荐合适的编剧导演,拍摄广告短篇,打开卫生巾的市场。   除此之外,程织还投资了影视剧,让影视剧中的人物,自然而然拿出卫生巾和卫生纸使用,在台词中穿插着一些夸赞的话。   广告的影响力广大,程织很快就得到了反馈。   临近毕业,程织也越来越忙碌。   这是恢复高考之后的第一届毕业生,各个单位都虎视眈眈。   依照工作的分配原则,程织应该会被分到原有的工作单位——街道办。   但是早在程织去实地考察市场的时候,学校的经济小组组长就出言挽留过程织,希望程织毕业之后,能够继续进行关于经济市场的考察。   除此之外,招商部门也有意等程织毕业后,安排程织进单位工作。   因为可选择的单位太多,校方决定遵循程织本人的意见。   结果没想到,程织给了他们一个大大的惊喜。   程织拒绝了校方的工作分配,说自己要响应国家号召,进行创业。   校方又进行了两次劝说,程织都没有改变自己的主意,校方只好无奈放弃。   程织对于自己的路,其实早有规划。   上大学之后,程织一直都觉得自己也应该站在风口上,开工厂,招工,买地,趁着时代的红利,一往直前。   但是临近毕业之后,程织又仔细询问了一遍自己,最终还是决定将自己的重心转移到投资上。   帮助和扶持初创公司,而不是将自己的精力放在同一个行业之内。   就像是她最初给自己那批金条的安排。   一部分用于投资顾一舟,一部分用于投资辛松岚,一部分自用。   之后她的资金流向也会是方方面面的。   况且近一年的时间,程织跟着调研小组东奔西跑,确实看到了不少值得投资的行业,程织不愿意错过。   早前在港城和周白梦合作,投资到卫生巾和卫生纸上的钱,经过几年的发展,早已经给出了超高的回报率。   接下来程织准备投资家电行业,经济的开放,会促进大家的购买欲望,家电就是一个很好的入手点。   所以程织决定自己注册投资公司,并且利用报纸给自己的公司打广告,做天使投资人。   虽说天使投资人有风险,但是最终的收获和成就感也是无可比拟的。   毕业前夕,程织和顾一舟,彻夜畅谈了一晚上,程织确定了自己之后的路途。   顾一舟也说了自己的计划。   同程织不一样的是,顾一舟选择了继续读研。   早前在港城创办的护肤品公司,经过几年的发展,势头迅猛,如今在   百货大楼都有专门的柜台。   而顾一舟只管研发,将公司的发展决策交给了职业经理人。   接下来三年他依旧准备继续学习,跟随老师去医院实习。   如此夫妻两个一个选择冒险,一个选择稳定,也算是一个家庭最好的搭配。   即便程织这里遇到风险,也还有顾一舟可以兜底。   时间来到一九八零年,程织的投资公司,规模已经经过了好几轮的扩张,身边的助手越来越多。   她将投资公司正式更名为栖象投资公司,并且在买下了一块地皮,准备盖起属于自己的投资公司。   除此之外,程织也投入到慈善事业之中,每通过一个项目投资的研讨会,就会在一个地方建起一座希望小学。   并且将每个项目利润的百分之一,都用来投身于妇女儿童的教育之中。   与此同时,顾一舟也正式研究生毕业,他没有选择继续向上读博士,而是加入了研究院。   两人为了工作方便,从大杂院的房子里搬了出来,选择了一家独门独户的四合院。   但是原本大杂院的房子,程织并没有卖掉,而是保留了下来,毕竟那是她成长的记忆。   搬家前一天,程织一晚上没睡,一点点同顾一舟说起自己小时候的记忆。   这个房子里,有她的酸甜苦辣,承载了她多年的成长。   顾一舟也将两人的婚书重新拿了出来。   两份婚书虽然是同一时间写下的,但是新旧程度,并不一样,程织看着忍不住发笑。   “这都是缘分呢。”程织看着两张婚书,有些想笑。   这两张婚书,被顾一舟保存的很好,还专门花了大价钱贴了塑封。   “纸张会损坏,但是这个不会。”顾一舟说着,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程织看到东西的一瞬,有些失语。   是一块黄金面板,仔细去看,上面还写了两人的婚书内容。   “你什么时候去做的?”   顾一舟将程织揽在怀中,微微摇头。   这个想法他很早就已经有了,只是如今才付出实践。   纸张会损坏,他和程织终有一天会年迈,会回归尘土,但刻在黄金上的婚书,却能够长久。   哪怕他们没有儿女,没有后代。   但是只要日后有人发现了这块黄金婚书,依旧会知道他和程织的故事。   这对于顾一舟而言,便已经足够了。   程织笑着将眼角的泪珠擦掉,再次看到了久别的弹幕。   “这几年过去,女配也算是改命成功了吧。”   “所以说,女配最初的悲剧源头,就是识人不清,踹了渣男之后,现在根本就是人生赢家啊。”   “女配改命成功,我们弹幕系统,也要说再见了。”   程织其实已经很久不见弹幕了,最开始的程织,会仔细阅读弹幕的每一句话,恨不得将弹幕的上的信息当作圣旨。   后来的程织,偶尔会看看弹幕,从弹幕里吸取有用的知识。   再后来,等到程织上大学之后,弹幕已经开始沉寂。   如今再次看到弹幕亮起,虽然是道别的话,但程织还是觉得有些怀念。   但是这份怀念,会让她继续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   她喜欢顾一舟,相信顾一舟,知道顾一舟可以成为她的依靠。   但是她更想自己努力,让自己成为自己的明灯。   不过她依旧感谢顾一舟的出现,感谢如今的生活。   程织向顾一舟的方向靠近,同顾一舟说起一些搬家的细碎小事。   窗外微风拂过,树影摇晃,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   两人的生活,也会一切都好。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hu99.Com)的用户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